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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在衙役的带领下，穿行过血迹未干的刑具与木架，周围锈迹斑斑的铁链发出阵阵哀嚎，走到监狱深处的一个单独的小房间里。
王成就在这里，门口还有两个打着盹的狱卒。
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照在泥灰的墙壁上，牢房内设施简陋，地面坑洼不平，角落里还积着水，狱卒和犯人都在这处窄小的空间里发着霉。
王成正缩在那处积水的旁边，身上已经换好了囚服，散发着一股腐朽的气味，和前些天涪州的“王成”已判若两人。
衙役与门口的狱卒说明了来意，狱卒扯了扯铁链子，发出稀里哗啦的响声，扯着嗓子喊道：“里面的，出来，有大人来找你问话。”
王成似乎受了惊吓，猛地一弹，探着头望了望，眼里故意露出些害怕与担忧，作痴呆状，缓缓地四肢并用，在坑坑洼洼的地上爬了过来。
元晗引看见他的动作，难以察觉地皱了皱眉，严厉道：“走过来。”
他今日前来，不过是为了检查一番王成的手掌，可这人却故作窝囊，在地上爬行，也不知道会不会擦伤手掌。
王成又是抖了抖，战战兢兢地站立起来，如同惊弓之鸟，双手抱在胸前，眼睛胆怯地扫着面前的人，慢慢地走了过来。
他声音颤抖：“不知这位大人……有何吩咐？”
元晗引懒得揭穿他的谎言，只对身旁的衙役说：“我想检查一下他的双手，可否麻烦你帮下忙？”
衙役点点头，让狱卒起来干活。
狱卒对着王成又是嚷嚷着：“手伸出来。”他手上还挥舞着一根鞭子，鞭柄磨损得厉害，尖端已经是血磨得黢黑。
王成见到狱卒手中跃跃欲试的鞭子，惊慌失措，立刻伸出手，摊在铁栏之间，抖得愈发厉害了。
那双手刚受了新伤，还在淌着血。可惜方才爬行中在粗糙的地面上所擦伤的地方，却并没有成功掩饰他手上已经结痂的几处细长的伤口。
元晗引和江欲雪心下了然，看来王成确实在前些日使用过苗刀。
此行的目的已经达成。王成故意做出痴傻的模样，再问他问题也毫无疑问是一问三不知了。
王成眸底闪过一丝亮色，他像是在自言自语道：“唉……早知道就不掺和与我无关的事了……后悔啊，后悔啊……”
一旁的狱卒将手中的鞭子恶狠狠地扇在铁栏杆上，发出尖利的嚎叫声。
“别废话，还不滚回去。”他面容凶恶，对王成呵斥道。
不过这三天的调查走访下来，赵富贵被害身亡之事，也算是基本上弄明白了。
出了监牢，元晗引和江欲雪回到了驿站。
马车缓缓地行进在街道之间。
元晗引的神色轻松了许多，他问道：“序秋也应该明白了此事经过吧？”
江欲雪点点头，语气中不觉带了些骄傲，说道：“当然，你看不起谁呢？”
“不敢不敢，只是随口一问。”元晗引连连认错。
江欲雪哼笑着，半晌后，她说道：“可我还不知道杀害赵富贵的那人的真实身份。”
杀赵富贵的那人，所用的正是短刀；而杀害真凶的那人，所用的则是苗刀。
杀害赵富贵的，当然不是王成。
只不过，王成也是杀了人。王成杀的那人正是杀害赵富贵的凶手。
元晗引无奈地叹了口气，道：“王成肯定是先处理了那人的尸体才敢放心大胆地来投案自首。恐怕我们现在都未能得知真凶的真实身份了。”
“若是我能早日想到王成此人并不简单就好了。”江欲雪也叹了口气，自怨道。
“幕后人下的这局棋实在是精妙。”元晗引叹道，“他给我们展示了太多线索，反而将我们带偏了。若非文山川意外得知了赵富贵密谋之事的消息，恐怕我们才是会被完完全全地蒙蔽了。”
三月十一日晚，前往北烨苑的并非一人，而是两人。
一人潜伏在暗处，一人在明处与赵富贵交谈。
在明处这人便是王成，他与赵富贵认识，甚至可能正是赵富贵与幕后人之间的联络人。但是赵富贵并不完全信任他，只是下了床，与他对面交谈。
在暗处的杀手便准备好从赵富贵背后偷袭，趁两人交谈之际，用寻常的短刀将赵富贵刺死。王成则从正面用手帕捂住赵富贵的嘴巴，让他不能发出呼救声。
为了嫁祸文山川也为了掩盖两个人可能留下的踪迹，杀手没有刺中要害处，故意将现场搞得乱七八糟，看似并非杀手所为，而状似仇杀。
为了确保赵富贵死亡，杀手共刺了二十一处伤口，直到赵富贵咽气后才离开。
只不过，那杀手没有想到，王成即将将他灭口。
王成应该是深得幕后人信任的手下，在涪州确认了元晗引的身份后，便紧急将此事告知了幕后人。或许是为了掩藏什么，或许是担心赵富贵暴露他们的行踪，幕后人设计了此出。
荠菜花枝上的血迹，是王成故意留下的，这也是为了让杀害赵富贵的凶手显得业余。
而那柄苗刀，则是他在偷袭杀手后，去而复返，故意留在后院的，为的便是制造混乱，引导错误的调查方向，同时顺理成章地将凶器处理掉。
苗刀与寻常短刀制造出伤口的不同，也可以在日后成为他自首定罪的关键证据。
只是王成没有想到，苗刀不如他想象中的好用，竟然将自己的手上也划伤了。但他没有在意这件事，毕竟赵富贵身上并没有苗刀留下的伤口。
在城外不知某处，王成将杀手毁尸灭迹后，继续潜伏了两天，本是期待调查方向彻底跑偏后，将凶器交出，投案自首。
这样一来，一无所获的众人，定然会相信他的说辞。
可是他没有料到赵文思这个变数。
虽然不知道赵文思究竟是存了何等心思，但是自从他没有及时将苗刀呈上之后，事情的发展便偏离了幕后人的计划。
可是王成躲在城外，并不知晓这些事，在第三天自信满满地按照计划现了身。
若是赵文思仍然将苗刀藏起来，那么王成也不会被怀疑。可是偏偏，赵文思一系列诡异的操作，却让元晗引和江欲雪得到了七年前山贼出没之地的线索以及王成曾使用过的苗刀。
之前谭家人的遭遇，也是赵文思透露的。
现在想来，或许他当初的支支吾吾便是为了让他们生疑，将他们的注意力转移到赵富贵身上的陈年旧事之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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