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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第一章

作者:松松挽就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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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已开春,但在去杀手阁的路上,刀片般的风还是会把脸拍得生疼。


    灵愫特意绕了远路,到早市去买鳕鱼包填肚。


    早市往东是片菜市场,稍一靠近就能闻见鱼肉腥气。


    卖鱼摊前的老妇认出了灵愫,给她投喂了一张自家老伴刚烤好的烤肉馕。


    老妇:“又要去接活儿啦?”


    灵愫说是呀,晃了晃瘪了不少的钱袋子:“这年头物价涨得飞快,去年歇了好久,再歇下去连房租都付不起了。”


    靠那点行侠仗义的江湖情怀,就算是她这般最优等的杀手也无法维持生计。


    老妇麻溜捆好两条鱼,不由分说地塞到灵愫手里。


    “怪可怜的。这两条鱼就当给那阁主送了礼,往后让他多照顾照顾你。”


    见灵愫推拒,老妇飞快扭回身,重新坐回案板前,若无其事地吆喝叫卖,刮鳞剁鱼。


    仿佛刚刚无事发生,不给她任何拒绝的机会。


    灵愫摸出两串钱,悄悄塞到鱼肉摊角落,继续往前走。


    择菜的、剥豆的,卖鱼的,都阗挤在一方小天地里。地上是菜叶豆荚掺着鱼鳞,有的泡在刚开始融化的雪水里,稍一停留,脚底就会被泡湿,粘上垃圾。


    去年她大多时间都窝在家里,懒得出去,吃什么用什么都有热心邻居投递,所以到今日她才发现,这片土地,留给老百姓的地方越来越少,几乎是人挤着人,稍不留意就能被挤倒。


    留给达官贵人的消遣场所却越来越多。


    最明显的,是朱雀长街前多了好几座马场。


    所以刚一推开杀手阁的门,她就抱怨:“能去马场消遣的人家那么少,地方却格外大,衙门难道就不怕百姓击鼓告状?”


    话坦坦荡荡落了地,没有一个人来接。


    灵愫抬头一看,不远处,杀手同僚们人头攒动,都在看榜上各行各列的任务单。


    难怪没人搭理她。


    每年开春放榜,任务都会贴在二楼大厅里,数量有限,杀手众多,因此每到这时候,大家顾不得相亲相爱,都在抢着接任务。


    她来得晚,想着今日抢不到任务,干脆就不往前挤了,慢悠悠地走着。


    有个妹妹扭头看见了她,脸色蓦地变得灰白,“易姐,阁主刚才跟大家说,你的任务得亲自找他去领。不在二楼,在六楼。”


    六楼是杀手阁的顶楼,阁主在那里办公,若无特令,一般人不得靠近。


    但灵愫不是一般人,她与阁主是发小。同僚怕他惧他,她可不怕。


    不过这次情况特殊。


    在六楼领来的任务,基本没人能完成,反而会把杀手自己的命给坑进去。


    灵愫大大咧咧地拍了拍小妹妹的肩,又分给她一条鱼:“我没事,不要担心。”


    在小妹妹表示“自求多福”的目光里,她上了楼。


    *


    “喏,卖鱼阿婆让我把鱼送来贿赂你。”


    灵愫把鱼甩在长桌上,对桌对面的人说道。


    鱼尾巴猛得在桌面扇了几下,带着腥气的水珠四溅,有几滴恰好溅到对面那人的衣袖上。


    她往太师椅里窝得舒服,“老妇让你好好照顾我。别再给我发那点还不够塞牙缝的薪酬了。”


    对面,月白氅衣掩着一张精致疏离的面孔,背对灵愫坐着。


    听到她气人的话,对面冷淡的表情上裂开了一个小口。


    阁主把鱼从草条上解下,扔到鱼缸里。又拿出一张帕子,擦了擦袖口,擦了擦桌面。


    “别这么说,”他道,“你的底薪是阁里最高的,平常接任务的酬金也是最高的,我给你的所有待遇也是最好的。我没有苛待你。”


    但那又怎样。


    阁主重新坐回椅里,“你攒不住钱,不能怪我。”


    话落,从抽屉里掏出一封密信,推到灵愫面前。


    “这里写着你的任务,难度特等,但我相信你能完成。”


    灵愫盘着双腿,笑眯眯的。


    她这人,所有心机都藏在笑眯眯里。


    阁主无奈地叹口气:“不要轻敌,的确很棘手。”


    灵愫依旧笑眯眯的,完全不当回事。她拍了拍肚子,哀怨道:“知道啦。但我现在好饿,你这里有没有什么吃的?”


    阁主额前青筋跳了跳,随手把一袋零嘴甩在她面前。


    她飞快扫了眼,改了口:“哥你真好,这么了解我呀,随手一拿就都是我喜欢吃的。”


    不过在她大饱口福前,阁主突然说了句:“这桩任务,与蔡家有关。”


    灵愫的脸忽然拉得老长。


    “蔡家……”她没了食欲,严肃起来时,脸色比阁主还要瘆人。


    “与你复仇有关的那个蔡家。”阁主说道,“拆开看看吧。”


    这桩任务可谓是为她量身定制,任务完成,她就能复仇。


    “拿到《癸卯年庚子月石溪易氏抄家案》卷宗。”


    信上写道。


    明明看到复仇在即该开心才对,可她心情却异常沉重。


    “我当然知道要调查案件真相,首先就得拿到卷宗。”她说,“毕竟这么多年了,还是只知道仇人在蔡家,却不知道仇人具体是谁。”


    接着问:“现在这卷宗有着落了?”


    阁主让她把信翻过来,指了指信,道:“也许会在他那里。不过只是‘也许’,也许在他那里,也许在他身边亲朋好友那里。但无论如何,你都需要先去接近他,他是任务的核心。”


    她垂眸看,信背面写着四个字——接近蔡逯。


    那么问题就来了,蔡逯是谁?


    阁主看出了她的疑惑:“副相家的独子,蔡逯。蔡老爹很早就送他去了辽国,说是让他在辽国学骑马射猎,实际是避免他卷入当年的党争,不受迫害。他去外留学多年,最近两年才回来。蔡老爹将消息封得很死,你不知道也正常。回来后,蔡老爹给他建了几座马场。他呢,忙着交朋友,是个游手好闲的败家子纨绔。”


    灵愫说难怪,“原来那些马场是蔡家的啊。”


    阁主说是,“陛下有意任蔡逯为审刑院院事。全天下的结案卷宗都在审刑院里,接近蔡逯,混进审刑院,说不准那本卷宗就在里面。”


    灵愫回知道了,但她仍没有一丝要离开的迹象。


    与阁主对视,俩人大眼瞪小眼。


    她问:“蔡逯他……他样貌如何?”


    以免阁主觉得她心急,她先给自己做解释:“你知道的,我跟旧友小哥已经分开很久了。”


    说着就开始扮可怜,眼神湿漉漉地望他:“我不是心急,我就是想再重温一下摸男人的手是什么滋味,亲男人的嘴是什么滋味,睡男人的……”


    “打住。”阁主及时叫停,被她这无赖模样气笑,“久吗?”


    说罢开始掰着手指头数,“也不算久,才十五日,半个月。前两天那小哥还来一哭二闹的,你不会都把人家忘干净了吧。”


    忘干净倒不至于,不过她的确记不起那小哥姓甚名谁床上功夫怎样了。


    严肃神情不过在她脸上恍了半刻,旋即被他所熟悉的云淡风轻代替。


    她继续问回蔡逯,“所以他不丑吧?”


    阁主说不清楚,“我不太了解,但应该会对你的胃口。”


    想了想,补充道:“盛京一群纨绔唯爱打马球,而蔡逯是最潇洒倜傥的那位。”


    他似不放心,紧紧盯着易灵愫,试图在她脸上找到除了笑的其他神情。


    但总是徒劳无功。


    阁主站起身,走到鱼缸旁,观察着缸里姿态各异的鱼。


    倏地刮来一阵凉风,门扉好似被吹开,又悄悄关上。


    “今日起,你就可以试着接触他。我想你心里已经有了具体的计划。”


    她没回他。


    阁主转过身,先看到桌上零嘴一个都没少,再抬眼看,她早已潇洒地走了。


    作为她的发小,他很了解她在想什么,也能提前预判她要做什么。


    她心里一向只有两件大事:


    一是复仇。


    二是睡男人,睡腻就分手,乐此不疲。


    *


    马场。


    奉承着实不是件容易事。


    譬如打马球,既不能让被奉承的人感受到奉承,自己又不能不奉承。


    马场如官场,没有奉承吹捧,好似隔衣瘙痒,总是少了点趣味。


    小弟们想了半天,终于想出一个新鲜玩法。


    “蔡衙内,不如痛快比一场,谁输谁受罚?”


    蔡逯正慢条斯理地把他的鞠杖擦得油亮,眼皮未抬,连谁在说话都不知道,就稳稳落了声“好”。


    天难得放晴,他也觉这马球打来打去甚是无趣。


    “赌注?”


    见他来趣,小弟赶忙上前附和:“不如玩点大的?”


    又是一声“好”。


    小弟环顾四周,绿盈盈的马场一眼望不到头,“谁输,谁就去找离这里最近的一个妹妹亲一下,怎样?”


    蔡逯擦杖的动作一滞。


    他懒洋洋地抬起眼,四周人迹稀散,都是男人,哪有什么小妹妹?


    不过这赌注与他无关就是了。在辽国,他的球技令辽人心服口服。回了盛京,也丝毫不会逊色。


    他翻身上马,蹀躞带上挂着的小物件叮当作响。


    “行啊。”他说。


    一旦吹哨开场,他的散漫便顷刻消散。骑着汗血马冲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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