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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枯树枝

作者:乌云岫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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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沈云降辗转难眠。


    只要一合上眼,少年的神情就会浮现在她脑海里。


    三更天,窗外夜色深沉,她披好暖和的兔毛披风,轻手轻脚出了门。


    不如昨夜,她没有漫无目的的在长廊中游走,而是径直往梅林的方向去。


    点点梅花缀在雪夜里,枝桠交错间,花瓣随着沈云降走过带起的柔风而轻摇,暗香幽幽袭来。


    那原是一片废园。


    花型门檐上坠着一盏随风晃动的降纱灯,映照出她在积雪上留下的细碎而急促的脚印。她左顾右盼,终于寻到了那道熟悉的黑色身影。


    苍茫天地间,雪粒堆在他肩头,窄紧腰身上扣着的银质蹀躞带,泛着雪一般的光华。


    月光将他的影子融在白雪里,哪怕有红梅托衬,整个人也都是冷的。


    她走近的脚步声清晰,少年长剑入鞘,转过身来时,毫不意外地看着她。


    *


    废园里有一把金漆斑驳的长椅,沈云降拨落碎雪坐下时,还能闻到空气中隐隐约约的铁锈味。


    她敛起心神,侧目去看邬斯衡。


    少年一向挺直的背微微弓起,手肘撑在两膝上,漫不经心把玩着落雪的剑鞘。


    “邬斯衡。”


    她轻声道,“你是不是猜到我会来?”


    “嗯。”


    “你在等我吗?”


    “没有。”


    少年撇过头,避开她过于直白的眼神。


    “我睡不着,然后我想你应该也睡不着。”


    她拽下腰间一个精致的小荷包,拉开松紧绳,从里面掏出一个小东西,“就想来给你这个。”


    邬斯衡低眸看去,一个小糖丸躺在她稚白的手心里,糖衣皱皱巴巴的。


    “我这几天吃的药很苦,所以桃雨每次都会给我一颗糖吃,”她鼻尖通红,长睫颤颤抖落碎雪,声音透着不谙世事的稚嫩,“我觉得,你今天可能比我更需要这个。”


    默然片刻,邬斯衡抬手拾起那颗糖丸。


    冰冷的指尖擦过沈云降的手心,酥酥痒痒的,莫名让她紧张。


    少年干脆利落的剥开糖衣,将那颗糖含入口中。


    那一刹那,眼角似有晶莹滑落。


    沈云降在黑暗中看不清楚,无措起来,试探性地问:“邬斯衡,你哭了吗?”


    少年却极快地擦去泪珠,摇摇头。


    “你有什么想说的话可以跟我说,我一定不会告诉别人的。”


    说罢,她又觉得不妥,小心翼翼补问一句,“我们……是朋友吧?”


    邬斯衡对此没有多大反应,也没说话,只是静静地待着。


    沈云降当他是默认了,虽然他心情不好不想说话很正常,但是两人也不能干坐在这里受冻吧。


    于是她便将自己的事娓娓道来。


    “……我阿爹和阿娘在我心里当真是极好的人,还有我阿兄和栗子。”


    她捡了根枯树枝,在雪地里画了四个小人,像讲故事一样跟邬斯衡介绍着。


    等到画栗子时,她有些犹豫。她家都没人会画画,连带着她的画技也不好,那四个小人也是歪歪扭扭的。


    见她顿住,邬斯衡终于开口:“栗子是谁?”


    “我家小狗。”


    沈云降笑吟吟道,“就跟你家那只一样的,但是已经长得很大啦,到我腰这里。”


    说着,她在空中比划了一下。


    邬斯衡点点头,弯腰捡起枯树枝,在四人后画了一只小狗。


    小狗正懒洋洋的趴着,小尾巴快要翘到天上去。


    沈云降惊喜道:“你的画技竟然这样好!”


    “你会射箭,还会用剑,还会画画……”


    她眼中闪着倾羡的光,对他道,“原来你是这么厉害的人。”


    少年又一次回避她的目光,“射箭没你厉害。”


    沈云降怔了怔,想起晨间射箭时,邬斯衡不愿让她认输。


    “那是以前……”


    她忽然落寞下去。大雪洋洋洒洒而下,使得雪地上的画逐渐被新雪覆盖,变得忽隐忽现。


    “今日邬伯父提到了我阿爹,”她缓声道,“很多人都说,我阿爹犯的是诛九族的大罪,可是我不太愿意相信。”


    “可是那么多人都说了,我好像不信也得信了。”


    她声音有些哽咽,“这罪该是全家一起承担的,但我怎么还活着……”


    邬斯衡听见她零碎的哭声,道:“没有人这样说。”


    沈云降眨着朦胧的泪眼看他。


    他说:“沈伯父或许有罪,但是这事无论再怎么严重,都与你无关。”


    “你无罪。”


    *


    待沈云降缓和好心情,夜已经很深了。


    邬斯衡站起身,浑身的雪粒顺着他的动作抖落,他看着她道:“明日卯时在前院等我。”


    “什么?”


    “你的包袱。”


    沈云降终于想起,眼角泪意湿润,却还重重点头:“好。”


    而后她看着少年的背影渐远,那铿锵有力的三个字却还似回响在耳边般,经久不散。


    *


    说好的卯时,沈云降半刻都不敢耽搁,天还未大亮,她便匆匆忙忙赶去了前院。


    按理说今日该三兄弟一起上书院,她却只瞧见邬斯衡和二兄邬施礼站在院子里。


    邬斯衡手里拿着的正是她的包袱。


    而邬施礼只远远瞥见她一眼,便嫌弃地转向了另一边。


    沈云降有些尴尬地抿抿唇,快步走过去,从邬斯衡手中接过包袱,扬起一抹笑:“早上好。”


    邬斯衡颔首,旁侧的邬施礼看见这一幕,幽幽说了句:“真丑。”


    也不知道是说这个包袱还是说她。


    沈云降本想尽力忽视他,别给自己找不痛快,但她忽然不想这么做了。


    于是她抱着包袱跑至邬施礼面前,笑容更是灿烂,看着他道:“二兄,早上好。”


    太阳还未出山,小姑娘的笑像冬日的煦阳,刺眼又夺目。


    这句“二兄”,也是这三个月来的第一次,令邬斯衡也侧目而视。


    邬施礼好久才反应过来,随即双耳赤红,别开眼道:“笑什么笑,丑死了。”


    好吧,是在说她。


    沈云降乖乖地走开,正巧碰见一个嬷嬷慌里慌张跑来,对那二人道:“三少爷卧病在床,今日恐怕去不了书院了。”


    两人面面相觑,显然不信。


    现在时间还早,两人去喊了邬谌和李琡,一起去邬施琅房里看望他。


    沈云降好奇,也跟着一起去了。


    嬷嬷领路进门,屋内的暖风扑面而来,暖桌上摆着烧红的香炭,邬施琅正躺在床塌上酣睡。


    听见众人的脚步声,他悠悠转醒,起床气还未散,蹙着眉道:“我说了今日去不了书院。”


    而在看见邬谌的那一刻,他蔫儿了下去,可怜兮兮道:“阿爹,我头晕,可能是昨日吹风吹的。”


    沈云降远远跟在后面,因着踮起脚也看不清里面的情况,便不甚在意的悄悄走了。


    等她回屋里将包袱藏在衣柜里那一堆兔毛披风的下面,想起来小金毛就睡在湖边,再兴冲冲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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