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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杀人夜

作者:乌云岫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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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冬寂然,月沁长川。


    雾凇压弯树枝,冰凌铺天盖地的往下坠着。茫茫雪野之上,一个小身影正吃力的扛着包袱往山上爬。


    行至高处,沈云降蓦然回头——


    零落细碎的星光铺陈在夜幕中,上京城的万家灯火,在雪色的映衬下一派温馨祥和。


    有风拂过,吹动贴在她脸颊处的一圈柔软的白狐毛。她目光游移,落在城中两处最是显眼的宅邸上。


    西边是武安侯府,她刚刚逃离的地方。


    而东边已被大火吞噬,凄凉无比,与这片宁静格格不入,是她曾经的家。


    雪粒擦过她通红的眼尾,带来些微刺痛感。她闭了闭眼,转身往密林深处走去。


    厚重的狐毛大氅下,她单薄的身躯在不停发抖,时不时停下来歇几步。


    时至深夜,眼皮如往常般厚重起来,她使劲摇了摇头,拍了拍自己被冻得通红的脸,忽然感觉有些茫然。


    她要往何处去呢?


    今日本是她的生辰,武安侯夫妇几天前出了远门还未归,便将为她庆生这件事交给了家中的三位兄长。


    长兄并不在府中,家中只余二兄与三兄。沈云降本也没期待他们能一反常态的与她亲近起来,却没想到他们主动邀请她一同去冰湖钓鱼。


    他们只留给她一根鱼竿、一个木桶,信誓旦旦地向她保证,待到黄昏,就会来接她。


    于是她一直在等。


    从午时等到入夜,冰窟窿里漆黑一团,鱼竿没有丝毫动静。直到寒冽的冷风吹得她头脑发昏,她才后知后觉,自己可能被骗了。


    她带着鱼竿和空空如也的木桶,一个人走过皑皑白雪,走到武安侯府紧闭的大门前,抬头遥望那副金碧辉煌的牌匾。


    她忽然没有了推门而入的勇气。


    于是她便将鱼竿和木桶轻轻放在墙根,从西边跑到东边,回到烧焦的残垣断壁中,在院子里那棵枯树下,翻出了一个包裹。


    那是曾经她埋下的宝藏。


    也是唯一完全属于她的东西。


    哪怕双手沾满泥泞,薄底的布鞋早已被雪水浸透,双腿失去了知觉,她还是决定就这样走了。没有目的也没有计划,她下意识就想往长乐郡的方向去。


    必经之路就是这座萧瑟的山。


    偶尔长风袭来,碎雪落在她瘦小的肩头,她抬手拭去,一回神,竟不知自己身在何方。


    四周是如出一辙的枯木山林,被如墨的夜色笼罩着,很难辨清方向。


    忽而不知哪处传来一阵刀剑相杀的响动,破开夜空中长久的静谧,突兀地响在她耳际。


    沈云降连忙往一处枯草堆里躲去,小小的身子刚巧被遮得完全,包袱静静躺在脚边,林中却随着她刻意压制的呼吸声重新安静下去。


    她小心翼翼向外打量着,只见有两个身影由远及近从漆黑的密林里飞出,带起一阵猛风,吹散密密麻麻的簌簌细雪。


    一人背对着枯草堆,停在她身前不足一尺的地方。


    而正对面是一黑衣少年,松身鹤立于漫漫风雪中,手中提着一柄刃面闪烁的长剑,凛风呼啸间,他抬起眼。


    广阔天地在此时被他收束进眸光里,而他随意地掸去肩上雪,声音清冽如山泉:“还打不打?”


    沈云降倏地瞪大了眼。


    那……那不是……


    “邬斯衡。”


    背对她的男人语气不善,“三年前你我不过一场玩闹,也值得你记到现在?未免也太小心眼了。”


    下一刻,他被少年挑起的剑锋吓得抖了三抖,忍不住向后退去,脚底下却踩到一异物。


    他朝后看,干枯的荒草中,有张稚嫩却略显苍白的面孔,一双杏眸皎若日星,如一只受惊的小鹿怯生生看着他。


    他脚底踩的,是一个布包。


    突然出现的女孩着实让他心下一惊,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高大的身量压近,大手粗莽地提起女孩干瘦的手臂,将她从草堆中拽了出来。


    力道猛烈又急促,沈云降本就麻木的双腿登时发软,一个踉跄扑倒在雪地里。


    然没等她再爬起来,那人从后揪起她的衣领,迫使她跪坐在地,仰起脖颈向前看。


    将才从厚雪中抽出的剑刃抵在她脖颈处,她僵直着背,锋利冰冷的剑锋竟让她感受到了隐隐的钝痛感。


    而她却还记得躲闪目光。


    男人一副胜利者姿态,扬声对少年道:“我不愿与手下败将再行比试。给你一个台阶下,若你认输,我便放了她;若你执意要打,那这女孩可会死在我手里了。”


    沈云降紧张的抿了抿干涸的唇,仍不敢看对面的少年。


    她知道男人敢以她来威胁邬斯衡的缘由。


    只因在上京城中,武安侯府是出了名的好施乐善,给贫民施粥,也给流民修建屋舍,而邬斯衡作为家中长子,被无数双眼睛盯着,未曾缺席过任何一次善举,城中便也传起了他济弱扶倾的美名。


    所以男人笃定,即便是素未谋面的女孩,邬斯衡也会出手相助。


    而男人心中所想久未成真,随之而来的是一声漫不经心的“嗯”。


    少年眉目疏淡,嘴角挑着一抹不可测的笑,高束起墨发的银冠上,闪烁着雪一般寒冽的光华。


    他用剑锋指了指女孩,道:


    “请便。”


    那一瞬间,错愕的有两人。


    男人不信邪似的,还想继续威胁,“你当真不救?难不成这上京第一贵公子,实则是个冷血无情的人?”


    邬斯衡不欲多说,也不曾多看女孩一眼。


    男人倒也不愿真的将无辜之人扯进二人纠纷之中,见计谋不成,抬手将沈云降推至一旁。


    这刹那。


    少年的剑穿行在长风里,被细雪裹挟着,正中男人的心脏。


    沈云降惊讶到说不出话。


    只是看着男人了无生气的歪倒在地,胸口潺潺而下的血液融入白雪,散作一片残红。


    她再次看向邬斯衡。


    少年正若无其事的用积雪擦拭剑锋处沾染的血,感受到她的目光后,动作一顿,长睫微抬,乌沉沉的眼眸黑的纯粹,定定地看着她。


    *


    邬斯衡杀了人。


    沈云降迟钝的思考着,身子却如同被冻僵的雪人,一分一寸都动弹不得。


    她也知今夜贸然离开被抓了个正着,实在无法辩解半句。


    于是她决定先发制人:“我会替你保密的。”


    邬斯衡掠她一眼,一如既往的寡言少语。


    “但是前提是,你也得替我保密。”


    漫天的鹅毛大雪,让她几乎看不清他的神情。说过这话后,她便静静等待着,心跳声在这夜色里逐渐放大,覆盖她全部心神。


    “保密什么?”


    少年大发慈悲的说了句话。


    她仰头看他,少年的身量太高,叫她脖颈都有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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