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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4 章

作者:抓马的风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金迎笑够后,才直起腰,揶揄道:“魏县尉,你对宣郎如此上心,又对我如此嫉恨,难道你爱慕宣郎么?”


    魏长明一怔,露出很疑惑的表情,很快,他便明白了,脸上的疑惑变为愤怒,怒得脸红脖子粗,嘴唇直哆嗦,话也说不利索。


    “放、放屁!”


    “嗯?”


    “本县尉喜欢的是女人!”


    “哦?”


    “不过,你这样的‘烂’的女人,本县尉不喜欢,不但不喜欢,而且非常讨厌,厌恶至极!”


    “是吗?”金迎挑起眉梢,露出一抹带刺的微笑,一步步地逼近他。魏长明眼中满是狐疑之色。金迎忽然上手,捏住他的臂膀,力气并不太大,却将魏长明整个人都提溜起来。魏长明夹着胳膊,抻长脖子,像只被挟持翅膀的小公鸡。金迎眯起微翘的眼尾,挑衅地捏了两下才松开。


    “魏县尉,你的这条胳膊,被我这个‘烂’女人碰过,不干净了,你可要记得把它砍掉哟~”金迎说罢,笑着走过魏长明,留给他一个妖娆得意的背影。


    魏长明捂着被她捏过的胳膊,脸上的表情变化多端,一时震惊,一时羞耻,一时痛苦……


    自从被金迎捏了胳膊,魏长明就像染了病,成日里魂不守舍,吃饭像在吞石头,抻着脖子硬咽都咽不下去,夜里也常梦见金迎挑衅地看着他,得意地死缠着宣润不放,忽而,他变成了宣润,遭到金迎的死缠烂打,他竟一点不觉厌烦,甚至,心里涌现出一种奇异的愉快,痴痴地看着金迎对他甜蜜的微笑,听她叫他:“魏郎~”


    魏长明觉得自己一定是快疯了。


    宣润察觉他的异样,将他叫到身边关切。


    魏长明眼神迷茫地看着宣润,耳边似乎又听到那娇滴滴的一声:“魏郎~”


    他猛地一震,回头看去,金迎又来了,但她唤的人并非是他。


    看着金迎走过他的身边,走向宣润,他心里不由得生出一股邪火。


    这该死的坏女人,又来纠缠宣县令!


    金迎今日来是有正经事的。安济坊如今已运行起来,缺一个主掌大小事务的坊长,县衙里就三瓜俩枣,分不出个正经人来,金迎愿意当这个差,于是前来向宣润毛遂自荐。


    宣润思忖片刻,答应下来,心想,她任安济坊坊长一职,再来县衙也正当些,可免于被人说闲话,唉,他拿她真是没法子,劝她百十回别来县衙,她却根本不听他的,好像拿定了他不会将她关进牢里去。


    金迎拿到宣润现写、现落官印的聘书,满意一笑,转身便离去了。


    她已向花魁娘子满月取过经——对男人太上赶子不好,得抓着机会晾一晾他,像放风筝一样,一时紧、一时松。


    金迎勾着一抹魅惑众生的笑,揣着坊长的聘书,在一众惊艳、刺探的目光中离开县衙。


    先前宣润去见金小祖,却遭金迎戏弄,只见着满月的的事,宣润有意瞒着,连魏长明也不曾告诉。魏长明自被金迎捏过后,几日来心里躁得难耐,各种法子都试过,没用,只好忍着心中的鄙夷与嫌弃,去到风月之地寻求解脱,凑巧从几个□□口中得知宣润所受的羞辱,登时大怒,一把推开投怀送抱的美人,起身,拂袖而去。


    金迎一连三日没去找过宣润,等着宣润这条鱼儿主动来咬她布下的钩子。


    一个小吏来给安济坊送米时向金迎悄悄传话,说是宣润要见她,明日,桥边,乌篷船里。


    明日,县衙休沐日,桥边的乌篷船……看来,他不是个愣子,该懂的都懂。


    金迎忍俊不禁,眼中满是得意之色,鱼儿上钩咯!


    第二日,清晨,淅淅沥沥下起小雨,金迎站在檐下,皱了皱眉,这鬼天气!想到宣润正在桥边的乌篷船里等她,她又高兴地笑起来,娇艳的脸庞散发着令人愉悦的光彩。一旁排排坐的小孩子见着她,全都笑嘻嘻地喊:“坊长~真美!”


    金迎抬手摸一摸发髻,骄傲地抬着头,像朵迎着雨露痛快美丽的艳丽芙蓉。


    撑起油纸伞,金迎小心翼翼走进雨中,没走两步,鞋面就湿了,脚尖冰冰凉,不太舒服,金迎皱了皱眉,很快又舒眉笑开,等见着宣润,得让他给她捂脚,若不是为去见他,她也不至于弄得这样狼狈。


    下雨天,街上行人稀少,且都来去匆匆,金迎穿过空荡的街,走向桥边,远远便见着乌篷船停在那里,定住脚步,脸上笑意越来越浓,她再走动起来时,脚步轻快而又灵动,很快便到了乌篷船边,她喊一声:“宣郎!”


    船里钻出个人……


    县衙,魏长明立在窗边,望着窗外潇潇的雨,交握在身前的手越握越紧。


    案后,宣润翻看着卷宗,今日虽是县衙休沐的日子,他却无法安心偷闲,那富商接连身亡案、少女离奇失踪案,还都毫无进展,他身为县令,不能也不敢懈怠。


    察觉到魏长明的心不在焉,宣润放下卷宗,抬眸看去,喊了一声:“魏县尉。”


    魏长明猛地一震,转过身来,脸都吓得煞白,一副做了亏心事的模样。宣润眯起眼,审视他片刻,确信他有事瞒着,起身走过去,问:“何事?”


    魏长明连忙摇头,道:“无事。”


    宣润的怀疑并未因他的否认而减少,反倒更深了。


    他眯缝起眼,问:“到底有何事?”


    魏长明扭过头,迟疑半晌,终于如实以告。


    他为了助宣润摆脱金迎的纠缠,竟然安排个急着成亲的鳏夫与金迎相亲!


    那乌篷船里等着的就是那鳏夫。


    “……金氏是寡妇,寡妇配鳏夫,一点不委屈她……”不等他说完,宣润已冷着脸转身而去,掀起的风如一记响亮的耳光甩在他脸上。


    魏长明追到檐下,看着宣润闯入雨中的身影,想要追上去,又因心中惭愧,不敢面对,将脚缓缓收了回去。


    宣润一路走向河边,逆着风在走,风吹得他手上的油纸伞很是吃劲,他干脆扔了伞,冒雨行走着、疾奔着,终于看到那艘停在桥边、水上轻轻摇晃着的乌篷船,宣润只觉他心窍里的血,也随着乌篷船晃动的船身晃荡,他的四肢不能得到规律的血运,一时因缺血而麻木,一时因充血而肿胀。他仓皇冲过去,跳上船板,掀起船帘往里看,里面并没有人。


    乌篷船是被风吹动的。


    她去了哪里?


    宣润从抬起手,眯着被雨模糊的眼,四下张望着。


    一个佝偻猥琐的人影走在雨中,朝他走来,远远停住脚步,缩着干瘦的身子,像只淋了雨的野鸡,哆嗦着唤他一声“宣县令”。他便是魏长明安排来与金迎相亲的鳏夫,等在乌篷船里时,他心痒难耐,不知来的会是怎样一个美娇娘,他在县衙里托了关系的,有长得好看的寡妇,第一个由着他来挑,不曾想,他满脑油滑地钻出船,见着的竟会是金寡妇!


    哎哟喂!他以为他撞了大运啦,差点掉下哈喇子,直到金寡妇笑着的脸突然冷下去,他的心也跟着冷下去,但很快,他的心又热起来,为一两银子热起来,金寡妇给了钱,让他等在这里,等到宣县令来替她报声平安。


    那时,他问:“若是宣县令不来,该怎么办?”


    她说:“他会来的。”


    鳏夫记得伞下昏黄的阴影里,那张娇艳脸庞上满是骄傲与笃定。


    话传到了,摸一摸腰间收着的好处费,鳏夫转身,匆匆消失在潇潇冷雨之中。


    宣润走回来时走过的街道,捡起那把先前被他扔在街边的油纸伞,撑着继续走,走到街口,站定,他眼中有迷茫、纠结,往前走,能走到安济坊,右拐回县衙,或是回家,他一时竟不知自己该去何处,他想见一见她,确认她真的无碍,又怕真的见到她,这些日子的坚持都将付之东流,他从来没有过如今这般混乱的情绪,他的心就像一匹脱缰的野马,躁动着、奔突着,完全不由他来控制。


    理智的绳索挥动着,扔出,没套住,再挥,再扔,一阵风夹着雨吹过,被雨水淋湿的身体感到寒冷,颤栗,他心中躁狂的野马终于有了平静的征兆,理智的绳索再次挥去,终于将它套住猛地拽向右边。


    宣润路过县衙,径直往家去。


    此刻,他心里像塞了把杂草,毛刺刺的,乱糟糟的,无力继续处理公务。


    拖着沉重得挂了秤砣似的步子,宣润垂着头缓缓走进自家小院,身后传来呱唧呱唧的声音,是鞋子踩在水里的声音。


    他持着油纸伞,缓缓转过身,眼眸中一片晦暗,直到看到那闯入院子的人影,才顿时绽放神采。


    金迎冒雨闯入宣家,一身湿透的艳丽衣裙贴着她玲珑有致的身体,她在风雨中喘着气,愤怒地瞪着眼睛,仍旧那么美丽,那么动人。


    宣润震惊地看着她,持着伞快步逼近,为她遮风挡雨。


    金迎一把挥开他的手,油纸伞落在地上,被风吹着走。


    “你……”宣润脸上掠过一丝惊异,一丝痛苦。刚一开口,他便止住声,咽了咽喉咙,紧紧皱起眉头。


    金迎红着眼睛,流着眼泪,凄楚而又失望地看着他,决绝地说:“宣润,你用不着使这样的手段羞辱我!从今往后,我,金迎不会再纠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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