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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 椒杀而亡

作者:将逾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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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瞬间九月即将过去,秋天也已到了末梢。


    进入十月,节气很快就会迈入立冬。


    “沙场秋点兵”,征伐之事,本该多在秋日,然初秋之时,云州初叛,朝廷已令晋阳守将唐将军就近前往平叛,没料到两月过去,未有丝毫进展。1


    冬日原本并不宜出兵,但战事却不能再拖。


    即使今秋大部分州县的收成还算不错,但南北均有战事消耗,户部为了粮草一事,可真是抓破了脑袋。


    太医署里,沈峤每日教授课业,得空就去藏书阁中读书,对于少数人恶意地针对与隐隐地排挤,都是四两拨千斤地化解开来。


    有人的地方即为江湖,有江湖就会有纷争,医道中人,终究也是世俗中人,她并不感意外,只默默在心中划分出,哪些是可交之人,哪些还是远离为妙。


    署中众人,也由最开始的不习惯,逐渐接受了有个女子大摇大摆地出入官署。


    张医令健步如飞,丝毫看不出已年过六旬,路上的医官学子们纷纷行礼问好,他只是挥挥手,就径直去往苏太医诊室旁的一间小屋。


    这是划给沈峤的一间诊室,她还不是太医,原本应该与同阶的医官合用一屋,谁料她都不在意,别人倒是对她退避三舍。


    左右不是大事,甚至不用张医令安排,负责琐事的典吏就做主单独给了她一间屋子。


    沈峤正在纸上涂涂画画,张医令走进一瞧,讶异地叹了一声。


    “小沈师从哪位书画名家?这种画法,我不是爱好附庸风雅之人,竟还从未见过。”


    他望着纸上用丹青绘就的药草,轻轻用手指摸了摸,若非只有纸张的触感,几乎要以为是她贴上去的。


    沈峤也不遮掩,半真半假道:“高手出民间,我也是在潭州见过卖艺人的画法。”


    “哦?”张医令笑了笑,“瞧你已经画了这么多,可不只是为了解闷吧。”


    沈峤也是一笑,她想做的事,本来就需朝廷的支持,其中最先要拉拢到自己这边的,就是张医令了。


    “前些日子去了药园一趟,回来后想起许多乡间医馆,大夫良莠不齐,有许多人只通读一遍《本草》,就敢随意开方抓药,以病没治好不说,被医坏的,也不在少数。”2


    “我就想,将《本草》再用图画做一遍注,不敢说多么有用,至少能少几个辨不出天葵子和香附的。”


    张医令沉吟半响,摇了摇头:“你的想法很好,但能买得起图画书的,也大多不是乡间大夫与走街串巷的铃医。”


    “何况,若都由人手绘,造价实在太高,可能最终,也只会是世家门阀与我们这些太医买来收藏。”


    他顿了顿,看着沈峤灼灼如星火的眸光,忽然问道:“你难道是想让朝廷出钱,分发各州县吗?”


    沈峤连忙道:“现在战事吃紧,我也清楚,不会有人想管我们的这些‘小事’。”


    她垂下眼帘,暗暗叹了口气。


    此时雕版印刷早已广泛使用,但还只停留在单色印刷的阶段。且每雕一版书,消耗并不算小,书价居高不下,对于平民百姓,是实实在在的奢侈品。


    活字印刷并不难想到,早在妙福寺义诊之后,她就尝试做过。


    可世家尚是兴盛时期,对科举已是十分不满,绝不会愿意看到这样的技术出现,使更多的寒门学子得以出头。


    张医令见她失落,拿起一张苦楝子看了又看,越看越是喜欢,也不忍明珠蒙尘,想了想道:“编修经典,也是关乎国本的大事。等到了年关,我和你一道上折子,先将此书献给陛下。”


    沈峤明白第一步已经算是成功,当即起身行礼,张医令却避过不受。


    “今日晚间,陛下要设宴为大军践行,特意在我面前点了你同去。小沈啊,你如今可是被陛下记在心中了,千万要戒骄戒躁,更加小心才是。”


    张医令目光复杂地看着面前的女孩,他侍奉皇帝也有了十年,而随着岁月的飞逝,帝王之心,也更加难测。


    他不如谭太医圆滑老辣,是以一直久居其下。但就是这份难得糊涂,使他在宫廷浮沉间始终得以独善其身。


    如今谭太医功成身退,他成了一把手,每日所需应对的,比之前多了好几倍,然而最令他如坐针毡的,还是面见帝王。


    也不知这位故交之女,小小年纪游走于宫闱朝堂,是福是祸。


    *


    善理园就在皇宫之内,原是前朝皇子读书之处,取自“善学者尽其理”之意。3


    元令帝登基之后,见到此园,哈哈大笑道,“怪道先帝诸子,自太子去后,无人能成事。朕的儿子,可不是要做翰林学士。”


    遂给皇子们另建学馆,此处就逐渐成了宫廷宴饮之处。


    沈峤到时,皇帝还在前殿里与大臣议事,来了不少宗室中人,都在桌案后正襟危坐,神色肃肃。


    不像是来赴宴,倒像是上刑场。


    “啧啧,”与她一起待在最末位的李太医突然开了口,“你还真是幸运,第一次见这样的大场面,就来了这么多大人物。”


    沈峤随意笑了笑,轻声道:“这对我们太医署的人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吧。”


    李太医一愣,也笑了起来:“你说的是。”


    崔芨身着武将官袍,与另外三人一起,跟在一位身材微胖、留着短须的男子身后,看见她,微微点了点头,随即走过。


    “崔将军竟也来了。”


    这就是崔将军?沈峤第一次觉得,李太医虽然与她一直不太对付,却也有一点好——


    可以当解说机用。


    她对这位崔氏家主闻名已久,不由多看了几眼。


    完全不似传说中悍勇跋扈的模样,甚至更像个养尊处优的富家翁,不像是战场上统帅千军的大将军。


    崔将军只坐了片刻,就同样被请到了殿中。


    百官这就明白了,在殿中的不一定是陛下心腹,可坐在这里苦等的,一定不是陛下心腹。


    皇子们也陆续到场,三皇子看见沈峤与李太医一处,径直走了过来。


    他上上下下打量了沈峤一圈,笑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潭州匆匆一见,我竟眼拙没能发现沈医正的本事。”


    沈峤连忙回礼,还未回答,李太医先代她开了口。


    “这怎么能怪得了殿下?下官惶恐,身为医者竟都没能观一隅而知全貌。还是陛下英明,哈哈,不拘一格,任人唯贤啊!”


    沈峤一言难尽地看了眼李太医,三皇子倒是听惯了李太医的吹捧,也拱手接话道:“父皇自然是世间最具慧眼的伯乐,伯乐不常有,可我却觉得,父皇的胸襟和气魄才是千古难寻。”


    三皇子开了头称赞皇帝,众人的注意力就纷纷从沈峤身上移开,一句接一句地歌功颂德起来。


    沈峤听得无奈又好笑,善理园的故事,自己也听曾说过,不知那时陛下点评先帝诸子时,可有想到,自己的儿子也同样难当大任?


    天色晦暗,侍者有条不紊地前来布灯,霎时间,园内有如白昼。


    太子站在门口,静静地看向这边。


    三皇子有所感应,收起脸上微笑,一颗心霎时间被凉水浇透,登时就没了兴致。


    太子是从议事大殿的方向而来。


    上苑一事,还没能让父皇彻底对他失望。


    三皇子心中忽然起了恶念,若战事失败就好了……


    一阵幽风袭来,他打了个寒颤,才猛然惊醒,再怎么样,也不该起这样的念头!


    太子到来,百官纷纷起身迎接,待太子就座,殿中喧哗之声逐渐消失,静待皇帝到来。


    *


    风铃摇晃,传来一阵清脆的响声,皇帝与崔将军谈笑而来,显得极为高兴。


    然而沈峤却无心仰视天颜——事实上,此时园中的大多数人,都偷偷打量着皇帝身后如行尸走肉一般呆滞、木讷的岭南王世子。


    沈峤想起,不久前与苏太医前去宫中,世子还远不是现在的模样,才过去几日,就变得形销骨立,仿佛受尽了折磨。


    但显然是没有用过刑的。


    她忽然心中一紧,想起那些梁姓宗室复杂的面色,不知为何,涌上一股难言的不安。


    皇帝令崔将军落座,自己却不去坐,而是站在空地中央,扫视一圈两侧的臣工。


    “十七郎,”皇帝面上竟浮现出少有的温情,令世子梁弋直视他的眼睛,“都说天家无情,朕本还不信,可你父王这次的行动,着实伤透了朕的心啊!”


    梁弋无言以对。


    “你父王无情,朕却不愿如此。”


    皇帝摆摆手,令禁军不再押着他。


    重枷一开,守在皇帝身侧的侍卫愈加警醒,生怕世子发了狠,想要鱼死网破,伤害到皇帝。


    “十七郎,皇爷爷待你之心,与自己的孙辈无异。”皇帝抬手指了一圈,温和道,“今日此处,有很多你的亲人、朋友,这些日子的痛苦也好,不满也好,都可对他们尽数诉出。”


    皇帝长叹一声,似是十分惋惜:“今日,朕免去所有言论之罪,就算你要痛斥对朕的恨意,朕也绝不阻拦!”


    此话一出,沈峤清晰地听见李太医倒吸了一口凉气。


    瞧见沈峤略显疑惑地目光,李太医同情地看她一眼,声音几不可闻:“陛下恐怕要拿世子祭旗!”


    沈峤心中一沉,李太医的话却让她更加疑惑。


    祭旗?皇宫之中,百官面前,皇帝并非残忍嗜血的暴君,如何会在此时让利刃见血?


    她一阵口干,低头斟茶,抬眸的一刹那,却惊觉今日园中侍奉的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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