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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春海棠

作者:周悸眠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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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拍摄过程比想象中顺利,江乐康与陈明杰会帮助郁书悯和其他学生演员找准状态,孟慈航更是承袭了沈决明的作风,逐镜细扣。


    他们先将重要的片段拍完,之后郁书悯挤出课余时间,陆陆续续地补拍。


    一晃眼,半个月过去,最后一个镜头。


    是郁书悯饰演的角色回忆自己被欺凌的场景。


    黄昏,破败的老城旧楼,逼仄闷湿的廊道弥漫着南方人极为厌恶的反潮现象,霉点斑驳的水泥墙上挂一盏低瓦数的电灯泡,久未清理,蜘蛛结网。


    台词部分拍摄结束,现在需要补拍几个特写镜头。


    饰演欺凌者的女生叫叶箐嘉,也是云霆中学的学生,去年就同江乐康他们合作拍摄过。


    在孟慈航喊开始前,她很担心会弄伤郁书悯,反复调整自己手的位置。


    “没事,你待会儿来真的吧。”郁书悯化着伤妆靠坐在脏兮兮的墙角,内心早没有所谓。


    见叶箐嘉紧张,她微笑安抚说,“不然,我也很难给他们想要的反应,没关系的。”


    郁书悯不是专业的演员,每一个镜头,她都是真情实感地代入这个角色,尽量不留有尴尬的表演痕迹。


    叶箐嘉听郁书悯这么说,抿唇点点头,内心担忧仍在,开始前先跟她说句:“抱歉了。”


    ……


    那种痛感绝不局限于身体。


    逼入肮脏的墙角,磕在坚硬水泥壁的疼,是她无路可退的绝望感。


    残阳施舍一缕光,透过狭小的漏窗,细密灰尘悬浮漂泊,扭打交缠的身影烙在墙壁暮光上,犹如一场默片。


    让郁书悯恍惚想起那一年,她所有的解释全埋葬在流言蜚语下,显得苍白无力。


    她反抗,渐渐地,无力而疲惫。


    像濒死的蝶,每一道淤青都是凌迟她灵魂的刀。


    镜头慢慢推进,那双极漂亮的眼,卷睫轻颤,木讷蒙尘。


    阳光扫过的刹那,她眼角坠下一滴泪。


    所幸,结局已经改写。


    万般苦难,她都已尝遍。


    小孩,祝你今后,万事顺意,不再哭泣。


    ……


    孟慈航喊结束的时候,所有人包括郁书悯还沉浸在故事里,他已然离开监视器,脱下黑工装外套,快步走到郁书悯的身侧。


    他将外套遮盖在她身上,扶她站起来之际,她踉跄了一下,膝盖骨的疼如尖锥刺入心脏,疼得她不禁蹙起眉,倒吸一口凉气。


    也不止这一道伤。


    结束后,其他人在收拾器材,孟慈航跑了趟附近的药店,给郁书悯买棉签碘伏创口贴之类的东西。


    旧楼前坪种有海棠树,花开初期,隐匿于枝叶间,美得并不张扬。


    郁书悯坐在供人休息小憩的长椅,将右腿裤脚捋至膝盖上方,果真磕破一块,血肉模糊。


    她皮肤白,比较之下,更显得触目惊心,手背亦有几道抓痕。


    “要我帮你吗?”孟慈航将药递过去给郁书悯,瞥过她的伤口,忍不住关切询问。


    郁书悯毫不犹豫地摇摇头:“没关系,我自己可以的。”


    她伸手接过,仰头朝他笑了笑,“谢谢你帮我跑这一趟,待会儿我把钱转给你。”


    郁书悯心里很清楚,不该麻烦他太多的。


    接过药袋后,她准备先给伤口消毒。


    药水触及肌肤的刹那,疼痛蔓延至大脑皮层,郁书悯捏着棉签的手都不自禁颤了颤。


    孟慈航看在眼中,干脆屈膝蹲在她面前,拿过她手中的棉签,倏然开口:“我第一次见你,是在中考考场。”


    他动作轻,就如他说话语调,温温柔柔的。


    郁书悯的拒绝吞咽于喉中,怔然听着他像讲故事般娓娓道来。


    “你在树荫下抓紧时间复习,和周围聊天的人格格不入。只此一次,我记住你了,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他顿了一秒,换个新棉签,“直到高一分班,我再次见到你。”


    “那是喜欢吗,我不知道,只是想再多了解你一点,想和你成为朋友。”


    说到此,他唇边轻轻拎起微小的弧度,“但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怕突兀的聊天会成为你的困扰。后来你遗憾没能看到极光,不知怎的,我不想看你失落,所以趁寒假去了趟特罗姆瑟。”


    孟慈航一字一句地说着,郁书悯听得认真,视线描摹过他垂眸专注的侧脸,内心涌入一股无能为力的怅然。


    天昏地暗,忽而灯亮,映着枝叶间的海棠若隐若现。


    她的注意力完全被他牵引着,伤口的疼似乎消减许多。


    待回神时,他已为她贴上创口贴。


    随即,他站起,盯着她的伤口笑了笑:“看来,转移注意力很成功。”


    他将自己的心剖开,仅是出于转移她注意力。


    而后,孟慈航弯腰整理狼藉,也不忘跟郁书悯说:“情感这种东西是很玄乎的,不由人控制,也不像物质产品那样要求等价。所以你又何必一直觉得对不起我,况且是我有所图谋,想跟你成为朋友。”


    “是你心里明码标价习惯了。”


    孟慈航一语中的,点破郁书悯的相处原则,总是秉承着旁人如何待她,她便如何待人,若自己无法回应那人,内心便会滋生愧意。


    “书悯,”孟慈航将剩下的药装进袋子,递给郁书悯,偏头冲她笑了笑,“你应该相信自己值得这些好。”


    他能感觉到她的刻意疏远与回避,如今是借着这个机会同她融冰。


    郁书悯的视线稍稍垂落,萌生一种错觉,若是接过了这袋药,那便是同他达成了某种友好条约。


    她思虑几秒,抬手接过。


    仰头朝他微笑,说:“谢谢,我知道了。”


    但也是这时,靳淮铮的电话拨过来。


    他到路口,奈何巷道逼仄,车子进不来,便问她在哪儿。


    郁书悯答了具体的位置,乖乖坐在这等靳淮铮来接她。


    孟慈航亦坐在她身旁,陪她在这等一会儿。他们聊了许多,大都是附中的人和事。


    比如她说她有个表妹,很喜欢当下很火的偶像陆嘉桀,听说她是陆嘉桀的学妹,就问她有没见过,可惜陆嘉桀早毕业好多年。


    提及这事,孟慈航也忍不住笑:“凌祺自我介绍的时候说过,她就是冲着陆嘉桀在附中读过才考进来的。”


    “不是你的自我介绍都能记这么清楚吗?”


    “有些印象深刻的,就记住了。”


    ……


    靳淮铮找到郁书悯的时候,遥隔几步远,看着她同孟慈航有说有笑地聊着天,是他们的青春正好时。


    恍惚一瞬,他想到自己高中,常常是跟严承训和陆商仪在一起。


    他们三人走在路上,陆商仪往往是站中间的那个人,会和严承训拌嘴,然后转头拉他“主持公道”。


    只是这种时光太久远了。


    被尘封在记忆中。


    “怎么受伤了?”靳淮铮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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