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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该怎么办?弋良提上裤子,重新将书塞进怀里,愁容满面地往营房回,到了门前,她闷闷叹了口气,慢悠悠推开了门。
此时屋内,陈大牛并非躺着,而是站在她的床前,盯着地上那一堆东西发愣。
坏了!刚才匆忙离开,忘记把东西收拾好了。
弋良僵在原地,手心逐渐粘腻,她正想冲过去收拾好那东西,不料大牛却突然转过身来,嘟着嘴埋怨她道:“你好败家,买那么些汗巾做什么。”
“啊?啊,对。”她忙用身子掩住包裹,在弯腰同时顺手把怀里的东西塞了进去,“你怎……怎么起来了?”
大牛拿起床前衣服,囫囵披在身上,背着她吸了吸鼻子:“我要出去解手。”
弋良哦了声,大牛便抬脚出去,不过前脚刚落门外,后脚又退进来,十分突兀说道:“臭男人,越臭越男人。”
这话虽说的没头没脑,但在弋良耳中,却显得有些敏感。她冷眼扫去,盯着他离开的背影,暗自想这人到底是知道了,还是不知道。
离开后的大牛,快步来到校场,疯跑四五圈,才缓缓冷静下来。
刚才弋良匆忙离开,他听见了。他以为她不舒服,起身想跟上去看看,却蓦地瞅见地上那一堆被翻带出来的包裹。
露出来的,是一个灰色布带子,大约一掌半宽,他不知道是何物,也没想着乱动,只是想替她拾起,重新收拾回去。
只是没想到他打开包裹,却另外见到一个他识得的物什。
这是个窄小的布条,内封存了草木灰,四角有系带。
大牛从小是表姐的跟屁虫,见表姐做过这东西,当时他不懂,就问表姐,这是什么。
表姐害羞一笑,说这是他以后的夫人也会用的,叫月事带。
当时他年纪小,不明白月事的意思,但大了,才晓得女子每月都会流血,而月事带就是起到吸纳的作用。
陈大牛倒在长出嫩芽的草地上,仰望灰蒙蒙的天,联想她种种不合群的举动,双颊渐渐生出薄红。
良久他乐了一声,原来,她不想跟他洗澡,不是因为她跟自己不够好啊。
*
今日依然是阴雨天,阿菩五更醒了后,再没睡着,躺着床上发愣到天亮。
后时爹来敲门,她才慢腾腾地动起来,洗脸刷牙,穿衣束发。
坐在妆台前,忽然注意到饰品匣子旁,多了一个精巧的四方檀木盒子。
她最近没买过东西,这个是从哪里来的?
抱着疑惑,饶阿菩执起木盒,拨了一下暗扣,打开了盖子。
内里正放一个价值不菲的羊脂白玉镯,光泽温润,盈透纯净,一看便知不似凡品。
饶阿菩没敢碰,只看镯间隐含字条,于是两指掐着,将纸条捏了出来。
她展开,上面字迹端秀萧散,字字有力地写道:投我以玉扣,报之以玉镯,生辰快乐,阿菩。
是他的东西。
饶阿菩垂眼,再细看那玉镯,圈口大小合适她手腕,近乎量身定做。
苦涩的笑渐渐蔓延在清秀的脸上,她想,魏明夷为了这一破书,当真是煞费苦心。
她将纸条重新塞回木盒,重重合上,随后揣着庚帖起身,出了门。
本想着把东西还给贺婶,可没成想,临打开院门时,正见贺婶携虎子而来。
贺婶面色难看,剜了她一眼,拉着虎子擦身而过。虎子耷拉着脑袋,没抬眼瞧她。
阿菩奇怪,出声问:“这是怎么了?”
“呵,我们家小门小户,攀不起你这尊大佛。”贺婶扭身进了饶家院子,冲里面大喊一声,“饶二哥,把虎子庚帖拿出来,咱两家好聚好散吧。”
饶丞提着仵作箱从屋内出来,皱眉看了阿菩一眼,然后散开眉头,笑问:“妹子有话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贺婶子翻了个白眼,满是怨气地瞪着饶阿菩,她张了张嘴,实在气结,最后一拍虎子,道:“你来说!”
虎子握了握拳,想起刚才受得窝囊气,心底愤懑,冲着饶家一大一小没什么好气儿道:“今早包子铺前围了很多锦衣卫,我和姑姑本以为是他们来照顾我家生意,可没想到来人却说,我家包子吃坏了人,扯着我们要去北镇抚司。”
“我家铺子才开,哪里来的人,又哪里吃的坏人?于是姑姑掏出一两银子塞给为首那个锦衣卫,讨尽笑脸,才从他嘴里得知我家是得罪了上面人。”
“姑姑说阿菩是北镇抚司的画师,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结果那人笑了,推了姑姑一把,说我们哪里来的胆子,敢肖想饶娘子。”
说着,虎子看了阿菩一眼,贺婶见状,瞬间接过话茬:“这一听我便是明白了,敢情阿菩你在外头还跟别人藕断丝连呢。”
这话说的,让饶丞变了脸色,拿着仵作箱重重摔在院内石桌上,冷声道:“贺家妹子一大把年纪,要注意言辞。”
“哟,饶二哥好大的脾气。”贺婶哼了声,指着站在一边的阿菩,“昨个生辰宴我便看出来了,你家闺女就是个狐狸精,招得身边全是男人。”
“这样骚的,有哪个姑娘乐意和她玩儿。反正我这样的清白人家,端是要不起她的。”
在阿菩眼里,饶丞一直是个沉闷不大会吵架的人,可此时却见他脸憋得通红,疾步冲回房间,拿出个红帖子狠狠扔在地上,骂道:“呸,腌臜婆,当你家虎子配得上阿菩么?”
“邻居这些年,我且才看清你的嘴脸。阿菩你从小看到大,竟也能说出这样不干不净的话。”
“我看大怎么了,还不是和青楼里的妓子拉拉扯扯。”
听罢饶丞一怔,随而更怒:“你们与人相交,都是将出身看得如此重要的么!”
他冲到门口,一脚踹开院门,指着外头对贺婶吼道;“那我与阿菩在胡里巷里住了这么些年,是不是也是你们日日夜夜讨论厌恶的对象!”
巷内有家户听见动静,纷纷出来聚在饶家门口,其中有一汉子探头往院里看了眼,于是上前拍了拍他的肩,笑道:“二哥有话好好说,对娘们哪能讲话那么难听。”
“难听?”饶丞眼中怒火渐盛,打开那汉子的手,“你可听见她对我女儿说了些什么样的话?她身为女性长辈,却不分青红皂白辱女儿家清白,她知其名声不可辱而故意辱之,难道她说话不难听!”
“你们可以说我,唯独不能说我家阿菩!”他气得眼里泛红,声音里也开始夹杂些若有若无地哽咽。
院外众人沉默,有住得近的,隐约听见饶家的吵架声,知道些大体情况,便对其他人点点头:“贺婶儿话确实说的难听些了。”
两家都住在胡里巷,平日抬头不见低头见,谁都不想掺和进来,惹了另一方不痛快,于是大都缄口不言,默默看戏。
提子缩在窝里,偷偷打量外面的一切,在它的世界里,不懂人类的纷争。
饶阿菩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