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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30

作者:庭芜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23章


    秦氏老宅里,秦章远气了个脸色铁青。


    灯光下,他拿着手机,神情明明灭灭,人至中年却保养良好有一种成熟儒雅大叔味道的脸,在某一刻显得特别狰狞。手背青筋都绷起来了,非常想一气之下把这个手机丢出去,连带着手机里装疯卖傻的那个青年也一同摔个粉身碎骨。


    他不住喘气,忍了又忍,才把这个念头按捺了下来。


    因为他还有事要让对方去做。


    稍微冷静了一下,这个时候,秦章远才有理智去思索私人医生今天的异常。按道理来说,对方应该在听见他声音的那一刻就认出来他了才对。


    几个月之前,他终于当众逮到他好侄子发病的可怖场面,设计趁着对方虚弱的时候把对方丢到了偏远山庄自生自灭,而老头子大概也是对这个孙子失望大过期待,对他的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认了。


    秦章远因此可是过了一段相当舒心的日子,老宅以及秦氏的大权在握,让他有一种身处云端的迷醉感,一日比一日膨胀。


    尝过了这种好滋味,他当然不会选择再过以前的日子,更何况,他本就野心勃勃,不然也不会筹谋这么久了。


    秦章远不愿白白浪费秦罹远离权力中心好时机,为了不让秦罹有好起来重回顶峰的可能,他特地在对方疯癫落魄寻找医生的关头暗中阻挠,让对方寻不到任何一个心理医生,而只能让许昔流这样一个完全和心理不搭边的普通医生进入视野。


    他期待着他的好侄子一日比一日病情严重,最终无声消失。


    甚至为了让这个结局尽快到来,他还私底下联系了许昔流,威逼利诱,让许昔流按照他所说的去尽力影响秦罹,替换对方平时所吃的药,促进发病。


    秦章远素来谨慎,深知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的道理,所以在联系许昔流之前,他早就在秦罹所在的山庄里安插了眼线进去,一方面监视秦罹动向,一方面则是趁机下药。


    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可几日前,他忽然收到了眼线被送进局子里的消息,这事做的无声无息,他这才惊疑,他这个命硬的侄子不知何时又支棱了起来,不仅手段狠辣地清掉了眼线,还悄无声息的封闭了山庄,让他的人一个也进不去了。


    窥探不到秦罹那边的消息,秦章远本来就急,再加上白天时突然得知秦罹公然代表秦氏出现在大众面前,瞬间就令他这几个月在秦氏累积的名望消失了大半,秦章远怎能不恨?


    他又气又恨,哪怕明明知道秦罹是身体虚的要死在虚张声势也解不了恨,反手散播了对方身世污笔,却在看见对方身边跟着的人时心思一动。


    自从联系过私人医生之后,自认对方不会拒绝他的丰厚要求,他就没再和对方联系过了,只等收网。


    现在嘛秦罹警惕他,封闭山庄,可他身边还是有一个自己的人。


    医生不就是吗?


    一明一暗,再合适不过了。


    秦章远冷静下来,一边恼怒秦罹哪怕拖着半截身子快入土的病体也非要出来和他作对,一边又欣喜自己的未雨绸缪,迫不及待拨通医生电话。


    谁知一接通遇到的却是这种??


    秦章远这一刻不由得惊疑起来。


    难道这私人医生已经被秦罹那疯狗收买了?


    他刚有这种想法,就听见电话对面安静了一瞬,随即青年迷糊烦躁的声音清晰起来,声线温润好听,咬字也清楚了:“秦先生?”


    “大半夜找我有什么事吗?”


    许昔流顶着乱糟糟的头发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人彻底清醒。


    一双桃花眼咕噜噜转,一摸脑门,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原本快要睡着迷迷糊糊接电话,还以为这大半夜打来的是电信诈骗,谁知道对方自爆家门,居然是文中的大反派!


    反派给他打电话??


    为什么?


    不对,现在不应该疑惑为什么反派有他的电话号码吗?


    虽然不清楚缘由糊里糊涂的,但许昔流还是尽量保持冷静,听听对方的来意。


    秦章远听见青年语气正常了,心下安定下来,料想他那好侄子也猜想不到身边信任走哪带哪的医生其实和自己有联系。就冷哼一声,阴阳怪气:“许医生看来终于清醒了?”


    许昔流沉默了一下,决定实话实说:“嗯,刚醒。”


    他睡不了觉,正是极度不爽的时候。看了眼时间,轻飘飘地也阴阳怪气回去:“毕竟这都凌晨一点半了,正常人都睡着了。”


    秦章远没听出来青年话中的嘲讽,懒得寒暄,直截了当:“许医生,上回我们聊的事考虑的怎么样了,这都过去多长时间了,就算许医生顾虑颇多,现在也应该考虑清楚了吧?”


    许昔流眼眸微动,直觉其中不对劲,却没第一时间应承下来,也没反问过去打草惊蛇让对方起疑心,只是模糊的道:“也没过去多长时间吧。”


    果然对面根本没察觉到他的墨迹,直接就将信息交代了出来,中年男人的声音喑哑,透着一股瞧不起人却又极力耐下性子的勉强:“时间紧迫,就别兜圈子了,许医生是个聪明人,我让你把秦罹平常吃的药不声不响地换成加速发病的药,相信许医生能做的到。”


    “至于事成之后,之前我们也谈过,保准许医生后顾无忧。”


    许昔流刚开始还是一脸机警的听,后边越听人越惊悚,听到“换药”的时候,更是无声瞪大了眼睛。


    什么,换药?


    是他想的那种换药吗?


    这是要逼着他和主角作对、害主角攻啊!


    还之前谈过,什么时候谈的?他可不知道啊!


    还后顾无忧,你小子后期都被主角攻收拾的有多惨都不知道,我要真答应了,一个为虎作伥的小炮灰下场能好到哪里去?!


    许昔流这时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他穿来的这个身份,这个私人医生居然不是个单纯的工具人,居然背后还和反派有联系?现在添上这莫须有的“交易”,他可以直接从工具人身份直线升级成炮灰了,不知道哪天就会事情败露被主角攻一铲子铲飞。


    这可不兴干啊。


    许昔流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他是怎么突然从工具人变成炮灰的,他所知的剧情里完全没有这回事


    不,也可能是因为他知道的不全,毕竟他又没真正完完本本地看过这本书。


    而这时候,结合秦章远的话,从穿来到现在发生过的在他脑子里过了一遍,也逐渐连成一条线。


    几周前,主角攻在山庄清人,揪出来了两个炮灰,那两个炮灰就是暗戳戳天天在主角攻的饭食里下含有微量□□的兴奋剂,促进发病,最后不出意外被主角攻一铲子铲进了局子里的。


    甚至许昔流在其中也发挥了不少作用。


    再听听刚刚反派给他说的话,这熟悉的作案风格,那两个炮灰是反派的人板上钉钉了!


    怎么,现在无人可用,又找上他了?


    甚至连作案风格都不变变,就那么想主角攻发疯到死?


    一时间,许昔流也不知道该同情秦罹,还是该同情此刻被威胁的自己。


    那边秦章远见他始终不说话,不耐烦了,加重了语气,其中的威胁含义更重:“许医生怎么说?”


    许昔流打着哈哈:“当然是用嘴说。”


    秦章远一噎。


    许昔流这会儿人还懵逼着,手上却下意识的打开了录音,留作准备。


    他试探着道:“你让我给秦先秦罹换药,可是我害怕。”


    秦章远闻言不屑,对青年的轻视更重了点,可话语却是变得和缓了许多,堪称和蔼,带着诱哄的意味:“有什么害怕的,我让你换药,也只不过是让你悄无声息的换,又不是光明正大,而且,药物这方面许医生肯定懂的比我多吧,药物的剂量小一点,与日俱增,他发现不了的。”


    “再说了,他一个病怏怏的疯子每天清醒不清醒都难说,能活到什么时候还不知道呢,现在不过是早点送他去见阎王,说起来,他还得谢谢我。”


    卧槽,好标准的反派发言!


    许昔流震惊对方的歹毒。


    傻瓜才会选择当炮灰!


    许昔流心下早就做出决定,可担心反派威胁,现下还是不得不与对方虚与委蛇。


    他假装优柔寡断:“可是,我还是担心”


    他刻意露出一种已经十分心动马上就要答应的情态,那边的反派立马上钩,当场就道:“不用操心,后续的事我会处理,许医生完成自己的任务就好。”


    “这样啊”


    秦章远见状眼中精光一闪,觉得和医生的合作已经差不多成功了,就很自如,声音清晰可见地就平和了:“相信许医生会给我一份满意的答卷,今天不早了,就到这吧,平时没事不用给我打电话,由我给你打。”


    说完就挂了。


    许昔流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嘟音,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还满意答卷呢。


    真敢想啊。


    他顺手结束录音,拿着手机,整个人陷入沉思。


    从始至终他都没说要答应反派的要求,这份录音就是证据。虽然玩了点小花招,反派一时自大没察觉出来,但这花招短时间忽悠可以,不可能耍一辈子,他迟早会面临反派逼着他交“答卷”的场面。


    到那时再想收场就晚了。


    所以他得想个办法,把这录音交到主角攻手里,丢掉炮灰身份,继续做他的工具人。


    但问题是主角攻阴沉又多疑,他该怎么洗脱自己的嫌疑?


    许昔流思索着,眉头紧皱。


    根据目前情况,他猜测反派可能在他还没穿书前就和私人医生搭上线了,两个人怎么谈的他不知道,毕竟他脑子里没有这份记忆。而他穿过来,继承了原主之前基本上所有的记忆,却独独缺少了这个,最大的可能就是和反派交谈这一小段记忆在原主心里是不想被提起的,所以连带着他也没有这份回忆。


    但许昔流可以确定的是,他是完全安分守己的,一心盼着主角攻赶紧好起来结束剧情他好躺平。他穿来之后,也曾私底下暗戳戳检查过原主提供给对方的药物等,没发觉异常。


    看来是原主被反派找上后,虽交谈了,但似乎顾忌着什么并没有立马答应,犹犹豫豫的,也并没有立马按反派说的做事。


    他还有可操控的空间。


    幸好,幸好。


    想明白后,许昔流无声长舒一口气。


    差点成了下场凄惨的炮灰了。


    他疲惫的躺床上,却再无睡意,捏着手机,脑子里一会儿想这个一会儿想那个,一会儿是反派嚣张的威胁,一会儿是主角攻阴鸷的面容,辗转反侧,一晚上都没睡好。


    第二天早上,许昔流顶着对熊猫眼,面无表情地去洗漱。


    该死,失眠了一整夜!


    少睡点觉他心情都不好,更何谈是这种睁着眼睛一夜失眠。


    发现天亮了的那一刻,许昔流心中的暴躁升至巅峰,某一刻竟有冲到反派家里把他给刀了的想法。


    就凭这狗比反派凌晨打电话过来威胁他的行径他就不可能与其为伍!


    他说的!


    许昔流杀气腾腾的洗漱,差点把牙刷掰断。


    秦罹一大清早的遇见从客房里出来的许昔流,脚步顿了顿。


    他盯着私人医生的脸瞧了片刻,皱眉开口:“气色这么差,昨晚蹦迪去了?”


    青年身姿笔挺,唇角挂着淡淡的笑意,一眼看上去如沐春风。可若是再仔细多看两眼,就会发现其实不是那样,青年眼下有着淡淡的青影,只不过被金边眼镜遮住了一点而已,而且对方虽然在笑,可脸上神情分明是带着疲惫感的。


    一副没睡好觉的样子。


    秦罹这话多少是带着些关心的意思,可一说出来,就变成了他专属的嘲讽味道。


    许昔流瞥他一眼,反驳都不想反驳了。


    呵呵。


    他还真想蹦迪呢。


    在扰他睡眠的人坟头蹦迪。


    私人医生不说话,秦罹反倒有点不适应了。


    这小狐狸今天怎么没刺他?


    难道是背地里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


    想到这里,秦罹英俊的面容一瞬阴鸷,黑眸冷沉。他再度狐疑盯着许昔流看了一会儿,没发现什么异常,就下巴点了点餐厅的方向,漫不经心:“先吃饭,等会儿跟我出去。”


    许昔流闻言一顿。


    后转过身来,皮笑肉不笑看着男人:“秦先生,我是医生。”


    他特意加重了医生两个字。


    不是跟着你跑腿的!


    “我知道。”出乎他意料的,男人居然轻飘飘承认了,这一刻刷新了许昔流对男人脸皮厚度的认知。谁知下一秒,对方也迎着他的方向,加重了语气:“我是病人。”


    “有什么不对吗?我身体不好,需要许医生格外照顾。”


    秦罹说完,又冷冰冰丢下两个字:“加钱。”


    “按上次的水准。”


    许昔流沉默了。


    好好,肮脏的金钱交易是吧。


    他答应还不行吗!


    于是许昔流再一次屈服在了钞能力之下,乖乖的跟着秦罹去吃早饭。


    早饭是别墅专门聘请的厨师做的,味道相当棒,许昔流化悲愤为食欲,怒气冲冲吃了好多,原本脸上没睡好觉委顿的气色也回升了不少。旁边默不作声观察他的秦罹眼神渐渐变得复杂,心想自己这里应该没有短了对方吃的吧,这小狐狸怎么跟个饿死鬼投胎似的。


    饭后,稍微休息了一会儿,许昔流就跟着秦罹上了车。


    去哪他也没问,反正又是当吉祥物挂件。


    只不过这次,不知是晚上没睡好这会儿困意上涌,还是早饭吃多了撑得慌催生困意,反正自从上车坐稳后,许昔流就开始犯困,车越开越困,眼皮也跟着酸起来。他估摸了下时间,觉得到市区还要好久,不睡白不睡,就放任自己闭上眼睛眯了一小会儿。


    没用多长时间,他就睡着了。


    呼吸和缓,坐姿虽然还是笔挺,可睡着后面容却是柔和了不止一星半点。


    一派和煦的氛围。


    而与他一同坐在后座的秦罹,隔着一点距离,气场和这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冷飕飕的,此时此刻噙着冷笑盘算。


    今天决定去秦氏,虽是临时起意,可也是他深思熟虑了的结果。


    他的好叔父给他送了份“重礼”,他不也得好好的还回去吗?


    秦罹深知怎样才能让他叔父咬牙切齿痛不欲生,其他的都微不足道,唯有真真正正砍在他叔父的痛处上,那个老东西才会呲牙咧嘴,露出让他高兴的表情。秦章远越是在意权势,在意地位,在意秦氏,他就越是在这上面做功夫,踩他叔父的痛脚。


    相信自己今天突然在秦氏以最高管理者的身份出现,费劲心急经营多年的权力一朝被他收回,对方一定会气的跳脚吧。


    秦罹想象着秦章远该有的表情,笑容阴鸷且疯狂,却猝不及防在车拐了个弯后,感觉肩头一重。


    他身体微僵,转瞬间收敛了表情,皱眉看过去。


    却正好对上青年黑发的发顶。


    从这个角度,还能看见对方挺翘的鼻梁,以及鼻梁上架着的金边眼镜。一双桃花眼紧闭着,长睫安静,那种温润的气质更重,平时的笑里藏刀和狡诈仿佛都被融化了似的。


    竟是在车上不知不觉睡着了,而且还在车拐弯的时候无知无觉的靠了过来。


    该死的,居然敢把他当枕头?


    秦罹眼底一瞬阴郁,脸上却是看不出来什么。


    他面无表情地盯着稳稳靠在他肩头补眠的青年,眯了眯眼睛,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视线如毒蛇吐信,可却没有把对方推开。


    维持着这个姿势,旁边传过来的热意与属于另一个人的气息存在感十分强烈,秦罹受其影响,也没工夫去想杂七杂八的,俊美的脸上那种疯狂嗜血的表情也再没出现过,只是皱着眉,冷冷的。


    直到车在秦氏大楼前停稳。


    许昔流无知无觉,醒过来的时候,看见身侧的男人已经下车了。


    对方站在车前,停住,回过身看他,是熟悉的阴冷嘲讽:“下车,还要我亲自请你吗?”


    许昔流没忍住悄悄翻了个白眼,无语。


    下车就下车。


    就不能好好说话?


    他刚睡醒还迷迷糊糊的,下意识回味了一下刚才在车上的那一觉。质量还可以,秦家的司机车技高超,车开的又稳又好,没有颠簸,中途他就没醒过。


    但怎么感觉脖子累累的?


    感觉就好像枕着一块巨坚硬的石头睡了一觉一样。


    许昔流纳闷着,不自觉小声吐槽了出来,走在他身边稍前一点的秦罹耳朵很尖地听见,气息都滞了滞。


    把他当枕头睡了一路,居然还敢嫌弃他?


    很好。


    看他不揪出这狡诈狐狸的尾巴,到时候一起算账!


    秦罹冷飕飕的盯了许昔流一眼,大步迈开脚步。


    许昔流被他盯的莫名,又见对方突然生气了似的加快脚步,顷刻间就甩开自己几米,没好气的跟上。


    真是的,主角攻脾气又阴沉又古怪,真叫人难遭。


    主角受怎么忍的下去的?


    许昔流摇摇头。


    他追上去后,两人距离又接近了,一前一后,朝秦氏大门走去。


    不远处百无聊赖蹲着的小主播看见后眼睛一亮,飞快将手机屏幕对准那边,将两人身形笼罩进去。


    一边对准,一边朝直播间里解释:“路过秦氏大楼,碰巧看见了秦总,看这走路虎虎生风的样子,也不像是久病的吧?”


    小主播在秦氏门前蹲这么久,自然不可能是简单的路过,实际上他就是专门来蹲守秦罹的。最近几天热搜被秦氏刷屏,讨论度颇高,有人气就代表着流量,他看着也眼馋了,再加上不时有人发什么偶遇“秦罹”的假照片蹭热度,虽然都是假的,但也有不少关注这些的网友闻着味来。


    他就想,别人都“偶遇”,他不能也去偶遇?更何况秦罹是秦氏继承人,总不可能不来公司吧?于是一拍脑袋,就有了这一出。


    果不其然让他在秦氏门口蹲到了!


    甚至连对方身边经常带着的那名青年也在!


    他喜上眉梢,看了眼直播间。标题带上了秦氏,很快直播间里人就起来了。


    【这哪?秦氏大楼?】


    【好家伙哥你是真敢,这么多偶遇秦总的,我就服你!】


    【这人不是说有精神病吗,怎么还敢出来?网上那些闹的沸沸扬扬的,他可是个逼死父母的疯子,还这么多人看他,真不理解】


    【笑死,你亲眼见着啦?听风就是雨,营销号的话也敢信,我也真不理解你】


    【秦总这走路姿势,比我都稳,这要是病入膏肓,那我刚体测完八百米那死样,不得半截身子入土了?果然营销号爱造谣!】


    【就是就是啊,他看着比我都健康!就是表情看上去冷冷的不太好相处的样子,有点怕怕不过没人注意秦总身边带着的那个人吗,还是之前他那个形影不离的私人医生?看身材体型,很像啊】


    【啊啊,是医生,看见医生的脸了,好看!他在笑欸,戴着眼镜笑眯眯的好美好可爱,这温润斯文败类范简直踩我心上,我爱死了!】


    【人家姓许哦,小许医生,听说是秦总专门的私人医生,只负责秦总一个人~】


    【什么?秦总专门的老婆?嗑到了!】


    【这是秦氏大楼,秦总来他自己的公司,很正常,但许医生也跟着,这就不对劲了吧?姐妹们懂得都懂~】


    【人家秦总可说了,离不开许医生,人家光明正大】


    许昔流和秦罹两人谁都没注意不远处有个胆大的小主播在偷偷直播,他俩一前一后进了秦氏后,就径直去了秦罹的办公室。


    当然,还是许昔流默默的跟着走,毕竟他又没来过这里。


    一边走,一边悄悄的观察四周。


    文中说这段时间秦氏大权旁落,主角攻被反派打压。可是亲眼见着,许昔流又觉得似乎不是那么一回事。


    周遭普通员工暂且不说,但凡是个小高管,对男人态度都是无形中透着尊敬的,也有脸上厌恶和忌惮神情不加掩饰的人,巴不得在脸上刻一个我是炮灰,那些应该都是反派那方的。


    比较起来,反派的人竟是少数。


    看来实际上主角攻比他想的要厉害的多。


    许昔流想,也是,毕竟是主角攻。


    他跟在秦罹后边,嘴角勾着淡淡浅笑,悠然自得,对周遭时不时朝他投来的怪异视线视若无睹。


    秦罹自从进来后,不知是不是他这段时间没来过、而这又留下了他叔父那令人恶心的影子的缘故,气压不自觉地就低了下去,心情也有些糟糕。


    表现在外面,就是周身气场越来越冷,哪怕是面无表情,偶尔黑眸扫一眼,眸底的阴鸷也令人惊惧。


    他的秘书知道他今天会来,早早的就等在了办公室,他过去后,两人低声交谈了几句,秦罹转头朝会议室走,那里秦氏他的人已经都到了。


    刚迈开了脚步,秘书就喊住了他,给秦罹做了多年秘书的庄桉神情有些古怪,显得有些犹豫,低声道:“秦总,这位?”


    秦罹闻声看去。


    哦,是他的私人医生。


    青年好像对自己身处在哪都不甚在意的样子,目光直白的到处打量,一双桃花眼隐在镜片后,还是很灵动。对上秘书看他的视线,就友好温和的弯弯眼笑笑,一派和煦温柔的模样


    哼,装善良的狐狸。


    不知为何秦罹却是心情好了点,也跟着稍稍勾了勾唇。


    笑意一闪而逝。


    随即他又恢复了冷冷的模样,简单解释了两句,吩咐:“我的私人医生,姓许。他也一块带进去。”


    庄桉有些意外。


    却也不对老板的决定置喙。


    闻言恭恭敬敬朝许昔流道:“许医生,和我们一起走吧。”


    许昔流不知道要去哪,刚才两人低声说那两句,他没在意,也没听清。


    就点点头跟着走了。


    临到地方了,看着门牌上挂着的大大的“会议室”三个字,他才露出惊讶的神色。


    居然要他进会议室?


    这是他能听的吗?


    许昔流一时之间犹疑在了原地,不知道该不该进,生怕自己进去之后听到主角攻公司里的一些秘密,而被灭口。


    毕竟虽然他不愿意,可昨晚反派才给他打过电话啊!


    一个不小心,就容易被打成间谍。


    大概是他脚步停的时间有点长,在最前头、已经走进会议室的秦罹没听见后边有动静,还回头看了看。


    一回头就看见他的私人医生立在原地。


    一双桃花眼咕噜噜转,看看门,又看看里面,似乎探头探脑的狡猾的很,可人却是规规矩矩的站在外面一点没动。


    秦罹眯了眯眼睛。


    冷不丁出声:“进来。”


    “愣什么,要我请你?”


    熟悉的语气,熟悉的风格。


    许昔流听的一噎,闻言立马不再迟疑,大步进来。


    人家都这么说了,他还纠结什么。


    人家都不怕会议机密泄露。


    于是许昔流迎着一整个会议室的人,泰然自若的走了进来,然后斟酌再三,选了个离主角攻最远的位置。


    秦罹在主位上坐下后,看见的就是离自己起码能坐下十多个人距离的青年。


    一整张长会议桌,他俩分别占了个头尾,中间好似隔了条楚河汉界。


    他一噎。


    疲惫的揉揉眉心


    算了算了。


    想坐那就坐那吧,反正他视力好,也能看清。


    这么想着,秦罹眸底神色又凌厉起来,一边听着下属的汇报,一边分出一部分心神,观察那边青年的动向。


    今天来公司这场会议,其实没什么重要的,只是下属在向他汇报这段时间他不在公司里发生的事,所以他不怕被人听见。而他之所以坚持让医生也跟进来听着,当然是想趁机看看对方的反应,毕竟若对方真是谁安插在他这的人手,就算装的再好,可当能听见秦氏机密的时候,多少还是会露出不一样的颜色。


    是警惕呢,还是激动?


    或是假装不在意按捺心情实则偷偷听着?


    千人千面,但不可否认的,但触及利益与欲望的那一刻,露出的表情必定是丑恶的。


    秦罹想着冷笑了一下,去看青年的表情。


    却看见他的私人医生面对一桌人,百无聊赖的趴了下去,闭上了眼??


    秦罹脸上的冷笑顿时凝滞住了,皱眉。


    他这是在做什么?


    秦罹目光在青年趴在桌上舒舒服服侧过来的脸蛋上逡巡,惊疑不定。


    许昔流当然是在睡觉。


    不知为何,本来他在车上补了一觉,已经不太困了的,可当迈进这间屋子,在桌前正儿八经的坐了下来,耳边又灌进那些高层汇报时压根听不懂以至于化为嗡嗡嗡的字句,许昔流不可抑制的又困了起来。


    这一刻的感觉,和上课犯困别无二致。


    还是上那种完全听不懂的课。


    刚开始许昔流还想着装一装,毕竟会议室里的气氛还是很严肃的,而男人又顶着一张冷冰冰阴沉沉的面孔。


    但是后来,他转念一想,自己又不是主角攻的员工,又不在公司里上班,他一个工具人私人医生,那么认真干嘛?


    再加上坐的位置离主角攻又远,在众人后头,不受瞩目,天然隐蔽,简直是偷偷睡觉的好地方。


    于是许昔流悄悄的,悄悄的,趴在了桌子上。


    然后又慢慢的闭上眼,没几秒的工夫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秦罹盯着许昔流闭眼恬静的面庞,怀疑人生。


    他甚至在想,对方是不是知道自己在试探他,所以特地做出这副表象来麻痹自己。


    直到他看见青年略显嫌弃的,一只手悄悄捂在了耳朵上。


    秦罹:“”


    表情更复杂了。


    周围大大小小的高管瞧见他们老板听着汇报,眼睛却是专注的盯着某一个方向,以至于时不时的“嗯”声都稍显敷衍,没忍住都悄悄跟着看了过去。


    然后就看见被他们老板带进会议室里的私人医生。


    他们的表情也跟着怪异起来。


    私底下互相看了看,都有些隐秘的兴奋和八卦。


    虽然他们不敢八卦秦罹,但那天晚宴的报导也多多少少的都看见了,再加上他们老板一反常态的操作,这谁不会多想?


    现在甚至还把对方带到了公司里,还进了会议室。


    什么关系不用多说了吧?


    正在汇报的那个人甚至汇报时下意识的放轻了声音,唯恐自己声音太大吵到他们秦总目前正宠爱的这名医生睡觉,回头找自己茬。


    没看见他们秦总眼神都黏在对方身上撕不下来了吗?


    有他打头,其他人说话的时候也都纷纷压低了声音,一小再小,一整间偌大的会议室,交流的声音甚至还比不上开门关门的声音大。


    秦罹刚开始还无所觉,下意识的也跟着放低了声音,直到他突然间发现,坐在他附近的几名高管说话时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到最后甚至用上了气音,连带手语比划。


    出什么洋相?


    秦罹十分不虞。


    刚想开口斥责,却发现他不知何时说话声小的也跟蚊子哼哼似的。再仔细一看,整间会议室里也全都是这样,搞的好好的会议,整的像是偷偷摸摸开起来的一样。


    而最远处的青年就在这种“平和”环境下呼呼大睡。


    秦罹额角青筋狠狠跳了几下。


    第24章


    直到醒来,许昔流都没发觉会议室的不对劲。


    他小小伸了个懒腰,懒散的眯了眯桃花眼,觉得自己昨晚缺失的觉终于在这一刻被全部补了回来,精神抖擞。


    别说,主角攻这会议室睡觉还挺舒服的。


    座椅舒服,会议桌趴着舒服,温度适宜不冷不热,那些大佬开会时嗡嗡嗡的声音听着也很催眠。


    五星好评!


    就是事后主角攻的眼神看上去怪怪的。


    不知何时,会议室里的人走了个干干净净,显得偌大一个屋子空空荡荡的。许昔流睁眼的时候,其他人已经全部不见了,只看见主角攻自己一个人坐在主位上,低着头手里摆弄着什么东西,看上去像是文件。


    对方周身气场冷凝,阴恻恻的,捏着文件的姿势像是捏着一把刀,计划着从何处下手。察觉到许昔流的视线,凌厉地看过来,许昔流看见他们两人对视的那一刻,男人朝他扯了扯唇,眼底带着熟悉的讥讽。


    “许医生睡醒了?”


    许昔流一顿,随即大方的点点头。


    “醒了。”


    “睡的怎么样?”秦罹眯着黑眸。


    “还不错。”


    许昔流听出来了对方话里掺杂的一点阴阳怪气,不知道这狗男人又在发什么脾气。


    按道理来说他本身其实就不应该进这个会议室。隔行如隔山,他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医生,压根就听不懂这些人在说什么,跟进来也没用,而且他和会议室里这些开会的大佬也一个都不认识,进来之后能干嘛?要不玩手机,要不睡觉,难道指望他能给出什么宝贵的指导方针吗?开玩笑吧。


    再说了,他本来就觉得自己跟着主角攻是一个挂件性质,挂件跟着都跟着了,还管挂件平时干什么呀


    莫非是因为主角攻在努力工作而自己却在这里呼呼大睡所以对方心理不平衡?许昔流阴暗的猜测。


    不明白,搞不懂。


    就很真诚的回复了过去,毕竟真诚永远是最大的必杀技。“睡的还可以,就是有一点美中不足,如果这里有一个小枕头就好了。”毕竟枕着手臂睡,时间长了手会麻。


    果不其然,对方在他话出口的时候噎了一下。


    周身更加冷飕飕的,人形制冰机一样。


    许昔流扬起笑脸。


    他这会儿睡饱了,烦躁感就没那么多,连带着气色也上来了,也有心情去表情管理了,所以又恢复成了平时笑眯眯天然温和的模样。


    当然,这表情落在秦罹眼里,就多多少少有点让他心梗。


    秦罹打量着眼前私人医生的神情,黑眸又眯了眯。


    他原先怀疑青年趴那睡觉是装模作样,实际上是在偷偷摸摸的听他们会议内容,所以一直有意无意盯着。哪怕青年好像嫌弃他们开会声音大而悄悄假装不经意的一只手捂在耳朵上,秦罹仍旧觉得对方是在为了麻痹他而做相。


    直到他看见对方睡熟后手臂压麻了,众目睽睽之下,迷迷糊糊的直起身子甩了甩,又趴下换了个方向继续睡。


    秦罹:“”


    然后直到会议开完,其他人都蹑手蹑脚的悄悄走了,他的这位私人医生也没醒,依旧睡的正香。


    独自留下来想看看对方能装多久,一等就等了快一小时的秦罹:“”


    他眉心狠狠跳了几下。


    脸上的阴沉带着些恍惚。


    难道真是他想错了?


    许昔流根本不是其他人安插在他这的人手,只是个平平无奇的私人医生?平时也没有在装模作样窃听机密,只是随心所欲而已?


    他盯着青年看了又看,眉心紧蹙。


    许昔流不知道眼前男人心里究竟在想什么,也不知道对方其实一直都对他抱有警惕明里暗里的试探,他坐着睡了太久,腰都有点酸了,索性站起来活动活动。


    目光瞥见那边衣冠楚楚的主角攻,他没忍住问了问:“秦先生一直坐着不累了,我看你好像坐了很久了。”


    他叮嘱:“适当运动有助于身心健康。”


    因为想盯着许昔流才一直坐着没动的秦罹:“”


    秦罹揉了揉眉心。


    他难得眸底出现疲惫之色,还有一点恍惚,黑沉眸子盯着青年看了又看,还是没找出一星半点的异常。目光在许昔流挂着温和笑意和关心的脸上稍稍停顿半刻,又不着痕迹的转移,最终低眸缓缓道:“我在公司里还有点事要处理,你要是觉得这里无聊,就先回去吧。”


    确实无聊到在窗前眺望的许昔流闻言惊喜回头:“真的吗?”


    主角攻会有这么好心?


    他思索了几秒,想到了什么,狐疑反问道:“那秦先生,今天的工资?”


    不会他提前走了,今天说好的外快就没了吧?好歹他还浪费了半天时间呢,半天的钱也是钱!


    这家伙想赖账?


    被私人医生拿极其不信任的目光盯着,好像他是什么周扒皮在世一样,秦罹刚平复下来、还因为疑似怀疑错了人而隐隐有些愧疚的心情又瞬间回升了过去,额角的青筋剧烈跳了几下。


    忍无可忍道:“工资照旧!”


    许昔流闻言,满意了,笑容都立刻甜美了几个度。


    好话不要钱似的:“我就知道,秦先生您真好~”


    “那我就先走啦,秦先生好好工作!”许昔流转头就要走,刚迈开脚步又想起了自己的身份,回头嘱咐三连:“哦对了,工作也要注意休息啊,午饭记得按时吃,还有药也别忘了,记得温水送服。”


    他特意加重了最后四个字“温水送服”,生怕这人趁他不在吃药任性。


    秦罹听的面色黑了点,但没有发脾气,只是隐忍地挥挥手。


    许昔流见状开开心心的走了。


    他没开车,回去自然也是秦罹的司机送了,送他到了市中心的小公寓,然后再返回。


    许昔流到了家,先把衣服换了,然后才穿着更为舒适的家居服在家里闲逛。一边放着电视,一边思考吃点什么。


    而另一边——


    秦罹在许昔流走后,就从会议室出来了,径直去了自己的办公室。庄桉见状跟过来,问秦罹的意思:“秦总,秦章远发在网上的那些东西?”


    庄桉身为秘书,平时要经手大大小小的文件和消息,自然是秦罹的人,实际上他从秦罹年轻时刚开始作为继承人掌控公司时就跟着了,地位一年年往上升,如今抛却秦罹的秘书身份,也算是个公司里的小高管。


    在秦罹住在山庄发病恍惚不问世事、而秦章远趁机把控公司那几个月,他表面不动声色,实际上却是始终替秦罹盯着秦章远的一举一动,不至于使自家老板在权力争夺上落入下乘。身为秦罹的人,他自然知道自家老板和秦章远根本毫无叔侄情意,所以称呼上也就不在意。


    秦罹闻言,面上泛起厌恶,眸底一瞬阴沉。


    “不用回应,揪出几个跳的最狠的,直接发律师函。”


    “是。”庄桉答应。


    秦罹一直没对网上他叔父散播出来的漫天飞的谣言出手,是因为觉得不必要。这种东西,越是花力气拼命解释,越显得心虚,不明真相的人越是深信不疑。相反,若是坦坦荡荡,什么都不做,反倒是会让人猜疑背后是否有其他原因。


    秦章远越想看他被谣言逼溃的样子,他就越不让对方如意。


    秦罹阴狠的冷笑。


    一边上的庄桉正欲询问老板他和医生随之冒出的桃色绯闻怎么解决,话还没出口就看见了自家老板俊脸上的阴恻恻表情,背后一阵发毛


    算了。他想。


    老板都说不用回应了,其中应该也包括了这个吧?


    看今天老板和那位年轻医生的黏糊互动,也不像是清清白白的样子,他还是不要掺和老板的私人事情了吧。


    不过之前秦罹让他查查许医生的背景是什么意思?甚至现在这条命令也没收回,他还得时不时的去关注许医生的动向。


    庄桉百思不得其解,最终只能归结为两人的一些奇怪play。


    秦罹在公司里待了一会儿,处理了一下积压的事务就走了。


    虽然他几个月没在公司,但他留下的团队十分成熟,并没有使秦氏出什么纰漏。除了秦章远到了公司后作出的一些幺蛾子。


    想到这,秦罹眉心蹙起,眸底泛起厌恶。不过片刻,他眉头又舒展开,冷嗤了一声。


    不急,还不是时候,秦章远越是站的高洋洋得意,后面也就跌的越惨,他要慢慢让秦章远品尝这种滋味


    秦罹回到山庄的时候,庄桉已经十分麻利的给那几个跳的最高的营销号高调发去了律师函起诉。本着枪打出头鸟杀鸡儆猴的心思,没几天就将这几个营销号身后藏着的人以造谣的罪名火速送进了局子里,一时间,网上铺天盖地关于秦罹身世的言论消失的一干二净,风声鹤唳。


    其实秦罹并没有去禁止这种言论,只不过出了这种事之后,没人再敢说了。即便有,也是小心翼翼的,生怕被盯上。


    【出公告了,那几个营销号大v真的进去了,连本名都曝出来了】


    【这么快?才几天啊?这就是豪门的力量,真恐怖】


    【有什么恐怖的,这不是造谣吗,早看那几个营销号不爽了,什么都发,根本毫无底线!娱乐圈里不少人都深受其害只不过没办法,听说那些营销号背靠豪门动不了,现在没叫唤多久就落得这种下场,背后人也没说捞一下的,这么看的话,还是秦总牛逼】


    【就是就是,踢到铁板了吧!】


    【笑死了怎么还有人共情资本家的呀,秦总秦总叫的欢,人家知道你是谁吗?压的这么快,还不是因为那些人说的是真的,他心虚了,跳脚了?依我看,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你祝你好运】


    【不过虽然没有恶意,我还是想说,秦总虽然看上去身体好好的,但好像脾气不怎么样的样子,网上说的那些精神方面存在一定问题好像不是空穴来风许医生和他在一起,真的不会受委屈吗?】


    【啊这个我也想说来着,凭医生的美貌,和哪个大佬在一起不行呀?】


    【小许医生找个下家吧】


    许昔流一连几天窝在家里,也没被主角攻那边叫过去,躺的舒坦的同时,也难免有点不太自在。


    这几天居然这么平静?他不可思议。


    主角攻没稀里糊涂的折腾他,没让他跟着跑这跑那,甚至主角攻的精神也好的不能再好,没有大半夜的叫他去山庄处理,简直安定的不可思议。


    甚至平静到让许昔流有一种风雨欲来的诡异错觉。


    他赶紧打断自己的想法。


    不行不行


    想这干啥,躺平还不舒服啊,他就是闲的!


    思及此,许昔流又给自己网购了许多平时爱吃的糖,以前的都快吃没了,他这次又物色了几个新口味。


    同时,他也注意到了网上的风言风语。


    这几天虽然舒坦躺在家里,但许昔流每天都在高速冲浪。


    所以他亲眼看着那些骂秦罹是疯子的人以一种可怕的速度消失在了网上。


    他也看见了公告,所以这些人的下场,可想而知。


    甚至许昔流还听说,自从那天秦罹以一种强势的姿态去了秦氏后,接连几天,有几个家族的公司都先后内部出了问题,正焦头烂额的处理,但很显然,没太有用,以至于这几个家族地位都下跌了不少。


    实际上不仅如此,那些小世家的人在察觉到问题后纷纷跑到山庄求见秦罹,想当面解释,还带上了家里惹出祸端的孩子道歉试图让秦罹放他们一马。如果许昔流在场的话,就能一眼看见那些年轻人,就是那天在晚宴上公然骂秦罹疯狗的富二代,此刻可怜兮兮的被拒在山庄门口,连秦罹鞋尖都看不见。


    秦罹当然不可能露面,从他们犹犹豫豫和秦章远走在一起的时候,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许昔流默默地看着网上的风气焕然一新,再一次的认识到了主角攻的睚眦必报与手段狠辣。


    但凡惹到他一点,都得脱层皮。


    这人现在即便落魄,也根本不是他所以为的小可怜!


    许昔流再度为自己的将来发愁。


    他该怎么向主角攻投诚?把反派的计划透露给对方?


    这事急不得,却也拖不得。


    急了他怕主角攻乍一听不会相信反而怀疑他,迟了他担心自己还没主动说对方就已经自己查出来了,他就完蛋了。


    所以得找个完美恰当的机会,和对方坦诚相见。


    就很难办。


    许昔流陷入沉思。


    与此同时,山庄里的秦罹也接到了秘书庄桉的电话。


    庄桉有些犹豫,可还是如实汇报了出来:“秦总之前您让我查的东西,有结果了。”


    秦罹神情一动,语气还是冷的:“说吧。”


    庄桉顿了顿,知道这种事在老板心里的在意程度,就老老实实道:“许医生身上没查出来什么,但秦章远那边,查到他几个月前曾大规模的接触过许多医生,而那些医生都是家庭医生方向的。”


    几个月前。


    恰好是他发病被逐出老宅,在山庄浑浑噩噩的开端。


    秦罹听了之后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眸底却是一瞬阴戾。


    他平静的吩咐继续查,平静的挂了电话,然后在放下手机的那一刻周身骤然阴冷起来,用力将手边办公桌上摆着的二哈狗头闹钟砸到了墙边。


    闹钟顷刻间四分五裂。


    秦罹阴恻恻冷笑,心里又是难言的失望,又是果然如此的恼怒。


    最终这恼怒占了上风,男人胸口剧烈起伏,神情阴沉可怖。


    好好好。


    他就知道。


    他的私人医生果然有问题!


    这世上果然没有人是真心实意关心他!


    第25章


    不知不觉夜已深。


    山庄亮着灯,建筑整体掩映在漆黑的半山腰里,边缘虚化,如同一尊看不见边界无声伫立的庞然大物。而那点灯光,则像一颗颗镶嵌在昏暗深空的星星,虽明亮,却孤寂非常。


    起风了,山林里簌簌作响。清澈的夜空乌云聚集,眨眼便遮住了一片,浓厚的云层压在头顶,原本深幽发蓝的夜幕,不知何时已经是昏黄一片。伴随着山林里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有雨水从天而降,啪嗒啪嗒,渐密渐急,没多久便连成了一片。


    暴雨如约而至。


    山庄里别墅门窗紧紧关着,像是要拼尽全力阻挠这雨声进入似的。可暴雨凄厉,雨滴打在屋檐、玻璃窗上,发出一声又一声的闷响,根本无从阻拦。别处的人或许都在惊奇这场春日里突然而至的大雨,看的喜欢,可别墅里的人却都如临大敌一般,个个凛着面容,脚步匆匆,眼底似有隐忧。


    他们都不约而同的望向楼上。


    管家钟叔低眉叹气,还是一遍遍检查了窗户,尽量使雨声小一点。


    又下雨了。


    不知道先生现在怎么样了。


    他想上去看看,可秦罹早在几个小时之前就禁止所有人去三楼。先生明明会在下雨天


    钟叔只得再次无奈叹气,时刻注意楼上动向。


    此刻的三楼书房。


    秦罹坐在办公椅上,维持着傍晚时的姿势,已经不知道坐了多久了。


    书房里没开灯,门也紧紧关着,屋子里昏暗一片。浓稠的黑暗无孔不入一般,似乎要将此刻屋子里唯一一个活人吞噬,伴随着窗外闷沉的雨声,这份沉重愈加明显,压的人喘不上来气。


    窗户没拉窗帘,一整面落地窗,将外面的景象完完本本地展现出来。山庄里还亮着灯,但被雨水一糊,这灯光也飘摇起来,摇摇欲坠,好像下一秒就要消失在夜色里。


    秦罹有些恍惚地抬眼去看外面。


    下雨了


    又下雨了。


    雨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哗啦啦的声音好像那天的景象,翻倒破损的车,柏油路上蔓延开的一片血水像是直接敲在他心口上一样,沉重的要死。


    明明这雨声听在耳朵里一点也不美妙,每听一下,都让他头更疼一分、思绪更浑浊,可秦罹还是自虐般的听着,也不拉窗帘,仿佛要将这声音刻在脑子里。


    他原本是要做什么来着?


    对,他打压了他叔父,他把他叔父抢走的权力又重新夺了回来,他在这场较量里占取了上风


    然后呢?


    然后他继续调查了他的医生,他不信他的医生没有异心,然后果然发现他的医生和秦章远那个狗东西有着一丝微妙的联系


    他的医生背叛了他!


    秦罹呼吸逐渐粗重起来,带着痛苦的底色,一双凌厉的黑眸愈发恍惚。可有一种莫名的冲动,促使他站起来,跌跌撞撞慢慢地走到了窗前,隔着落地窗仔细看着外面昏黄的夜色,手拂在窗上,看着雨滴倾洒在窗上,仔细感受雨的冷意。


    倏地,男人重重一拳砸到了窗上,轰隆一声巨响,厚厚的钢化窗只是抖了一下,可男人左手凸起的指节上,却是顷刻沁出刺目的鲜血。


    伴随着剧烈的刺痛,血滴落而下。


    滴答滴答。


    如雨声一般。


    这血染在了透明玻璃上,晕染开,好像和窗外的雨混成了一片。


    雨水,血水,还有夜色


    秦罹盯着那片艳红色,鼻端满是腥甜的血气,脑子里的片段随之被勾连起,顿时头痛剧烈翻倍,冲击的他整个人都弯下了腰,高大的身躯佝偻起来。


    手上和脑袋,他分不清此时究竟哪一个更痛。


    秦罹苍白的俊脸上冷汗涔涔,可嘴角却是自虐般的上扬起来,低低的闷笑声从他胸腔里发出,响在静寂无声的书房里,诡异又可怖。


    “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有无数的声音响在他耳边,像菜市场一样闹哄哄的,窸悉簌簌,一声接着一声,裹挟着浓重的恶意:


    “他害死了他父亲,是他导致那场车祸发生的!”


    “就是他,他造成了这一切,怎么还有脸活着,他怎么还不去死啊”


    “快去死吧,快去死吧!”


    “死了这一切就解脱了”


    秦罹额角青筋直跳,大脑抽痛致使他格外混沌,那双黑眸再一次恍惚起来,染上阴鸷和疯狂。


    他抓起身边能够到的任何一个东西,朝他以为的那些说话声的方向砸过去,顿时砰砰的碎裂声不绝于耳。


    男人咬牙切齿:“闭嘴,都给我闭嘴!”


    嘈杂的人声里,有一道温柔的女声渐渐突出起来,如同无数次听见的那样。女声轻缓,也好像有一只手在轻抚他脸颊似的,那声音透着股怜悯:“黎黎,跟我走吧。”


    秦罹恍惚抬头,薄唇张了张:“妈”


    耳边的女声笑了笑,轻柔,仿若和风细雨。“跟妈妈走吧,还坚持着有什么用呢,这世界上又没有人是真正的关心在意你,连你身边的医生也是”


    随着她字句一点点吐露出来,原本温柔的声音渐渐急促,怜悯里也跟着透露出毫不掩饰的恶意,尖利刺耳:“所有人都想你死,你就该像你的名字一样,不停的遭受苦难和不幸,去死吧去死吧!!!”


    砰——!!


    花瓶碎裂在墙角,这动静冲出了雨声的压制,引起了楼下人的注意。


    可男人已经深陷在自己的世界里了


    许昔流接到钟管家电话的时候,还睡的正香。


    他整个人都缩在被子里,小公寓十分温馨,大雨声被隐没在窗外,成了最好的催眠剂。手指头划开接听的时候,他还睡眼惺忪的闭着眼,声音含含糊糊的,那双平时总是笑眯眯的桃花眼懒懒的合着,眼尾上挑成好看的弧度。


    但是


    管家:“许医生,今天是雨夜,先生他又发病了,您快来别墅吧!”


    这句话像是一盆凉水兜头浇下,成功浇没了他的睡意。


    许昔流倏地挣开双眼。


    隔了几秒才缓回神,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回了管家一句好。


    主角攻又又又发病了??


    又是大半夜?


    他瞄了眼手机。


    凌晨??


    该死,这是另外的价钱!!


    许昔流暴躁掀被,虽然脸色不太好看,但动作却不含糊。


    有了前几次的经验,他这回走的相当麻利,也并没有交代管家什么,因为管家在这几次的应对中,也有了头绪,不需要许昔流额外多花费时间说明。


    车行驶在凌晨时间的雨夜里,从市区一路向郊区山庄。


    紧赶慢赶,许昔流到了地方。


    这一次和刚穿书那晚十分相像,也是主角攻发病,而他冒雨赶来。只不过这次到达门口,已经有佣人快速而有序的引他进去,别墅里的气氛虽然严肃,却也不是最初那种死气沉沉如同坟墓的了。


    他心下稍松,快步前往主角攻的书房。


    刚到门外,就听见里面传来了男人癫狂喑哑的笑声。


    那声音混在雨里,在别墅里形成微弱的回音,真如同恐怖片里演出来的一样。


    许昔流听的一抖。


    站定后,他朝屋子里看去。


    书房没开灯,完全是门敞开,由走廊的暖灯照进去才能得见一小片区域。


    里面不知道遭遇了什么,一片狼藉。用来装饰的瓷器花瓶全都遭了难,一个不剩,地板上的碎片一片一片的,连桌上的玻璃水杯、茶具等都都躲不过。甚至在离门口最近的墙角,还有熟悉的碎片——两片灰色的尖尖耳朵,赫然是那只他送来的二哈狗头闹钟的“尸体”。


    许昔流的目光在上面顿了顿,又移开。


    还好,他是批发的。


    不心疼。


    他的目光复又投进去。


    昏暗的屋子里,男人狼狈而疯狂,周身陷在浓重的阴影里,赤脚踩在碎玻璃瓷片上,丝毫不顾锋利的碎片划破了他的脚部皮肤,鲜血淋漓。


    他双眼猩红,眼神阴鸷而恍惚,半边身体不知道受了什么伤,肩部有血迹沁出,连同垂下来的手也一样。


    男人就以这样一个可怖的形象,旁若无人自顾自的阴冷的笑:“人间不值得,我要你们所有人给我陪葬!”


    “死,都给我死!哈哈!”


    许昔流:“”


    这是发的哪门子疯?


    管家钟叔此时此刻也站在门外,之前没有秦罹的要求,他没敢上来,后来是听见楼上不对劲的巨响才赶紧上来的,一过来就发现秦罹又发病了。


    他不敢贸然靠近,男人的眼神实在恐怖,好像要弄死一切阻拦他的人似的。


    就只好等着许昔流过来。


    钟叔瞧着里面颇显血腥的场面,面色白的比里面男人还要厉害,抖了几抖,差点没站稳,还是许昔流扶了一把才好的。中年管家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焦急地紧紧抓住许昔流的胳膊,一叠声问:“怎么办啊许医生,先生目前这状况怎么办”


    许昔流心里叹气。


    他能知道怎么办?都说了要主角攻去看精神科了


    但是许昔流也明白,此刻男人在发疯,管家慌乱之下有些六神无主,这里居然只有他一个情绪稳定的人了。


    他得先稳住管家,然后才能高效率的去稳住男人。


    于是许昔流轻轻吸了一口气,微微一笑,自信且胸有成竹地道:“就像哈士奇半夜会血脉觉醒,此刻我们只要——”


    钟叔下意识问:“只要什么?”


    “只要扎一针就好。”


    老朋友镇定剂。


    一针下去,保准男人老老实实坐下来,不再鬼哭狼嚎。


    第26章


    许昔流这话一出,管家好像回想起来了之前的经历似的,果然安定下来了。


    “那就麻烦许医生给先生打一针镇定剂了。”钟叔连忙道。但看着里面混乱的场面,他张了张嘴,犹豫了一下才说:“可先生这样会不会不太方便?之前先生拒绝任何人上三楼,我就吩咐佣人们不要过来,先生发病之后,也是拒绝人靠近”


    没有人靠近的时候男人只是看着癫狂一些,自言自语外加丢东西。有人靠近的话,就不知道会如何了,难保不会出现攻击行为。


    就像之前那次的雨夜一样。


    钟叔思索了一下:“要不我去叫几个力气大的过来,帮忙?”


    许昔流也往屋子里望了一下。


    男人现在身上穿的不是白天时的西装,而是很舒适的居家服。但是如今衣服上染了血,显得十分刺目,拖鞋也不知道被对方踢到哪里去了,地板上到处是碎裂的玻璃碎片瓷片,混乱的要死。


    他们俩在书房门口站了有几分钟了,可对方却没有发现他们,也不在意,只是自顾自失神地自言自语,语气听上去阴冷瘆人。


    许昔流估摸了一下,道:“不用了吧,他们要是力气太大弄疼了秦先生,反而又会被刺激到。”


    说到这他又停顿了一下,想起来了刚穿书那晚的情况,最终也不敢确保自己一定不会受到男人的攻击,毕竟他只是个医生。就犹豫了一下说:“我先过去看看情况,实在不行的话,再叫人上来拉住他。”


    管家同意了。


    许昔流吸了口气,进去了。


    进去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书房的灯打开。


    灯一开,屋里大亮,一切都无所遁形。


    原本隐在黑暗里发疯放狠话的男人身形也彻底显露了出来,那种幽暗神秘感在暖色的灯光下消弭的一干二净,乍一看,反倒有股中二少年的味道。


    许昔流嘴角一抽。


    男人被这变故转移走了片刻注意力,阴鸷中带着恍惚的黑眸慢慢看了过来,目光含着的疯劲叫人胆寒。许昔流过去的脚步稍顿,但看见男人在那一动不动并不像是要做什么的样子,才继续走了过去,每走一步都警惕着男人可能会暴起,他好撤离。只是直到他在男人面前彻底站定,对方都没做出什么过激反应,只是那双阴恻恻的黑眸始终盯着许昔流,盯得人不自在。


    许昔流在满地的混乱中寻了个地方下脚,顺便把带来的药箱放下,打了声招呼:“秦先生?”


    “”


    没有回复。


    早有预料。


    几步之遥的管家眼也不眨地看着这边的景象。


    说实话,秦罹虽然算是他看着长大的、他对秦罹性格上的阴沉也了解的很深,知道男人几乎每天都是那样一副模样,但是当男人真的发病发疯起来的时候,连他都不敢靠近招惹。


    因为对方那种时候是真的无差别攻击,可怖骇人。


    因而当看见身形只能说是挺拔并不算强壮的青年自己一个人靠近他家先生,钟叔是为他捏了一把汗的。总觉得不知道什么时候男人就会暴起,死死掐住眼前这名年轻医生的脖子,叫其挣扎不得。


    然而


    钟叔脑子里又回放起之前青年一拳把他家先生揍倒在地上的画面,默了默,表情既担忧又微妙,一时之间有些扭曲。


    好像不需要他操心的样子


    许昔流没从秦罹这里得到回应也不气馁,回应了他才觉得奇怪呢。就打开了药箱,准备马上给对方注射针剂。


    但谁知道男人沉默了一会儿后反倒是又出声了,明显不清醒,恍惚着还是那种阴冷自嘲的音调,好像一个极度愤世嫉俗的厌世青年:“如果我们不选择堕落,那地狱的存在有何意义!”


    “”


    许昔流一边拿东西,一边敷衍:“嗯嗯!”


    “他们都不在意我,都想要我去死”


    “嗯嗯!”


    许昔流拿着东西,忽而想起来什么似的,眼睛一亮,从匆忙带来的包里掏出来了熟悉的飞盘。


    上回不小心把这东西放在包里带了过来之后,他又给塞了回去,再加上跟着男人到公司转了一圈,回去后就忘记了这回事。一直放在包里,他来的时候这东西就又跟着包被一起被带了过来。


    上一次闹出个乌龙,但男人不知为何,好像对这东西有反应的样子,或许他可以试着拿这东西吸引对方注意力,让他能够安安稳稳的把这一针扎好。


    思及此,许昔流试探着把那个橙色的飞盘在男人跟前晃了晃。


    正欲张口又要说些什么的秦罹闭上了嘴,好像被吸引住了注意力一样,阴鸷恍惚的眸子随着飞盘缓缓转动,中二的话也不说了,俊脸上阴沉疯狂的表情也暂缓了不少。


    虽然还是吓人,可比几分钟前的状态要好上一点。


    许昔流心里一喜。


    有用!


    他又试探着晃了晃,最后干脆一把把飞盘塞到了男人怀里,嘱咐:“给你,你先玩着,等会儿别动哦。”


    男人不说话,但是却是垂下了眸子。


    这一刻看着,居然有点乖。


    像是得到了喜欢的玩具的小孩子一样。


    许昔流观察了一会儿男人的反应,很满意,利索地把男人的袖子一把撸到了肩膀上。


    可在袖子被撸上去的那一瞬,男人倏地扭头,死死盯着他,那感觉好像他马上就要动手了一般。吓的许昔流整个人都凝固住,僵了一瞬,缓缓的又轻轻摇了摇他手里的飞盘示好,男人才恍惚着一双黑眸低头。


    好险。


    许昔流松了一口气,趁其不备飞快扎针注射。


    男人挣扎了一下,也许有飞盘转移他注意力的缘故,幅度不太大,许昔流一只手就压制住了,直到注射完毕,他才长舒一口气,退开


    这份工作做得真的太胆战心惊了。


    这么高的工资,他应得的!


    许昔流咬牙。


    而一边目睹全程的管家,提着一颗心看许昔流靠近秦罹,又眼睁睁看着许昔流从包里掏出一只飞盘,面色变了又变,复杂极了。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那个东西,是宠物用品吧?


    算了,许医生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许昔流不知管家心思百转千回,他看镇定剂注射完成,提起的心终于放了下去。


    现在就等男人情绪平静下来了。


    对方这搞的一身伤的,血迹斑斑看着都吓人。也不知道是究竟伤到了哪里,如果只是外伤的话他能给清创包扎,但是如果是伤口太深、或是伤到了筋骨,那还是得进医院。


    这大半夜的。


    许昔流无奈叹气。


    他把这话给管家钟叔说了一遍,钟叔表示理解。


    过了一会儿,男人阴鸷绷紧的表情和缓了不少,许昔流便和管家两人一起,搀扶着男人换了间屋子待着,毕竟这间书房被搞的乱七八糟乌烟瘴气,根本难以下脚,也不利于他等会儿给男人清理伤口。


    而换好屋子后,管家暂时离开,去吩咐佣人清扫一片狼藉的书房。


    许昔流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再次打开药箱,试探着靠近男人,轻声道:“秦先生,我来给你清理外伤。”


    他提前打了招呼,男人虽然一声不吭,攻击性却已经消弭大半,看上去比起之前安静了不是一星半点。


    许昔流就安下心来,走近,小心翼翼解开男人的上衣。


    左肩受伤的那一部分,流出的血有不少黏在了衣物上,随着时间过去已经凝固,两者牢牢黏连在一起。要想清理那边的伤口,就势必要把衣物拿开,结了一层薄薄血痂的伤口会被再次撕开,带来的二次疼痛绝对不轻。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许昔流一边觑着男人的表情,一边小心翼翼又快准狠地把衣物从伤口上分离开,顿时,鲜红的血再次涌了出来。


    可男人却像是完全感知不到痛楚似的,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唇色稍显苍白。


    许昔流忍不住在心中感叹。


    是个狠人!


    对方不喊不叫,倒是方便了许昔流的工作。


    许昔流相当干练地把伤口脏污处理干净,又试探性的摸了摸男人左肩的几个地方,问对方:“秦先生,这里疼不疼?”


    镇定剂生效,男人这会儿对外界的感知敏锐了很多,在一点点恢复。


    闻言,隔了几秒才略显恍惚的摇摇头。


    许昔流又观察了下,确定男人左边肩头这块没伤到筋骨,只是发疯的时候不知道撞到哪了,蹭的血肉模糊吓人了点。


    他弄完,给对方包扎好,又把脱到臂弯的上衣给对方穿回去。


    衣服染了血,又干涸,暗红色一块块的,显得特别瘆人又狼狈。但这总比光着上半身不穿好,他的任务是给对方清理伤口,换衣服这种事,自有更亲密的管家去干,不用他操心。


    穿衣服的时候,许昔流不小心瞥到了男人的腰腹。


    之前一直在专心工作他没注意,如今看见了,许昔流却是惊讶地多瞥了几眼


    没想到主角攻时不时发疯满脸病弱的,身材居然这么好?


    胸肌腹肌,一块不少,线条还很漂亮。


    人比人简直气死人。


    许昔流多少带了那么点私人情绪地把上衣给对方合上。


    接着,他又去看对方受了伤的脚部。


    坐着姿势不太方便,他索性直接蹲下了。


    他头顶,男人的目光逐渐有了些焦距,缓缓地跟着他而转动。


    秦罹人还恍惚着,手里拿着飞盘,黑眸垂着盯着手里橙色的物件。脑子里混乱正在趋向平稳的记忆有一帧跳出来,驱使着他干什么似的,把飞盘拿到鼻端嗅了嗅,却皱了眉,低声呢喃:“不对,不是这个味道”


    “什么?”


    正在悉心检查男人脚部的许昔流闻声抬头,正好看进男人那双深邃阴戾的眸子里。


    他一顿。


    “不对”


    秦罹又呢喃了一声,目光定在眼前的青年身上。


    随后抿唇,冷不丁的凑近,嗅闻。


    “要那种很甜的味道”


    男人俊脸猝不及防贴近,惊的许昔流一屁股坐在地板上。


    这还不止,对方不放弃般凑到他颈项间,铺洒过来的气息令许昔流忍不住汗毛倒竖,身体后仰,后腰折出漂亮的弧度。


    他手里还拿着镊子,医用手套上甚至还蹭着男人的血,两只手都占着,没办法推拒,人又坐在地上没办法跑,只能眼睁睁看着男人越靠越近。属于另一个人软软的温度在脸颊上贴靠了一下,又痒又奇怪,令许昔流整个人僵在原地。


    对方埋在他脖颈间蹭了下,像小狗似的,随即又直起身子坐了回去,像是找到了想要的东西,黑眸满意的眯了眯。


    竟是没对他做其他的事。


    吓死了都要。


    许昔流警惕地打量了男人好一会儿,见其没有其他行为,提起到胸口的气才缓缓放下来,可还是不明白男人突然搞这一出是为什么。


    味道?


    什么味道?


    他百思不得其解。


    时间没过去多久,管家还没回来,男人又没彻底清醒。


    他连诉苦的地都没有。


    顿了一顿,许昔流只好继续被打断的工作。


    这回他有了防备,一心二用,一边悉心给对方清理脚底嵌进去的细小的玻璃碎片,一边时刻注意着男人的动作。


    直到头顶忽然响起一道发音轻飘飘咬字有些怪的低沉男声:“许昔流?”


    没叫他医生。


    直接喊的本名。


    许昔流倏然抬头,有些惊喜:“你清醒啦?”


    可喜可贺,终于醒了,可别再做些奇怪的事要他提心吊胆了!


    他金丝镜片后的桃花眼笑眯眯的弯起。


    一句话过后,没得到回应,许昔流有些奇怪,再度抬头瞅了瞅,才发现男人不是完全的清醒。


    对方虽然叫出了他的名字,眼神也聚焦了许多,可仿佛还是有些沉浸在自己世界里似的,微微蹙着眉头,一张俊脸苍白,且阴沉沉的。


    行吧。


    有理智了就好。


    估计过不了多久就会彻底清醒了。


    于是许昔流就没管,继续进行着自己的工作。男人赤着脚仿佛感觉不到疼似的在隔壁书房满是碎玻璃瓷片的地板上站了这么久,两只脚底板都快不能看了,哪怕是见多了风浪,许昔流也觉得自己的脚底板跟着隐隐作痛。


    光挑小玻璃碎片就要花老长时间了。


    工作量难以想象的大。


    他认命地继续。


    而此时此刻,他头顶上,男人却是眯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


    秦罹能感受到自己身体有很多地方都在疼,但这疼痛,能带给他自虐般的清醒,越是疼,越是记忆深刻,越是不愿意忘记。


    他这会儿神智逐渐回归,情绪逐渐稳定平静,虽然还有点恍惚,但已经清晰的知道自己又发了一次病。


    发病的过程不太记得了,可眼前为他细心妥帖处理伤口的人,却是记得一清二楚。


    是他的私人医生。


    许昔流。


    秦罹在心里念着这个名字。


    恍惚地在心里冷笑一声。


    呵。


    装的真像啊。


    他记起来了,记起来自己发病之前得到的消息。


    说他的好叔父曾大批接触过许多私人医生,时间恰好是在他狼狈进入山庄整天恍惚的时候。对方无病无灾,又视他为眼中钉,接触私人医生要做什么,用脚都能想明白。而他这个狡猾的医生,虽然背景上干净的如同一张白纸,可在那个节骨眼上进入他的视线为他调理身体,说与秦章远毫无关系,他一点不信!


    更何况前不久他身边还出现过山庄管事给他下药的事。


    就这还口口声声的说关心他。


    好。


    真是好的很啊。


    秦罹又在心底冷笑一声,俊脸上表情变得阴鸷扭曲。


    大概是又被气到了,气血上涌,原本差不多都快冷静下来彻底恢复理智的脑袋又蒙了蒙,一瞬恍惚。


    眸光触及眼前青年低头为他处理伤口时柔顺的发顶和露出的柔软后颈,就更觉咬牙切齿。


    恨不得掐断那段白皙纤弱的脖子。


    秦罹脸侧肌肉绷紧,眯着黑眸,一扯唇,笑的森冷阴寒。


    伸手狠狠抬起青年的下巴!


    咬牙道:“许医生。”


    “你究竟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许昔流突然被人掐着下巴冷声质问,一脸懵逼,富有神采的漂亮桃花眼都显得很茫然,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这又是什么走向?


    他捏着镊子,思索了一瞬,试探着道:“难道我刚刚沾到了你的血但是很嫌弃的往你裤腿上蹭的事被你发现了?”


    秦罹:“”


    低头看了一眼,果然见着自己裤脚上有几道偷偷摸摸的暗红色手指印,位置还十分刁钻。


    于是阴鸷的笑容微僵。


    许昔流清创没完成,懒得和不清醒的男人掰扯。


    他戴着手套没法挥开男人的手,就只能自己把下巴从男人手里移开,再度低头投入自己的工作。


    十分嫌弃的道:“去去,别打扰我,玩你的飞盘去。”


    秦罹:“?”


    第27章


    许昔流说完那一句就没音了,自顾自的低头继续清理伤口,挑完小玻璃碎片,又消毒,然后上药,然后包扎,井井有条,白皙修长的指尖做着这些动作,赏心悦目。


    不是他不想和主角攻说些什么,主要是对方现在还不清醒,说啥都没用,他还没搞懂刚才对方为什么突然掐他下巴,吓他一跳,要不是手比较稳估计刚才被吓一跳的时候镊子的尖端直接戳男人肉里去了,哪还有对方跟他耀武扬威的时刻?


    许昔流腹诽。


    手上的动作却是一刻不停。


    给对方两只脚都包上厚厚的白色纱布,缠了一圈又一圈,最后包扎好,男人两只脚都大了一号,而且脚也跟着胖了一圈,离远一看,白色的两团,特别滑稽。


    许昔流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笑完之后一抬头对上秦罹阴沉的目光,他强压下嘴角,移开视线:“不好意思秦先生,想到了高兴的事情”


    秦罹原本还在愤怒心情的加持下怒气冲冲的质问青年,可被对方一转移了注意力,怒气都凝滞了,也忘了自己想要说什么。镇定剂的药效彻底上来,他有些昏昏欲睡,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许昔流再回过头,发现男人已经快要睡着了,他了然。


    对方手里一直捏着的橙色飞盘掉了下来,滑落在地板上发出啪嗒一声响,许昔流弯腰捡起来,拿在手里,啧了一声。


    这可是个好东西啊,没想到这么好用。


    收好,下次主角攻再发病了就拿出来,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理,但是管他呢,好用就行。


    他收拾好东西,一出门迎上刚走到门口的管家。


    这次不用对方说,他也知道自己的客房已经准备好了。许昔流简单和管家说了说男人目前的情况,就直接去睡觉了。忙活了好久,他累了也困了,哈欠连天,至于房间里的主角攻,自有管家去照顾。


    他晚上睡了一半的觉被打断,连夜跑来山庄,又高度集中注意力地给主角攻清理伤口,回到客房简单洗了个澡后几乎是倒头就睡。


    一夜无梦,一觉睡到第二天上午。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快要中午了,完美的错过了早饭。


    早饭没吃许昔流也不在意,他懒懒散散窝在床上闭眼醒神,还有些困顿,迷迷糊糊的又要睡着。最后是一睁眼发现室内布局不对,才惊觉自己目前不在自己家里而是在别人家里,不好意思再赖床,才慢慢悠悠的起来的。


    就算如此,洗漱完,都十一点了。


    许昔流一出去,正好撞上路过的管家钟叔。


    对方一身管家制服笔挺,虽人至中年,瞧上去却精神矍铄。步履匆匆,估计已经忙活了一段时间了,精神状态比自己这个年轻人好上了不止一点。两人对视,许昔流想起自己一觉睡到现在刚出门的事,总觉得有点不太好意思,于是笑容温和里多了不少谦逊和心虚,打了声招呼:“钟管家”


    “许医生睡的怎么样?”钟叔也笑眯眯的,神色里肉眼可见的轻松,大概是秦罹身体恢复他也跟着放心,“昨晚辛苦了。”


    许昔流一听睡觉就觉得有点羞耻,尤其是还被人直截了当点出来。


    但是一看管家话语里也没什么恶意,就是简单关心他一下,就又坦然下来,笑了笑:“挺好。”


    “中午在这吃顿饭再走吧。”钟叔继续道,想起来什么似的,“哦对了,先生七点多的时候就已经醒了,说想见见你,只不过我看你还没醒就没过来,刚好,现在遇上了。”


    什么,七点就醒了?


    这么早?


    昨晚是折腾到了凌晨三四点他没记错吧?


    这什么神人啊,发完疯又熬夜还能早起,一天天使不完的牛劲。


    许昔流对主角攻奇怪的精神头匪夷所思,听见后面的话时却是一愣。


    “见我?有什么事?”他没忍住问出来。


    一醒来就要见,这么着急,难道是昨天包扎的太用力,还是觉得他包扎的丑?


    抑或是有什么后遗症?


    管家摇摇头:“不知道,先生没说,应该就是想和许医生你聊聊天吧,我看先生挺喜欢你的。”


    许昔流被管家这句话惊的浑身寒毛迭起,差点没绷住脸上的表情。


    他何德何能能经受住主角攻的喜欢啊?可别吓唬他了。再说了,他一个工具人,现在又和反派产生了那么一点微妙的关系,主角攻不收拾他就不错了!


    想到反派,许昔流一顿,立马就清醒了。


    他记起了昨晚给主角攻清理伤口时发生的事,对方突然之间的反常,和那一句十分突然的“有什么对不起他的事”。这令他忍不住的开始沉思,怀疑是不是主角攻已经发现了反派找过他,所以才这样?


    但是没道理啊,依照主角攻的脾性,应该早在发现的那一刻就采取措施手段狠辣的收拾他了,根本不会拖着等到现在。


    他想不明白,只好先答应了管家过去男人那里,往对方书房方向走。


    “秦先生,我进来了?”


    门虚掩着,看不清里面的场景,许昔流就敲了敲门,扬声礼貌地问了一句。


    里面传来一声男人低沉辨不出情绪的“进来”,许昔流推门进去。


    书房经过一晚的打扫,已经恢复了原样。


    地上的碎瓷片都被扫走,脏污的地毯也都重新换了一块新的,室内的摆件什么的,全都换上了新一批,乍一看上去,和之前的没啥区别,但是细节处却是大变样了。


    而男人还是如往常那般坐在他的位置上。


    只不过目前坐的不是办公椅了,而是轮椅。


    许昔流目光瞥过去,脸上的神情就有些不太受控制,想笑。


    对方端端正正的坐在轮椅上,光看上半身,相当霸气。宽肩窄腰,面容俊美,抿着薄唇,一双黑眸尤其凌冽,面无表情盯着人时阴沉的气质叫人胆战心惊。但是下半身长腿委委屈屈,两只脚没穿拖鞋,包的跟个粽子似的,还是白棕子,圆圆滚滚的,昨晚他亲手包扎的。


    上半身和下半身完全是两个画风。


    现在他知道对方为什么坐的是轮椅了。


    因为两只脚底都受了伤,没办法走路,只能借助轮椅,哈哈。


    可是这样看真的很像棉花糖。


    昨晚还是嚷嚷着人间不值得的中二少年,今天脚上就包了俩棉花糖。


    许昔流笑眯眯的,借着推了推鼻梁上金边眼镜的动作笑了下,唇角轻轻一勾又放下,维持着一本正经的模样。然而他唇瓣本来就翘,不笑也带了几分笑意,配上这一本正经的表情,落在别人眼里,就像是在揶揄一般。


    至少落在秦罹眼里就是这样。


    秦罹冷眼瞧着他这位私人医生从进门到落座的全动作,目光落在对方脸上,盯着那格外碍眼的笑,眯了眯眼。


    这只狡诈的狐狸又在打什么主意?


    居然让他等了这么久?


    从早上七点一直等到十一点,就这么能睡?


    秦罹又想起前一天在秦氏会议室里自己试探对方,结果对方呼呼大睡让他白白浪费一个多小时的事情,新仇加旧恨,气的秦罹胸腔剧烈起伏了几下,好不容易才克制住,但一双黑眸却是更冷了,阴冷冷的瘆人。


    他缓缓开口,带着讥讽:“许医生一觉睡的真香啊,现在才来。”


    许昔流眨眨眼,若是对钟叔那样的长辈,他可能还会有点不好意思,但是直面主角攻,他的顶头上司,这份不好意思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甚至还有点惋惜应该再多睡一会儿。


    于是许昔流脸不红心不跳:“睡的是挺香的,秦先生家里环境好。”


    他很无辜的反问,金边镜片后的桃花眼眨啊眨,“秦先生等我很久了吗?是有什么急事吗,身体不舒服,还是我包扎不到位,脚疼?”


    他的目光缓缓移向对方的双脚,唇角弧度又微微上扬了几分。


    看了一眼之后,没忍住又多看了几眼。


    实在是控制不住,太吸引人注意力了。


    秦罹自然是发现了青年的目光,也看见了对方脸上又扩大几分的笑意,目光顺着移到了自己的脚上,心里一梗。


    昨晚事情记得不太清,但也能清楚的知晓自己是又发病了,毕竟昨晚是雨夜,他每次雨夜过后,身体上总会多出一些伤,他已经习惯了。而这些伤,基本上都是他的私人医生处理包扎的,现在对方却一直笑的不怀好意地盯着他的脚看,难道是包扎的时候动了什么手脚吗?


    秦罹心神一凛,顿了顿,阴恻恻问过去:“许医生在看什么?”


    “没什么,”许昔流终于舍得收回目光,笑眯眯,“不好意思,刚才欣赏了一下我的包扎手法。”


    “真好看。”


    秦罹:“?”


    什么东西?


    他怀疑地盯着青年看。


    为了不使自己的注意力被转移走、十分不礼貌地盯着人家脚看,许昔流只好使自己的视线定在主角攻的上半身,定在对方的脸上。不得不说,哪怕气质阴沉的要死,这张脸还是帅的,许昔流眨眨眼。


    恰巧男人也在看他,两人对视了好几秒,都没说话。


    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古怪。


    最后还是许昔流先打破了沉静:“秦先生叫我过来是想说些什么?”


    总不可能是过来大眼瞪小眼吧。


    再说了,他也想试探试探,主角攻究竟有没有发现反派给他打了电话这件事。


    那天半夜反派的电话打的匆忙,他猝不及防,后来又是被主角攻带去公司,又是赶过来处理外伤的,真的分身乏术,根本没时间去思考要怎样和对方说明自己是清白的。


    如果现在男人真的知道了他叔父的歹毒心思,那他这个牵扯到其中的炮灰工具人还不知道要被盛怒之下的男人轰成什么样的渣滓呢。


    思及此,许昔流脸上素来的温和笑意都收敛了几分,不着痕迹地打量对方。


    秦罹也在观察许昔流。


    眼前的青年笑眯眯一副无辜的作态,天然上翘的淡粉色唇瓣和一双灵动的桃花眼,配上姣好的外貌与伪装的极为到位的温和气质,朗月清风,任谁也无法想象这样的一个人会害人。


    可他相信他叔父想要弄死他的决心,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他也无法视而不见。


    或许秦章远就是想利用这样的心理来麻痹他,让他放松警惕,才会选择许昔流吧。


    秦罹兀自思考着。


    一片沉默中,他缓缓开了口,依旧是不加掩饰的阴沉沉的语调:“叫许医生过来当然是有事情要说的。”


    “我的身体情况许医生也看见了,非常不好,现在又需要每天都换药,而许医生每次过来也都不方便,”说到这,秦罹嘴角轻轻勾了一下,转瞬即逝,一字一句缓缓道,“所以我想,请许医生留下,住在山庄里。”


    “什么?”


    许昔流颇感意外。


    原以为主角攻要给他算账,没想到是要留他住下来?


    等等,住下来?


    那岂不是天天都要面对男人这张阴沉脸?


    不行,不行,和上司同处一个屋檐下绝对是世界上最恐怖的事,吃饭睡觉都不香了!


    于是许昔流立马委婉拒绝:“秦先生,这不方便吧。”


    “我觉得维持现状就挺好的,秦先生目前身体素质已经得到大部分改善,而且每天的换药也可以由家里人代劳”


    他还没说完就被男人不耐烦地打断了:“有什么不方便?我相信许医生的医术,信任许医生,所以想让你留下,不可以么?”


    许昔流还想说什么,还没开口就被男人冷冰冰两个字堵了回去:“加钱。”


    秦罹似笑非笑:“我知道许医生担心什么,按日薪算,就以之前的标准,如何?”


    许昔流彻底说不出话了。


    好好好,又砸钱是吧。


    日薪十万,住满一个月,岂不就是三百万?


    而且住主角攻家里,超大别墅,幽美山庄,包三餐,不用自己掏钱。除了要照顾主角攻、忍受对方的坏脾气,这和天降钞票有什么区别?


    顿时许昔流眼底就冒出了一张又一张的钞票,哪怕心底觉得对方可能会有什么阴谋,也完全拒绝不了男人这个提议,脸上的表情逐渐由犹豫变得坚定。


    既然人家都不心疼钱,那他还犹豫什么?


    许昔流一咬牙,答应了。


    “好,既然秦先生这么说,那我就答应了。”他脸上的笑容更加温和诚挚,看着眼前的男人,都像是在看一个ATM提款机,“合作愉快。”


    秦罹也跟着勾起唇角,眼底冰冷。


    “合作愉快。”


    他望着眼前青年喜气洋洋的表情,嘴角的笑意渐渐变得讽刺。


    留下许昔流,是他故意的。


    他这位私人医生,与秦章远有关系,这些日子来装的这么乖,若说不想做什么,他根本不相信。而他暂时抓不住对方的把柄,与其打草惊蛇让人起了警惕心更难揪住,不如把人彻底放自己眼皮子底下时时刻刻盯着,他就不相信自己偶尔漏出点时机时,对方会不心动。


    他倒要看看对方究竟要做什么。


    这个人,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秦罹笑的阴狠。


    许昔流不知道男人在想什么,但他莫名觉得周围有点冷,跟被毒蛇盯住了似的。而且仔细看,男人笑容有点扭曲,一张帅脸都把持不住的那种。


    他嘴角抽了抽,起身,绕到对方后面。


    秦罹霎时收起阴戾的笑,皱眉,警惕:“你要干什么?”


    这么快就忍不住要对他下手了吗?


    “还能干嘛,推你出去啊,刚才管家在外面喊吃饭了没听见?”许昔流不解,长腿一迈,轮椅自顾自推的飞起。


    他早饭没吃,起来后又和男人说了一大堆车轱辘子话,别看面上装的温文尔雅,实际上早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他恨不得甩下主角攻自个儿先去,但本着团结友爱的精神,还是勉强按捺住心思。


    就是步子迈的又大又快。


    走的有点快,拐弯的时候,他一个没注意,差点把男人从轮椅上甩飞出去,亏的是反应及时一个轮椅漂移稳住了。


    许昔流连忙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有点生疏,下次注意。”


    秦罹双手死死把着扶手,手背上都暴起了青筋。


    身体在轮椅上晃了晃,堪堪坐稳,一双形状凌厉的黑眸瞪的老大,眸底都看不到平时的阴沉之色了,此刻满是震惊。


    居然还有下次?


    歹毒,居然想把他从轮椅上摔死!


    秦罹恶狠狠地磨了磨牙,拒绝了许昔流的“下一次”,自己倔强地推着轮椅走了。


    许昔流愣在原地眨了眨眼,一摊手。


    好吧。


    想自食其力也不是不可以。


    省得他操心了。


    第28章


    许昔流追随着男人倔强的身影,颇显愉快的在餐桌前落了座,美滋滋的开始吃午饭,就是吃饭过程里,觉得周围冷飕飕的,跟开了空调似的,想也知道是男人不知为何又开始不高兴了。


    他也不在意,自顾自吃的愉快。


    现在他又发现了一个接受住在别墅的优点。


    那就是可以享受这里的美食!


    不知道主角攻哪里找来的大厨,厨艺相当棒,每一道菜都很合他的口味,感觉这手艺,哪怕炒个鞋垫都是香的。


    许昔流自己吃的开心的同时,也没忘记嘱咐一声主角攻:“秦先生胃不好,要细嚼慢咽啊~”


    心情十分美丽以至于他的语调都是温柔和缓的,尾音飘起。


    听的秦罹一阵鸡皮疙瘩,阴沉黑眸警惕的望向许昔流,防止他又作出什么幺蛾子。


    然而——


    秦罹看着青年那边火速空了的一碗白米饭,与动作优雅好看手中却挥成残影的筷子,又看看自己跟前一碗整整齐齐压根没吃几口的饭,心里一堵。


    细嚼什么慢咽,他气都气饱了。


    秦罹眼刀飕飕的,换成别人早就战战兢兢了,可青年却好像自带屏蔽了一样,一个都没瞧见。沉默坐了半晌,觉得自己眼皮有点抽搐的秦罹面无表情拿起了筷子,闷不吭声开始吃。


    一顿饭吃的界限分明。


    饭后,男人阴沉着脸就走了,表情看起来比没吃饭前还生气。


    连带着对方周围都阴沉沉的,好像头上顶着一片阴云,使得周围光线亮度都暗暗的。秦罹离开餐桌推着轮椅走远的时候,许昔流感觉自己周边顿时就阳光灿烂明亮了起来,明媚到他可以穿着大裤衩球场上挥洒汗水。


    许昔流注视着对方倔强的背影,感到莫名其妙。


    吃饭还能把自己吃生气了,也是奇怪。


    难道是在生气自己吃饭时没招呼招呼他?可是一般豪门大少爷吃饭不是特别讲究不喜欢说话聊天的嘛。


    许昔流吃饱了,人就有些懒懒的,思绪有一搭没一搭。


    他的注意力只在主角攻身上待了片刻,就移开了,感受了一下充实的胃部,决定出门散散步消消食。


    好歹这座山庄未来他也要住一阵子的,总得熟悉熟悉吧。


    这么想着,许昔流站起身,可是还没来得及走,就看见管家钟叔走了过来,看方向,是直奔他。


    果然,对方过来第一句话就是:“先生同我说了,许医生这段时间住在山庄里。”


    许昔流点点头。


    钟叔身为管家,这种事当然会知道。


    毕竟他住在这的具体事宜还得对方安排。


    仿佛知道他的想法似的,下一秒管家就道:“那许医生现在跟我过来看看房间吧,有什么需要的


    ,我好再做准备。”


    许昔流一听,想了想,提议:“要不,我就直接住在之前留宿的那间客房吧?”


    省得折腾了。


    管家笑眯眯的,看样子对他能够住在这里感到很高兴。只是他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中年管家讶异了一下,摇摇头:“这个先生已经安排好了许医生住在哪里,许医生要是不满意的话,可以和先生说换一换。”


    许昔流一听还是算了吧,和主角攻去说,他说不定还得被对方讥讽一番。再说了,他对之前留宿的那间客房也没啥感情,只是懒得折腾,如今既然主角攻已经给他选好了,那就直接去呗。


    于是许昔流就道:“不用了,麻烦钟叔带我过去一下。”


    管家笑着点点头了。


    许昔流就暂时放弃了自己散步的想法,跟着过去。


    然后一走就跟着管家走到了主角攻的卧室附近。


    看着这熟悉的场景,熟悉的构造,熟悉的还没接近就已经觉得阴沉的感觉,许昔流忽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纳闷:“钟叔,我的房间是哪一个?”


    三楼是主角攻卧室所在地,还有书房,可以说三楼一整个就是主角攻经常待的地方,由于对方喜静的缘故,连佣人也不怎么来,这里处处充斥着对方的气息,非常私人。


    再走马上就走主角攻卧室里去了!


    听见他这话,管家停下脚步,利索地伸出手一指一间房门:“在这里。”


    许昔流目光跟着移过去,发现那间房,赫然就在主角攻卧室的旁边。


    邻近,超级近。


    近到什么程度呢,近到两扇房门都亲亲热热的挨着,出门拐个弯一个不留神就拐对方屋子里去了。


    “这?”许昔流震惊。


    没开玩笑吧?


    哪有客人就住在主人家旁边的!


    太过于震惊,许昔流表情管理都垮了大半,连金边眼镜自带的温和味道都瞬间凝固。他一脸没再逗我吧表情,看看自己未来的房间,看看旁边主角攻的房门,再看看站在旁边的管家,感到魔幻。


    “这这离秦先生有点太近了吧?”


    察觉到自己有点失态,许昔流连忙眨眨眼,微笑。


    管家适时出口,仍是笑呵呵的,和蔼极了:“许医生别紧张,先生说近一些方便许医生随时照顾,而且先生说,平日里他想与许医生多交流交流。”


    交流?


    他和主角攻有什么好交流的?


    相看两相厌吗?


    许昔流还想再挣扎挣扎,住主角攻附近他没问题,住主角攻旁边怎么想怎么怪异。


    然而他还没拒绝出口,旁边那扇门前就出现了一抹人影,男人坐在轮椅上,施施然整理了一下衣袖,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看,轻声问:“怎么样,这个房间还满意吗许医生?”


    许医生本人:


    不怎么样啊!!


    许昔流表情变了又变,才堪堪变回温和柔善的样子,就是唇边的笑容多少有点僵硬。他摆出一副关切的表情,情真意切极限拉扯:“我觉得吧,秦先生身体不好,还是得静养才对,修身养性。我平时比较闹腾,住在这里恐怕会吵到秦先生,我看我还是住在别的地方吧,之前暂住的那间客房就不错。”


    秦罹难得耐心地听他说完,坐在轮椅上,黑眸半阖唇角微勾,缓缓点点头,看不出表情。


    然后在青年期待的目光下无情拒绝,一撩眼皮,笑容耐人寻味:“不行啊,比起这个,我更觉得我目前的身体状况离不开许医生的呵护。”


    “许医生之前不是说过吗,关心我的身体,是许医生的职责。”


    许昔流哽住。


    居然拿他之前的话堵他。


    心机!


    然而此时此刻,他也没办法收回自己曾经说过的话,不然就是虚伪。于是两人对视了几秒,被男人拿阴沉发冷的目光盯着看,许昔流只好勉勉强强,不情不愿的接受了这个结果,微笑:“好,那我就住在这吧。”


    尾音里依稀可见咬牙切齿。


    秦罹眯着黑眸细细欣赏着他这位私人医生的表情,阴冷不屑笑了笑。


    特意安排了一个离他这么近的房间,就是为了给对方下手的机会。


    现在离他这么近,表面上装的不情不愿,实际上心里该乐开花了吧?


    呵,大喜过望了许医生!


    许昔流懒得和男人在门口假情假意,长腿一迈就进了他的房间。


    一进门,他脸上的微笑落了下来,皱眉思索。


    不对劲,之前住客房都住的好好的,现在给他突然挪到了这,怎么想都觉得主角攻这个安排处处透着古怪。


    他才不相信男人那套需要他照顾的话术。


    这人平时烦他都烦的不行,怎么可能愿意离这么近?一定有阴谋!


    但具体阴谋在何处,他又说不上来。


    许昔流叹了口气。


    他和主角攻无冤无仇,抛开对方不爱吃药不尊医嘱是个叛逆崽外,他和主角攻唯一能称得上“深仇大恨”的大概就是原著中私人医生是反派那方的人想对主角攻下毒手了吧。


    可现在他又没干那种事,就算把他翻个底朝天,他也是清清白白的。


    而且男人对他态度又很微妙,具体什么微妙他也说不出来,就是感觉怪怪的


    沉思了半天,他也找不出问题所在,最终归结于男人钱多想丢着玩。


    许昔流决定暂时不去想这些东西烦心,走一步看一步。


    他环顾四周打量着这间未来他要居住一段日子的房间,比之前那间客房大上了不少,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和主角攻卧室离得近的缘故,风格上特别像对方的卧室,这令他有一种自己就是住在主角攻卧室的不适感。


    许昔流面色复杂,目光移向旁边,惊喜的发现这里有个面积超级大的阳台。


    采光优秀,没事时可以吹吹风晒晒太阳,他挺喜欢。


    他走过去,想眺望眺望远处的风景,别墅处在山庄中心,又是半山腰,风景一定相当不错。


    然而进到阳台里面了,许昔流才发现,这个阳台不是只有他这一块,而是横向的一长溜,似乎还联通着其他房间


    他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而且预感极为强烈!


    许昔流试探着往旁边走,走了没几步,果然看见那边还有一道门,和自己这边平行,里面赫然是——


    屋子里的男人抬头,似乎察觉到了外面的动静,点点阳光落在他俊美面容上,却驱不散眉宇间笼罩着一层阴沉。秦罹似笑非笑,盯着许昔流:“许医生不在自己房间里好好待着,怎么走到我这里来了?”


    许昔流:“”


    草了。


    他居然和主角攻共用一个大阳台!


    这一刻,许昔流内心五味杂陈。


    两人隔着道半开的玻璃推拉门相顾无言,与许昔流复杂面色不同的是,秦罹却是缓缓笑了。


    他对目前情况很满意。


    这就是他要一力促成的。


    过近的距离,便捷的通道,许昔流要想对他做点什么,都不用费劲巴拉从正门进入,通过这个可以联通两个房间的大阳台,对方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进入,完全不用担心外面走廊上有可能存在的监控。


    秦罹欣赏着青年漂亮脸蛋上的表情,愉悦的眯了眯眼。


    没想到却听见青年说:“秦先生,这不好吧?”


    不好?


    什么不好?


    哼,欲擒故纵罢了。


    秦罹完全忽略许昔流眼底的复杂和无语之色,只看见了挣扎。


    他缓缓道:“没什么不好的,阳台很大,许医生偶尔找我的时候,可以直接从那里过来,很方便快捷。”


    许昔流再度无语。


    这不是什么方不方便快不快捷的事,这是私不私人的问题!


    他们俩的关系,还没亲密到可以分享一个大阳台,你突然到我房间里,我猝不及防去了你那边,我们俩在阳台上和风细雨有说有笑聊天的程度吧??


    一想到那种场面,许昔流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还想拒绝,想换个房间,还没开口就被男人堵住了。秦罹朝他挥了挥手,不耐烦地道:“好了,我累了许医生,我吩咐了司机,你要是有空的话,现在可以回家收拾一点你需要的东西过来,尽早安定。”


    许昔流:“”


    半晌咬牙:“好。”


    他算是看出来了,对方是铁了心的要他住这。


    如果不是看见了男人脸上对他的那一点嫌弃之色,许昔流都要开始怀疑对方是不是对他抱有什么龌龊的心思,借着居住之便要占他便宜了!


    噫。


    好恐怖。


    他连忙打散自己这个诡异的念头,扭身回去。


    看了看时间,许昔流决定顺应秦罹说的,回家去拿点东西过来。其实用品什么的倒还好,山庄里什么都有,不缺,关键是衣服,还有最最最重要的,他喜欢吃的糖。这些东西山庄里肯定是没有的,他得回家拿过来。


    刚才被主角攻气的想吃点甜的缓缓心情,下意识一摸兜,摸了个空才发现自己兜里的那两三颗已经吃完了,顿时心痒难耐。


    于是许昔流立马朝外面走去。


    大概是秦罹已经吩咐好了的缘故,他走出别墅,外面已经有车在等着了。司机是个做事利落话不多说的,看见许昔流上车,问了许昔流的住处,一踩油门就走了。通过车行驶过程中的平稳程度判断,这个司机和上回他和男人去公司的那个是同一个,技术相当不赖。


    没过多久,就到了市区他住的公寓楼底下。


    许昔流同司机小哥说了一声让他等等,自己上去了,本来司机念着老板的叮嘱,还想上来帮帮许昔流的,只是被许昔流婉拒了,毕竟他的东西并不多,不需要兴师动众。


    回了家,简单收拾了一下,顺便把家里检查了一下,许昔流就要离开了。


    然而在走之前,他突然想到了一个东西,又鬼使神差返回。


    许昔流站定在一个箱子前,望着箱子里满满当当的东西,哼哼笑了两声,温和漂亮的面容上难得出现了狡黠和算计。


    他大手一挥,一整个纸箱子全部带走!


    再次回到山庄的时候,管家好心出来帮他拿东西。


    看见许昔流带过来的纸箱子,管家讶异了一瞬,委婉提醒:“其实许医生不需要带这么多东西的,日常用具,房间里都齐全”


    许昔流笑眯眯:“我知道,这个是我带给秦先生的礼物。”


    “礼物?”管家有些意外,但挺高兴,“许医生有心了,那我帮你同先生说一声吧。”


    许昔流闻言脸上笑意更深,金边镜片后的桃花眼微微眯起,像一只打着坏主意的狡诈狐狸。


    他点点头。


    “好啊。”


    “我觉得秦先生一定会喜欢的。”


    等到了三楼房间的时候,管家已经将此事告诉给了男人,对方一脸倨傲的等在门口,黑眸沉沉的定在许昔流身上。


    “听说你要送我东西?”秦罹漫不经心问。


    这小狐狸出去一趟回来,想耍什么花招?


    虽然表面上极为不在意,可男人眸底,却是掺杂着些许好奇,眸光在青年身上和空空荡荡的手上打转。


    “是啊,”许昔流笑眯眯,笑容甜美又真诚,“上次看到秦先生东西损坏,觉得很惋惜,幸好我多买了几个。”


    秦罹听到这里已经觉得不太对了,他想说不用了,可是没有快过青年,稍一走神的工夫,手里就被不容拒绝地塞进来一个圆滚滚的物件。


    他低头一看,是一个二哈形状的闹钟。


    二哈狗头贱兮兮的,做的逼真,一对黑豆豆眼瞧着十分精神,仿佛在说“你瞅啥?”


    秦罹霎时间回忆起来被这个闹钟支配的恐惧。


    他:“”


    整个人一僵。


    许昔流笑眯眯的,欣慰叹喟:“有了这个,秦先生要好好按时吃药啊。”


    秦罹阴狠盯他。


    许昔流仿佛察觉不到男人视线似的,笑容满面,微微侧身,露出身后一个大纸箱子。


    “秦先生不必担心,这里还有很多呢。”


    “够用了。”


    他一字一顿,意有所指。


    秦罹也成功的从青年侧过的半个身子,看见位于其后大纸箱子里面的东西——


    满满当当的二哈狗头闹钟。


    各种各样的表情,同样的贱兮兮黑豆豆眼。


    秦罹:“”


    许昔流瞧见男人表情,得意勾唇。


    哈哈,汗流浃背了吧秦总!


    第29章


    许昔流把满满当当一大箱子闹钟交给秦罹之后,稍微欣赏了一下对方黑脸仿佛吃了苍蝇的表情,就愉悦至极地回房了。


    他不敢多看,生怕男人回过来味找他茬。


    现在能看到对方闷不吭声吃瘪,已经是件很值得高兴的事了。


    不枉他费劲巴拉把纸箱子拖回来。


    他从兜里摸出颗小巧精致的糖果,白皙修长的手指灵巧的剥开,玫瑰荔枝味道的糖转眼就进了嘴里。许昔流含着糖,桃花眼弯弯,反手关上房门,阻绝了外面男人的身影。


    许昔流走后,秦罹盯着纸箱子,耳边似乎已经回想起那炸裂天际的闹钟声了,铃铃铃吵的他心脏都跟着反常。仿佛看见一个两个三个哈士奇在他跟前跳舞,扯着他的耳朵干嚎于是恍惚地闭了闭眼,眉间皱痕很深,感到深深地疲惫。


    他掐掐眉心,把自己怀里被青年塞过来的那只闹钟反手丢进箱子里。觉得青年此举必定有深意,再加上面前足足有一箱子,就打消了自己一开始看到这个东西想摔坏的想法,却也不想留着碍眼,挥挥手吩咐管家把这个箱子拖下去,最好永远封存在杂物间,此生不见天日。


    然后转身,去了书房。


    他过会儿还有一场会要开。


    脚受伤了,不方便去公司,就只好开视频会议。


    这次不同于上回在秦氏带着许昔流,而是一场十分重要的会议。


    几个月前他被迫住到山庄后,就一直没再管过秦氏里的事,而他在浑浑噩噩期间,他叔父秦章远不知道在老爷子跟前如何花言巧语,使得老爷子信了他的鬼话让他入主秦氏,导致外面一度风言风语说他这个继承人如何如何完蛋,秦章远一派气焰前所未有的嚣张。


    那段时间他身体不好自顾无暇,虽然留了心腹保证秦氏发展大方向不会错,可被秦章远那个蠢货一折腾,秦氏也够乌烟瘴气的了。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拨乱反正,有效剪除掉他叔父横七竖八长出来的羽翼,至于精心谋划了许久的秦章远怎么想,关他什么事。


    蠢货要有自知之明。


    肖想得不到的东西终究不会长久。


    秦罹扯出一抹阴冷嘲讽的笑。


    会议开的冗长,一不留神时间就过去了大半,开完会的时候,天色已经逐渐暗下去了,到了傍晚时分。


    外头霞光漫天,大概是刚下过雨没多久,山林间空气质量格外好的缘故吧,连霞光都比别处来的鲜亮。浓郁的橘红洒满整块地板,屋子里没开灯,显得有点暗,这霞光与昏暗掺在一起,莫名沾染上了神秘诡谲的色彩,有不少落在了秦罹身上,使得那张轮廓分明的脸愈发英俊惊艳。


    其他人都退出会议后,庄桉的声音透过扬声器传过来:“秦总,许医生的事还要继续往下查吗?”


    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什么的秦罹被这一声唤回了神思,当即冷笑一声:“查,当然要查,一丝一毫也不要放过。”


    他之前查私人医生,背景上没查出来什么,可从秦章远那边顺着查,倒是查出来了不少蛛丝马迹。


    他倒要看看,继续查下去,对方会给他什么样的惊喜。


    思及此,秦罹又冷静下来,吩咐过去另外一件事:“除了这个,也查一下秦章远身边的人,事无巨细。”


    “好。”


    庄桉答应了,室内又重归沉寂。


    秦罹吩咐完那句后,又不可自抑地陷入了回忆。


    他五岁时秦家发生了一场惨案,一直到现在,那件事在秦家都是讳莫如深的存在。他的亲生父亲在当时的车祸中当场死亡,目睹这一切的母亲后面跟着疯了,他那时候还小,刚好经历过一场绑架案艰难逃出来,回到家就惊闻噩耗,根本不知道究竟发生什么,此后很长很长的一段时光,他都生活在其中的阴影之中。


    秦老爷子一共就两个儿子,大儿子他父亲,小儿子就是他叔父。秦家古板又遵规守序,秦氏原先是他父亲这个长子继承的,后来大房死的死疯的疯,唯一的儿子又年纪尚小,后来的秦氏就被二房掌控,到了秦罹成年时,才被秦老爷子又交还到了秦罹这个长孙手里。


    从既得利益来看,他父母死亡,他叔父最高兴。


    秦罹自始至终都怀疑他父母的惨案与秦章远这个畜生有关。


    只不过事情发生时已经是二十多年前了,那时候他才五岁,懵懵懂懂,根本察觉不到其下的深意。后来长大了有所怀疑,但是相关证据都湮灭在了过长的时间里,收集起来相当困难,就算有,也被秦章远掩饰的一干二净了,这也是他一直都没有找到确切证据的原因。


    然而


    秦罹皱着眉,越想心情越糟糕,细细密密的头疼逐渐席卷上来,使得他眼神也发着狠。


    房间里更黑了,天边彩云逐渐被夜幕吞噬,像一只幽深大嘴,贪婪地吞吃着一切。


    终于,在远处天际最后一缕晚霞被吞没,夜晚骤然降临的时候,静静坐在幽暗房间的秦罹仿佛感知到了一种熟悉的血脉觉醒,伴随着隐隐的头疼,胸口越来越激荡,情绪越来越激烈,最后无可抑制地发出了重重一声冷笑!


    呵!


    都该死!


    管他什么证据,秦章远该死!


    他扯着唇,扯出一丝讥讽至极的弧度,刚想说点什么抒发一下情绪,一转眼就对上了桌边放置着的东西。


    尖尖耳,豆豆眼。


    眼神相当智慧,贱兮兮的瞅过来,赫然是他点名丢进仓库的狗头闹钟。


    两双眼睛对上,被那对睿智的黑豆豆眼一激,秦罹翻腾的热血有一瞬的冷却。


    他定了定神看过去,发现闹钟上附着一张字条,钟叔在上面留言:【许医生说的还是有道理的,先生要按时吃药,这个留着有用处。】


    他一哽。


    又是许昔流!


    这只狡诈狐狸究竟使了什么妖法!


    再仔细一看,书房里不止办公桌上有这一只闹钟,书架上,沙发上,到处都有,粗略一数,足足五六个。


    秦罹:“”


    他头更疼了,闭眼揉了揉太阳穴。


    转身离开书房,决心眼不见为净,然而到了卧室,离大老远就看见床头柜上立着一个圆滚滚的东西,经典黑白配色,二哈咧着个大嘴笑的傻气冲天,智慧的光芒从鼻孔冒出。


    秦罹觉得胸口更堵了。


    这口气堵的他晚上连晚饭都没吃,闷在房间里。


    许昔流晚上吃饭的时候,在饭桌上没瞧见男人,还好奇的问了管家一嘴。


    管家说:“先生晚间身体有点不舒服,还在房间里,没有胃口,也不愿意吃。”


    许昔流听了第一反应是皱眉。


    “不吃饭怎么行,就算身体难受,多多少少也得吃一点吧。”


    “他还有胃病呢。”


    许昔流都能想象的出来,对方对身体不负责任任性不吃饭,到了半夜肯定会饿,饿还不说,极大可能胃病会犯胃部抽疼,到时候又折腾得他睡不了好觉。


    这么想着,许昔流觉得美味的晚饭都没滋没味了起来。


    “是啊,先生比较固执,不听劝,我也担心。”管家钟叔幽幽叹了口气,满脸的担忧。可当目光瞥到许昔流脸上时,看见青年眼底的失魂落魄和明显不在状态的吃饭动作,顿了顿,笑意加深,忽然转移了话题,笑眯眯:“不如许医生去劝劝先生吧,先生很听你的话,许医生去的话先生一定会愿意吃饭的。”


    什么?


    “这怎么可能?!”


    许昔流不假思索立马反驳。


    开玩笑,主角攻听他的话,那太阳得打西边出来了吧?


    许昔流一度以为眼前的中年管家是在逗他玩,然而对方的态度却不似那样,很认真:“许医生身为先生的私人医生,你说的话,先生多少会听的。就像吃药一样,虽然先生不情不愿,可还是按照许医生说的好好吃了,这一个月以来发病次数都减少了很多,身体慢慢恢复得越来越好,只有雨夜那天比较严重。”


    许昔流闻言还想反驳,可听到管家最后一句时,还是好奇占了上风,忍不住问:“雨夜?秦先生雨夜发病是有什么原因吗?”


    他记得穿书那晚也是雨夜来着,暴雨下的相当大。


    而这两次,都是主角攻发病特别严重的时候,若说没有关系,不太可能。


    管家笑意浅了一点,这话似乎触及到了什么不好的往事,连这位素来和蔼的中年男人都变得感伤了些。


    许昔流见状很识时务:“抱歉,不方便的话就不用说了,当我没问。”


    索性他又不是心理医生,只给主角攻治疗外伤小病什么的,没必要知道的这么全面。人都有隐私他是知道的,刚才也只是乍一听闻升起好奇心忍不住追问了一句罢了,如今反应过来,许昔流又恢复成平常礼貌温和、万事不关心的样子。


    钟叔看了许昔流一眼,叹了口气,摇摇头:“其实没什么,就是先生小时候经历过一些不太好的事,所以一到雨夜,就会特别敏感。”


    “关于这些,我不太方便细说,但是许医生和先生感情好了之后,相信先生以后会主动告诉你的。”


    许昔流还沉浸在男人小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在脑海里试图搜罗原书相关剧情,结果刚回过神就听见管家这一句奇奇怪怪的话,神情立马就变得古怪起来。


    什么叫感情好了,他和主角攻能有什么感情好的?


    难道说的是他俩这种可歌可泣互相嫌弃的医患感情?


    许昔流忍不住笑起来,下一秒笑容就消失了。


    钟叔笑眯眯:“等会儿的晚饭,还请麻烦许医生给先生送一下吧,毕竟,不吃晚饭,对身体真的不好。”


    许昔流温和的神情都有点淡了,皱眉,十分想拒绝。


    其实若是可以的话,他巴不得离男人远远的,哪会主动往对方跟前送?然而目光触及管家情真意切十分期待的表情,眼神里都冒着微光,他拒绝的话在嘴里转悠了两圈,又咽了回去,艰难道:“好吧,但我不能保证秦先生真的会吃。”


    算了,去吧。


    男人不怎么样,但是管家倒是对他挺好的。


    许昔流不忍心拒绝。


    “没事,许医生去就已经很好了,先生若是真的铁了心,也怨不得许医生。”管家叹气。


    于是稀里糊涂答应了之后,许昔流这顿晚饭吃的神思不属。


    饭后,属于秦罹的清淡一些的饭食被端了上来。


    管家还朝他做了个加油的手势。


    许昔流:“”


    没想到他也有劝饭的一天。


    他心里叹了口气,认命地带着饭回到三楼,敲响主角攻的房门。


    “秦先生,睡了吗?”


    他喊了一声,里面没动静。


    又敲敲门,还是没动静。


    许昔流原地思考了两秒,忽然想到什么,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然后径直走向阳台,进了阳台后又往另一边走,最终刷拉一下拉开隔壁的阳台推拉门——


    里面的男人神色不虞的看过来,同男人对上视线后,许昔流露出一个和善又好看的微笑。


    “秦先生晚上好呀。”


    秦罹:“”


    傍晚因为闹钟憋在胸口的那口气,更闷了一些。


    秦罹怎么都没有想到,他亲自安排的这个房间,如今会有这种走向。


    他阴郁的目光在青年身上转悠,在青年笑的漂亮、桃花眼弯弯的脸蛋上定了定,又移到青年手里提着的食盒上,重重哼了一声。


    任谁都能听出来他此刻心情的不爽。


    许昔流不知道男人为啥又生了那么大的气,在他看来,对方似乎就没有心情好的时候,也并不在意。


    屋子里没开灯,昏暗一片,许昔流不适应这样的环境,路都看不见。就当先走到开关前开了灯,室内一片大亮才悠悠然返回,在男人身边坐下,把带来的食盒推到对方面前,打开,贴心道:“吃饭吧,做了滑蛋芦笋,虾仁鲍鱼海鲜粥都是清淡的对胃好的,趁热吃。”


    秦罹瞥了一眼,不动,硬梆梆:“没有胃口。”


    许昔流不为所动:“没有胃口也要多少吃一点,不然半夜胃会痛,而且这些东西味道挺不错的”


    这话是实话。


    山庄里的大厨不知道是从哪挖来的,手艺那叫一个好。


    要让许昔流吃一辈子他都愿意。


    秦罹垂眸听着眼前医生絮絮叨叨,对方本就清越好听的嗓音在这样的情境下又平添了几分温柔,好像十足情真意切一般。他目光在青年不断张合的淡色唇瓣上滑过了一瞬,意味不明低声问:“你做的?”


    知道他因为闹钟的事不爽,所以特地做了饭食讨好他?


    脑中闪过这个念头,秦罹心中情绪莫名。


    有一点奇怪的欣喜,有一点莫名的微妙,还有更多的则是不自在。


    只是为了让他不胃疼,有必要做到这个地步么


    许昔流没听清男人说了什么,以为问的是管家让干的吗之类,就囫囵点点头,积极劝饭,期待对方赶紧吃两口他好回去。


    秦罹闻言,胸腔中情绪更加复杂,黑眸中神色沉沉。可思绪走到这,他又想到了青年的身份,倏然清醒,眼神一秒变得凌厉警惕。


    不对


    哼,恐怕是想温水煮青蛙让他放松警惕,从而好实施后手吧!


    这该死的狡猾狐狸,差点迷惑住了他!


    秦罹自认发现了真相,那些复杂奇妙的心情散去,转而升腾起的是淡淡的不爽与烦躁。


    这心情,与那天得知对方可能与秦章远有联系时并无二至,就也愈发使得秦罹眼神发冷。


    他阴鸷地冷笑了一声,接过碗开吃!


    许昔流被男人的冷笑吓了一跳,反应过来的时候对方已经低头吃饭了。


    他莫名其妙。


    难道这冷笑是对方的吃饭前摇?


    他表示不解。


    男人吃法时的动作也挺好看,许昔流见对方吃了,也便停下絮絮叨叨的劝饭行为,撑着脸颊百无聊赖地看着对方吃。


    他本以为秦罹吃几口就会停下不耐烦,谁知对方竟然吃了个干干净净?


    这可惊讶到他了。


    秦罹闷着一口气吃完,表情依旧不怎么好看,放下筷子:“这下许医生满意了吧!”


    许昔流:“满意。”


    满意过头了简直。


    任务完成,他懒得在这里多待,收拾收拾食盒,就告别男人下楼找管家交差了,他身后,男人的目光一直阴冷地黏在他背后,目送他出去。


    钟叔看见许昔流回来,瞥到饭盒里空空如也的碗,惊喜极了:“我就知道许医生有这样的能力!”


    说着还给许昔流竖了个大拇指。


    许昔流沉默,微笑。


    他怎么不知道自己有这种神奇的能力?


    秦罹肯吃饭,管家明显轻松多了。许昔流又和管家聊了一会儿,才回房。第一次这么正式的在山庄里住下来,他还有些迷茫和不适应,在屋子里茫茫然转了几圈,才一拍脑袋想起来自己该去洗澡,洗完澡出来就径直瘫在床上,打算玩一会儿手机就睡觉,这一天天的,可真够累的。


    到了九、十点钟的时候,许昔流把手机往旁边一扔,闭上眼,躺的安详。


    然而——


    半小时过去了,他皱眉,翻了个身。


    一小时过去了,他啧一声,翻了两个身。


    两个半小时过去了,许昔流腾地一下坐起,脸上满是难以置信。


    他!失!眠!了!


    怎会如此?


    他冷静下来想了想,觉得是自己不太适应的原因,毕竟今天是第一次、如此正式地在这里住下,而且旁边很近的地方就是主角攻可他以前也没有认床的习惯啊,从来都是到哪都能睡,倒头就能睡,这在床上辗转反侧的经历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许昔流想不通,只好平静自己心情再度躺下闭眼。


    冷静冷静。


    失眠最忌心情浮躁。


    越急躁越睡不着。


    闭上眼,什么都不想,他可以的


    夜凉如水,凌晨两点十五的时候,许昔流再一次冷静地睁眼,一双桃花眼里一丝一毫的睡意都没有,清醒的像是打了鸡血。


    他气笑了。


    好好好,睡不着是吧。


    失眠是吧。


    他咬牙起身,坐在床上,环视屋内,失去了金边眼镜温和气质的加持,此刻那双桃花眼凌厉,透着满满的烦躁,还有不少因为睡不着觉而滋生出来的怨气。偏偏他唇角本就翘,还气的勾唇,表情一动起来,脸也更明艳灵动了几分,锐气逼人。


    许昔流此时此刻暴躁的真特么想一拳把太阳揍出来谁也别睡!


    他对失眠的原因想了又想,最终视线缓缓投向不远处的阳台


    一定是因为这里联通主角攻的房间,他没有安全感,才睡不着的。


    都怪对方!


    此刻夜已深,静谧的可以,山庄里静悄悄的,完全听不见一点声音,连呼吸声都显得吵闹,显然大家都已经熟睡了。


    许昔流睡不着,越在床上待着越烦。索性也不在床上干坐着,下床拉开窗帘去了阳台试图静心。


    山林里密密麻麻的都是树,借着微弱的月光能瞧见横斜的枝叶影子,远处更深一点的地方更是黑的纯粹,一团一团的。山庄坐落在半山腰,眺望远处,能瞧见那边城市里的流光溢彩,时不时地还能看见凌晨时分行驶在马路上的车,小的像甲壳虫。


    许昔流回头望了望隔壁幽静的房间,眯了眯桃花眼。


    这个点,估计主角攻也睡着了。


    草,凭什么,致使他失眠的罪魁祸首却是睡的香甜。


    许昔流此时此刻怨气比鬼大,心里烦躁,为了排解这股燥意忍不住在阳台上来来回回走来走去,拖鞋走得啪嗒啪嗒响,时不时还幽幽盯着男人的房间气恼地冷哼。


    越想越气。


    而此时,与阳台一门之隔的卧室内——


    幽暗无光、拉着厚厚窗帘的屋子里,男人静静坐着,似乎要融进黑暗里。


    秦罹其实并没有睡下,自从来到山庄里以后,他晚上就经常睡不着,失眠整夜更是常事。再加上他精神状态不好,失眠多思,很容易就自顾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恍惚混沌,所以久而久之,他也习惯了。


    哪怕这种黑暗会加剧他的恍惚,影响他的神思,他也自虐般的享受着。


    对他来说,夜晚是他的王国,他一个人的世界,在这个时间段里,他最常做的就是独自一个人在夜里品味这种孤冷幽寂。


    这种感觉,令他着迷!


    秦罹勾了下唇角,任由自己的毁灭情绪在黑暗里流淌蔓延。


    月光皎洁,哪怕被厚厚窗帘所掩盖,也在不遗余力的透过缝隙钻进来。


    秦罹内心的冲动渐渐被这银白的月光勾起,刚想顺应心情发出重重一声无限凉薄无限嘲讽无限阴暗的“呵”,却耳尖地听见外面有奇怪的声音。


    啪嗒啪嗒。


    时而急促,时而轻缓。


    时而靠近,时而远离。


    飘飘忽忽,不可琢磨。像是一个人走路的声音。


    他眼底的恍惚霎时间消退了大半,胸腔中激情退却,面无表情的盯着外面大阳台的方向看。


    什么东西?


    伴随着这个啪嗒啪嗒疑似拖鞋拍击地面的声音,还有空灵、似真似幻的叹息声跟着响起,以及偶尔出现的粗重急促飘渺骇人的呼吸声。


    深夜空无一人的阳台,能存在什么东西?


    一切都似乎指向那个恐怖的猜想。


    仿佛印证了这个猜想似的,周围空气骤冷,窗帘上渐渐显现了一个幽黑的影子,被月光扭曲拉长,诡异到了极点,怨气极重的扭曲音调紧接着响起,仿佛泣血:“你怎么睡得着的”


    秦罹眼也不眨的盯着窗帘上那可怖的影子看,没有害怕,没有恐惧,反而露出了一个不屑至极的笑。


    呵。


    就算是来索命的鬼,也得死在他手里!


    他走过去,无视脚上伤口的刺痛,噙着冷笑一把掀开窗帘拉开推拉门——


    后面的幽影霎时显现在眼前!


    秦罹抬手准备快准狠地擒住幽影,却没想到黑影直勾勾往前,转瞬砸在他身上,不似鬼影那般飘乎无物,反倒□□似的沉重,带动得他也跟着朝后倒去!


    仰倒在地上,后背接触到地板,肩胛骨一阵剧痛,秦罹闷哼一声。


    压在他身上的影子也尤其重,倒下那一刻的力道砸的他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顾不得后背的疼意,秦罹阴冷地扯唇翻身一把将幽影压在下去,恶狠狠掐住脖子。


    借着月光,他看清了“幽影”的脸。


    不是想象中惨白渗血骇人,反倒出奇的好看。


    白皙莹润的皮肤,上挑勾人的桃花眼,还有紧紧抿着的淡色唇瓣,像是夜色里惑人心魄的妖精。


    “怎么是你?”


    秦罹看着身下的许昔流,震惊住了。


    第30章


    许昔流躺在地板上,上面是死死压着他的秦罹,脖子上卡着只大手叫他动弹不得。那只手青筋暴起,小臂肌肉鼓胀,在薄薄的睡衣底下凸显出来,让人毫不怀疑其下蕴含的力道。浓稠的黑暗里,他依稀看见男人的那双黑眸,闪着凛冽的光,如同野兽。


    被男人厉声质问,他抿抿唇,也十分懵逼。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他也想知道。


    片刻前,许昔流还在大阳台上来回走动排解怨气和郁闷。深夜本就安静,山林里连声鸟叫都没有,只有偶尔风刮过树梢枝叶摇晃的沙沙声,衬得夜晚更加寂静,好像天地间只有他一个人清醒似的。


    睡不着觉本就幽怨,意识到这点更是莫名的委屈,气的许昔流抿紧唇,在阳台地板上恨恨跺了两脚,又因为还怀着道德感担心打扰到了别墅里其他人睡觉而不敢使劲,于是更加憋屈,他真想将致使他睡不着觉的罪魁祸首拖出来狠狠摇醒让他也尝尝这种滋味!


    这么想着的许昔流咬牙望向隔壁门。


    这时,在寂静到过分的深夜里,他似乎听到一点奇怪的声音。


    隐隐约约的,好像有又好像没有,隔着道墙飘飘渺渺,伴着偶尔外面风拂过枝梢的沙沙声,格外凄凉彻骨。


    有点像笑声,比较短促,乍一听的话,好像是人的冷笑声?


    这大晚上的哪来的冷笑?


    许昔流瞬间鸡皮疙瘩就起来了。


    他搓了搓胳膊,定了定神仔细瞧了瞧周围。大阳台空间开阔,他的房间开着灯,暖光透过来,驱散了阳台上一部分黑暗,使得这里的光线不至于那么暗,这明亮温暖的暖光抚平了不少许昔流心头的不安。


    但是越往主角攻那个方向过去,就越黑,毕竟主角攻那边的房间灯是黑着的。可如果许昔流没听错的话,那声似真似幻飘渺又瘆人的冷笑就是从对方那边传来的。


    什么情况?


    闹鬼?


    脑中闪现出这个想法的许昔流在起过鸡皮疙瘩冷静下来了之后,第一反应不是害怕,而是愤怒。


    玛德真是够了!


    本来睡不着觉就已经够烦的了,现在还给他整这死出,装神弄鬼是吧?


    实话实说,他现在失眠的怨气比鬼还大,有本事装神弄鬼,有本事出来碰碰啊,谁吓唬谁还不一定呢!


    许昔流满心的怨气和暴躁,一张好看的脸蛋上满是恼怒,微笑着往那边走,想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然而他刚在秦罹房间通往阳台的推拉门前站定,那声音就突然没有了,重归寂静。


    怎么,这是怂了?


    他极度不爽,皱眉倾身侧耳听里面的动静,还没等他听出来什么,面前的门就刷拉一下开了,黑洞洞的,一阵凉风袭来,手扶在门上毫无依靠的许昔流猝不及防往前倾倒,瞪大了一双桃花眼,眼睁睁瞧着自己往前撞到了什么硬硬的东西,然后一块重重倒在了地板上。


    这一摔摔的他七荤八素,什么怨气什么恼怒都摔没了,只剩下迷茫。虽然砸到了什么东西一块摔倒给他做了垫背,但许昔流还是觉得自己的脑袋都摔的晕晕的。


    这是真“撞鬼”了不成?


    等等,鬼有实体吗?


    不对劲啊。


    倒地的那一刻,许昔流敏锐的听见身下的东西发出了一声闷哼,音调很轻,可质感听起来却很熟悉,低沉沉的,像是刚才才听见的那声飘渺的冷笑。


    而且,许昔流还摸到身下的东西虽然硬梆梆的,但是仔细一感受却是透着柔软,摸上去像是肌肉?


    并且还暖暖的,明显是属于人的体温,他摔在对方身上,头枕着对方的胸膛部位,还能感受到底下胸腔呼吸时的起伏与闷哼时的轻微震动。


    有呼吸。


    这是人,不是鬼。


    还是在主角攻房间里的人,是谁已经不言而喻了。


    许昔流都没时间去思考为什么对方大半夜的在那傻逼冷笑而且还疑似往阳台走导致他俩摔个正着,下一秒他的位置就被翻转了一下,从趴着变成躺着,被人重重压在地上,本就摔的没反应过来的许昔流天旋地转之下更晕了,稀里糊涂的,眯着桃花眼隔了好几秒才缓过来,也听见了男人那番含着冷怒与质问的话。


    真有意思,这罪魁祸首反倒有理了。


    这一问可不得了,许昔流原本因为懵逼摔倒消散大半的恼怒都被重新问出来了,他哈了一声,同样不客气的质问回去:“你问我?我还想问问你大半夜的不睡觉在那冷笑什么呢!”


    他再度看进男人凛冽的眸子里。


    在黑暗里,两人对视。


    男人大手还卡在他脖子上,许昔流扒拉着他的手,不甘示弱瞪回去。


    狗男人掐的真紧。


    喘不过气了。


    许昔流气怒交加,使劲抠着对方的手指头,这才松了点。


    秦罹被反问的一蒙。


    冷笑?


    或许有吧。


    但那不重要,重要的是许昔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这个时间点,对方应该已经睡着了才对。


    想到了什么,秦罹黑眸又阴郁了起来,眸底情绪翻涌。


    该不会是等不及,刚住进来半夜就想对他动手吧?


    呵。


    这么想着,秦罹反倒平和了,他居高临下打量着青年的表情,眯着黑眸,俊美的脸上满是审视。


    青年躺在地上,抓着他的手,身体完全笼罩在他投射出来的阴影之下。


    夜色浓重,光线晦暗,本应看不出对方确切表情的,但那双上挑的桃花眼实在格外明亮灵动,以至于让秦罹清楚的知道对方是在生气,形状优美的唇瓣微微开合喘着气,又愠怒地重重抿起,用力掰着他的手。


    大概是回家收拾了衣服再过来的缘故,对方身上穿着的不是别墅里提供的睡袍了,而是私人味道很重的睡衣,月白浅淡的颜色,柔软贴合,夜色里像是月光倾泻下来了一样。因为两人纠缠的缘故,这睡衣也散乱着,令秦罹眼尖地瞥见衣服之下那半弯好看的锁骨。


    距离如此近,他似乎也能嗅见对方身上的味道,极浅极淡的花果香


    略一晃神,传来一股大力,青年挣脱了他的桎梏。


    许昔流起身后啪一声把灯打开,这动作多少带了丝怒气。


    他回身,看见男人因为屋内突然大亮而眼眸不适地眯起,仍旧没好气。


    “你怎么不睡觉?”


    原来都以为对方该是睡着的了,没想到却没睡。


    不睡也就算了,还一个人在那冷笑,发什么神经?


    现在许昔流无比确信自己在阳台听见的那声冷笑就是秦罹发出来的了,因为那音调,那情绪,那自带的神经质,和平常男人对他冷嘲热讽时一模一样。


    果不其然,下一秒许昔流就听见男人在听完他的话后又冷笑了一声。


    秦罹眯着眼,神情不虞,因为骤然遇到强光眼神还有些涣散,可却坚持定在许昔流身上。他嘲讽地勾着唇:“不睡觉?这句话不应该我问许医生吗,大半夜不睡觉在我房间外鬼鬼祟祟干什么?”


    许昔流一听气笑了。


    一屁股坐椅子上。


    “什么叫鬼鬼祟祟的啊,你要不要听听你自己在说什么?你自己安排的房间,难道就没有设想过会有今天?”许昔流十分不客气,“两个房间被一个大阳台联通,我半夜失眠到阳台上走走怎么了?碍着你了?”


    秦罹缓过来了刺眼的光线,起身坐回床上,唇角下压:“可你出现在我房门外。”


    “那也是阳台的范围不是吗?”许昔流反唇相讥。


    秦罹被噎得一顿。


    两人对视,谁也不让谁,气氛僵持。


    半晌,秦罹仿佛回味起来了什么似的,问:“失眠?你失眠了?”


    是因为失眠才出现在阳台上,而不是因为想对他出手鬼鬼祟祟偷溜过来?


    他不相信地盯着青年。


    许昔流被这一问,又勾起来了不少死活睡不着的郁气,连带着面上的神色都更清冷了几分,不见往日的温和。


    “对,就是睡不着。”


    “我失眠,出来透透气。”


    “为什么失眠?”秦罹不依不饶。


    许昔流啧了一声:“问的好,我也想要知道,我从来不失眠的,想来想去,也只有你给我安排的房间不行这一个原因了。”


    如今周围没有别人,又被气恼的情绪裹挟,许昔流压根懒得去秦先生来秦先生去的礼貌称呼,没脱口而出一句狗比已经是他足够克制的结果了。


    秦罹也没注意到这个问题,他只听进去了房间。


    房间不好?


    是想换房间?


    他如此精心安排就是为了给对方动手的便利抓住把柄,这必然不行!


    于是秦罹面上一冷,抿紧唇不说话了。


    没想到反倒被青年没好气问了一句:“你呢,大晚上不睡觉又是在做什么?”


    秦罹闻言缓缓抬眼,定定瞧了他几眼后,才开口,声音里听不出情绪:“没做什么,我自从住到这里之后,就很少睡着了,一夜过去到天亮是经常发生的事。”


    许昔流听到这里,愣了下。


    是哦,失眠。


    原书里说主角攻就是有失眠这个毛病的,甚至他给开的药里还有促进睡眠的。


    啧,糊涂了。


    不知是不是同样睡不着同是天涯沦落人的缘故,许昔流身上环绕着的无形的怨气消减了不少。他仔细想想,比起主角攻,自己已经是好上了许多,毕竟他只是因为一时不适应才睡不着,而男人却是持续了很久的睡不着,果然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他平衡了。


    许昔流忍不住想象了一下若是自己长久以来被失眠困扰的情景,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太可怕了。


    他仅仅失眠一夜就已经开始怨愤了。


    那男人失眠了这么久,变得不正常刻薄讥讽似乎也能理解了。


    许昔流瞧着男人的目光里不自觉地都带上了同情。


    秦罹注意到青年一瞬间变得慈爱的眼神,脑门上不禁冒出个问号。


    这小狐狸眼神怎么这么奇怪?


    实际上秦罹不觉得自己睡不着不正常,他已经习惯了,更何况,他享受那种夜深人静时独自清醒的感觉。


    当然这点是许昔流理解不了的。


    许昔流目前心情差不多平和下来,看面前的男人也顺眼了许多。


    既然对方也失眠,那他就没什么可埋怨的了。


    至于房间不房间的,以后再说吧。


    这么想着的许昔流目光在秦罹身上过了一遍,打算起身回去,却冷不丁的目光突然定在对方的脚上。


    他这才发现,对方没有坐轮椅,包着纱布的双脚直接踩在地上。


    很明显从刚才两人在黑暗里撞一块摔倒,到目前聊了几句他准备回去睡觉,对方一直都是受了伤的双脚直接接触地面的情况。


    更可恶的是,甚至还没有穿拖鞋!


    许昔流两眼一黑,顾不得想太多,大步过去蹲下一把抓住男人的脚踝抬起来。


    果然看着脚底的白色纱布隐隐透出血迹。


    他抬头。


    微笑。


    觉得眼前的男人忽然又面目可憎了起来。


    “秦先生这是怎么回事?”许昔流深呼吸,保持微笑,桃花眼里蓄着火气,“难道不知道伤口没结痂就下地走路压力会使伤口再度裂开吗?”


    秦罹被许昔流突然抬脚抬了个后仰,差点又从床上栽下去。


    他恼怒,却听见对方这话,于是满不在乎冷笑。


    “无所谓。”


    许昔流差点没一口气厥过去,“你无所谓,我有所谓!”


    “能不能尊重一下别人的劳动成果?”


    医生见不得这事。


    许昔流蹬蹬蹬裹挟着一身火气回房提了自己药箱过来,又抿着唇不由分说把男人脚踝抬起来开始拆纱布准备重新上药包扎。


    期间男人挣扎,还没动两下就被许昔流一把摁住了,几个眼刀飞过去。


    里面的警告意味很重。


    秦罹停住了动作,目光不由自主落在蹲着为他重新包扎伤口的青年身上,视线掠过对方有些散乱的碎发,即便垂着眼也能感觉到怒火的漂亮桃花眼,还有始终抿着的唇。感到十分新奇。


    以往这只狡诈狐狸都是戴着面具装得温雅的,如今这是怎么了,不装了,居然脾气火爆成这样?


    还有,伤口又裂开他这么着急干嘛?


    关心自己?


    秦罹心下一阵微妙情绪蔓延,默不作声的一再打量,半晌,突然脑抽似的问出来一句:“你吃炸药了?”


    许昔流包扎的动作猛地一重,成功听见男人闷哼了一声。他抬头,微笑,神容温和,气质淡雅,淡色弯翘的唇瓣一张,就是一串话:“我吃你XXXXXXXX”


    一时间,秦罹耳朵里顿时灌进各种花啊草啊板凳腿之类的词汇,单听没什么,组合在一起杀伤力巨大,犹如一阵迅猛的强风,吹的他睁不开眼。


    表情空白一片。


    许昔流面无表情地继续包扎,毫不留情。


    哼,不给你来一点脏话震颤你真当我脾气好?


    大概是刚才那句话真的很有效果,一直到包扎完毕,男人都没出声,老实的可以。许昔流把东西收拾好站起来,看见男人还是一种如梦似幻的恍惚表情,俊脸略显呆滞,没忍住嘴角一抽。


    这是吓到了?


    他又恢复了平常的温和,声线平缓,动作轻柔地拍了拍男人肩膀:“我说在伤口结痂前不要再下地走路了,秦先生听见了没?”


    秦罹莫名打了个颤,看见青年温柔漂亮的脸。


    眼神复杂的点了点头:“听见了。”


    “嗯。”


    许昔流很满意,拎着药箱回去。


    走的还是阳台那边的通道。


    本来是失眠睡不着觉,到阳台透气,谁知道还给自己找了个活干,果然是天生的劳碌命。


    但是工作一通发泄了一下情绪,他居然感觉到了困意。


    许昔流打了个哈欠,桃花眼沁出一点水雾,这种打工人工作完成身体深处本能涌上来的疲惫真是太熟悉了,回房后躺在床上,没用多长时间就彻底睡了过去。


    一觉睡到大天亮。


    由于半夜失眠,他这回还是一觉睡到了大中午。


    一回生二回熟,这一次将近中午起床出去,许昔流脸皮已经厚上了不少,遇见管家也能平常心了。


    管家钟叔瞧见许昔流,笑眯眯打了声招呼:“我都听先生说了,许医生半夜还为先生重新包扎了一下伤口,辛苦许医生了。”


    “嗯。”许昔流应了声,有些尴尬半夜他和主角攻阳台发生的窘事。不过看管家表情,似乎并不知情?于是许昔流放下心来,还有空去关心另一个失眠人士:“秦先生起了吗,昨天他似乎睡的不是很好。”


    “先生还是老样子,七点多就醒了。”


    “不过我看先生表情,应该后半夜睡的不错,许医生不用担心。”


    管家笑眯眯继续道,显然早有预料。


    许昔流听了后虽然不知道管家是怎么从男人表情上判断睡得好不好的,但转念一想,男人那张阴沉脸,睡得不好应当会更加暴躁低气压吧,这么一想就忽然能理解了。他从善如流的笑笑,带过了这个话题。


    临近中午,午饭快做好了,管家还有其他事要忙,问许昔流可不可以替他叫一下秦罹下来吃饭。许昔流想了想,答应了,反正顺手的事。


    于是他又回去,到男人门前敲了敲门。


    “秦先生,该吃午饭了。”


    屋子里的秦罹早上醒来之后,上午时分又罕见的眯了一觉。


    再次醒来,他觉得自己后背不太舒服,有些酸疼,尤其是骨头那一块,于是脱了衣服到镜子面前照了照。


    镜子里头男人宽阔漂亮的脊背上,从肩胛骨开始往下,赫然一大片淤青。


    甚至腰侧也有一块。


    这淤青哪来的,秦罹想了又想,只能是半夜他去“捉鬼”结果和许昔流撞一块摔倒还给对方当了垫背造成的。


    垫背。


    于是秦罹的脸立马黑了。


    而这时候,他也开始细思起来整件事情。


    虽然小狐狸说他是失眠才到阳台转悠的,但是真相究竟是什么谁知道呢,难保对方不是怀着那种心思准备对他下手、结果见势不对才临时改口的。


    而且用他垫背不说,后来竟然还劈头盖脸骂了他一句。


    哼,不可饶恕!


    秦罹露出一抹阴鸷可怖的笑,打算给他这位不识好歹的私人医生一点颜色看看。


    耳朵里却猝不及防听见对方喊门的话语。


    那声音温和好听,像是春风一般,隔着道门板有些模糊,可光听音色就能感知到门对面是个什么样的大美人。


    来得正好。


    秦罹眯了眯黑眸,对镜不急不慢重新穿上上衣,后背的淤青连同健美流畅的肌肉一同掩盖在衣服底下,朝门口走去。


    走到一半他忽然想起什么又迟疑住了,原地顿了顿,悄悄返回去坐上轮椅,整理了一下,这才来到门前,打开门。


    秦罹一脸高贵冷艳地望着门外的青年,微扬着下巴:“什么事?”


    “喊你吃饭。”


    许昔流不欲多说。


    转身要走然而却被男人叫住。


    听了他话语的男人垂眸思索:“吃饭?是到了该吃饭的时候了”


    许昔流耐下性子听对方有什么高见,没想到隔了半分钟,却听见男人冷不丁蹦出来一句:“许医生给我做顿饭吧。”


    “”


    “?”许昔流不可思议,“我?做饭?”


    他一瞬间觉得自己是还没睡醒,才会听见这样离谱的话。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自己是医生,不是厨师吧?


    谁知男人却相当认真,阴沉的黑眸盯着他一眨不眨,隐隐还透着一点欠揍到极致的得意和理所当然:“对,做饭。我想吃许医生做的饭,有问题吗?”


    就像昨晚一样。


    让这小狐狸再去做一次,就当是惩罚了。


    如果做的合他心意,他就原谅对方对他的出言不逊。


    秦罹想。


    可当看见青年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好像十分不情不愿的模样,他心里不由得有点微妙的不爽,可也让他愈发坚定了要对方为他下厨的惩罚。


    于是秦罹冷笑一声,指尖点了点轮椅扶手,俊美的面容上勾着抹阴鸷的笑,淡淡吐出两个词:“加钱。”


    “许医生不会拒绝对吧?”


    听见这句话,许昔流反倒冷静下来了。


    他面无表情盯着轮椅上的男人看,怀疑对方是不是失眠过多连智也跟着失了。


    不然为什么总是说出一些脑干缺失般的话?


    这条件乍一听怪侮辱人的,让他一个医生去做饭。但是结合那句仿佛在发着金光的“加钱”,连做饭这两个字像是变得神圣了起来。怎样工作都是工作,打工人难道还挑三拣四?不就多做一顿饭吗,他做的起,就是不知道对方吃不吃的下去了。


    一顿饭没正经做过、真正的厨艺小白·许昔流,露出了一个温和完美的笑。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金边眼镜,这一刻背后好像有狐狸尾巴在慢慢地甩,“好呢秦先生,那我做什么都可以吧?”


    秦罹本能的察觉到了一丝危险。


    他皱了皱眉头,无视了过去。


    “嗯,随便你做。”


    和昨晚一样的话,应该不会难吃到哪里去。


    有了这句话,许昔流放心了,转身去了别墅里的厨房,决定大开杀戒(x),大展厨艺(√)。


    厨房里正在忙活的郑大厨正是被许昔流夸过许多次的那一个,也见过许昔流,知道许昔流是秦罹的私人医生。


    就奇怪道:“许医生怎么到这来了,马上就要做好吃饭了。”


    “稍微等一等,先出去吧,这里油烟大。”


    许昔流某段时间里在山庄流言漫天,凡是新进来的佣人都听说过他的“传说”,像郑厨师这样被秦罹亲自带回来的,更是清楚面前这个青年在自家老板心里的“地位”,于是对青年每次态度都很恭敬。


    许昔流闻言笑笑,面色不改,平静道:“没事,秦先生说,要吃我亲手做的饭。”


    “啊?”大厨懵逼。


    许昔流耸了耸肩,意思是就是你听见的那样。


    见状,郑厨师表情变了又变,还是给许昔流让了位置。


    自家老板说一不二的性格他是知道的,就是很震惊而已。


    连带着此刻看着青年平静的表情,都觉得那平静之下,似乎被传染了一些老板的疯劲。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医生那双白皙好看的手,根本不像是会做饭的样子吧?


    他又禁不住退开了一些。


    郑大厨不是一个人在厨房忙活,他还有好几人替他打下手。


    一屋子五六个人都眼巴巴地瞅着许昔流。


    生怕许昔流炸了厨房。


    许昔流也没想做什么,毕竟他真的没怎么做过饭,能下个泡面煮个火锅,已经是他勉强挣扎的结果了。思来想去,决定做昨晚吃到的海鲜粥,那个看起来还蛮简单的,原理也好明白。


    于是许昔流在郑大厨的言语指挥下,煮了白粥,然后将瑶柱、鲜虾、蛤蜊、梭子蟹等新鲜食材依次放入,加盐味精等调料,最后在郑大厨越来越复杂的眼神中,煮出了一锅海鲜白米混合物。


    郑大厨也很不明白,为什么都是一样的步骤,青年却能煮出一锅味道奇怪,颜色奇怪,里面的海鲜像是变异了一样的海鲜粥,颜色发沉发暗,简直像是咕嘟咕嘟冒着泡的巫师魔药。


    许昔流擦了擦额角的汗,迟疑:“我这做的应该还行吧?”


    都煮熟了。


    调料也都放了。


    粥嘛,都那样,味道应该差不到哪里去。


    于是许昔流志得意满地盛了一碗,去给男人送去。


    他身后的郑厨师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最后默默的为自家老板点了个蜡。


    很难不怀疑老板其实是贪图美色,才会有这么离谱的想法。


    哎,算了。


    反正医生就在身边,吃不死应该。


    那边,许昔流端着一碗亲手做出来的海鲜粥,放到了男人面前,微笑,气势汹汹:“秦先生,吃!”


    等了许久都有些不耐烦的秦罹抬眼,看见了青年围着围裙出来十分贤惠可人的模样,莹润的额角沾着薄汗,脸颊上还有不知在哪蹭到的灰。不由哼笑了一声,难得没有冷嘲热讽。


    这一刻,竟然给人一种他心情很好的样子。


    秦罹看着端到他面前的食物,表情和缓许多,心想小狐狸做的居然还是昨晚的海鲜粥,看来是有在认真做。


    虽然颜色和昨晚的比起来有些奇怪。


    味道也是。


    但是,毕竟是对方赶时间临时做出来的,他可以包容。


    思及此,秦罹拿起勺子,浅尝了一口,一边品尝一边眯着黑眸慢条斯理问:“许医生你做的这什yue————!”


    前半句还是正常的话。


    后半句味蕾尝到味道后直接原地变成一声干呕。


    秦罹拿着勺子的手不自觉地有些抖,想开口说话,却没忍住又干呕了一下,下一秒居然觉得有点晕眩。


    他难以形容这碗海鲜粥的味道。


    只能说晒了半个月的臭咸鱼都比它好吃。


    一口直接吃到晕眩翻白眼的秦罹额头绷起青筋,内心震颤。


    该死的,这小狐狸果然没那么好心!


    想要毒害他居然装都不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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