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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0 章

作者:抓马的风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金瞎子冷哼一声,想了想,缓和些脸色,苦口婆心地说:“小迎,你莫要以为有钱便能使宣县令对你感恩戴德,他不是齐白长那样的老贼,他更看重的是感情,你若伤了他的心,纵然捧上千金,也难使他回心转意。”


    金迎为之一震,这话放在别人身上,她或许要怀疑,这世上难道真有人不为唾手可得的富贵生活所动?可说的是宣润,她连怀疑他都觉心虚,像是做了天大的坏事。宣润为国为民的心,别县人尽皆知,任何恶意的揣度放在他身上都是一种冒犯。


    金瞎子动了动耳朵,没听着金迎回应,叹一口气,低声说:“小迎,别忘了四年前……”


    金迎心一沉,见宣润看过来,呼吸一紧,强自镇定,若无其事地漾起一抹微笑。


    回到宣家小院,金迎仍旧记挂着老爹的话,看着宣润对她好,越发觉着心虚。


    为了弥补这种心虚,她决定对宣润好一些。


    七月,天气仍旧炎热,夜里也不凉快。


    宣润在书房看书。


    未与金迎成亲前,公务处置不完时,他常常干脆宿在县衙中,免得回家麻烦,自与金迎成亲以后,县衙中人都知宣县令散衙准时,纵然再有公务忙不完,宣润宁可带回家中处置,也不愿轻易错失一家人同桌共进晚餐的美好时光。


    书房里比院子里热些。


    为让夜晚稍凉的风吹进去,宣润并未关闭房门。


    金迎拿着一把小团扇,钻进书房里,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子,一步一挪到桌案前。


    宣润听着动静抬起头。


    一对上那烛光中,明灭闪烁的黑眸,金迎心一紧。


    “阿迎。”宣润唤一声,笑了。


    金迎猛然回神,踢一把交椅在桌案旁,挨着宣润坐下。


    见宣润疑惑,她举了举手里的小团扇,娇滴滴地说:“宣郎,我给你扇风。”


    宣润一愣,眼中增添几许惊喜之色。


    金迎说干就干,殷勤体贴地摇起扇子。


    凉丝丝的风带着一股淡淡香气拂送到宣润脸上,很舒服。


    宣润笑了笑,继续翻看手中的公文。


    不一会儿,凉风渐歇。宣润侧目看去,金迎握着团扇的手无力地搭在桌角。


    他抬起头,一看,金迎正歪着头,赖皮地笑呢。


    “手酸了?”他问。


    金迎只是笑,不说话。


    宣润也笑了,说是不觉的热,让她歇着。


    金迎高高兴兴放下团扇。宣润继续看公文。金迎看他片刻,正要坦白她有意继续做生意的事,忽听院子外有狗叫声。竟是赵东打着灯笼找上门来。


    “宣县令,河边发现一具尸体!”赵东说。


    宣润脸色大变,交待金迎早些歇息,便随赵东匆匆而去。


    金迎目送着他远去,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黑暗里。


    她回到房中,翻来覆去睡不着,一颗心为宣润忽上忽下。


    直到破晓之时,宣润终于带着满身疲倦回来。金迎听着响动,一个激灵醒过来,她才睡下不久,没睡熟呢。


    宣润在外已经洗漱过,自己动手更衣,动作十分迅速。金迎站在架子床前,薄纱里衣罩着优美的曲线,若隐若现,引人遐想,宣润手上维持着整理袖口的动作,静静看着金迎,不知在想什么,黑眸里似有慌乱之色。


    宣润的神态太奇怪。


    “宣郎?”金迎轻唤一声,确认自己并非在梦里。


    宣润猛然回神,继续整理衣袍,说着:“阿迎,时候还早,你若还想睡,便再睡会儿吧。”


    说完,他转身便往房外走。


    金迎一惊,  抓起一件外衣披在身上,便追着他跑到院子里。


    “宣郎!”她喊。


    宣润停下脚步,回过头来。


    金迎走上前,主动抓住他的手,心中生出一种彷徨的、不舍的情绪,仿佛还沉在梦里,需要一个依靠。


    “阿迎,最近好好待在家里,莫要出门随便走动,有坏人。”他说,像哄小孩子似的,抽出手掌覆在金迎手上,温柔地揉了揉。


    金迎想要说的话,全都哽在喉咙里。


    她想说她得出门做生意,又怕这种时候,给宣润添乱,让他担忧,干脆不说了。


    宣润走了。


    金迎站在院子里,久久出神,晨光乍现,照在她披散开乌黑秀发上,白嫩透着粉的面颊上,艳色的外衣里藕荷色的纱衣在早晨的一缕清风中微微浮荡。


    路过宣家小院的狗都看呆了,张着狗嘴流涎。


    金迎记挂着宣润,心里忐忑难安,想着前几日已与柳云陆有约,横竖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脑子里尽胡思乱想,干脆出去找些事做,何况,那留在老宅的王婆竟又颠颠地回来了,端着架子,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让人很不愉快。


    金迎懒得与这个老怪物纠缠,洗漱更衣,装扮一番,不顾老婆子的叫嚣,撑着一把遮阳伞妖娆而出。王婆气得在院子里跺脚,小全在檐下阴凉处拿着蒲扇扇风,好心劝她歇着,反倒挨一通臭骂,只好撇撇嘴别开脸去。


    快到酉时,王婆便守在大门边,探着身子往外望。


    花婆走过廊下见着她这副样子,冷哼一声,匆匆步入房中,同刚回来不久的金迎通气。


    “夫人,那王婆子恐怕不安好心呐。”


    金迎擦着唇上的口脂,嘲弄地笑了笑。


    “她能翻出多大的浪来?不过是拦住宣润告我一状。”


    “宣县令若是问起来……”


    花婆正说着,院子里传来说话声。


    金迎听着宣润的声音,魅惑的眼眸一亮,眼角的小痣微颤,搁下手里的帕子,她起身迎到房门外,娇娇地唤一声:“宣郎~”


    宣润见着她,紧皱的眉心缓缓舒展,但脸色仍旧比以往严肃。


    金迎察言观色,猜想他遇上的案子一定十分棘手。


    王婆果然在告状,一双吊梢三角眼斜着看金迎,瘪着的老嘴一开一合,很是刻薄。


    宣润得知金迎出去过,匆匆走到檐下,握住她的手,眼中尽是担忧之色,“阿迎,不是与你说过的,最近不要出门,危险。”


    金迎委屈听教,末了,瞥一眼院子里的王婆,悄声道:“家里有个那样的,我待着不舒服嘛。”


    宣润回头看一眼,思忖片刻,道:“我明日便遣她回去,你安心待在家里,别乱走动。”


    金迎点头,“好。”说着挽住宣润的胳膊,“宣郎,你真好。”


    宣润也笑了,温柔如水地看着她。


    金迎拉着他往房里走,一面走,一面回头,挑衅地刺王婆一眼。


    王婆气得捶胸顿足,招惹来小全的一番嘲笑。


    房里,宣润随口问起金迎今日去过的地方。


    金迎也随口敷衍,说是去的从前常去的首饰铺子。


    “可有买什么?”宣润问。


    金迎接过他抽下的腰带,摇了摇头。


    “只是看看,没有买。”


    “为何没买?”


    “没有喜欢的。”


    “……”


    金迎背过身去叠他脱下的外袍。


    宣润看着她妖娆纤细的背影,眼里有欣慰也有心疼,他知道,她是在替他省钱,在告县时,她逛首饰铺子那样随意,如今嫁给他,却只能干看一圈、过过眼瘾。


    金迎一转过身,便被他拉住手。


    “阿迎,嫁给我,委屈你了。”


    “不委屈,倒是宣郎你,娶我,后悔么?”


    “不后悔,一刻也不曾后悔过。”


    金迎微微仰着头与他对视,被他眼眸中的热切与认真动容,不由得心虚,怕她不纯的心思被他察觉,他的眼睛一向很尖的,想着,她主动扑进宣润怀里,藏住差点暴露的情绪。


    “可是……你若嫁的不是我,或许,还能过从前的生活。”宣润说着,想起柳云陆,眸中翻江倒海。


    金迎抽身,抬起头,认真地说:“从前,你与阿穷都嫌我奢侈,如今,我学你俩节俭起来,你倒又说这些!那首饰铺子的货色,我一样没瞧上,才没花冤枉钱。”


    宣润欣慰一笑,“你在节俭持家?”


    金迎挑了挑眉,“不好么?”


    宣润笑意加深,“好,节俭是好事。”


    金迎娇哼一声,有一茬、没一茬地说着:“阿穷与你一个样,我一回来,便缠着我问有没有乱花钱……”


    宣润脸色微变,握住她的双肩。


    金迎微微蹙眉,疑惑地看着他。


    宣润思忖片刻,说:“阿穷说……他是捡的?”


    他在盘问阿穷的身世!


    金迎心头一紧,他难道瞧出了什么?他问她,是给她机会坦白,还是在试探……


    瞬息之间,金迎心绪忽高忽低、百转千回,到最后,她仍旧决定咬死不认。


    “阿穷当然是我生的,为了生下他,我可没少吃苦头。”


    “阿穷与我可有关系?”


    小全说,阿穷于他生得很像,天底下真有这样巧的事?


    “嗯?”


    “阿穷是不是……是不是我的孩子?”


    “宣郎!你为何如此问?阿穷认你做爹,当然是你的孩子。”


    “我是问,我是不是阿穷的亲生父亲?”


    金迎呼吸一滞,果然还是问了。


    “当然不是!”否认之后,金迎反将一军,“阿穷若是你亲生的孩子,你会不知道?”


    宣润眸光微闪,久久沉默着。


    金迎心一阵阵地绞紧,最初与他相遇,以为只是短暂的相逢,没有告诉他真相的必要,后来从小全口中得知四年前的事让他饱受流言蜚语,权衡利弊之下,她选择继续隐瞒,如今,她更不能说了。


    他果然如老爹所言,是个极为重情义且认真的人。


    她若将阿穷的身世告诉他,待她六年后带阿穷离开时,势必给他造成更大的伤害。


    他若是个自私自利、薄情寡义之人,她倒不必如此为难了……


    金迎想着,心中像塞进一把杂草,乱糟糟的,难受。


    宣润没有再追问,如往常一样,吃过晚饭后,便去书房里点灯熬油。


    金迎躺在床上,心情烦躁,明明已经想好不说真相的,又忍不住有点动摇,觉得还是说了更好。刚一坐起身,理智立马拽住她。她拍了拍床榻,叹一口气,躺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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