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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2章 欲令其亡,必令其狂

作者:怪诞的表哥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偃师城东的东城坊坐落着一片宅院,乃是博陵崔氏旁支崔晙的宅院。


    宅门外,杜五郎从县署出来就等在这接应,正探头张望,身边还站着三个穿着红色女装的汉子。


    “来了,你们快去引开。”


    待杜妗带着人匆匆过来,杜五郎忙领着她们进了门,街巷上只有三个红衣汉子领着追兵越逃越远,越逃越快。


    “嗒”的一声院门被栓上,杜五郎长舒了一口气。


    “你怎那么晚?”杜妗当即教训道。


    因驿馆高阁上能看到县署,她是早早就看到赵六把杜五郎带进令廨了。


    “唉,我一吓唬,吕令皓就打算出来了,但他太胆小了,得等卫兵到了才肯现身。”


    “你怎么说的?”


    “我说,王仪去韦府尹那里说清楚了,证据也送到洛阳了,高崇走私铁器、伪造铜币,韦府尹已经调人来镇压了。高崇死定了,所以才跳脚要杀薛白。现在薛白杀了郭万金,就是不想事态闹大,要是薛白也死了,吕县令可就完蛋了。总之我说得可多,怕他不明白。”


    “你就是说得太多了,耽误时间。”


    “崔祐甫也没比我早到多少……对了,薛白的计划我已经明白,韦府尹要带兵来镇压,也得有理由,先把高崇逼急了,事闹大了,韦府尹就要来了。”


    说着,杜五郎推开门。


    这里是崔祐甫在偃师县暂住的地方,崔祐甫与崔晙是不出五服的亲戚。今夜的计划,除了杜五郎带吕令皓解围之外,还有一层是崔祐甫带着世绅过去解围。


    “确定此处安全?”


    “放心。”杜五郎道:“崔祐甫比我有本事,已经说服他亲戚了。”


    杜妗走进大堂,只见殷亮、柳湘君等人都在这里。


    见礼之后,再一转头,她终于见到了杜媗。


    “大姐。”


    杜媗一身襕袍,衣摆和靴子上都沾着泥,该是入夜关城门前才到的。


    她脸上带着些担忧之色,教训道:“我就说一开始得让我过来,任着你与薛白两人无所不用其极的性子,闹得太过份了。”


    “若让大姐来,事情反而闹不到这种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杜妗问道:“阿爷如何说?”


    “阿爷已经带着王仪见到韦府尹了,韦府尹说很重视此事,与阿爷商定,必处置此事。”


    杜妗笑了笑,又问道:“阿爷呢?”


    “来了,船只在洛水上。”


    “只有人来了没用,仪驾来了吗?”


    “转运副使,专管漕运,自是带了。”


    杜妗这才点了点头,问道:“吕令皓派到洛阳的那个幕僚呢?”


    “元义衡,找到了,已在阿爷身边,会找机会让他去县署。”


    “好。”


    如此,计划便万事俱备了,只等薛白回来。


    杜媗当着众人不好问,但忍了好一会儿之后,还是问道:“薛郎怎还不过来?不会有危险吧?”


    “不会。”


    杜妗答了,感到姐姐的目光审视着她,偏过头去,想到了一次次与薛白抵死相交时说的“一起死了”时的情形。


    又等了许久,这是一段很煎熬的时间,终于,门外传来了动静,听到薛白的声音,众人连忙开门去迎。


    薛白先是看向杜妗,问道:“你没事吧?”


    杜五郎帮忙扶着姜亥,抢着道:“我带着吕令皓到的时候,火已……”


    “闭嘴。”杜妗径直踹了杜五郎一脚,道:“说正事,我这边还算顺利,伱呢?”


    “有两個意外之喜,高崇派出了披甲私兵,且他以为我被烧死了。”


    “那我们出城门?”


    “走。”


    ~~


    县署。


    越来越多的动静传来,吕令皓终于坐不住了。他起身走到西花厅,安排了两人保护,方才招过高崇来。


    “你怎回事?根本没有必要闹到这么大!”吕令皓抬手一指,道:“你可知道?我已经安排好,开春就让薛白升迁走了。”


    “是我先动手的吗?”高崇反问道:“县令回头想一想,是他先利用假的张三娘陷害郭万金,抄暗宅。又动手杀了郭家父子了!也是他的人公然拒捕,杀了我的人,我才放火逼他们出来的。明白了吗?若我没有反应,他已经借助郭万金之事,抄我们的家底了!”


    “他是奉了圣谕查案……”


    “他骗你的。”高崇非常肯定,道:“七月七的刺驾案,圣人若要查,能等到十月下旬?只派一个县尉来?”


    “我不管这些。”吕令皓语速飞快,道:“你的事已经败露了,韦府尹已经派兵来镇压你了。你快逃吧,随你往哪逃,不要连累旁人就好。”


    因高崇手下人手多,吕令皓既不敢杀他,倒不如让他逃了,免得到处攀咬。


    高崇笑了起来,道:“原来你怕的是这个?”


    “本县是为你好!”


    “县令放心。”高崇笑道:“这般说吧,除了王彦暹、薛白,就没有我们哨棒加钱币安抚不了的人,这偃师还翻不了天。”


    以前这般说无妨,可今夜闹得太大了,吕令皓真觉得不稳妥,整张老脸都皱起来,道:“不管是不是被薛白激的,你已惹了众怒……”


    “县尊!”


    赵六冲到了花厅外,喊道:“出大事了!”


    两个县官走出花厅,只见外面已经聚齐了更多人,世绅们满脸忧虑,正聚在那长吁短叹,一见高崇,纷纷向后退了几步。


    “怎么回事?”


    “县尊请看。”


    那是摆在地上的两具尸体,披着盔甲,须发有些被烧焦的痕迹,但面容清晰,众人都认得出,正是平日跟在高崇身边的两个随从护卫。


    “还有几具尸体已经烧焦,恐怕是薛县尉。”


    私藏甲胄是重罪,连吕令皓也是不安。


    “这……县丞作何解释?”


    “有何好解释的?”高崇脸色难看,道:“薛白杀了我的护卫,栽赃给我。”


    崔祐甫站了出来,道:“薛县尉已经葬身火海,如何杀了他们?!”


    他神色没有任何悲伤,反而薛白一死,许多担子都落到他肩上,他必须撑住局面。


    “高县丞,你一夜间连续纵火、杀人、杀官,未免太过份了啊!”


    “就是,总不能因你不是当地人,就任意牵累偃师百姓吧?”


    几个世绅一开始还是这般婉转地说着。


    但渐渐地,语气越来越重。


    “先是骊山刺驾,又害死了王县尉,引来了薛县尉,今夜这许多事,真是要连累死全县百姓不成?”


    “我等都知,高县丞自不可能是要造反的。但当此形势,还是请高县丞向朝廷请罪,解释清楚,厘清误会才好。”


    “是啊,解开误会,莫牵连全县百姓……”


    众口悠悠,表达的意思却很明白——眼看事情闹大,要兜不住了,他们要高崇一个人站出来兜着。


    高崇却是脸色越来越冷,大喝道:“没有误会!”


    “那高县丞打算如何解释?”


    “此事是薛白栽赃,证明他派人假冒皇亲,擅自杀人即可。”


    “高县丞,你这是往牛角尖里钻,越钻越出不来了啊。”郑辩大急,“事到如今,说的是纵火、披甲、杀官之事,你还在这……”


    “够了!”高崇以声量、气势喝住旁人,道:“这里还是偃师!没什么事是我盖不住的!”


    他气势太强,以至于院中安静了一会。


    之后,响起的竟然是接连的冷笑声。


    “还真把自己当成偃师的天了?”


    “若非这些年以来,有我们替你压着,你那些事能压得住吗?全成你一个人的能耐了?!”


    “吕县令,这是一个反贼,还不拿下他?”


    这些世绅往日平易近人,此时被高崇大声喝叱反而更加不满。


    崔祐甫趁势煽动,道:“吕县令,众目睽睽之下,遣披甲死士杀官纵火,还不拿下他吗?!”


    吕令皓还盼着高崇自己逃走,眼见地方世绅害怕担责任到这个地步了,不由转头看向郭涣。


    郭涣点了点头,他已经看出来了,不管方才杜五郎所说韦府尹已调兵来镇压高崇之事是真是假,事情已经闹大了,韦府尹就算不想来,也得来了。


    “高县丞,你暂时还是先去解释清楚吧?”


    “谁敢动我?!”高崇喝叱一声,“县令糊涂了,被人蒙蔽了不成?”


    他身后的两名老卒当即站出。


    “吕县令。”崔祐甫道:“他与造反无异了!今日敢杀薛县尉,明日就敢杀吕县令,还不……”


    “拿下!”高崇道,“寿安尉崔祐甫擅离职守,盘桓偃师,图谋不轨,拿下查!”


    被他提拔为班头的孟午被老卒眼神威慑,咬咬了牙,上前摁住崔祐甫。


    “放开我!”崔祐甫奋力挣扎,想到高崇如此张狂,怒吼道:“你疯了?我告诉你,韦府尹已拿到你的罪证了……”


    “押走!”


    崔晙也是大怒道:“高崇,你莫太过份了。”


    高崇自有底气,故意大声道:“韦府尹能被你等小人蒙蔽吗?!我早便禀报过他,偃师县有妖贼。我看你就像是窜来的妖贼。”


    “吕县令。”崔晙道:“你就容他这般放肆吗?还不让卫兵拿下?!”


    吕令皓万万没想到场面失控至此,自觉脑子里还能冷静分析各种风险,可真到了要开口之际,嘴唇张合着,却是不知所言。


    高崇反而要果断地多,问道:“崔公,你一定要诬陷我是反贼吗?”


    他这下声音小了,身边的护卫却拔出刀来,还有漕夫逼进院中。


    崔晙眼看着族侄被带走,想发怒,但不得不掂量。


    郑辩连忙上前,拉住崔晙,低声道:“朝廷自有公论,莫太冲动了。”


    “不错。”高崇的气势完全压住了吕令皓,道:“待本县丞彻查了假冒皇亲一案,自然会有结论呈给朝廷。县署之事,不须尔等过问。”


    此时,郑家的护院都到了,郑辩拉着崔晙往外退去。


    高崇有心想要拿下他们,但看到县署外有三十余护院家丁,只好作罢。


    吕令皓见此情形,头痛抚额,不知所措,郭涣连忙扶住他,道:“县令病了,且回去休息。”


    “保护好张三娘与公孙大娘。”吕令皓倒不忘向卫兵吩咐道。


    他的诉求一直很简单,希望权贵们都好。


    高崇似乎完全镇住了局面,有种只手遮天之感。但下一刻,有心腹跑来禀道:“县丞,查到了,杜五郎、殷亮等人都是藏在崔晙的宅子里。”


    “就该连他也拿下……孟午,去崔家拿人。”


    “县丞,这些高门大户,蓄奴无数,小人只怕人手不够。”


    “带漕夫去。再把城门打开,调更多漕夫进来。”


    “这……是否太过了些?”


    高崇也觉自己有些忘乎所以了,甚至又忘了是怎么从一开始走到这一步的……哦,薛白突然抄了暗宅,这如何能忍?


    他怕什么呢?最坏的结果,不过是逃到塞北去,等东山再起。


    但绝不至于到这么坏,韦济已经被收买了,那么,偃师县发生的一切,只要摁在偃师县里,河南府根本就不会管。


    “去!还有薛白,死不见尸,必是从秘道出来,也藏在崔宅。”


    “喏。”


    ~~


    郑辩带着家丁随着崔晙到了崔宅,说着形势。


    “我那族侄不到二十岁中进士,薛白十七中状元,两人都是宰相之才,同在偃师县查郭万金,一个掠卖良人、私铸铜币的商贾死了就死了,高崇这都不肯退一步,已有取死之道,我们不能跟他一起沉船。”


    “只是,河南府那边,令狐少尹一向与郭万金、周铣来往密切,可见也是他们的人。韦府尹虽素有清誉,但性情软弱,真如崔县尉所言,能来吗?”


    “即使不来,你我七姓十家之列,怕了一个县丞吗?!”


    崔晙话到这里,已有家丁禀道:“阿郎,县丞派人来搜宅了。”


    “为何?”


    “说要找反贼薛白……”


    “荒谬!”崔晙大怒,“薛县尉已葬身火海,如何藏在我宅中?!高崇这是要对付我了。给我把所有人手都聚集起来。”


    “崔公。”郑辩十分仗义,抱拳道:“我必与崔公同进退!”


    县署差役还在门外,崔家内却已热火朝天。


    不止是护院,连普通奴仆也被命令着拿起棍棒,誓护主家,要助县令把那反贼县丞绳之以法。


    ~~


    至此,吕令皓认为,局面还是可以收拾的。


    只要像他与薛白谈好的那样,把一切罪责都推到郭万金头上,大家坐下来谈一谈,也许能够化干戈为玉帛。


    他遂派人最后去劝了高崇一次。


    高崇已坐在了公堂之上,闻言道:“没什么好谈的,弹压下去,我自能拿出证据来给薛白定罪。”


    紧接着又有人赶来,禀道:“县丞,崔晙聚众闹事,郑辩的家丁也散到城中各处召集人手了。恐怕是想要包围县署。”


    “一群逐利的懦夫。”


    高崇竟然是讥笑了起来,他怕这些人才怪了,他义弟与他说过为何要造反。


    反的不就是这些偷窃了天下人之利,却又附庸风雅的懦夫吗?


    “有何打紧?你等可知何谓‘懦夫’?便是如我们吕县令一般,只会计算利益、巴结权贵,半点风险不敢担,却所有好处都想沾的肉食者。这些世绅,连吕令皓都不如,还想聚众?”


    那些人不是王彦暹,不是薛白,一个是孤身一人,苟延残喘,不肯罢休;一个是初来乍到,油盐不进,张口乱咬。


    王彦暹是毒蜂,薛白是疯狗,高崇在任上这些年,只有这两人差点给他造成伤害。


    至于世绅?


    敢见血吗?


    高崇吩咐道:“去码头上告诉庄阿四,带最听话的漕夫来,给我弹压下去。”


    ~~


    码头。


    庄阿四正坐在篝火边喝茶汤提神。


    他已经把漕帮的帮众都聚集起来了。


    众人也知道今夜出了事,正在七嘴八舌地议论纷纷。


    “渠帅死了,今夜怕是要选新的渠帅?”


    “咋选?除了李三儿,谁还能把各个漕帮拧成一股绳。”


    “乱套了都……”


    庄阿四听着这些议论,心想着这些河工也是可笑,心里的弯弯绕绕多,不像北边的汉子爽朗。


    “阿兄,县丞来命令了……”


    “人手还不够?”庄阿四非常惊讶,他本以为绝不至于到这个地步,问道:“出什么事了?”


    “越闹越大了,几家大户该是觉得大案太多压不下去,想卖了县丞,造反了……”


    庄阿四听了,考虑了一会,发现不把局面压下去也不行,起身,招过几个漕帮的小渠头,道:“你们几个,把最得力的人手带过来。”


    仿佛是看到他把人聚起来了,洛河上游,忽然灯火大亮,有艘巨大的官船缓缓而来。


    “完了!河南尹来镇压县丞了……阿兄,你快带县丞跑吧。”


    “慌什么?”庄阿四道:“我见过县丞与府尹喝酒,看看再说。”


    他隔得远,看不清,遂往前走去,同时招呼人手,随时将各种情报报给高崇。


    在他前方,漕夫们也纷纷站起身来,站在岸边看着。【1】【6】【6】【小】【说】


    终于,有呼声传来。


    “转运使来了!”


    庄阿四倒是稍微了解一些,知道水陆转运使王鉷不可能到偃师来,拨开人群往前挤去,只见那船上大旗高挂,上书“转运使司河南水陆转运副使杜有邻”。


    转运使与副使之间可谓天差地别,可惜这里的人几乎都不识字,不认得那个“副”字。庄阿四虽然知道,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但有一点,转运使司也叫“漕司”,管的就是这漕运的事。


    ~~


    “什么?”


    县署,高崇听闻洛阳有官船来了,震惊不已。


    “不可能的,河南府我早已打点好了,一定不可能。”


    好在,码头上的消息没有让他惊讶太久,不多时又有人来禀道:“县丞,来的是水陆转运副使杜有邻。”


    “杜有邻?他想动漕运?让李三儿……”


    高崇说得顺嘴,话到嘴边了,才想起李三儿已经死了。


    他突然意识到,薛白杀李三儿更深的目的在于夺取漕夫的支持,但一切发生得太快,让人没反应过来。


    从暗宅被抄、郭万金被杀、李三儿被杀,薛白快刀斩乱麻,在激得他猛烈应对的同时,也让他没时间整合手下的势力。


    偏偏他的势力很杂,商贾、吏役、家丁、漕夫都有,而漕夫还分好几帮。


    “不行,我得亲自去码头。”


    “县丞,城内还在闹事……”


    “李三儿没了,只有我能控制住漕帮。”


    高崇起身,孟午又匆匆赶来,禀道:“县丞,小人无能,被崔晙赶了出来,没拿到人。几个大户现在带着人向县署围过来了。”


    此时,在暗宅围攻薛白的人手已经聚到县衙,高崇在城内还有近两百人,他自然是谁都不必害怕的,径直走向大门外,吩咐道:“敢围攻官署,造反无疑,不必留手,让他们见见血。”


    “喏。”


    被推到前面的,还是那些执刀的郭家家丁。


    此时他们已经知道家主、二郎都死了,还被县尉诬为反贼,只有听高县丞的才有活路。


    都是跟着郭万金做过贩奴、铸币的生意的人,又被逼到这情形了,当那些世绅们的家丁拥到县衙前喊闹时,便有郭家家丁一刀劈下去。


    “啊!”


    “杀人了。”


    “你们真敢动手?!”


    “高崇反了!”


    “把崔晙、郑辩等人拿下……”


    高崇必须加快速度把他们一个个弹压下去,尽快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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