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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黑色墨尘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221章 道德绑架谁不会(18)


    王都因为朝堂论礼的热闹还未尽散, 再一次因为阎阙求来的两道圣旨陷入沸腾。


    不只王都所有人都想不通阎阙为何这样做,就是得到消息的定北侯府也想不通;涂氏那个病秧子到底有什么好, 竟值得阎阙这样珍而重之。


    和离还不过一日, 阎阙就为涂氏求来这样的圣旨,这不就是明晃晃打定北侯府的脸!


    最让定北侯府不能接受的就是阎阙请立涂山钺为晋国公世子,他这是在天下人面前确定了涂山钺的地位, 涂山钺可是燕离的嫡长子啊;原本定北侯府的人还想着,小郎君跟着阿娘也无妨, 血脉亲情在这里摆着,待他长大一些,总会明白这一点,定北侯府到时再认回他也不晚。


    可如今阎阙彻底断绝了后路, 他明告天下人, 他将涂山钺视作亲子,涂山钺就是他的继承人。


    这样的看重, 这样的珍视,涂山钺如何不感动!


    莫说燕离如今只是一个侯爷, 单说他已经确定李琳琅为继妻,日后李琳琅的孩子就是燕离的嫡出子嗣,爵位还不知能不能轮到涂山钺继承。


    这样的对比明显,就是涂山钺是个傻子也该知道谁是真正爱重他;更何况涂山钺不傻, 还是个十分优秀的小郎君。


    谁都明白, 燕离是真正失去这个嫡长子了。


    古人最注重的就是子嗣传承,涂一一已经和离,再嫁是能想到的事情, 也是能接受的事情, 毕竟燕离已经有了继妻人选, 男婚女嫁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可明明是自己的嫡长子却成了别人的继承人,日后彻底与燕家没了关系,这才是最大的耻辱;若涂山钺日后的成就超过燕离后出的子嗣,燕家将永远在世人面前抬不起头,天下人都会笑话燕离当初的得不偿失,将会是附骨之蛆的羞辱。


    因为这个消息,老夫人彻底倒下;她后知后觉回忆起小孙子日常与她相处的孝顺,也后知后觉想起这个小孙子所有的好;她明明是喜欢这个小孙子的,怎就会因为李琳琅的奉承,因为对涂氏的不喜,忽略了这个小孙子,由着他跟着涂氏离开。


    老夫人不会承认她其实也有过侥幸心理,她笃定燕君沐舍不得侯府,更舍不得侯府的底蕴与富贵;现在跟着涂氏离开,不过是年纪还小分不清家族的重要性,只念着涂氏与他的亲近之情;等他懂事了,知晓人情冷暖,自然会自己回来。


    然而今日这个孩子已经是晋国公世子,阎阙已经给了他自己所有的一切,涂山钺的以后只会是繁花锦簇,定北侯府又有什么值得他惦念。


    老夫人再一次痛恨起李琳琅,若不是这个丧门星,府里又怎会如此;她永远不会承认自己的错,不会承认是她当时贪念李琳琅的身份和她拥有的李府所有资财,不会承认她就是想利用李琳琅给涂氏添堵。


    现在想想,她一直骂涂氏是扫把星,李琳琅又何尝不是;涂氏的父母本来就病弱,早早离世实属正常,倒是李琳琅,李家上下多少口人都死了,只留下李琳琅一人,她才是名副其实的丧门星罢。


    越想越恨,老夫人便是躺在病床上也不安生,时时咒骂李琳琅。


    被咒骂的李琳琅也没功夫应付老夫人,她正着急阻拦燕离去找涂一一。


    若说王都谁最不能接受阎阙求来的两道圣旨,非燕离莫属;今日早朝他是告了假的,还在府里琢磨他到底是不是认错了人,因为李琳琅又回到了之前的性子,燕离想再观察几日,确定他是不是真的认错人。


    然后他就知晓了今日早朝之后发生的事,阎阙竟然要求娶涂一一,还是那样珍而重之的态度;燕离炸了,阎阙怎么敢!


    涂一一怎么这样快就能再嫁!


    再不容他犹豫,燕离也再冷静不了,起身就要去县主府问个究竟,被时时关注正院消息的李琳琅得知,忙忙赶过来劝阻。


    现在的燕离哪里还能听得进去,也没了往日的亲近,随手挥开李琳琅,直奔县主府而去。


    县主府此时反而清净了,赐婚圣旨一下,那些权贵世家都知道自己的打算落空,也不再探听消息了,只叮嘱家里人放下贺仪就离开。


    所以燕离到的时候,涂一一正坐在中堂歇息,顺便看着婢女登记造册御赐之物;待看到管家领着几个小厮追着燕离进来,摆手制止堂内几个婢女的动作,让她们只守在门口便是,也不必追究管家的失职,她与燕离总要切割清楚。


    “涂氏,你怎么敢的,这件事从始自终都是你筹谋的是不是!”燕离在来的路上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根本就是被李琳琅误导了。


    朝堂论礼,呵呵···和离哪里是涂氏以退为进的手段,怕是涂氏一开始就想到了之后的发展;更可怕的是涂氏利用了皇后召她入宫的机会,搭上了贵妃不说,还寻到了阎阙的帮助。


    不然他燕离的一件家事怎的就上升到了国事的地步。


    若没有阎阙的推波助澜,怎会有后面的朝堂论礼,怎会有他燕离的如此被动局面;这一切都是涂氏的筹谋,她先给了燕离几个选择,当燕离的选择与涂氏所想背道而驰,涂氏这才有了后面的动作,她是真的半点不念夫妻情分,也不念侯府的情意。


    最让燕离接受不了的,经过朝堂论礼,世人只会称赞涂氏高义,却没有人能想到这件事本就是涂氏筹划,本就是她要达成的目的;如今可好,涂氏得到世人所有的怜惜与盛赞,燕离与定北侯府却成了背信弃义之人,被天下人背后诽议。


    涂一一却很清淡:“燕离,一开始我就给了你选择,是你要选择一条置我们母子于死路的答案,那我何必与你们客气?”


    轻轻啜饮一口,放下茶盏,又不紧不慢道:“怪只怪你燕离看不起女子;一开始你就不相信我是真的要与你和离,只以为我是拈酸吃醋想要拆散你们一对有情人;是你自己不曾防备,输了才是应当。”


    “你以为我不过是一个内宅妇人,还是一个病秧子,又有了小郎君,我们母子都是仰仗你活着,自然要看着你的眼色过日子;所以你才会肆无忌惮,连与我商议都不曾,就擅自作主带回李琳琅,甚至直接承诺平妻之位;你以为我为了自己的地位,为了小郎君的将来,必然会忍气吞声应下。”


    “燕离,谁给你的脸?”


    既然撕破了脸,燕离也察觉到了自己的算计,涂一一更加不用顾忌什么,话也说的更加肆意。


    可燕离却如同不认识自己曾经的枕边人,只怔怔看着她,嘴里还喃喃道:“不是这样的,我没有这样想,我只是······”


    涂一一懒得听他那些苦衷,清冷道:“你只是想要给李琳琅一个交代,让她安心罢了。”


    哼笑一声又道:“燕离,承认你就是这般自私竟有那么难?你只想到了自己可以两全其美,还想到了李琳琅的安心;甚至你还想到了李琳琅在北疆长大,不通王都的人情往来,想要她跟着我学习几年,等我郁郁而终后她自然可以是最完美的国公夫人。”


    “可是燕离,凭什么呢?我是挖了你家祖坟么,你要这样将我利用殆尽?我虽然是一身病骨,可我也是官家之女,我也有一身风骨,我就不值得被人温柔以待?”


    燕离失措摇头:“不是这样的,一一,我没有想过利用你,我只是怜惜琳琅,但我心里是知晓你对府里的付出的····”


    “你当然怜惜李琳琅,怜惜到为她铺好一切坦途,许下平妻之位;之后你更会怜惜她那样张扬明烈的女子竟然要屈居我之下,自然会要求我百般退让;再之后等她也有了孩子,你更会怜惜她的孩子不能继承爵位,当然会为她的孩子百般筹谋。”


    “如此一来,我的孩子理所应当就是那块绊脚石,不除去便会令你们如鲠在喉,燕离你敢说你没有想过这些?你敢说在答应圣上时没有庆幸过不用你亲自动手谋害亲子?”


    连番的无情责问直击燕离心里最阴暗的想法,他的身形僵硬,眸光闪躲,竟然不敢直视涂一一的目光。


    但他怎能承认这些。


    “是一一你误会我了,王都那么多男子都三妻四妾,我不过是怜惜琳琅,恐她所托为人,才想到这个办法;是一一你没有明白我的苦衷,就这样急切走到这一步。”


    他的目光更加诚恳:“一一,阎阙最擅弄权,无视道义,他这样的人根本不容于世,迟早会有报应;就连宫里的贵妃也被人传言是妖妃惑世,御史台已经弹劾这对姐弟多次,他们不会有好下场的,你要三思啊。”


    这回涂一一直接冷笑:“哦?我倒觉得阎阙才是世间良人,至少他洁身自好,不会仗着自己的身份想左拥右抱,更不会踩着枕边人的骨血享受圆满。”


    越说越轻柔:“且他还是以正妻之位迎娶我这个和离之人,不在意我一身病骨,不在意我带着孩子,还将我的孩子请立为世子···这些,燕离你根本做不到,你都不屑请立自己的嫡长子为世子,所图不过是为了李琳琅将来的孩子。”


    “这样肮脏心思的你,怎么配与阎阙比?”


    端起茶盏摆出送客姿态,涂一一的神情更加冰冷:“燕离你记住,我对你与侯府的算计,皆是你自己所求;既然做了,我就不怕你报复,我等着你的后招。”


    “至于阎阙,他如今是我的夫君,将是我共度一生的枕边人,我自然会与他共荣辱;他荣,我为他赞叹,他辱,我必耗尽心血为他筹谋,与他共担风雨,就不劳你这个前夫君挂念了。”


    这样振聋发聩的言语,还是满身病容的女娘说出来,燕离茫然起身;他究竟错过了涂一一多少,他究竟失去了多少······


    第222章 道德绑架谁不会(19)


    此时, 燕离再也不能自欺欺人,他就是认错了人。


    涂一一才是他梦中的那道身影, 风骨不一定是外在表露, 更是内心的强大与坚韧。


    李琳琅只有其形,涂一一是真正的有其骨!


    捂着胸口,燕离只觉痛彻心扉;他自己瞎了眼, 因为对李琳琅外在形象的笃定,费心筹谋这些, 竟然生生推离了自己心慕多年的那道身影。


    何其可笑!何其不甘心!


    “一一,怎么说我们也有六载的夫妻情意,你就真舍得?”燕离试图用夫妻情意打动。


    夫妻情意?此时从燕离口中听到这个字眼,涂一一只觉无端可笑, 好像将妻子丢弃在王都苦守的人不是他。


    “燕离, 你能在有妻有子的境况下与他人情投意合,还苦心为他人筹谋, 想要让她踩着你妻与子的骨血上位;我为何不能弃你而去,为何不能与别人共结鸳盟?你这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你算个什么东西呢?”


    “若不是你祖上用血肉给你换来封荫,你又比阎阙高贵多少?“恶意压低的声音更加冷寒:“燕离,你就是瞎了眼,错把鱼目当珍珠;你就是黑了心, 只想着自己两全其美, 还不想承担背信弃义的名声;你就是一个只能算计妻与子的小人,毫无担当!”


    “大晋战神?你也配?”


    被她毫不留情的话语激怒,燕离骤然伸手, 想要掐着她泄愤;都不用门口的婢女进来, 涂一一早备好的药粉总算有了用武之地, 室内粉尘飞扬,燕离僵在当地,很快便萎顿于地。


    清冷的声音响起:“来人,将定北侯丢出门外;记得丢远一些,免得污了县主府的门楣。”


    燕离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人抬出去利索丢远,区区下人竟然也敢用嫌恶的眼神看他;不是没有尝试过挣扎,可他竟然提不起丝毫气力,只能在心里无能狂怒。


    更想不明白的是涂一一何时竟然懂医术了,且她的反应竟然如此迅疾,她还有多少能耐是自己不知道的?


    县主府的大门关上,周围看热闹的人这才凑过来;不怪他们好奇,好多人都看到定北侯怒气冲冲而来,人们当然想知道他是来作何的,是舍不得原配发妻再嫁,还是来与阎阙算账的?


    谁知道他直奔县主府,还是硬闯进去的;可不过盏茶功夫,就被人丢出来,还这样狼狈,燕离究竟做了什么,竟惹的县主府这样不客气?


    有人指指点点,也有人还是感念燕离的战神功绩,不忍他这样出丑,上前扶起他,送他回侯府。


    等燕离的身影看不到了,县主府才有管家模样的人出来,与周围的百姓解释;道定北侯已与县主和离,却还想干涉县主再嫁之事;可县主再嫁也是晋国公的主动求娶与圣上的恩典,县主自然感念圣恩,如何会违背圣意。


    哪知道定北侯竟然恼羞成怒,意图袭击县主;幸而县主已有防备,才不致受伤;且县主如今已与晋国公定下婚约,自然要疏远外男,这才有了方才的一出,只当是略惩小戒,警示定北侯莫要再以下犯上。


    围观的人恍然大悟,这是燕离得知了晋国公阎阙求娶县主的事,一时接受不了;尤其他的嫡长子改了名姓不说,还成了晋国公世子,这是意图来找县主阻止。


    可真是好笑,燕离自己在还未和离的情形下就先与他人有了私情,甚至还妄图崩坏大晋礼法,搞出个劳什子的平妻称谓;人县主高义,为他着想,让他认义妹他不干,为了不让他为难,县主毅然和离。


    听闻圣上已经给燕离与琳琅县主下了赐婚圣旨,不忙着迎娶自己的心爱之人,倒有脸过来对县主的事指手画脚,真是不知所谓。


    燕离不会还以为县主涂氏即使和离了,也还必须以他这个前夫君为天罢,这得有多大的脸才会这般想。


    难怪县主府的人毫不客气,燕离可不就是以下犯上?涂氏现在可不只是县主,人家还是晋国公的正妻,真正的超品国公夫人,可不是比燕离这个一品侯爵尊贵么,


    还真是···活该啊。


    还有人好奇,燕离不是大晋战神么,怎的竟然连几个县主府的下人都制不住?


    看来这涂氏根本就不是简单的后宅女子,这样短的时间,她就能将县主府经营成这般严密,还真是御下有方。


    眼见县主府大门紧闭,再没有热闹可看,人群逐渐四散,忙着回家或是去酒楼茶馆,与身边人分享今日看到的热闹。


    这样的热闹可谓是旷世难闻,谁不想得瑟自己知道的第一手消息;而燕离不知道的是,他不只荣誉逐渐丢失,就是他的战神光环也正在逐步崩裂······


    此时长荣宫里是另一番热闹,小崽子涂山钺与贵妃是一见如故,正欢悦畅谈;守在门外的宫婢与小内侍听着殿内不时传出的笑声,心里直嘀咕,这个小郎君可真有本事,竟能哄的贵妃娘娘这样欢颜。


    在殿内侍候的长荣宫总管李荣更是连连惊叹,这更名为涂山钺的小郎君可了不得啊,与其生父燕离可没有半点相似。


    从他领着小郎君进殿之后,这位的小嘴巴就如同抹了蜜,还半点都无惊惧之色,可真正是投了贵妃娘娘的喜欢。


    小崽子涂山钺当然不怕,想想以前的小世界,他连盛世明主都能哄住,逗乐贵妃娘娘还不是手到擒来的小事?


    进殿行礼之后,年约五岁的小郎君就语出惊人:“昨日我阿娘已应下阎阙阿父的诚心求娶,您说我是尊称您贵妃娘娘,还是亲近些叫您一声姑母?”


    贵妃阎氏愣怔:“小郎君管我家阿阙叫阿父?”


    小郎君欢笑着点头:“当然,我只有一个阿父,就是您的弟弟。”


    他回答的这样笃定,贵妃娘娘第一反应也如同当初的阎一与阎二,难道是自己不知道的时候,阿弟与那涂氏有了眼前的小郎君?


    可那日召见涂氏的时候,看着两人可没有任何来往呀。


    贵妃不慌,蹙眉又问:“你说阿阙昨日求娶你阿母,涂氏还答应了?”


    “阿父还没有告诉您?”小崽子意外,摸摸小脑袋:“那就是阿父太心急了,他想先得到我阿母的认可。”


    贵妃的神情意味深长,没想到啊,阿弟竟然还有这样急切的时候;她以前不是没有操心过阿弟的婚事,他都冷淡无比,原来他早已经有了心悦之人。


    这样一想,贵妃到有些庆幸那日心血来潮召见涂氏了,看来她这是无意间促成了阿弟的心事?


    仔细回想那日见到的涂氏,满面病容是贵妃担心的;但贵妃在皇宫几年,看的人多了,自然能分辨出涂氏的性情,是个果决的;难得还活的清醒,更有心计,是个妙人。


    难怪阿弟会动心。


    “你与你阿母离开定北侯府,还更改了名姓,就真舍得定北侯府的富贵与权势?”


    小崽子自作主张:“姑母不必担心这个,我想要什么前程,日后长大了自然会自己争取;再说了,我还有阿父与阿母,他们可舍不得我吃苦与受罪。”


    噗嗤笑开,贵妃终于认可那日涂氏说的话,这小郎君也是个妙人儿;还自己日后争取前程,她可太喜欢这样狂傲的小郎君了,果然不愧是阿弟喜欢的孩子。


    这声姑母叫的也够甜。


    心里喜欢,自然就少不了厚赏,让总管亲自去取东西过来,她则招手让小郎君近前吃喝准备好的点心。


    涂山钺最是个顺杆爬的小机灵,上前抱着贵妃的胳膊就是一顿蹭,小嘴里甜言蜜语不停,直把贵妃夸赞成天下第一美人,自然也是天下最好的姑母,逗得贵妃捂着帕子不停笑。


    从进宫以来,这是她第一次笑得这般畅意与开怀,好像所有烦心事都消失了,只有眼前这个小郎君的纯然暖心。


    正说笑着,就听到阎阙打发过来的小内侍进来禀报消息,贵妃才得知自己的阿弟果然是心急;不只求了赐婚圣旨,还道尽自己的私心,把个赐婚圣旨生生搞成了对女娘的诉衷情,可真是···寤寐思之。


    又听闻阿弟已经请立眼前的小郎君为世子,贵妃愣怔一瞬,低头看到小郎君纯澈欢喜的眉眼,也真心笑起来。


    罢了,从她被逼进宫之后,阿弟的日子就如履薄冰;那时阿弟还坦言过,不想牵连其他女娘与他们一起担风险。


    如今他既然能得到心悦之人的应可,还有什么可操心的呢;涂氏那般聪慧的女子,当然能看清她与阿弟的处境,这样都能应下,说明涂氏是愿意与阿弟共担风雨的,只这一点,就足够贵妃认可。


    低头看看淡定吃东西的小郎君,贵妃更满意;她当然能看出小家伙根本不在意燕离这个生父,大抵是被燕离所为真伤了心,小郎君是全然信任和依赖阿阙的;白得的小郎君,还是个有情有义的,当然更满意。


    越想越欢欣,贵妃的唇角扬起;一夕之间,她就多了两个亲人,阿阙也多了知冷知热的贴心人,倒省得她在宫里日日挂心;且有这样聪慧机灵的小郎君,还有那样足智多谋的枕边人,阿阙的日子也不再那般冰冷了。


    想通了这些,贵妃对涂山钺更加真心喜欢,半道的姑侄俩一起吃东西,还时不时咬耳朵说些悄悄话,不时会心一笑,殿内温情流淌。


    等小郎君吃喝好了,贵妃还舍不得放开,拉着小家伙的手叮嘱他在宫学不必拘谨,若是有不长眼的敢欺负,只管来告诉姑母,一切有姑母为你做主。


    甚至贵妃还亲自安排了两个小内侍,负责小郎君在宫内的事项,可谓是尽心尽力。


    第223章 道德绑架谁不会(20)


    涂山钺被阿娘教导两世, 自然也随了阿娘的性情,是个爱憎分明的。


    来时涂山钺就想过要哄的贵妃的欢喜, 一为她是阿父这一世的胞姐, 自然要爱屋及乌;二为她能痛快接受阿娘再嫁阿父,虽则小崽子知道阿父对阿娘的情意并不会受其他人影响与约束,可他也不想阿父为难的。


    谁知这位贵妃娘娘性情也是个爽朗的, 一旦认可就交付真心与真情,如此的赤诚;小崽子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不免想着投桃报李。


    因而他倒不急着去宫学了,让殿内的人都退下,还叮嘱总管李荣亲自守在门外,贵妃也由着小崽子安排, 面上是温煦的笑意。


    “姑母对我这样好, 我不能只享受姑母的好,自然要为姑母打算几分, 咱们说说真正的悄悄话?”


    贵妃笑着挑眉,倒要看看小家伙想做什么。


    亲昵依偎在贵妃身旁, 涂山钺将声音压的极低:“阿父与我说过姑母是被皇帝那厮逼迫着入宫的,阿父急着掌权也是为了保护姑母,既如此,想来姑母也不喜皇帝那厮, 姑母可想过日后如何?”


    单手扶额, 贵妃头疼,阿弟怎的什么都与小郎君说,这还是个不足五岁的孩子罢。


    “姑母不必多想, 我可不是五岁的孩子, 姑母就当我早慧便是。”涂山钺当然知道贵妃在想什么, 淡定安抚:“我阿娘已经答应嫁给阿父,那咱们就是真正的一家人;阿父放心不下姑母您,我阿娘与我自然也要为阿父与姑母筹谋;姑母,您的决定关涉我们日后如何做,所以姑母您是怎么想的?”


    贵妃的眼眸凝在虚空,她是怎么想的?她当然想皇帝死!


    若是时光能倒流,贵妃阎氏一定不会收留和找人救治那个倒在院门口的人;因为容貌过盛,阎氏从懂事开始就注意遮掩,尤其在爹娘过世之后,她几乎都待在家里,酿好的酒也是阿弟去送货。


    那时候她总是想着辛苦些没关系,只要阿弟考上功名就好了,他们姐弟就不用这样小心翼翼;等到阿弟有了功名,她可以选一个商户嫁了,想来婆家与夫君也不敢辜负她,还能经营一间酒坊,也能贴补阿弟一二。


    可所有的想象都在她救下那人之后化为泡影。


    等那人再次出现在村里之后,她才知道这人是刚登基不久的皇帝;说什么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那人要以妃位迎阎氏入宫,端的是泼天的富贵,羡慕坏了村子里的人。


    可阎家姐弟不想;他们明明已经计划好了日后的生活,阎氏更不想给人做妾,皇帝的妃子难道就不是小妾了么;更不说皇宫就是吃人的地方,阎氏没有家世,更大字不识,只有容貌,那不是死的更快?


    阎阙更不想阿姐入宫,他读过书,自然知道现在的皇帝根本做不了主,阿姐进宫绝对危险;做个普通百姓的正妻,虽然艰难一些,可心里是快意的,他也能护得住阿姐。


    皇帝正对阎氏着迷,自然不听姐弟俩的推辞;他身边有的是揣摩君心的人,竟打断阎阙的腿威胁,阎氏只能入宫保下阿弟,那些人甚至没有给她照顾阿弟的时间。


    也就是那之后,阿弟如同换了一个人,不再如以前那般温润良善;眸中全是冰冷,更善于隐藏自己的心思,便是阎氏这个姐姐也看不出他想些什么。


    阿弟主动求到了皇帝跟前,从一个五品京官做起,硬是用三年的时间爬到如今的正二品大员,期间付出的辛苦与面对的危机不知凡几;阎氏如何不知阿弟是不放心自己在宫中无依无靠,正是知道才更加心疼。


    为了阿弟,她也不再抗拒皇帝,放下身段逢迎,偶尔也会使些欲拒还迎的手段,很快便晋为贵妃。姐弟俩前朝后宫也算有了照应。


    皇帝还以为是他的真心终于打动了阎氏,可只有阎氏自己知道,多少个夜深人静的时候,她都要死死压制自己想要捂死皇帝的心。


    若不是皇帝逼迫,她与阿弟此时应该皆成婚生子,过着平凡而满足的日子;可如今虽然他们姐弟俩算是站稳了脚跟,付出的代价却是痛彻心扉。


    皇帝只为色,也是另一种抵抗氏族的方式,那就是大肆而张扬的宠爱阎氏;可他却没有想过这样的盛宠带给阎氏的是什么,皇后与其他嫔妃又怎能容忍阎氏,她们身后的家族更不放心;这几年,阎氏被算计流掉了一个孩子,还被绝了再怀胎的可能。


    若不是阿弟快速在前朝掌握了一点权柄,贵妃阎氏恐怕早就香消玉殒。


    所以她怎能不恨皇帝这个始作俑者,恨到希望他不得好死。


    便是再不通文墨,在宫中几年,躲过了几次明里暗里的算计,阎氏也历练出了眼光与心计;皇帝现在就是她与阿弟的保护伞,在阿弟没有彻底成长起来之前,皇帝绝对不能出事,否则她与阿弟皆会不得善终。


    小郎君这一问就问出了贵妃心里最大的恶意,如果阿弟能没事,她愿意皇帝死,哪怕赔上她自己的性命。


    善于发现人心的小郎君涂山钺如何看不出这个姑母眼中的恨意与杀意,心里暗叹一声,小手拍上姑母的手背。


    “姑母,你与阿父如今有了我与阿娘,你心中所想,我们都会为你做到;这几年,委屈姑母与阿父了。”


    贵妃的眼中盈满水意,转身将小崽子拥在怀里,汲取亲人带来的温暖,这个孩子太贴心了。


    一边伸出小胳膊拍着贵妃安慰,涂山钺的心里却在飞速思量。


    这个小世界阿娘的任务眼看着完成了大半,小崽子如今也算看清楚了,这次的男主任务者估摸着还是以前的老熟人玄渊仙尊;他在冥界自然听说了此人对阿娘的妄念,想来这次又是追到小世界想要寻得机会;大抵天界的人也是为了消除他的心魔,这才折腾出一个外形像阿娘的女主任务者。


    可惜呀,玄渊仙尊是个眼瞎心盲的,竟然真的按照天界那些人的套路走了;如今阿娘已经与男主和离,便是那玄渊仙尊察觉到不妥,也无力回天了,更何况阿父已与阿娘又定下亲事,男主这追妻火葬场只怕是骨灰都要扬了。


    已经达到虐心的成就,阿娘的任务都不用再如何做了,只要阿娘与阿父恩爱一辈子,就是对男女主最大的刺激。


    如此看来,这个小世界不如就让阿父与阿娘轻松一些;阿娘带着他来历练,当然要他自己成为此方小世界的集大运者,这才算是他自己的功德,不能总是依赖阿娘。


    想要成为集大运者,首先就要维护小世界的稳定,其次就是造福这里的百姓与生灵,这都是之前的经验。


    看来此方小世界还是他要勤快些,之前想要躺赢的想法要不得了。


    “姑母已经伤了身子,自己生皇嗣必然是不能了,想必姑母也不想给那厮生孩子。”小崽子想着最便捷的法子,娓娓道出自己的意思。


    “如今姑母盛宠,阿父又有实权,想要膝下抱养一个皇子很难;不说皇帝那厮防备,就是皇后与那些妃嫔的家族也不会允许。”


    “我听闻宫里还有两个小公主,其中一个母亲还是个宫女,母女受尽白眼;不如姑母把那个小公主与其母亲一起接到长荣宫,将那小公主记在姑母名下,善待其母亲,抬一抬她的位分。”


    贵妃疑惑,养一个公主有什么用。


    “姑母,小公主只是为了便捷;主要还是看我,再有个十年,我便可以在朝堂行走,也可掌握兵权。”


    “时机成熟,咱们先废了那些夺嫡的皇子们,再扶持您养的小公主登位;那时您就是嫡母皇太后,整个皇朝您最尊贵;至于皇帝那厮,到时也没什么用处了,由着姑母您处置,怎么痛快怎么来。”


    小崽子觉得自己果然是阿娘的儿子,还真学到了阿娘的行事风格。


    这个小世界他不想费力造反,日后稍微费些心思还是能废了那些皇子的,扶持个公主做女帝比自己造反更轻松;若那公主是个感恩的明主,涂山钺愿意做个贤明的宰辅之臣;若那公主不尽如人意,那他就做个摄政王,挟天子以令诸侯相对轻松些。


    到时权柄尽在他手中,还不是他说了算;阿父与阿娘可以自由决定做什么,游山玩水也行;姑母不只能折磨皇帝出气,还可以养几个面首气死皇帝那厮,或者她想找个心爱之人谈情说爱也可。


    总之,要让姑母怎么畅快怎么来,才对得起她这几年的委屈;当然,祸乱朝政是不行的,这有碍他与阿娘的任务结果;想来这位姑母也没有这样的心思,做这世间最尊贵的女子就很好。


    听完小郎君的计划,贵妃娘娘是真正的目瞪口呆;这哪是一个五岁的孩子,怕不是哪里跑出来的精怪罢,真正的智多近妖,想的可够胆大包天。


    可是小崽子这计划她也很心动是怎么回事,她果然够大逆不道的;只要想想小崽子描述的日后皇帝的下场,心里更加澎湃了好么。


    忽而蹙紧眉头:“阿钺如何敢想公主继位,这世间可还未有过女子为帝的事,到时不只朝中大臣,只怕天下人也会阻拦。”


    小崽子却说的轻松:“姑母不必担心这些,若是皇子们都废了,当然只剩下公主可以选择;至于从宗室过继,他们想都别想,到时权柄尽在我手中,想要谁继位还不是我说了算?”


    “也就是大晋的朝臣与百姓实在忠心萧氏皇族,我才想到这个最快捷的法子;姑母且等着,日后我还要女帝的孩子随夫姓,彻底将萧氏皇族的江山变为他姓,您就说解不解气罢。”


    贵妃娘娘觉着这个新得的小侄子可真是敢想,但她也觉着解气;她是平民百姓出身,当然知道百姓真正的想法,他们不关心皇室姓什么,只关心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与温饱。


    若小郎君真能做到他说权柄尽握,当然可以实现他说的;这小崽子不只早慧,胆魄也足够,贵妃娘娘甚喜欢。


    这母子两个,可真是妙人儿·····


    第224章 道德绑架谁不会(21)


    涂山钺不只是个妙人儿, 他还是个细心周到的贴心人。


    既知道了这位贵妃姑母并不想承宠,亲近皇帝也不过是为了保全姐弟俩的性命, 小崽子当然愿意帮她一把;当即就与贵妃说了他与阿娘都精通医术, 回府就让阿娘准备些香,过几日他就能带进宫。


    有了这样致幻的香,皇帝只会以为他与贵妃更加恩爱, 贵妃也不用再委屈承宠,让皇帝一个人抱着被子折腾去;贵妃只用在小崽子成长的这十来年与皇帝周旋就是, 虚情假意而已,贵妃如今已经驾轻就熟。


    贵妃当然更欢喜,看来阿弟心悦涂氏不是没有缘由的;又得知涂氏能调养好阿弟身上这几年的暗疾,贵妃心里更加轻松;阿弟已经有人知冷知热, 她自然可以更放心与皇帝及后宫诸人周旋。


    眼看着将近午时, 贵妃索性留下小郎君一起用午膳,她今日太过欢欣。


    姑侄俩正说笑着, 就听到外面传来请安的声音,皇帝下朝后竟然过来了;贵妃起身迎接, 涂山钺跪地行礼请安。


    “朕还想着亲自来与贵妃报喜,却不知你这侄子已经来与你请安了。”皇帝携手贵妃上坐,且让小郎君起身,还叫到跟前仔细看了一眼。


    “这小郎君竟然也是好颜色, 难怪贵妃喜欢, 可见你们颇为投缘。”皇帝嘛,自然喜欢看一切美好的事物。


    贵妃妩媚笑着:“还是圣上了解妾;昨日阿弟就派人传话,说小郎君今日入宫学, 担心小郎君被人欺负, 托妾这个做姑母的照看一二。”话音又转, 带了几分哀色:“圣上也知阿阙一直担心妾这个阿姐,也因此担忧圣上,恨不能以身相报圣恩,竟不知顾及自身。”


    “如今阿阙总算开窍,知晓找个知冷知热的人,妾恨不能念一声佛;便也忍不住今日就召见了小郎君,怎么说也是妾的侄子;哪知道小郎君是个机灵的,给妾讲了许多宫外的稀奇事,妾这半日已是笑疼了脸。”


    皇帝捏了把贵妃的脸,也跟着笑,他当然也高兴;登基这几年,他忙着与氏族争权夺利,想要成为真正君权在手的帝王;阎阙因为挂心姐姐主动投诚,成了他手中最锋利的那把刀。


    可太锋利的刀也太危险,就是刀柄的主人也难免担忧;阎阙心计缜密,又心狠手辣,除了宫里的贵妃能牵制,竟再无挂碍,帝王当然会防备;如今好了,他竟然心悦燕离那和离了的病秧子夫人,还这样看重那病秧子带来的小郎君。


    他自己送上的软肋,帝王当然可以更放心用他。


    看了眼玉雪可爱的小郎君,帝王笑的更真诚;原本是准备用这个孩子牵制燕离的,现在竟然成了牵制阎阙的软肋,这孩子还真是有大用。


    “听闻阿阙已经为你更名涂山钺,朕以为小郎君你会跟着阿阙姓,你如今可是阿阙府里的世子。”


    小崽子认真道:“回禀圣上姑父,臣的阿母生臣的时候伤了身子,如此重恩臣自然铭记于心;且臣的外祖家里已无人丁,臣自当替母尽孝,延续涂家的血脉。”


    “阿父与姑母也是极为赞同的;臣当然记得阿父的情意,待臣日后娶妻生子,必然是要生两个小郎君的,一个继承涂氏一族的血脉,一个继承阎家血脉。”


    “圣上姑父,臣这样想可对?”


    “哈哈哈··”皇帝朗声而笑,一个小豆丁一本正经畅谈日后要生两个小郎君,可不是逗人欢笑么。


    且,这个小郎君竟然不怕君威,听听这毫无章法的称呼,又是圣上,又是姑父的,可见还是小孩子最没有心眼。


    “小郎君的想法再周全不过了,难为你能想着孝顺阿母与阿父,两头都不耽误;只是,你怎的又叫朕圣上,又叫朕姑父?”皇帝也起了逗弄之心,难怪贵妃笑的欢颜。


    贵妃嗔道:“圣上,不过是小孩子不懂规矩,您莫要与他计较。”


    拍了拍贵妃的手背安抚,皇帝依旧等着小郎君的回答。


    小崽子并不为难,直白道:“圣上是皇帝,是这天下最为尊贵的人,敬畏之心要有,臣当然要跟着敬呼您圣上。”


    忽而又笑起来:“可您也是姑母的夫君,臣既然亲近姑母,自然也要亲近姑父的,难道不对么?”


    皇帝连着点头轻笑,当然对了;要么老话说小孩子的心眼最为干净,你看看,小郎君知道他是皇帝,也知道他是天下最尊贵的人,敬畏之心有;更难得的是小郎君知道他是贵妃的夫君,也有亲近之心,这才是人之本性。


    作为天下之主,皇帝当然知道只有皇后才能与他夫妻相称,他也只能算是皇后的夫君;可他又不爱皇后,对皇后只有对妻子的尊重;他如今最爱的自然是颜色正盛的贵妃,小郎君这样说,皇帝喜欢听。


    且,皇后的子侄们对他这个皇帝只有敬畏之心,亲近之情却不敢有;逐渐体会到孤家寡人滋味的皇帝乍然被贵妃的侄子这样亲近,竟有些意外的趣味与欢喜。


    眼见着小崽子三言两语就得到了皇帝的喜欢,贵妃再一次慨叹这半道来的侄子可真是精怪,心眼子足够他在宫里行走。


    但还是要作一番姿态的,便娇嗔着笑起来:“圣上可不能由着小郎君乱了礼法,妾这个侄子可是胆大包天。”


    “无碍,在你宫里就这么叫罢。”皇帝的语气含了一丝落寞:“难得小郎君赤子之心,贵妃莫要约束,朕也喜欢这样的亲近。”


    “无怪贵妃笑的脸疼,你这是得了一个好侄子,竟是这般贴心,朕也能跟着贵妃体会寻常亲情;前朝已是那般刻板,朕也就是来你这里能宽松片刻,贵妃可莫学皇后那等的贤惠端淑,让朕再无可放松的地方。”


    贵妃眼里泛上忧色:“圣上操心国事虽然要紧,可也不能耽搁了身子;妾在民间的时候就常听老人们说,心里舒坦了身子自然才会舒坦;虽说圣上如今正年富力强,可也要多顾及龙体,妾还盼着与圣上共白首。”


    说着话,泪珠如雨滴滚滚而落,担忧之情溢于言表。


    涂山钺暗自乍舌,这位贵妃姑母竟也是个善于演戏的,瞧瞧皇帝那厮感动成什么样儿了,笨手笨脚安慰着美人。


    此时不加一把火说不过去,小崽子趁热打铁,状若天真道:“姑母莫要伤心,您担心圣上姑父的身子,圣上姑父又何尝不担心您呢;您放心,圣上姑父有那么多朝臣分忧,定然是能万岁万万岁的长寿无忧。”


    “倒是姑母您,总是守在这长荣宫,难免冷清些;您何时与圣上姑父给我添一个妹妹罢,我定然会保护好妹妹,与妹妹一起逗姑母欢心。”


    闻言,贵妃哭的更伤心,皇帝也变了脸色,难得竟有一丝愧色。


    小崽子挠头,苦着脸道:“可是侄儿说错话了?可寻常人家都是这样啊,姑母难道不想有个贴心的女儿么,人们不都说女娘是阿母最贴心的小棉袄?”


    贵妃的热泪洒在皇帝的袍服上,直直烫在他心底;皇帝又何尝不知自己得到贵妃的手段阴狠,又何尝不知他那几年忙着争权,竟害的贵妃失了一个孩子不说,还被那些后宫毒妇给伤了根本。


    现下贵妃哭的这样伤心,显然是因为小郎君想起了自己的那个孩子,皇帝竟然也一时戚戚;如今他正对贵妃爱意浓重,自然能体会到贵妃的苦楚。


    长叹一声:“罢了,贵妃也莫哭坏了身子,你不是也说要与朕共白首的?小郎君说的也对,朕忙于朝政,竟是忽略了贵妃这里的冷清;是···朕以前对不住你,害你······”


    一时之间竟然难于启齿,皇帝也没脸再说其他。


    “朕记得二公主如今刚满周岁,也算是讨喜的时候;她的母亲身份低下,朕便是想恩赏也不好明着来;不若就将二公主抱过来给贵妃养着,也能承欢膝下,贵妃也不用总是等着朕。”


    “你如今有了贴心的侄儿,再有一个小公主,也算是儿女双全了,朕也能来你这里体会寻常人家的天伦之乐,贵妃可欢喜?”


    眼看小郎君的谋划已经成功多半,贵妃当然懂的见好就收,擦拭着眼角的红痕,呜呜咽咽谢恩。


    “可是圣上,妾自己体会过与孩子分离的苦痛,自然不能因为圣上的恩宠就做了坏人,还要连累圣上被人说冷心。”


    哄好了美人,皇帝心里松快,不过一个公主,养大了就嫁出宫,无碍他的任何计划;既能令贵妃欢颜,又能让阎阙满意,还能明着改善公主的待遇,两全其美的事。


    “贵妃你总是这样思虑周到,让朕如何忍心,少不得朕为你打算几分。”心里欢喜贵妃竟然还有当初的赤诚,没有被这吃人的皇宫给污浊,皇帝不吝更大方一些。


    “二公主记在贵妃名下,她的生母晋升为嫔位,就住在长荣宫后殿;如此一来,贵妃也不算夺人子女,都是朕的子嗣,贵妃也算帮着朕分忧,其他人也说不得什么;那王嫔自然对贵妃你只有无尽感激,你也不必心里自责,你看如何?”


    贵妃很满意,今日幸好有小郎君助攻,但她不能做出满意的姿态。可小崽子最擅长此道啊。


    嘟着嘴道:“为何姑母要养别人的孩子,姑母自己给我生一个表妹不好么;姑母这样美,圣上姑父这样俊朗,你们生出的妹妹定然是这世上最美的公主。”


    皇帝的最后一丝疑心彻底没了,大手一挥,就这样定下了这件事;还担心贵妃推脱,当即就让他的总管大监去传旨,令二公主与其母明日就搬到长荣宫,还去改了玉牒。


    之后皇帝留在长荣宫与姑侄俩一起用了午膳,整个过程欢声笑语不断,可见小崽子又费了不少心力。


    午膳后皇帝要歇息片刻,小崽子有眼色去了偏殿,自然又得了皇帝与贵妃的厚赏。


    姑侄俩第一次合作就大获全胜。


    第225章 道德绑架谁不会(22)


    后晌, 阎阙亲自等在长荣宫外,接上小郎君, 带着他去宫学拜见师长与皇子们和各权贵家子弟, 让众人再一次见识到了晋国公对这个半道得来的儿子有多重视。


    人们自然也知道了圣上与贵妃娘娘又给了厚赏,那些原本瞧不起涂山钺跟着和离的阿母的子弟们再不敢小瞧他半分。


    精明些的人已经起了结交之意,深受宠爱和重视的晋国公世子分量当然不同。


    出宫回府的马车上, 涂山钺与阎阙说了他的计划,还有今日在长荣宫的收获;阎阙冰冷的面容稍霁, 这小崽子果然不同凡响。


    便是在宫里,他已经第一时间知晓今日县主府发生的事情,尤其听到涂一一是怎样痛骂燕离的,阎阙的心里暖意融融, 一一竟然觉得燕离比不上自己, 她这样维护自己。


    这种感觉,这种感觉还真是叫人贪恋······


    再看看眼前的小崽子, 更是出乎预料,竟然也真心待自己与阿姐, 为阿姐筹谋的那样长远。


    “你倒是敢想,扶持公主登基,就不怕天下人口诛笔伐?”


    这有什么的,小崽子相当有经验:“阿父你当然不记得, 我阿娘在其他小世界还以猎户之女的身份造反当过开国女帝, 扶持个公主登基再简单不过;只要政权与兵权皆在手,这天下当然是我们说了算。”


    这口气,可真是够狂, 阎阙更好奇自己与涂一一之前的那些经历了。


    “那你说的这个小世界, 你阿娘是女帝, 我可是你阿娘的军师?”


    涂山钺捂嘴笑,压低声音道:“阿父是我阿娘的娇娇皇夫哦;你还担心我阿娘看上别的美郎君,最是注重穿衣打扮,日日都粘着我阿娘撒娇。”


    这与阎阙想的足智多谋军师形象完全不同,他不愿相信,自己怎会是那样的人?


    “既然你都当过太子与皇帝了,那这回怎不再大胆一些,取而代之也不是不行?”


    豁,涂山钺咧嘴笑,他们果然是一家子,一个比一个胆大包天。


    “阿娘说过,造反这样的事讲究天时地利人和;如今大晋朝政安稳,皇帝那厮虽则没什么大本事,但也算是勤于政事,大晋算得上四海归心;就不适合辛苦造反了,当然要靠谋略取胜;有便捷的法子,为何要更辛苦,当皇帝很累的,当个权臣就很不错。”


    这可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小崽子这口气很欠揍,可是阎阙很喜欢,果然他不是无缘无故的喜欢涂一一的。


    “阿父也就再辛苦个十来年,等我长大了就能接过阿父的担子,阿父可与阿娘四处游玩,还可以带着姑母。”


    想到这样的美好将来,阎阙心里意动,嘴角微扬。


    “好,这十年皇帝当我是刀柄,要借我与氏族夺权;我也可以借此机会排除异己,多给你培养些人手,到时你会更轻松成功。”


    父子俩击掌,相视而笑。


    “对了,阿父要好好筹办你与阿娘的婚事;想当初,我阿娘可是以天下为聘,后来还为阿父殉情;这一世阿娘体弱,不能多操劳,就要看阿父你了。”


    听到殉情,阎阙动容,让小崽子仔细说了一遍,越听身上的冷意就越消融的快,一一怎能这样好呢。


    赐婚圣旨已下,阎阙正大光明牵着小崽子的手进了县主府的大门。


    涂一一笑容温婉迎上父子二人,早给他们备好了茶饮。


    一家子用过晚膳,涂山钺告退回了自己的院子,只留下两人坐在花园里说话。


    “一一今日还是有些冒险了,那燕离是有功夫在身的,你身子还病弱,还是要防备些才是。”倒不是阎阙想要多管,只是忍不住的担心她。


    在宫里听到暗卫传来的消息,说燕离那厮欲对涂一一动手,虽然暗卫也说了夫人精通毒术制住了燕离,可他还是出了一身冷汗;以前不知相思意,如今才知相思深,他不愿一一遭遇任何险境。


    明白他是担心自己,涂一一也没说自己是有把握的,只认真点头应下;既然决定要与此人共白首,自然要真心以待,要懂得他的心意。


    片刻后,冷玉般的声音低喃,还能从中听到一丝羞涩。


    “今日一一那般对待燕离···我很欢喜···”


    夜色的遮掩,涂一一看不到这人的耳根已经泛红,却能听出他的欢喜,也愉悦轻笑:“这有什么的,我本就不喜燕离,当然会不假辞色。”


    阎阙的唇角更加上扬:“对,一一就该如此。”


    “你放心,不谈阿钺说的那些;我既答允了你,自然会以你为先,只要你不离,我必不弃!”涂一一说出自己最真实的心意。


    好像真的听她这样说过几次,阎阙心里涌上更熟悉的感觉,当即也跟着剖白:“我不会背弃一一,今生不会,来生也不会,生生世世都不会!”


    噗嗤笑出来,涂一一竟然觉得这人有些可爱,哪里还有大奸臣那样冷冰冰的气势。


    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尖,阎阙也跟着无声笑;原来真的可以有这样一个人,你只要看着她就是无尽的心安与满足······


    县主府此时旖丽无声,不远处的定北侯府却是压抑非常。


    方被扶回府里,燕离身上就恢复了力气,便是他说在县主府中了暗算也没人相信,哪有这样快就没了效用的药,这不是说笑么。


    于是所有人都是一个认知,那就是燕离不愿丢脸面,非要如此说找回些颜面。


    等府医与下人都告退之后,燕离就先面对了李琳琅的质问;他为何非要去县主府,还将自己弄的这样狼狈。


    此时燕离最不想面对的人就是李琳琅;若不是她的外形与梦中那道身影太过相似,他又怎会被牵绊在北疆,徒失了回府了解自己夫人的机会;若不是李琳琅,他又怎会认错人,又怎会到了如今无法挽回的地步。


    看一眼她的装扮,燕离更加怀疑她是不是知晓自己心中所想,所以才会如此装扮,甚至模仿梦中那道身影的行事。


    是的,燕离如今已经看清楚,李琳琅并不是如此本性,她的所有都是在模仿那道身影。


    甚至担心自己的视线转移,她在孝期未过时就着急着红裳;涂一一看人果然毒辣,难怪她看不上李琳琅,这样的举止确实令人唾弃。


    也难过涂一一宁愿和离,也不愿接受与李琳琅共侍一夫;李琳琅对自己的父母家人都没有真心,可见她说的什么不愿争锋,心甘情愿避让涂一一这个原配发妻都是假的。


    燕离此时不得不佩服涂一一的远见,若是自己真被李琳琅哄住,涂一一母子可不就是踏脚石,难怪她这样坚持和离,她这是要跳出火坑啊。


    可李琳琅并未察觉燕离现在的想法,知道燕离今日因为涂氏的赐婚圣旨硬闯县主府,她哪里还能冷静。


    “燕大哥,我们的赐婚圣旨在前···婚事是不是也要准备起来了,总不好让晋国公与涂氏赶在我们前面···”


    燕离心里苦笑,她果然这般急切,竟是半点不考量侯府如今的情势,也不考虑外人会如何笑话他们的私情。


    “你也知如今王都的人都怀疑我与你在孝期就有私情,我们的婚事不急;总要等人们不再关注侯府之后,再成婚也不迟。”


    那怎么行!他的意思竟然是婚事也要简办!


    李琳琅不愿,她哪里差那涂氏半分了;都是圣上赐婚,她还是忠烈之后,何须如此避让那涂氏,王都的人该如何看她。


    日后她怎么在涂氏面前抬头!


    “可我们也是圣上赐婚,还是在涂氏之前,我们的婚事当然也应该在涂氏之前才是。”李琳琅意图争取,婉转道:“燕大哥,你与涂氏已然和离,就连小郎君也成了涂氏的血脉···燕大哥最是孝顺的,老夫人最挂心的便是你的子嗣,你忍心老夫人的病雪上加霜吗?”


    再则,李琳琅心里冷笑,他们的私情早传遍了王都,难道仅靠推迟婚事就能让人们忘掉此事?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若是此时她还看不出燕离的犹豫与推辞,那她就白与燕离相处了两载;已经走到这一步,她的名声都丢了多半,怎能允许燕离后退。


    “燕大哥,我们的婚事是圣上的恩赏;本来因为涂氏和离的事圣上已经开始冷待侯府,若是御赐的婚事再延迟,圣上会不会疑心更重,侯府不能再被猜疑了。”


    冷淡抬眼,燕离心里嗤笑,她此时倒是想起侯府与自己的前程了;既然如此识大体,一开始又何必来撩拨自己,她难道不知自己有妻有子?


    说到底,还不是为了自己的身份与地位。


    可他也知她说的有理,侯府确实再经不起圣上的猜疑了;如今涂一一已经被赐婚阎阙,就阎阙那样的小人,还不知他会不会介意自己这个前夫,会不会因此对侯府落井下石。


    若是自己这里迟迟不成婚,不知阎阙又会如何揣测;若被他察觉自己对涂一一的心意不减反增,甚至还想着夺回妻儿,只怕那个疯子会不计后果与侯府为敌。


    罢了,先成婚减轻阎阙与圣上的猜忌;等他回到北疆,再发展些势力,那时与阎阙争锋也不迟;至于涂一一会不会心悦阎阙,燕离根本不担心,他自认还算了解涂一一的心性,她对奸佞向来不假辞色。


    不过是阎阙那奸人趁人之危,还有贵妃的盛宠,才被他钻了机会;燕离坚信涂一一只是无法违逆圣意,这才会有今日的态度,她向来维护自己的夫君,也曾这样维护过自己。


    不得不说,燕离年少就执掌权柄,习惯了男子为天的思维;即使今日察觉了涂一一的变化,还是以惯有思维来想事。


    这注定会是他今生痛彻心扉的根源。


    第226章 道德绑架谁不会(23)


    眨眼便是五载时光划过, 大晋王都比往年更加热闹,层出不穷的新鲜物什逐渐填满王都百姓的生活, 更甚至填满了大晋其他州府。


    这五年里, 王都不知改换了多少门庭,更不知来往多少面孔,可还是没有任何人与任何事能取代五年前王都的那场大婚带来的震撼;如今已是圣上一人之下的宰辅大人阎阙, 当年言要以盛世大婚迎娶他心悦之人,便真的给了其夫人涂氏仅差于帝后大婚的排场, 震惊了天下人。


    那时不是没有御史台的官员弹劾阎阙逾制,他不过是一个国公,大婚规格怎能越过皇室大婚,甚至越过礼部所制的储君大婚规格;且他如此逾制迎娶的还是一个和离之人, 这让天下的女娘怎么看, 会不会引起其他女娘效仿那涂氏和离。


    毕竟谁都知晓晋国公的身份地位是高过燕离的,容貌就更不必说, 燕离这个曾经的王都玉郎根本就及不上阎阙半分风华;最重要的,阎阙还比燕离小三岁, 比那涂氏还要小两岁。


    可就是这样的郎君愿意以什么盛世大婚迎娶和离的涂氏,还将涂氏带来的孩子请立为国公府世子;这样昭告世人的爱重与偏宠,让王都多少女娘红了眼。


    试想这样规格的大婚之后,王都必然将会多了和离的女娘;她们必然会说什么涂氏一身病骨, 还带着孩子就能寻到比前夫君更好的良人, 还能得到如斯爱重;她们也愿意一试,便是找不到阎阙那样的良人,也比在婆家被搓磨的好, 更比夫君宠妾灭妻失了性命好······


    这场盛世大婚会让那些已经忍耐麻木的女娘们看到希望, 也看到另外一种活法, 当然愿意拼力一试,最坏也不过是个死而已;可若是成功了,她们或许也会有好日子。


    这些朝臣们当然不愿看到这样的变化出现,男子的颜面何存?


    但阎阙自己就是圣上的重臣,还有一个盛宠在身的贵妃姐姐,根本就不惧御史台的弹劾,还在朝会上大言不惭;说什么男子当顶天立地,既然是真心欢喜自己的所爱之人,就要将自己所能给的都要奉上,给所爱之人最大的依靠······


    满朝文武一时无言,他这个大奸臣当然不用想太多,他有圣上的看重,有贵妃姐姐不时赏下来的好东西,还明目张胆贪财,他是能拿出多少好东西;且阎阙与那涂氏皆没有父母长辈,这些丰厚的聘礼转一圈还不是进了他自己的府邸?


    他当然能倾尽所有迎娶心爱之人。


    可其他人没有啊,还有家族顾虑什么的,他们若是拿不出这样丰厚的聘礼,是不是就代表他们没有那般看重心爱之人啊;让他们的婚约对象与心爱之人如何想他们?


    这个大奸佞太坏了!


    虽然他嘴上说着只是太想珍爱自己的夫人,恨不能为夫人奉上所有,这只是他自己的想法与做法,其他人不必学他,各人的能力而已。


    满朝文武恨不能用唾沫星子淹死阎阙这个大奸佞,这话他是如何说出口的;这不是说他们这些人都没有他的能力么,这谁愿意承认,瞧不起谁呢!


    然而他们就是没有阎阙这样的能耐,圣上本就看重他,还有那样为他转圜的贵妃姐姐,他就是捅破了天,只要不干涉皇权,圣上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他肆意妄为。


    这些朝臣还真猜对了皇帝的心思,朝会上看着热闹,皇帝心里得意;吵吧,吵吧,越热闹越好。


    皇帝越发倚重阎阙,心里的忌惮自然也会越多;可阎阙自己愿意奉上把柄与软肋,皇帝哪能不放心。


    天下人都知晓阎阙要迎娶的涂氏是个和离的病秧子,他闹出来的阵仗越大,就有越多的人盯着他,也有越多的人不满阎阙的张扬跋扈;这些朝臣与阎阙互相监督互相找茬,才能达成皇帝想要的平衡,他当然才会高枕无忧嘛。


    所以,在皇帝的有意纵容下,在阎阙的坚持下,王都权贵之家最盛大的婚事诞生;这一日王都所有人都开了眼,见识到了晋国公这个大奸佞敛财的本事,也见识到了他的张扬肆意。


    皇帝想要的目的达成,大婚之后,不只朝臣们对阎阙不满,就是天下的百姓也痛骂阎阙贪墨无度,是真正的大奸佞;奸佞好啊,对于皇帝来说,奸佞不容于世,可不就只能依靠他这个帝王了嘛。


    男子们是口诛笔伐,又是高谈阔论,又是作诗作赋,都是对阎阙的批判;他们批判的越激烈,天下的女娘们就越发仰慕阎阙,她们都在心里想着,阎阙才是真正的顶天立地的男子,爱重一个女娘,就将自己所能给的都奉上,甚至不惧流言与诽议。


    这才是真爱罢,她们也好想有这样的郎君。


    按理说这些女娘们应该妒恨被阎阙爱重的涂一一,可奇怪的是她们并没有;反倒好奇涂氏究竟有怎样的风姿,和离之身,还带着一个拖油瓶,竟然能得到这样的偏爱,她是怎么做到的。


    女娘们都想去请教一番,是不是她们也可以如涂氏这般抓紧一个郎君的心。


    种种心思之下,晋国公阎阙与涂一一的盛世大婚就成为王都的传说;甚至因为排场盛大,引起很多德高望重之人的反感,他们都断言阎阙与涂氏的情意维持不了多久,想来阎阙很快就会有新欢。


    谁让阎阙如今被誉为大晋第一美男子呢,他还这般张扬宣泄爱意,可不得有人惦记,想着自己会不会成为下一个涂氏。


    为此,王都赌坊甚至设下赌局,大半的人都去下注,赌阎阙多久会厌了涂氏那个病秧子。


    赌注越下越多,王都多少人关注着晋国公府。


    五年过去了,王都的人只看到了阎阙越来越位高权重,如今已是一品大员,权势在手,可谓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就连已经十几岁的几个皇子们都比不过。


    可他还是没有厌了涂氏。


    甚至在大婚后阎阙就寻来名医为夫人看诊,还真治好了涂氏的宿疾;就是涂氏彻底痊愈了,阎阙还是不放心似的,只要涂氏参加哪家的宴会,结束后必然能看到亲自来接人的晋国公,他还会细心温柔的给夫人披上大氅。


    涂氏身子彻底好了之后,竟然出来经商,阎阙竟也不阻拦;之后涂氏更出格,用自己赚下的银子开设了书院,尽心扶持寒门子弟学习,还有什么女子书院,专为那些和离的女子所设,还有贫家女娘,为她们传授技艺,真正的离经叛道。


    人们想着,这下子阎阙总该呵斥自己的夫人了罢;谁知他不阻止不说,竟然在朝堂上怒骂那些弹劾涂氏的御史,还曾将一个御史骂到差点撞柱而亡。


    总之一句话,御史们可以弹劾阎阙自己,他还真是无关痛痒;可谁要是论及他的夫人与世子,他就会给那人穿小鞋;若是有那口出污言的,阎阙能整的对方家破人亡,让人胆战心惊。


    于是,晋国公阎阙在王都得了个“活阎王”的称号;王都的人也都知晓,晋国公的逆鳞就是他的夫人与世子,谁惹谁死。


    非议和痛骂阎阙的人越来越多,可他们就是拿这个人毫无办法;与之相反的是,晋国公在天下女娘们心中的地位越来越高,他那般尊重与爱护自己的妻子,甚至能为了妻子做自己喜欢的事,不惧与天下人为敌。


    这才是真正的春闺梦里人!


    不是没有女娘想过靠近晋国公,他却能洁身自好,唯独只爱自己的夫人;在涂氏身子彻底痊愈之后,人们都想着阎阙必然会提起子嗣的事情,他不可能真的爱涂氏带来的小郎君涂山钺。


    谁舍得将偌大的家业留给一个不是自己血脉的人呢,这不是痴人说梦么;看着吧,涂氏若是生不出孩子,阎阙必然会纳妾。


    王都的人再次被打脸,五年了,涂氏还真没再怀胎,阎阙还是如常爱护夫人,甚至更亲密;有人旁敲侧击劝他纳妾,说若是没有自己的血脉就是对不起祖宗,他将会是阎家的罪人云云。


    还有人想着阎阙是不是不愿坏了他爱妻的名声,就在送给他的宅子里提前备好如花美眷,这人的下场更加惨痛,再没有人敢如此行事。


    而被王都人猜测不受阎阙喜欢的晋国公世子涂山钺,如今已是十岁的少年郎君,成了王都最张扬无忌的小郎君。


    听闻涂山钺小郎君不只学识出类拔萃,得到了很多大儒名士的赞赏;他最得宫里贵妃娘娘的偏爱,便是圣上也亲口承认涂山钺是他最欣赏的子侄,可见是爱屋及乌。


    涂山钺在宫里的时候,午膳都是在贵妃娘娘的长荣宫用,便是圣上也常在,给小郎君的赏赐更是数不胜数。


    养在贵妃娘娘膝下的明檀公主也最是依赖涂山钺这个表兄,经常跟着表兄去晋国公府;便是几个与涂山钺年纪相当的皇子也亲近他,权贵子弟们更不必说,都唯他马首是瞻。


    年仅十岁的晋国公世子涂山钺不只学识出色,就是弓马骑射也是佼佼者,王都的百姓经常能看到如琢如磨的小郎君与三五好友打马过长街;小郎君虽然张扬,却很是懂礼,并不扰乱百姓。


    便是口口相传,人们也知道小郎君已经接过晋国公手里的许多事,甚至接管了国公夫人的生意,经营的有声有色;常年在城外设粥棚施粥救济穷苦百姓,甚至遇到灾年,小郎君更是大方捐银捐物。


    弄的百姓想要因为阎阙这个大奸佞牵连骂小郎君都不好意思,小郎君与他的阿父全然不同,更像是他的阿母涂氏,对清苦的百姓很是怜惜。


    王都人在议论王都的焦点人物晋国公一家时,自然就会下意识对比定北侯燕离一家,毕竟,当初涂氏与燕离和离的事情流传甚广;且晋国公与涂氏,燕离与李琳琅,都是圣上赐婚,还是前后脚赐婚。


    这样的纠葛在,人们都会不由自主的对比两府的生活。


    第227章 道德绑架谁不会(24)


    想当初定北侯燕离也是圣上赐婚, 却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他差点崩坏礼法的事被天下人议论,因而定北侯之后的行事颇为低调。


    定北侯与琳琅县主的大婚办的很简单, 便是连他当初迎娶涂氏的规格都比不过;要知道当时的涂氏虽然也是圣上赐婚, 可她不过是从二品官员之女,本身又无觉爵位,但也是定北侯府风光迎娶回来的。


    换成李琳琅, 本身是忠烈之后,又有县主爵位在身, 还是燕离真心心悦之人,燕离又已经继承爵位,按理说两人大婚的规格应该不低于当初的涂氏;可结果却完全与王都人想的不同,到场庆贺的大都是武将之家, 很多权贵之家只是送了贺礼, 可谓冷清。


    对比晋国公迎娶涂氏的规格,可不是让人怀疑燕离到底是不是真爱琳琅县主;再加上阎阙在早朝时说的那一番话, 高下立见,王都人公认, 显然晋国公对涂氏才是真正的心爱。


    可见还是晋国公说的有理,真心喜爱与珍惜一个人,做的比说的更为重要。


    更何况大婚之后,晋国公与夫人是那般的恩爱, 最为难得的是晋国公寻来名医真治好了涂氏的宿疾, 可见他有多重视涂氏;再对比涂氏当初嫁到定北侯府六载,身子每况愈下,仅此一点就能看出燕离与定北侯府都是冷情之人。


    听闻定北侯府里的下人传出来的小道消息, 据悉燕离与琳琅县主大婚后反倒没了当初的情意, 说是大婚当晚, 燕离是独自宿在书房的;还有消息说燕离不知何故极为厌烦琳琅县主,大多时候对她都是不假辞色,侯府其他人更是嫌恶她。


    两人大婚一年了,琳琅县主竟然还未有喜讯,侯府老夫人更是厌恶,竟然给燕离纳了两房妾侍;听闻琳琅县主因此大闹了一场,可老夫人只用一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就堵得琳琅县主哑口无言。


    最后还是小道消息传出来,说是琳琅县主生怕两个妾侍先生出庶长子,竟然寻机给燕离下药,这才有了身孕;也不知是不是用药的缘故,她是生了燕离的嫡长子,却是个生来就病弱的,大夫都说那孩子这一辈子是离不开药汤子了。


    这样的嫡长子还怎么继承定北侯府的一切,定北侯府可是武将之首,这样的病秧子将来能统领镇北军?


    侯府老夫人用孝道压制燕离,要求他多去妾侍的屋子里,务必要生下几个康健的子嗣,因此,夫妻俩的感情更是如履薄冰。


    王都人议论起此事时都摇头,年长一些的人都说这是燕离与李琳琅的报应;想当初那涂氏给出那样的繁花道路,是这两人不愿,还意图用什么平妻之位压制涂氏。


    结果呢,人涂氏和离后再嫁,夫妻恩爱不说,晋国公更是真心疼爱涂氏带来的孩子;现在涂氏彻底痊愈,摆脱了病秧子的称号,反倒是燕离与李琳琅这两个当初逼迫涂氏的人,第一个孩子就成了病秧子,还是自己造成的,这不是报应是什么。


    可见老话说的对,做人还是要积德行善;看看人涂氏带出来的小郎君涂山钺,还是个小少年就执掌府里的权力,还学了阿娘的行事,那般善待贫苦百姓与灾民,说是为了给阿娘积福。


    这样的对比之下,燕离与李琳琅可不就是报应么。


    王都权贵之家经常有宴会,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涂一一如今是风华绽放,一看就是日子顺遂的缘故;且涂一一现在是大晋几所明仪书院的山长,多少学子对她尊敬有加,好些人都忽略了她晋国公夫人与县主的爵位,都尊称她一声山长或先生。


    再看琳琅县主,虽然还喜欢穿一身红衣,还加了很多富贵繁复的装饰,可也遮不住她的面容逐渐刻薄;遥想当年她初入王都时,那样明艳张扬,卓然风姿俘获多少郎君的心。


    说起来也是好笑,当初燕离求赐婚圣旨时可是在圣上面前表明心迹,道琳琅县主才是能与他并肩作战的人;结果呢,琳琅县主生下病弱嫡长子之后,燕离要回北疆驻守,他竟然没有带这个所谓的并肩爱人,美其名曰放心不下孩子,让她留在王都照看侯府与孩子。


    王都的人们都意味深长,这不就是当初涂氏在定北侯府的经历么;想当初燕离更加绝情,大婚不过几个月就奔赴北疆,可没有陪着涂氏度过孕期,便是涂氏生子的时候也没见他回来。


    即便如此,涂氏自己一身病骨还是挺过来了,不只将侯府打理的井井有条,将小郎君更是教导的聪慧明礼;再观现在的李琳琅,一样的经历,她怎么就满脸的埋怨之色。


    可见还是老话说的有理,娶妻娶贤最是应当;没见阎阙这个大奸佞如今因为夫人涂氏的影响,都改变了不少,民间更少了骂他的声音。


    再有那样被涂氏一手教导出来的世子,晋国公府显见的后继有人,甚至世子有可能超越其父的作为。


    这样对比下来,王都的人们更是暗自摇头,燕离可真是鱼目混珠;李琳琅再是忠烈之后,不修己身也不过如此。


    王都的消息自然没有什么可遮掩的,这些人的各种议论当然瞒不过李琳琅的耳目,她不知摔碎过多少屋子里的摆设,自然也被老夫人处置过几次,说她性喜奢靡,哪有忠烈之后的风骨。


    也不知是李琳琅觉得已经嫁进侯府做了这府里的当家夫人,不用再顾忌良多,还是她有了破罐破破摔的心思,竟然与老夫人明呛;老夫人养尊处优一辈子,除了在涂一一和离时受了点气之外,再没有人敢给她气受,哪里能容李琳琅如此放肆。


    婆媳之间争锋相对,老夫人被气病了几次,大张旗鼓请御医;王都人便都知道了琳琅县主竟是个不孝的,这样为难婆母,她在女眷中的名声更是跌落谷底。


    便是那些原本怜惜她忠烈之后的郎君们,听闻这些消息之后,也不住摇头,可惜了李霁一家的牺牲,唯一的骨血竟是这样的德行。


    被这些传言快气疯的李琳琅不是没有在宴会上寻涂一一的不是,可涂一一品级与爵位都高过她,根本不屑她的挑衅,话都不与她多说一句;最后李琳琅自讨无趣不说,反而又增加了人们的笑料,她不只憋气,心里更加抑郁。


    而涂山钺在知道李琳琅挑衅自己的娘亲之后,直接令国公府的商号为难定北侯府的商号,李琳琅自己的嫁妆产业更是很快便关门大吉;不只如此,涂山钺还在王都明言,凡是为难他阿母的,就是在与国公府为难,国公府名下的商号绝不做这些人家的生意。


    李琳琅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自己的嫁妆产业都败落了不说,连定北侯府的产业都被打击的惨不忍睹;无奈,她只好削减侯府众人的用度,不敢再触怒老夫人,便盘剥二房与三房的用度。


    这下炸了马蜂窝,二房与三房的人早看不惯李琳琅这个当家主母,直接闹大此事;王都权贵才知晓燕家二房与三房的日子这样艰难,原来涂氏在的时候还能公道处事,到了李琳琅这里她竟然比老夫人还要变本加厉。


    这样好的机会涂山钺怎能放过,私下见了二房与三房的人,允诺了他们一些好处,这些人就闹着要分家,言宁可在外艰苦些,也不受亲人给的窝囊气。


    要知道大晋朝是礼仪之邦,就连普通百姓家里都知晓父母在不分家,更不提权贵之家;燕家二房与三房的人甚至闹到礼部,死咬着就要分家,这样的阵仗,王都又陷入热闹之中。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定北侯府。


    随着二房与三房的女眷在宴会上诉苦,侯府老夫人的有意刁难,侯夫人李琳琅的私意刻薄一时间流传王都;同时,涂一一当时对二房与三房的援手和宽和也开始流传,她的声望更好。


    尤其二房与三房的人描述了涂氏与李琳琅当家时对自己居住院子的布置,还有日常供应之后,人们这才知道李琳琅其实最好奢靡,根本就没有半点贤惠端方的美德。


    人们倒是知道晋国公世子涂山钺为母讨公道的事,在他们看来这是人之常情;如果不是李琳琅挑衅在先,涂山钺又不是吃饱了撑的针对定北侯府,怎么说燕离也是小郎君的亲生父亲。


    可人们也相信涂山钺说的,只是暂时为难定北侯府,当是警告;他们也能看到结果,确实,小郎君只整败了李琳琅的嫁妆产业,侯府的产业可都还在呢。


    哦,现在李琳琅说要侯府众人共渡难关,还大肆宣扬涂山钺不孝;可你倒是自己以身作则,先缩减自己的用度才是;好么,你的用度供应还是照旧,却仗势欺人为难二房与三房的人。


    这事太不地道,难怪燕家二房三房的人宁可分家。


    细想想,二房与三房的人都有官职在身,不过是因为庶出的身份在侯府低人一头;哪家都会有这样的事情,可你也不能做的太过不是;庶出的也是朝廷官员,也有风骨,怎容的你一个女娘这样欺辱。


    更不说对于大家族来说,庶出子嗣也有作用;一个家族的发展要的是所有人齐心协力,燕离要经常在北疆驻守,王都这里可不是要二房与三房的人为他转圜。


    李琳琅倒好,这一下惹怒了二房与三房;真要分了家,燕离的脊梁骨还不得被人戳断?


    就是面对燕家的列祖列宗,燕离也是破坏家族和谐的罪人;都是燕家子弟,庶出的就要被你们这样欺辱?


    何况人们都知道,五年前燕离的那场大捷离不开二房与三房的人襄助,是他们在朝堂上求情送礼,这才有北疆物资的充足;现在你们占了荣耀不说,你是侯府当家人,这是应当的,可你也不该过河拆桥啊。


    还说李琳琅是忠烈之后,最是有风骨的;王都人要笑死了,这就是个刻薄小人,只晓得自己享受,想不到家族基业,看不到长远大局。


    呸,不过是蠢货一个罢了。


    第228章 道德绑架谁不会(25)


    因为涂山钺暗中的撑腰, 燕家二房与三房最终还是与侯府分了家,各自分了一套宅子, 开始了自家清净的生活。


    已经嫁到伯爵府的燕语莺在事情刚发生时就回府骂过李琳琅, 甚至劝说二房与三房的人先不要计较,等大兄回来会为他们做主;自己出嫁之后,燕语莺才明白在夫君家里生活要多么小心翼翼, 哪怕她是低嫁到伯爵府,夫君畏惧燕离的权势不敢冷待她, 可只要婆母一顶不孝的帽子扣下来,她就得注意自己的言行。


    也是在此时,燕语莺才知晓以前她与阿母对长嫂有诸多苛责,长嫂才是真正的贤惠大度;换成现在的李琳琅掌家, 燕语莺才知晓她根本比不上涂一一半分;操持她的婚事, 若不是老夫人提点,只怕定北侯府会被人笑死, 便是如此,燕语莺也被婆家的人暗中取笑。


    好不容易她伏低做小几年, 在婆家站稳脚跟,娘家却又闹出这样的笑话,燕语莺此时只有无尽的后悔,她当初为什么会觉得涂氏做长嫂就是丢人呢。


    不管燕语莺如何劝说, 她未出阁时的嚣张跋扈本就令二房与三房的人积怨颇深, 此时她摆出如此姿态,他们根本不吃这一套;燕离常年在军中,能给他们多少补偿, 何况他自己也看不起二房与三房的人。


    哪里能比得上涂山钺给他们的丰厚, 小郎君不只给他们准备了宅子, 还给每家三个铺子,这才是为他们长远打算;且二房与三房的人那几年本就受到涂一一不少照拂,他们更相信涂山钺随其母,行事更大气,所以坚定分了家不说,还按照涂山钺的意思闹大了此事。


    分家之后,定北侯府再一次被王都的人嘲笑,燕语莺自然也受到了牵连,被婆家人嫌弃不说,她的孩子还被婆母抱走抚养,说是担心孩子跟着她这个母亲学会了燕家人的无情无义。


    这燕语莺怎么能咽得下这口气,大兄不在王都她闹不过婆家人,且她本就是个窝里横的,当然要找罪魁祸首算账,回到定北侯府就与李琳琅撕扯起来,据说当时两人面上都挂了彩,当初情意深厚的姑嫂俩反目成仇。


    经由此事,老夫人彻底对李琳琅失望,强硬收回了她的掌家权,宁可交给管家与她的贴身嬷嬷管理府中事务;李琳琅也成了侯府的透明人,下人们自然也开始借机刁难她,她这个侯夫人真正名不符实,真正成了权贵女眷中的笑话。


    便是原来待她和善的皇后娘娘也冷落了她。


    等到燕离在北疆得知消息赶回王都的时候,侯府分家早已结束,二房与三房的日子过的不要太自在。


    为了扭转侯府的声誉,燕离都顾不上先与李琳琅算账,回府后换了衣裳就去二房与三房的宅子拜见,当众劝说他们回府;怎奈他的姿态做的多么诚意十足,二房与三房的人就是坚定不回府,言语间甚至庆幸他们分了家,才有如今的安宁日子。


    挽回失败,燕离回府狠狠发作李琳琅,骂她目光短浅,骂她半点都比不上涂一一;越说燕离越能回忆起涂一一在时种种好处,才明白他在北疆能放手一博,涂一一稳定侯府功不可没。


    可恨他当时有眼无珠,竟然真的相信李琳琅说的什么只求相伴他左右,绝不会与涂氏争锋;如今看来,还是涂一一有先见之明,一开始就看出了李琳琅的本性。


    同样是他不在府中,同样是稳定侯府与照看孩子;涂一一在的时候侯府在王都是怎样的赞誉,小郎君又是那样的聪慧明礼;再看看李琳琅掌家之后侯府在王都的声誉,别说什么声誉了,定北侯府已经成了王都最大的笑话。


    再看看李琳琅所出的已经三岁的嫡长子,满脸病容不说,唯唯诺诺,说话低不可闻,哪有半分世家小郎君的样子。


    还有在北疆这几年对涂一一的思念,无限放大这份悔意;这几年燕离也收到了不少王都的传信,听说阎阙对涂一一的爱重,也听说了涂山钺的聪慧名声,更知道涂一一创建几个书院的事。


    到此时,他才明白自己究竟失去了什么。


    悔意越高,燕离对李琳琅的斥责就越不留情面;而李琳琅最听不得的就是别人拿涂一一与她对照,这个人更不能是燕离,当即就开始回骂。


    “你如今倒是后悔了,怎么当初不见你拒绝我靠近你?当初你是如何承诺我的,是你说我是你真心所爱,是你说绝不会委屈我半分,如今你又在做什么?”


    情急之下,李琳琅也不管什么仪态了,本就被怨色充满的面容变得更加刻薄。


    “怎么,如今发觉涂氏更贤惠端方,发觉她更能打理好侯府,你便后悔了?”紧接着就是冷笑:“可惜啊,燕离你后悔也无用了;晋国公那般爱重涂氏,又那般费尽心力为世子铺路,涂氏又不眼瞎,她怎么还能看得上你这个伪君子,又怎么可能回心转意!”


    燕离一个巴掌打上去,李琳琅不可置信捂脸。


    “你打我?燕离你竟然敢打我!”


    她也是粗通身手的,扑上去就还手;怎奈她不是燕离的对手,反被燕离制住,当即不管其他,照着燕离的脸就挠上去。


    曾经你侬我侬的一对爱侣此事犹如仇人相见。


    得知燕离回京的涂山钺此时正在屋外的树上偷听,想象一下燕离堂堂定北侯被挠花脸的形象,捂着嘴幸灾乐祸,很快便悄无声息离开回了晋国公府。


    如今的晋国公府已经与原本的县主府打通,这边成了世子院,涂山钺并没有先回自己的院子,穿着一身夜行衣就到了涂一一的正院。


    进去时阎阙也在,夫妻二人正说话,看到小郎君一身夜行衣进来,涂一一扶额,阎阙则笑不可抑。


    “这样的穿着,可是去定北侯府看热闹去了?”


    小郎君顺势坐在阿娘旁边,笑道:“还是阿父了解我。”接着笑的更畅快:“阿父与阿娘猜猜我看到了什么热闹?”


    “左不过是夫妻吵嘴,还能有什么的。”涂一一对定北侯府的事情并不感兴趣,态度平淡。


    但阎阙晓得眼前的小崽子,若不是出格的事情,他不会笑的这样开怀与幸灾乐祸。


    犹疑片刻还是道:“难不成燕离那厮与他的夫人打起来了。”


    可不是怎么的,涂山钺绘声绘色讲了一遍他听到的内容,还有从窗户纸上看到的打架身影,然后坏笑道:“我估摸着燕离的脸上肯定会有伤痕,阿父明日可务必要圣上召见燕离,让他顶着花脸入宫。”


    这小子可真是满肚子的坏水,涂一一忍笑道:“你差不多收敛些,怎么说燕离都是你的生父,可莫叫人抓住把柄。”


    阎阙却很喜欢小崽子的提议,燕离那厮竟然还敢惦记自己的夫人,怕是在北疆过久了,不记得他活阎王的称号了。


    如今大婚已经过了五载,阎阙与涂一一从一开始的生疏到现在的情投意合,甚至越来越浓情蜜意;只要想到小崽子当初与自己说的涂一一母子原本的结局,阎阙就想弄死燕离。


    要不是涂一一劝阻,道燕离怎么说现在也是大晋的战神,还是有点作用的,能守护一方百姓的安宁;就冲这点,也不能真的弄死他,毕竟涂山钺年纪还小,还不能上战场。


    阎阙这才作罢,他越来越了解自己的夫人,很关心天下百姓,不愿意因为自己的恩怨牵连百姓受累。


    为了开释阎阙的醋意,涂一一还道,若不是不愿北疆的百姓受苦,她自己就能不知不觉要了燕离的命;可如今她不是没有受那些委屈么,还因为与燕离的和离才能嫁给阎阙,就冲这点,也不应该耿耿于怀。


    只要燕离与李琳琅能安守本份,不来挑衅,涂一一就觉得他们只是陌生人;她更看重的是以后的日子,是她与阎阙的情意。


    夫人都这样说了,阎阙的醋意当场就烟消云散;一一说的对,人都有对比心思,燕离与李琳琅会不自觉与他们对比,生怕自己的日子不如涂一一这个和离的前妻;只要自己与一一的日子越过越和美恩爱,只要自己的地位一直在燕离之上,燕离就永远是羡慕后悔的那个。


    对待薄情寡义之人,你不将他们看在眼里,不在意他们,才是最让他们耿耿于怀食不下咽的。


    看看现在不就是么,一一因为创建书院的事备受推崇,自己与一一的恩爱流传王都;李琳琅是最先坐不住的,接连犯蠢;燕离可不是悔不当初么,活该他眼盲心瞎。


    阎阙可太了解男子的心思了,越是想到涂一一的好,燕离就越会挑剔李琳琅;李琳琅又是抛家舍业依附于燕离,当然不能接受他态度的转变;何况李琳琅还因为忠烈之后的身份沾沾自喜,自觉高人一等,当然不知道忍让是何物。


    当初是看上了燕离的相貌与身份地位,明知燕离有妻有子,李琳琅只能放低身段投其所好;如今她已经是燕离的正经夫人,又有那样的身份和心性,当然觉得自己无需再忍。


    可不就是针尖对麦芒,打起来才是应当的。


    捂着唇角轻咳一声,阎阙笑的如沐春风:“我也觉得阿钺想的不错,合该让王都的人见识一下何为真爱。”


    因为两人这几心意相通,涂一一说话也随意:“你们父子···还真是狼狈为奸。”


    阎阙靠近夫人低喃:“一一这话我不爱听,今晚该好好罚你才是···”


    眼看着阿父阿娘又开始黏糊,涂山钺不想吃狗粮,快速告退,只留下满室春·情······


    第229章 道德绑架谁不会(26)


    次日, 阎阙果然在早朝之后与圣上谏言,召定北侯燕离入宫。


    宫侍在定北侯府只见到了管家, 为燕离告病, 说侯爷长途跋涉回京,身体抱恙,修养几日后就入宫觐见;宫侍当然是要亲见燕离之后再回宫交差的, 管家见不能再推拒,只好领着人去了正院。


    回宫交差的宫侍面见皇帝说了燕离的情况, 于是圣上为了表达对重臣的关心,又派了几个御医去侯府诊治。


    不出半日,王都权贵就都知晓一个消息,定北侯回京未能先进宫见驾, 是因为面上挂了彩, 据诊治的御医说,还是被挠花的。


    至于是被谁挠花的, 除了燕离的真爱琳琅县主还能有谁。


    王都人又多了谈资,茶余饭后的热闹持续了几日;直到燕离去皇宫之后才知道此事, 不能与同僚发作,只能回府后继续发落李琳琅。


    燕离也有自己的人脉,很快就知道那日圣上之所以派宫侍来宣,就是阎阙的谏言;这让燕离如何不恨, 本来就因为涂一一他已经恨了阎阙几年, 可阎阙居然也恨他,竟然如此让自己丢人。


    之后燕离恢复了上朝,日日都会参阎阙一本, 御史台也有他授意的人, 每日弹劾阎阙的朝臣都有不少;可阎阙早习惯了这样的弹劾, 想当初他大婚时弹劾的人更多,根本无关痛痒。


    最后阎阙毫无半分动容,反倒是燕离生了一场闷气;这才知晓他虽然手握二十万镇北军,却根本对阎阙毫无办法;如此下去,他何时能报夺妻之仇,何时才能把涂一一母子接回身边。


    知道在朝堂对上阎阙他根本毫无胜算,燕离心里发狠,只想寻求个机会能不知不觉弄死这个人;可阎阙已经位列宰辅,值得他能出京的时候渺茫,燕离就是再恨也不能在王都动手。


    机会很快来临,前两年阎阙开始修葺的阎家祖坟恰巧今年完工,他已经计划着回去祭祖的时间;阎家祖宅就在王都城外,阎阙选的祖坟在一处山陵之中,很适合刺杀;他自己又是个天下痛骂的大奸佞,若是在这个过程中出了什么意外,谁都会想是不是仇杀。


    燕离不想错过这次的机会,但他的幕僚不赞同,王都城外还是距离太近了,很容易惹人怀疑;且这几年圣上对阎阙的倚重更甚,再有贵妃娘娘,只怕圣上会彻查。


    明知这个计划并不合时宜,可燕离就是想搏一把,他觉得自己再等不下去了;阎阙与涂一一越是恩爱,涂山钺越是优秀 ,都随时提醒着他的失败。


    这几年在北疆他彻夜难眠,也不是没有准备,燕离相信自己训练出来的这批死士。


    晋国公府,阎阙正和涂一一商量这次回去祭祖的事;宫里的贵妃娘娘去不了,涂一一想要陪着阎阙一起回去,且她如今是阎家的宗妇,祭祖这样的大事她当然应该同去。


    然现在已经是深秋,天气寒凉,涂一一的身子彻底痊愈才两年,祭祖又是费神费力的事情,阎阙不想她回去;在阎阙看来,爹娘原本就是清贫百姓,还没有宗族兄弟,实在没有必要讲究王都其他人家那样繁琐的形式,有他带着涂山钺回去就足够了。


    宫里的贵妃娘娘还特意让涂山钺传话,阎家本来就不是世家大族,不必讲究那些虚礼,她的意思也是不想涂一一受累,万一再病了,担心的还是阿弟与涂山钺,就让她留在王都便是。


    既然姐弟俩都这样坚持,涂一一也就由着他们的安排,只是再三叮嘱涂山钺;阎阙本来没有武艺,近日又惹了燕离,还有那些他之前得罪过的仇敌,恐怕都会趁这次祭祖的机会出手,让小崽子护好阿父。


    涂山钺答应的爽快,他与阿父早想到这个了;不说阿娘给准备的那些毒药,就是他自己的身手,现在也敢说是天下第一,保护阿父不是问题。


    即便如此,阎阙还是听从夫人的,带了不少侍卫与暗卫跟随,父子二人声势浩荡出了城。


    果然,刚出城还不到半日,就遇到了几波刺杀;阎阙根本就不关心是哪些人下手,都让手下处理的干干净净。


    祭祖分几日,等到彻底结束后,阎阙显现疲累,倒是小崽子还是精神奕奕,代他撑起了场面,也让阎阙的手下们更佩服这个小主子。


    最后一日,还没有离开坟地,他们就遭遇了最大规模的一次刺杀;来人皆是一身黑衣,甚至还蒙着面罩,下手极为狠辣;阎阙带来的暗卫都出动了,却还是吃力。


    守在阎阙身边的涂山钺看了一会儿这些人的身手,忽然嗤笑一声加入战局,手起刀落就是几个人的性命;眼看着小郎君的身手鬼魅,那些一开始避让他的刺客也不再顾忌,杀招频出。


    涂山钺根本看不在眼里,手里杀招不断,下手极为利落狠辣,不过盏茶功夫,刺客几乎都没了声息,只留下一个像是头目的人,看着涂山钺的眼神都是惊恐。


    小郎君嘴角噙着笑意步步逼近。


    “我不杀你,回去给燕离带个话,他培养几年的人手也不过如此。”又哼笑道:“这是我说的,还要帮我阿娘带句话,燕离敢动我阿父,就要做好我阿娘报复的准备,我阿娘可没有我这般客气。”


    漫不经心看了一眼满地的尸首,嗤道:“这些不过是利息,就当我回敬燕离的;滚吧。”


    那人还不敢相信,等了片刻,见小郎君与周围的人真的无视他,这才连滚带爬离开;他倒是想用功夫离开的快些,小郎君却废了他的手筋和一身功夫,他是真的不念与燕离的父子情义。


    至于小郎君是怎么看出来他们是燕离的人,首领都不用深想;小郎君这样的身手,当然熟悉燕家的功夫,他们可都是燕离教出来的。


    “阿父可吓到了?”


    阎阙拍了小崽子肩膀一下笑道:“有你在,阿父没什么可担心的,你阿娘为我准备的药粉还未用呢。”


    “你就确定这些人是燕离派来的?”


    小郎君耸肩:“我可是日后要取代燕离战神名号的,怎么会不了解他的功夫,也不过如此。”


    忍不住的笑不可抑,阎阙已经能想到燕离之后的心情了;好不容易等来的机会,费尽心机培养的人手,就这么被自己的亲生儿子毫不留情赶尽杀绝,燕离只怕是要吐血了。


    知道阿父在笑什么,涂山钺也笑:“燕离要倒霉了;他若是能安分守己,我阿娘自然也念着他的功绩宽容几分;可他实在不该把主意打在阿父身上,还想刺杀阿父,我阿娘十分护短,也比我心狠。”


    说着话还有些幸灾乐祸:“看来我要尽早做准备,能早一些取代燕离的战神名号了。”


    “那我们阿钺可就是最小的战神了,将来必要名留青史。”阎阙开始打趣。


    涂山钺很自信:“但凡有阿娘与我在的地方,哪一次不是名留青史,算不得什么。”


    周围的下属听不到父子俩说什么,但不妨碍他们对小主子的惊讶与崇拜;难怪大人这样厚爱世子,他们中好些人不是没有怀疑过,大人这样究竟值不值得。


    今日才知,大人的付出都值得,小主子不仅是个知恩图报的,竟然还有这样的身手;身手好就算了,难得小主子还有大人的心境,面对这满地死尸竟然也面不改色,还能谈笑风生。


    果然是大人的眼光,大人后继有人,他们这些做属下的自然也更为忠心。


    阎一和阎二几个都忍不住凑上前,问小主子哪学来的功夫,怕是说他天下第一也不为过;甚至他们还问小主子能不能指点他们一二,他们也想追上小主子的脚步。


    拍拍小崽子的肩,阎阙点头:“阿钺有空了就指点他们一二,日后你要做事,他们都是要跟着你的。”


    几个人的神情更为激动,围着小主子就急切请教;都是习武之人,谁不羡慕这样的身手;涂山钺也痛快答应了,说回府之后就给几人指点。


    一行人安然无恙回京。


    就如阎阙猜想的那般,燕离根本不敢相信这次的刺杀竟然败了,书房里他和几个幕僚听着死士首领的禀报,得知是涂山钺一人击杀了所有派去的死士,燕离豁然起身。


    “败了!竟然还是败在一个十来岁的小郎君手里!”面容阴沉,死死盯着那首领,燕离不信。


    几个幕僚也不信,这不是说笑么,那涂山钺才多大的年纪,怎么可能一人击杀几十个死士,这些死士可都是侯爷亲自教导出来的。


    若不是亲身经历过,首领绝对也不会信;忍着疼痛说了当时的经过,还犹豫着说了涂山钺要他带回的话;幕僚在,燕离就是怒火滔天也不好发作,只令那人下去疗伤。


    书房里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他们想过计划会失败,一开始就没有小瞧过阎阙,他一个大奸佞能安然无恙至今,不可能没有手段;可是这些人压根没有想过失败是因为涂山钺,亏得他们还一再叮嘱这些死士要注意保护好小郎君,怎么说他都是侯爷的子嗣,总要认回的。


    燕离尤为震惊,他是听说过涂山钺文武双全,可他没想过竟然是这样的出色;那可是他教导了几年的死士,数百人里挑出来的苗子,精心教导几年,就这样全数折在一个小郎君手里。


    若说燕离一开始只有因为涂一一产生的遗憾和后悔,此时他心里的悔意更是如潮水涌来,涂山钺明明应该是燕家最优秀的继承人,现在却为了阎阙那厮对燕家毫不留情。


    恰好一个幕僚犹豫着开口:“侯爷,属下以为当务之急不在涂夫人,而是要先接回小郎君,定北侯府需要小郎君这样的继承人。”


    第230章 道德绑架谁不会(27)


    有一个人开口劝谏, 就有其他幕僚跟着进言,众人异口同声赞同这个想法。


    若说一开始只是王都的人赞赏晋国公世子涂山钺, 这几个幕僚会认为也许是阎阙为世子虚张声势, 哪有那般早慧的小郎君;可如今自己这方派出去的死士首领都亲眼所见了,那他们就不能再自欺欺人。


    燕离是他们的主子,主子好, 他们这些追随者才能过上好日子;作为追随者,当然也会担心自己追随的主子是不是后继有人, 这才是决定能否押上家族追随的关键。


    也不怪几个幕僚担心,燕离如今已近而立之年,膝下只有三岁的嫡子,还是个病弱的;还有一个两岁多的庶出小郎君, 也是懦弱不敢言的, 要幕僚们看,这两个小郎君都不堪大用, 恐怕担不起定北侯府和镇北军这样的掌控大任。


    “侯爷且想想,这涂山钺便是改了姓, 可他本就是您的嫡长子;这样出色的小郎君,怎能便宜了阎阙那奸佞?”一开始说话的幕僚继续谏言。


    “再则,侯爷的心思我等也知;涂氏能那般干脆离开侯府,还不是因为她能带走小郎君, 若是小郎君能回到侯爷身边, 想来涂氏也会记挂小郎君,说不得更有转圜机会。”


    另一个幕僚点头:“是啊侯爷,没有您的血脉流落在外的道理, 更何况是您的嫡长子呢;便是咱们想法子接回小郎君, 那阎阙也反驳不得, 天下人谁不知小郎君才是您的嫡长子。”


    燕离微微颔首,他怎么就没想到呢;涂一一那样看重涂山钺这个子嗣,如果接回涂山钺,涂一一还能不牵挂,还会那般顺着阎阙么。


    若是他也请立小郎君为侯府世子,将心思都放在小郎君的身上,再温言软语挽回,说不得涂一一会感动念起之前的情意呢。


    书房里不再说刺杀失败的善后事宜,反倒各抒己见,商讨怎样才能接回涂山钺,怎样才能更顺利一些。


    至于涂山钺要那死士首领给带的话,燕离压根就没放在心上,他不相信涂一一能舍得对付他,更不相信涂一一的手段能有多厉害,再有风骨也不过后宅妇人,能懂得多少,防备阎阙就足够了。


    次日早朝,眼看着政事说完,圣上想要退朝了,燕离出列,开口就震惊了所有人。


    “启禀圣上,臣请圣上做主,请阎相归还臣的嫡长子涂山钺。”


    皇帝都愣住了,燕离这是又搞哪一出?


    “爱卿啊,朕没听清你的意思,涂山钺可是晋国公府的世子。”


    阎阙也皱眉,这人怕不是在想屁吃,这是昨日的刺杀失败,又想出其他招数了?


    不顾满殿同僚的侧目,燕离按照昨晚商量好的怀柔策略;先是痛陈自己在北疆的辛劳和面临生死的危险,然后才道他如今膝下荒凉,两个小郎君年纪太小,担不起重责。


    此次回到王都他才听说了涂山钺的文武双全,且涂山钺的年纪正合适,再培养几年就可以前往北疆领兵出征;这才是定北侯府最完美的世子人选,也是镇北军最需要的领军之才。


    说到后来,燕离甚至当殿洒泪;如今胡人经过几年休整,又有卷土重来之势,他自己当然做好了随时为大晋牺牲在北疆的准备,可镇北军不能后继无人,接回涂山钺,确立他的世子之位刻不容缓······


    阎阙被燕离这一番唱作俱佳的表演给气笑了,当即出列,也不顾君臣忌讳了,对着燕离就是一顿喷。


    “定北侯这是打的好算盘!”又冷笑起来:“我们阿钺出生就未见过生父,好不容易被阿母教导着长到五岁,终于见到了生父,可生父却有真爱伴随左右,竟是顾不得问一声小郎君的课业。”


    “甚至小郎君苦苦盼望回来的生父,为了给真爱和真爱将来所出的子嗣腾位置,不顾礼法人伦;就是小郎君被阿母带着和离出府,也未曾见定北侯挽留一声,那时定北侯怎不记得阿钺是你的嫡长子呢。”


    “幸好,我们阿钺成了我晋国公府的子嗣;本相怜惜阿钺的经历,生怕他觉得国公府不是自己的家,觉得自己身世飘零,求圣上赐婚时就请立阿钺为国公府世子。”


    “大婚后,本相请来多少名士大儒和武师傅教导;便是圣上与贵妃娘娘都时时垂询,本相与夫人更是谆谆教诲,小郎君也勤学苦练,这才有了小郎君文武双全的美名。”


    “嗷,定北侯现在看到我们阿钺出色,就想来摘现成的果子了?”


    “孩子都长到十岁了,您这才突然来奶了,想起自己还有一个嫡长子了?定北侯怕不是还未睡醒就来上朝的罢,您搁这儿做什么春秋大梦呢?”


    “且不说本相与阿钺父子情深,膝下只有这一个孩子,是定北侯你根本比不了的;就说圣上册立我们阿钺为国公府世子都过去了五年,阿钺如今是天下皆知的晋国公府世子,定北侯难道是想担个抗旨不尊的罪名不成?”


    这一番话数落完,朝臣们的反应各异,议论声不绝于耳。


    有觉得燕离不妥的说话了:“定北侯此举是为不妥,不说涂山钺是圣上明旨册立的晋国公府世子,您此举置圣上与何地;只说人情也不妥,侯爷您膝下如今有两儿一女,便是再想要多几个子嗣也不是难题。”


    “然相爷与夫人只有涂山钺一个子嗣,多年来倾心爱护,侯爷您忽然要过来抢孩子,这可毫无道理可言。”


    阎阙的属官都不用说,跟着附和,定北侯怕不是真没有睡醒,竟然能想起这一出。


    也有中立一派的官员,虽则平日里看不惯阎阙的为官作风,可他们都有眼睛,都清楚阎阙对涂山钺这个世子付出多少;在这些人看来,阎阙这一点无人能比,给了夫人绝对的爱重,给了孩子绝对的爱护;这还不是自己的亲生血脉,就能够做到这样的地步,他们自认比不上。


    更何况阎阙说的对,当初王都那次朝堂论礼谁不清楚,燕离可真没有挽留小郎君的;现在你自己的两个小郎君不顶事,看着人家阎阙教导出来的世子出色,你想起来是自己的嫡长子了,想要抢回来,没有这样的道理呀。


    但凡你燕离当初没有那般迷恋那李琳琅,但凡你稍微上心些询问小郎君的课业,五岁的小郎君啊,你能发现不到他的聪慧?


    你自己当初不珍惜,又是搞出平妻这一套做法,又是和离的,这才有了小郎君改姓的事情,这不是你自己把妻子和孩子作没的么,时隔五年了想要抢回,这不是笑话是什么。


    于是又有人问燕离:“就算侯爷您说的有道理,可您就没想过,阎相如今膝下只有世子一个子嗣,您再接回府;侯爷您是后继有人了,阎相可就后继无人了,莫不是侯爷觉得您这侯府比相府还重要?”


    都不用燕离回答,自然有拥护他的武将反驳:“可侯爷说的也没错;涂山钺本就是侯爷的亲生血脉,回到侯府才是理所应当;更何况北疆的安稳关涉我大晋的安稳,涂山钺既然文武双全,更应该驻守北疆,为我大晋安稳出力才是。”


    “既然你我都知晓涂世子文武双全,李将军因何就觉得他无需继承相爷的担子,你等是看不起我们文臣?”阎阙一派的人立即拱火。


    不愧是文臣,就是会说话,直接上升到了文武相争的高度;武将之家的继承人重要,难道我们文臣之家就不需要继承人?


    如今大晋朝正安稳,皇帝明显重文轻武,那李将军哪敢再接话,利索退回武将之列。


    龙椅上的皇帝满眼兴味看着下面一群人争吵,还真是没想到啊,涂山钺这个小郎君竟然能引起这样大的动静。


    眯眼看了眼还在争辩的燕离,皇帝觉得自己实在不必再防备此人,昏招频出,燕离怕不是在北疆待久了,脑子竟然也少了?


    帝王当然知晓燕离说的有真有假,王都这些重臣的家事自然有人为帝王监测与探听;帝王知道燕离与李琳琅所生的嫡子是个病秧子,更知道他的庶子也因为李琳琅的作为懦弱不堪;燕离想接回涂山钺是真的,但他未必就能请立涂山钺为侯府世子,李琳琅可不是能糊弄的。


    不过是看不得本是自己血脉的孩子,出落的文武双全就罢了,偏还成了仇敌的继承人,当然想抢回来。


    虽则在贵妃的长荣宫与涂山钺亲近过多次,帝王却并不关心他最终是谁的继承人;当然,相对于燕离手中镇北军的兵权,帝王还是更希望涂山钺成为阎阙这个文臣的继承人,否则又是心腹大患。


    此时帝王最关心的是通过此事能看出哪些人的心思,能看出朝臣们有没有私密的党派,帝王又能收归多少权柄;因而,帝王巴不得此事闹的更大一些,也方便他看的更清楚。


    叫大监总管附耳过来,帝王低声吩咐几句,这人就悄无声息出了大殿。


    燕离此时仍在陈情,他承认自己此举于人情不妥,可也是迫于无奈的法子;他列举了自己驻守北疆的时间,又因为经常要驱赶胡人,安稳的时间很少,别说教导子嗣,就是再多生几个都难。


    可阎阙不同,他在安稳的王都,常年在府里;便是夫人不能再生育子嗣,却可以多纳妾室,想要多少个子嗣没有,又何必与自己争抢涂山钺这个本来的亲生血脉呢。


    阎阙被他无耻的话给气笑了:“定北侯是仗着军功完全不把圣上看在眼里呀;本相当初求娶夫人时,为了表达本相对夫人的拳拳爱意,可是在赐婚圣旨上特意加了终生不纳妾,此生唯有夫人一人。”


    “定北侯一再提及让本相纳妾,到底是你无视圣上的君威,还是为了拉本相下水,也成为你这般不念旧情的伪君子真小人!”


    众人这才想起来还有这一出,当初的赐婚圣旨可不是这样下的么,阎阙可是在圣旨上承诺了终生不纳妾,燕离这是何意?


    第231章 道德绑架谁不会(28)


    早朝的争论被皇帝以此乃定北侯府与晋国公府的家事, 朕不宜干涉为由结束,皇帝还怕两方真的偃旗息鼓, 特意嘱咐他们自行商讨。


    从大殿出来, 阎阙身后还跟着几个官员,都佩服道还是相爷有眼光,当初求赐婚时就考虑周全, 燕离此举根本毫无胜算。


    站在玉阶上的阎阙笑的风华绝代。


    “本相当初可未想过这许多;不过是觉得有些人有眼无珠,本相却不能辜负明珠, 当然是要尽自己所有给夫人与世子安定之感。”


    扫一眼附近站着的燕离一派,阎阙笑的更加意味深长:“谁知道本相没有防人之心,无意中的真情真意倒是帮了本相一把,可见做人还是要讲究真心的。”


    臣工们不由自主颔首, 可不是这个道理。


    想当初燕离对那琳琅县主那般珍重, 谁能想到他会在几年之后又回来抢孩子呢。


    又谈笑几句,阎阙回了自己的官署, 方进入正堂面容就阴沉下来。


    燕离,这可是你自己找上来的, 可莫怪我不给你留余地。


    早朝的事情没过两个时辰就传遍王都大街小巷,自然是几方势力推波助澜;听到阎一回报说还有皇帝的人参与,阎阙冷笑。


    “咱们这位圣上啊,疑心病永远都是这般重, 也不知累不累。”


    给阎一交代了几句如何做, 然后又让他联络贵妃娘娘可以动手了;既然皇帝不想要现在的安稳,恰好燕离又要寻死,小郎君涂山钺也有取而代之的心思, 阎阙不介意让这把火烧得更旺一些。


    至于涂山钺当初想的用计谋挑拨几位皇子, 然后再逐个废除什么的, 阎阙认为根本不必这般费力;等到涂山钺手里掌握了兵权,还有他这个当宰相的阿父呢,哪用得着迂回的法子,绝对的权势面前,皇子也得低头。


    走出官署,仰头望天,阎阙忍不住的眯眼;隐忍这么多年,终于到了最后一刻,不只王都的天要变了,大晋的天也该变了······


    几方势力的有心推动之下,王都又陷入争论之中;燕离一方的人拿血脉说事,认为涂山钺本就是燕离的亲生血脉,生恩大过天,血脉回归是应当;且他们还认为燕离心忧大晋北疆,是从国事上考虑,涂山钺既然文武双全,更应该继承父志保北疆平安。


    支持阎阙一方的则以为他对涂山钺虽然没有生恩,却有养恩,还是倾尽心血的养恩;而燕离这个生父确实未曾尽过一日教导之恩,对比之下,涂山钺当然更应该偿还养恩。


    两方争论的人不少,各有各的道理;但支持燕离这一方的人更多一些,怎么说古代人都最重视血脉之说,燕离是涂山钺生父这一点就占尽优势;更何况他还拿北疆安稳说事,百姓们哪个不希望过安稳日子。


    等到阎阙回府,小郎君涂山钺早从宫学也回了府里,正和阿娘在正堂说话;早朝的事很快就传遍王都,自然也免不了波及宫学,被同伴们问的烦,涂山钺直接避回府里,就是他要表达自己的意见,自然也该在关键时候,与这些碎嘴子的没什么可说的。


    涂山钺经历两个小世界,还有记忆在,自然不把燕离的举动放在心上;但是阿娘现在没有冥界的记忆,她又向来将自己看的重,担心她被气坏了,小崽子匆忙回来安抚阿娘。


    哪知道阿娘不愧是阿娘,便是没有记忆,依旧淡定如斯;小崽子说起这件事的应对,涂一一倒是想起了五年前的朝堂论礼,还有当初让阎阙压下来的消息。


    本来她想着燕离不过对不起她与小郎君,却对得起北疆百姓,且她与小郎君如今也过的甚为美满,懒得再关注此人的消息;哪知道燕离却一再触碰她的底线,刺杀阎阙不成,发现了涂山钺的能耐,竟然想抢回小崽子,还选在早朝发难。


    既然他不懂得收敛,那涂一一觉得自己也不必再讲什么仁义,大不了燕离的名声臭了让小崽子接手镇北军。


    “那阿钺觉得该如何应对此事?”涂一一想考校儿子的心性。


    “阿娘不觉得此事与五年前的朝堂论礼颇有异曲同工之妙么,只不过五年前争论的是平妻是否合礼,如今要争论的是生恩是否就大过养恩。”


    涂山钺极有信心:“五年前燕离就是阿娘与阿父的手下败将,五年后哪怕他长进了一些,还是必败;他是占了道义优势,可他的所作所为却配不上他的道义,不管生恩还是养恩,总是要做出来的,他不败谁败?”


    说着又坏笑起来:“阿娘当我不知道么,阿父手里可还捏着燕离的把柄呢;原先阿娘念着他抗敌有功不愿与他计较,这回他先是刺杀阿父,又打儿子的主意,您还能容他?”


    果然是母子连心,小崽子真与自己想到了一处,涂一一忍不住的笑;看来她不只是与阿阙天定的夫妻,与小崽子也是天定的母子缘分。


    恰好阎阙进来听到了母子俩的对话,也笑起来。


    “也不知燕离知道你们母子的对话会不会气的吐血,他此番费尽心机,不也是图谋用阿钺捆绑一一你回到侯府,哪知道你们竟是如此的无情。”说着话他还忍不住笑的凉薄。


    也是燕离活该,丝毫不长记性;他还以为涂一一母子就如这世间的普通后宅妇人与总角小儿,念着他那点虚情假意呢。


    现在阎阙越来越相信小崽子当初找过来时说的话,他们一家子不愧是来自冥界,还真是冷情又绝情,绝配。


    “我与夫人和阿钺的想法一致,已经吩咐阎一去办了;先把燕离捧高一些,再给他致命一击。”


    涂山钺心里惊呼,若是按照大晋的法度,燕离这般弄虚作假期瞒君上,怕是要落个举家流放的下场,怕不是阿娘经历过的小世界最惨的男女主了罢?


    等到这位玄渊仙尊回到天界,怕不是真的要堕魔?


    还有些期待是怎么回事,小崽子暗搓搓偷乐。


    正乐着呢,就听到阿父对他说话:“阿钺也只有月余的畅快日子了,我已传话给阿姐行事,等到燕离被定罪,圣上也该是时候病倒了;那时阿钺便该动身前往北疆,想来你收拢那边的将士也容易。”


    “等到你收拢了那边的兵权,圣上也该退位了;明檀公主要继大统,怕是要经历一场腥风血雨,做好准备才是。”


    涂山钺没有异议,这是早就确定好的路。


    倒是阎阙又问起一事:“我看着明檀对阿钺极为依靠,你们又是毫无血缘的表兄妹,阿钺可想过做皇夫?”


    这还是小崽子与他说起之前的小世界的灵感,阎阙坏心的想,让小崽子尝试一下皇夫的滋味也不错。


    小崽子三连拒:“阿父莫要说笑,儿子志不在此!”


    这不是搞笑么,阿父以为谁都能是阿娘呢;也就是阿娘这般的心性,也就是阿父与阿娘这般的情比金坚,才会有当初的大钺女帝与皇夫的美谈,换成其他人可不行。


    在冥界看多了人间的帝王权术,人心是最经不起考验的东西;涂山钺能保证自己不觊觎皇权,可到时已是帝王的明檀公主能不怀疑?


    他可不能保证到时会不会想弄死怀疑他的女帝。


    就做个辅政重臣就不错,就现在看明檀公主的心性,这一点应该还是能实现的;最多等到自己老了,给子孙后代安排好后路,保证他们能全身而退,还能享受富贵荣华,涂山钺觉得自己也算对得起他们了。


    看多了阿娘与阿父的坚定感情,涂山钺不想自己历练时的夫妻情意沾染皇权,到最后夫妻反目,多没意思。


    阎阙满意颔首,小崽子确实随了涂一一,足够清醒。


    这一家子气氛轻松,便是商讨犯上作乱的事也如吃饭饮水般寻常。


    不远处的定北侯府却如临大敌,不只涂一一母子想到了五年前的朝堂论礼,燕离与其幕僚也都想起了那件事。


    五年前受辱,此时燕离既然已经出招,自然不想再经历那样的耻辱;吩咐幕僚和属下重金寻人,务必要多寻德高望重之辈,这一次,定北侯府定要占尽伦理道德。


    且燕离此时也极为自信,五年前败了是因为他确实不周到,竟然把胡人的平妻做法妄图在中原实行;现在却不同,便是涂山钺现在更名换姓,可他就是自己的嫡长子。


    就是自己对涂山钺没有教导之恩又如何,生恩大过天,哪一家希望自己的血脉流落在外,更何况他燕离还是定北侯。


    虽则觉得自己此次占尽道理,可燕离就是不敢掉以轻心,所以才不惜代价,务必要保证此次接回涂山钺。


    府里这样的动静自然瞒不过老夫人和李琳琅,老夫人自不必燕离多说,她如今甚是看不上燕离的两个小郎君,越发怀念涂山钺这个曾经的长孙;便是为了侯府后继有人,老夫人也赞成燕离此次的举动。


    甚至为了更稳妥,老夫人还下令禁足李琳琅,生怕她坏了燕离的大事;谁都舍不得以为是自己儿子的爵位忽然就换了人,尤其还是换成涂一一的子嗣,李琳琅当初嫁给燕离时还受尽嘲讽,她能甘心?


    就如老夫人猜想的那般,李琳琅确实又砸了一屋子的摆设,恨声痛骂燕离,就连老夫人也没落下;可她如今也只能无能狂怒,怪只怪她当初太过相信燕离,莫说在外面没有人手,就是在侯府内她都没有几个心腹。


    抱着儿子哭了一场,李琳琅终于冷静下来;燕离以为他拿侯府世子的位置就能诱回涂山钺,难道晋国公的爵位是比不上侯府?


    想明白这点,李琳琅到想看看燕离能不能如愿以偿······


    第232章 道德绑架谁不会(29)


    各方势力有心推动之下, 大晋各地的名士大儒纷纷进入王都,由开始的在茶馆酒肆高谈阔论, 引发到礼部争论。


    而这次讨论到生恩与养恩的话题是实实在在关涉到很多人的, 参与争论与辩驳的人更多,就是平头百姓也各抒己见,规模远超五年前的那次朝堂论礼。


    细想之下也确实如此, 娶平妻这种事情,一般家族都不会出现, 牵涉不了多少人的利益;可是很多人家因为各种原因,有从旁支过继来的子嗣,当然也有嗣子和养子。


    这可是切身关涉自己利益的,无论哪一方都格外关注;谁家也不希望自家的养子是白眼狼, 身为养子的那一个也担心家里是不是防备他。


    很快此事就如野火燎原, 大晋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引起此次争论的晋国公府和定北侯府,更准确的说是集中在涂山钺这个当事人身上;不知多少人在听完那些高谈阔论之后想方设法打探涂山钺的意思, 人们都想知道他是如何看待此事的。


    更确切的说,王都的人最了解晋国公阎阙这几年是如何对待涂山钺这个世子的, 他究竟会不会畏惧流言,真的回到定北侯府。


    不怪人们这样想,这些日子王都的争论已经出现胜负,越来越多的人赞同生恩大过养恩;若是没有燕离这个生父, 何谈涂山钺的出生, 何谈他现在文武双全的名声。


    涂山钺若是不回定北侯府,是不是就如那些大儒所说,他是贪恋晋国公府的荣华富贵, 那他以后将会被人戳断脊梁骨。


    可他若是真回了定北侯府, 从人情上说又对不起晋国公府对他的爱护与栽培。


    还真是两难啊!


    天下的养子对涂山钺此时的处境感同身受, 自然也格外关注他将如何选择。


    事态越来越扩大,帝王终于发声,道定北侯府与晋国公府两府之间争吵影响到朝堂,既然涂山钺已经十岁多,定有自己的见解与选择,不如将此事交由涂山钺自己决定,下旨召涂山钺于次日在早朝陈情。


    为了表示公允,帝王还下旨召几方的名士大儒明日也列席早朝,也可各抒己见,但要在明日结束关于此事的争论。


    朝臣们也确实烦了这事,谁愿意因为这种事站队啊,都认为圣上此举英明,纷纷附议。


    早朝结束,皇帝不顾朝臣们的谒见,直接回了贵妃的长荣宫;他也知此举是将涂山钺架在火上烤,他也清楚贵妃是将涂山钺当作亲侄子疼爱的,总要安抚贵妃一二。


    贵妃早得了消息,装模作样打砸了许多东西,正由明檀公主及其生母,已经晋升为贤妃的王氏一起劝慰贵妃;贤妃这几年被贵妃与明檀公主主保护的很好,并不知朝堂的风云变幻,只是对贵妃满心感激。


    而如今六岁的明檀公主在涂山钺这个表哥的潜移默化影响下,已经对朝政了解一些;正是了解,她才越能看出父皇的无情。


    亏的她曾以为父皇是真心宠爱贵妃娘娘,也是真心喜欢涂山钺;却原来为了皇权,父皇可以放弃一切。


    “贵母妃莫担心,阿钺表哥才不会被那些人的道理裹挟。”


    贤妃跟着点头:“就是,姐姐还不信世子么,世子的心性最为坚定了。”


    几年的相处,贵妃当然相信自己的侄子,她现在越来越庆幸当初没有阻拦阿弟求娶涂一一,不然她哪来这样亲近的弟媳与侄子;最让她放心的,是自从大婚后,阿弟身上越来越有人气,看着就是日子过的美满的。


    “本宫自是相信自己的侄子,阿钺才不会在意那些歪理。”贵妃看着明檀公主道:“难得明檀你这般相信阿钺这个表兄,日后也要如此相信阿钺,他将是你最为倚重的靠山。”


    明檀公主不是没想过为何表兄总是教她朝政知识,但她根本就没敢想过其他的,可今日贵母妃也说的这般慎重,难道他们是想······


    对上明檀公主不可置信的眼神,贵妃哼笑:“明檀你要知道,本宫是贵妃,你的舅父是宰辅,你的表兄文武双全,我们当然要扶持自己人。”


    是了,明檀公主总算反应过来,贵母妃与舅父可是后宫与朝堂最有权柄的人,自然也是树敌最多的人,他们当然要扶持自己人;可这也太匪夷所思了,明檀公主可没听说过有公主继大统的,她还有好几个兄弟呢。


    可再细想舅父与舅母的为人,还有表兄的洒脱不羁,这才是他们会有的选择;因为足够自信,也有足够的学识与权势,所以他们才会这般不将世俗规矩放在眼里。


    怎么办,明檀公主忽然觉得热血沸腾;她何其有幸,被贵母妃看中养在膝下,不只改善了她与母妃的境况,原来还可以妄想更多的。


    “贵母妃放心,明檀与贤母妃永远记得您的照拂,永远记得舅父、舅母的教导之恩,还有表兄的护持之义。”


    贵妃满意点头,她还是相信自己的眼光的。


    而明檀公主也相信舅父一家,自从她被养在贵妃膝下,这几年她可没少跟着表兄去国公府住过;若说这天下明檀公主最佩服的人就是舅父一家,他们永远随心而活,权柄在他们心里只是保护亲人与家人的工具,他们大概是最不贪恋权势的了。


    这也是明檀公主热血沸腾的真正原因,正是了解舅父一家,她才确信,若是舅父和表兄扶持她继位,她绝不会是外戚干政下的傀儡帝王,除非她是扶不上墙的烂泥。


    这几年被舅母涂一一影响,明檀公主最想成为的人就是舅母那样的,学富五车却不张扬,只想着能为天下百姓与女子改变些什么;只要她能做到如舅母那般清醒,她相信表兄只会给自己更大的扶持与帮助。


    母女俩刚确定了彼此的意思,就听到皇帝到了长荣宫,三个女人立即开始做戏;最后皇帝满意离开长荣宫,贵妃果然一心为自己着想,贤妃也不错,是个善解人意的,早早就安抚好贵妃,明檀公主也很贴心,说话都向着自己这个父皇······


    只能说在皇宫里生活的人个个都演技精湛。


    因为早朝时皇帝的旨意,定北侯府是严阵以待,燕离亲自设宴款待请来的名士大儒,言语间尽是拜托之意。


    晋国公府却是一派轻松,一家三人在膳厅用饭,气氛仍旧如往日温暖,阎阙和涂一一谁都不担心小崽子的应对,他又不是真的小儿。


    王都的赌坊照旧热闹,人们都下注,押涂山钺到底选择哪一方;听闻押定北侯府的人更多之后,涂山钺拿出不少银两,找人去押晋国公府;就连明檀公主也拿出不少自己的小金库,押了晋国公府。


    在王都所有人的紧张期待下,终于到了次日;天色还早的时候,就有不少人聚集在晋国公府附近,都想一观涂山钺的反应。


    等到国公府的马车出来,人们并没有看到阎阙的身影,倒是涂山钺掀起车帘,微微笑着与人们打招呼,根本看不出半点的紧张与不安。


    人们更加确定这位小郎君不负美名,果然是个心性坚定的,难怪定北侯燕离起了争抢之心;那些年轻的女娘们沉迷于小郎君的风仪,连声赞叹不说,甚至大声说她们支持小郎君所有的决定,她们会一直爱护小郎君,让他不必担心那些人的乱说。


    涂山钺笑的更加如沐春风,引得追逐马车的人群传来阵阵呼声,颇有现代世界追星的阵势。


    马车里阎阙轻笑:“转眼阿钺就长大了,很快就会是王都女娘们的春闺梦里人,我与你阿娘不用担心为你娶新妇的问题了。”


    小崽子笑着挑眉:“可不是么,再等个十年,阿父与阿娘就能抱孙子了。”


    不想看小崽子的得瑟,阎阙阖目养神。


    马车到了宫门处,因为今日的盛况,宫门处停下的马车远远多过往日,父子俩只好下车,缓步往宫内走;宫门远处同样聚集了不少人,看到父子俩的风姿忍不住心折,一阵高过一阵的惊呼声传来。


    上朝的朝臣们都与父子俩打招呼,见两人都这样轻松,也跟着打趣;更多的是想提前探听涂山钺的想法,怎奈小郎君但笑不语,朝臣们不免在心里想着,这小郎君果然随了阎阙的狐狸做派。


    那些被邀请参与早朝论礼的名士大儒们,对阎阙这个奸佞没什么好脸色,都保持文人的清高;可是看到涂山钺一身天青色锦衣,小小年纪就稳如泰山,难免生出爱才之心,对上小郎君都是温润而笑。


    除了爱才之心,更多的是惜才之心;人们都知道经过一个月的争论,明显是定北侯府占尽优势,恐怕小郎君不得不回到定北侯府;然而之后他就要面对人情讨伐,会有人说他辜负了晋国公的倾心栽培。


    总之无论小郎君如何选择,总会有人挑理。


    这才是最令人可惜之处,明明这个年纪的小郎君应该心无旁骛在书院学习的,可涂山钺却陷入两府争端;还有帝王的旨意,说是由着小郎君自己选择,还不是将他推入漩涡中心。


    对于各色的打量目光,涂山钺根本不放在心上,应付朝臣们的试探同时,还能抽空问几句引路的宫侍,贵妃姑母是不是担心的夜不能寐,还叮嘱那宫侍送自己到大殿之后就去长荣宫禀报一声,让贵妃姑母宽心。


    看他如此行事的朝臣们忍不住的点头,小郎君能有这样的孝心就足够了;更多的人是赞叹,小郎君面对此等大事,竟然也有面不改色的气度,确实是个好苗子。


    第233章 道德绑架谁不会(30)


    今日的早朝人们都关注涂山钺的最终去向, 因而上奏的都不是什么大事,难得的也没有往日诸臣的吵闹, 很快就解决了奏议。


    终于到了众人都关注的事件, 依旧是燕离先出列陈述他要接回嫡长子的理由,紧跟着就是支持他行事的朝臣和名士大儒出列举证他的要求合乎礼法与律法。


    因为对涂山钺的信任,今日阎阙并无激愤之色, 只有他的几个属官反驳燕离一派的意见,还有为数不多的几个大儒支持。


    但明显是燕离一派更有胜算, 没见多半数朝臣都点头认同。


    燕离的面上显露喜色,形势如此,看来阎阙此番是要败了;目光移到阎阙身边的小郎君身上,燕离更加满意;若说一开始是为了涂一一才想要夺回这个嫡长子, 现在就是心甘情愿, 小郎君的这份淡然处之的气度燕离自认他当初也比不上,这才是定北侯府最优秀的继承人。


    等所有人都陈述完自己的意见, 龙椅上的帝王这才轻咳一声。


    “涂世子,情势已明, 但朕知晓你向来是个有主见的,生恩、养恩都不可辜负,朕将此事交由你来定夺。”


    满殿的目光集中在小郎君身上,心思各异。


    被众人瞩目的小郎君并无慌乱, 行止有度出列向帝王行完参拜大礼 , 这才不急不缓回话。


    “回禀圣上,臣年纪还小,才疏学浅, 所言之处必有欠妥, 还请圣上与诸位海涵。”


    众人再颔首, 小郎君是个识大体的,也谦逊。


    “今日臣也听明白了,定北侯府以生恩为胁要求臣回府,晋国公府以养恩为由舍不得臣;然则,臣以为诸位的说法都不对!”


    众人哄然,刚还暗赞小郎君行止有度,怎的现在就敢妄言了,这可是在面君!


    阎阙面不改色,就知道小崽子不会按常理出牌,等着便是;燕离却按耐不住,更确切的说是他根本不了解自己这个嫡长子。


    “指挥使这话是何意,难道你能否定你我父子血脉?”


    不喜称呼小郎君更名改姓后的名讳,更不喜称呼他世子,燕离索性以官职称呼;是的,这两年涂山钺哄的皇帝高兴,又得了个殿前指挥使的虚职。


    燕离着急,涂山钺不着急,转头看了这人一眼,目光中尽是生疏与冷清,然后转头继续奏禀。


    “回禀圣上,臣以为生恩、养恩都大不过君恩!臣五岁就被圣上册立为晋国公府世子,还有官职在身,在户部虚领两份俸禄,这都是圣上给的恩典。”


    “因而,臣以为自己最先是圣上治下的大晋子民,必该先天下之忧而忧;之后臣才是圣上的臣子,当先为圣上驱使;最后臣才是爹娘的子嗣,为爹娘尽孝道。”


    转身看了一眼大殿内的众人,小郎君淡淡一笑。


    “诸位与我一般,读的都是圣贤书,怎的就能忘了圣人的道理;在国朝与君王面前,我等当然要先奉献大家而后才顾及小家,可是这个道理?”


    众人怔愣,圣人言竟是这样理解的么?然后恍然点头,是这样理解的呀,圣人不就教导他们先家国而后才论及小家,这才是真正的君子之风;争权夺利太久,他们竟然忘了初衷。


    很快反应过来的人在心里暗赞一声,小郎君这角度找的刁钻,竟是完美避开了为难之处。


    已经上朝的三位皇子则是在心底咬牙切齿,涂山钺这个不要脸的,如此会奉承君上,难怪父皇偏爱这小子!


    龙椅上的帝王则是朗声而笑,甚至还咳嗽了几声,贵妃这侄子可太会说话了,他是真的龙心大悦。


    “哦?小郎君以为君恩大过天?”


    站在当殿的小郎君重重点头,嗓音清越。


    “回禀圣上,臣近日恰好学到一句’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夫子教过本来的释义,但臣也有自己的理解。”


    “就如今日几方争论的这件事,臣以为他们都没有理清先后;臣虚领圣上的恩典几年,如今稍有才学,正是回报君恩的时候;不论是臣的生父与养父,他们都对臣有恩,臣当然会铭记在心;然臣以为他们如今正值盛年,还无需臣奉养尽孝,自当先为圣上驱使。”


    “定北侯方才说除了生恩,臣更应该以北疆为重,成为定北侯的继承人之后,才能在北疆效力,臣以为定北侯此话差异;民间有话说,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圣上想,连民间百姓都知道要先报君恩。”


    小郎君的话更加掷地有声:“北疆是大晋的北疆,是圣上的北疆!但凡圣上有诏,莫说臣就在王都,便是臣只是平头百姓也当去北疆为圣上驱除外敌;怎的在定北侯这里,北疆竟是定北侯府的北疆,要先是定北侯府的人才能出征,定北侯此话将圣上置于何地!”


    燕离当先变色,这小崽子是要将定北侯府置于死地!


    不管其他人是何反应,燕离立即跪地请罪,直呼自己并无此意。


    阎阙心里暗笑,小崽子果然上来就是狠招,难怪他会先强调什么君恩,他还能不了解这小崽子,最是看不起当今圣上。


    有反应快的人也跟着跪地请罪,这小郎君可真够狠的;他们竟然只顾着燕离许下的好处,忘了圣上最忌讳的就是兵权,这不是找死么。


    更多的朝臣是看着小郎君心生寒意,如此年纪就能一击必中,若是由着他长成,怕是阎阙这个奸佞也比不上小郎君的心机与手段;这些权贵都开始在心中计较,怎么才能遏制涂山钺的成长。


    龙椅上的帝王心里直呼痛快,果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涂山钺这小郎君不负他的期望,直言臣僚们不敢说的,还一针见血,见血就封喉。


    “涂世子果然不负朕的恩典,圣贤书没有白读;正是涂世子所言,朕若是有诏,莫说北疆,就是南疆与西域世子也去的,为大晋为朕奉献热血才是应当!”


    帝王已经表态,众人还能怎么办,跟着附议就是;何况小郎君说的不错,北疆是大晋的北疆,是圣上的北疆,怎的就先要成为你燕离的继承人才能领兵,这不是拥兵自重是什么。


    谁敢犯帝王的忌讳啊,燕离这是又出了一个昏招!


    “定北侯与圣上请罪说并无拥兵自重的心思,可你方才所言所行就是这个意思。”涂山钺趁胜追击,语调却依旧稳重:“本世子方才听的明白,你们说北疆危险,定北侯屡次犯险,若本世子不回归侯府就是置天下大义于不顾,就是置血脉亲人于不顾。”


    燕离霍然抬头,恨恨盯着这个小崽子,若是可能,他想掐死这个不孝子,然而涂山钺是怕的?


    活该他惹在自己头上,涂山钺可是当了两世的帝王,还糊弄过一位盛世明君,他能不清楚帝王最想什么吗?


    “本世子就不明白了,定北侯你虽然在北疆屡屡犯险,可你哪次的功绩圣上没有恩赏过?”环视一眼满殿的人,涂山钺也开始道德绑架:“诸位同僚在踏入仕途时最先记住的一则教导,应该就是食君之禄担君之忧。”


    向上拱了拱手,小崽子话音里都是感激:“圣上乃当世明君,臣僚们但有功绩,圣上无有不赏;如定北侯这样的武将,圣上给予的恩赏更是优厚,爵位、官职、金银珠宝···尔等既然领了赏,更该身先士卒为圣上分忧;怎的在定北侯心里,就要先计较那么多,甚至将北疆划为你自己的属地,以此来裹挟一个小郎君为你所用。”


    “难道在定北侯心里,本世子若想为圣上驱使,竟是要先成为你定北侯的继承人才有资格?你眼里可还有君父?”


    一连串致命的问诘甩出来,燕离自是面若死灰,他一派的人更是瑟瑟发抖。


    阎阙一派的官员自然是昂首挺胸,怪道相爷不担心,世子如此才能,哪里用得着担心;不过这些人也在心里反省,他们竟是被燕离一派给误导了,怎就没想过世子说的角度呢。


    但心里更高兴了,相爷有这样的继承人,他们这些属官还用担心以后么?世子如今才十岁,等到世子成长起来,他们的子嗣也能跟着世子效力,两代无忧啊。


    帝王也极为满意,这孩子太会说了,竟是问的燕离一派哑口无言;很快又皱眉,看来燕离今日的败局已定,但他还是要给燕离留点余地,否则阎阙一党独大,危害更甚。


    兵权要收回,人还要接着用,还可以扶持着用,这才是帝王的平衡之道,皇帝越看小郎君越喜欢,这孩子果然没白疼,一个小棋子就起了大作用,意外之喜。


    燕离此时正在请罪,不能多说,自有他一派的官员痛斥涂山钺不孝,竟敢如此质疑生父,是为大不孝;不用阎阙一派的官员反驳,涂山钺冷叱一声。


    “看来这位大人还是不明白本世子的话,本世子说的清楚,但凡圣上有驱使,本世子自当抛头颅洒热血,因为我首先是大晋子民;只要报效家国时我一息尚存,必不会忘记生恩与养恩,日后我所得恩赏两府对半分便是,这难道不是孝道?”


    “难道在这位大人眼里,我必须先回到定北侯府才有资格为圣上分忧?”


    那人立即加入请罪的行列,他敢承认这句话么,怕不是脑袋不想要了,这小郎君怎的如此牙尖嘴利!


    不只这人如此想,此时大殿内所有人都承认,涂山钺这小郎君不只学识厉害,还十分的牙尖嘴利,日后可莫要与他对上。


    眼看着大殿内多半的人都跪地请罪,帝王直接表态:涂山钺是大晋子民,还是帝王的臣属,无论他在哪个府里,都不耽误他为帝王驱使,那就随小郎君的心意选择,诸位臣属不得非议。


    定北侯燕离言语不当,罚俸停职,等帝王宣召。


    第234章 道德绑架谁不会(31)


    在帝王表态之后, 涂山钺再叩首,说自己还有陈情。


    因为小郎君今日的作用甚大, 帝王也愿意纵着他, 让他只管畅所欲言,规规矩矩谢过君恩,涂山钺转身面对众人。


    “本世子感谢诸位对此事的关注, 但借着圣上给的机会,我想恳请诸位, 日后莫要再这般大张旗鼓议论此事;这次的事件是由我而起,我本是晋国公府世子,有贵妃姑母,有宰辅阿父, 有底气坦然面对此事。”


    “可是诸位想想, 天下如我这般有尴尬身份的人不知凡几;我有泼天之幸,得阿父全心爱护, 有贵妃姑母怜爱,更得到圣上的看重;更多的人没有我这般的幸运, 他们本就担心养父母是不是真心爱护,养父母也担心是不是会养出一个白眼狼。”


    “本来可以得享天伦的人因为如诸位这般揣测的人疑窦丛生,反而会生出许多猜测和误会;今日诸位讨论的是生恩与养恩究竟哪个更重,可我却认为道理之外还有人情, 圣人都说论迹不论心, 做出来的远比说出来的更重要。”


    “私以为,我们更该给如我这般身份的人空间,让他们自行体会家人的付出, 自行确定如何回报家人;而不是人云亦云, 反倒徒生波澜。”


    众人点头赞叹, 小郎君高义,能从自身的经历想到和他一般身份的人,能惠及到这些人群;难得,晋国公确实将小郎君教导的很好。


    然而涂山钺的话还未说完,他不会废话,既然给燕离挖坑,那就要彻底让他死心。


    “且诸位再想想,今日争论的生恩与养恩,其实可以影射很多问题;最直接的,我大晋朝中也有外邦之才子因为敬仰大晋风仪而为圣上效力的,甚至军中还有外邦降将;难道诸位也要因他们的出生之地不是大晋就怀疑他们对圣上的忠心么,或是怀疑圣上用人之道?”


    嚯,众人再次震惊,这小郎君也太厉害了些。


    人们转头看向还跪在地上的燕离,这人可真倒霉,五年前被夫人将家事上升为国事落败;五年后又被自己的亲生子嗣用同样的手段击败,显然小郎君的心更狠一些。


    上升到国事和外邦,燕离还敢揪住小郎君不让么,他只能眼睁睁痛失这样能耐的嫡长子,这是何等的人间惨剧啊。


    虽然小郎君的说法有些牵强,可细想之下不就是如此么,若是硬抓着生恩与养恩纠缠,那你让那些外邦臣子如何想,军中还敢不敢启用降将,可真是耐人寻味。


    帝王被涂山钺的话提醒,又是一番肯定,言他对大晋的子民一视同仁,甚至当场给了小郎君厚赏,褒奖了小郎君为国事担忧的态度。


    被王都人关注的一场早朝就这样结束了,结果好像明了又好像不明了;明了的是帝王的态度,显然是涂山钺的奏对最让帝王满意,说是由小郎君随心选择,但帝王给予的厚赏就是支持的态度。


    不明了是小郎君并未在大殿上给予明确答复,可人们都心知肚明,小郎君必然是选择真正亲近的晋国公,而非是燕离这个未尽过丝毫教导之责的生父。


    且小郎君自己将此事上升到了国事的高度,他必然是坚持本心,让天下人看到他的态度。


    从大殿出来之后,人们的态度也分明;一部分是恭喜宰辅阎阙后继有人,小郎君明显是青出于蓝;一部分人是惋惜定北侯燕离真正鱼目混珠,这回才是错失了最优秀的继承人。


    经过今日的朝堂奏对,谁都能看出涂山钺日后不可小觑;谁家的十岁小郎君能有这般的稳如泰山,面对君王不卑不亢,面对众人的争论不疾不徐,这才是经纬之才。


    便是有些人猜测小郎君是得了阎阙这奸佞的传授,可他面君奏对的那份从容已是难得。


    更何况今日只是见识到了小郎君的文韬,按照王都人说的小郎君文武双全,那必然也是安邦之才。


    朝臣们甚至不顾及官阶地位之分了,都在暗中议论,燕离五年前的一次失误,丢失了真正贤惠的原配发妻,更是丢失了家族的希望。


    可见还是要记住圣人与长辈们的话,家有贤妻就莫要再招惹情债,看看燕离错失多少,还真是得不偿失。


    被人们摇头惋惜的燕离心下郁闷,此次耗费如此大的人力与财力,却还是败在涂山钺那小崽子手中,小崽子还是他燕离的亲生血脉,还是他自己放弃的,此中郁堵,只有他自己知晓。


    此刻燕离最恨的就是李琳琅,更恨他自己;若是他当时不被李琳琅迷惑,哪怕五年前他回到王都能多注意几分涂一一与嫡长子,都不会有今日的境况。


    铺天盖地的悔意压迫而来,燕离生生吐出一口血,竟是晕厥了过去;旁人的惊呼声传来,阎阙父子才注意到这边的情况,让阿父先回府与阿娘说结果,涂山钺自然是要在众人面前表现自己的孝道。


    急切奔过去,连声呼唤阿父,担忧之情溢于言表;实则趁着燕离昏迷,小崽子暗中下了黑手,直接废了燕离的几处大穴,他会逐渐失去武力。


    当着众人的面,小郎君眼眶发红背起高壮的生父,踉跄着直奔太医院而去;身后众人更是赞叹,谁说小郎君对生父没有孝心,看看此时的表现就知道了。


    有御医的诊治,燕离很快醒转;他这是急怒攻心之兆,日后还是要多注意情绪,切莫轻易动气;涂山钺连连应下,与燕离的亲随一起扶着人出去。


    本就恨小崽子的无情,燕离直接甩开涂山钺的搀扶,小郎君只能黯然跟在身后;太医院附近的人都看清了父子俩的动作,不免在心里鄙视燕离,亏得他在朝堂上那般陈情,说什么舍不得亲生血脉,原来也不过尔尔。


    倒是涂世子,都被生父这样厌弃了,还不计他的态度,尽心跟在他身后,手里还提着药包;可见还是涂世子说的对,论迹不论心,更多的是看如何做,日后他们可不能再被燕离给误导了。


    若是燕离能听到这些人的心声,只怕会又吐出一口血。


    装模作样跟着定北侯府的马车将燕离送回府里,涂山钺还去拜见了老夫人,将今日所得恩赏留了一半给老夫人;言御赐之物本该带回府里供奉,但侯府是他的亲族,自然可与他共沐圣恩,便留一半当他的孝心。


    老夫人自然是哭着挽留,可小郎君却义正严辞,他是圣上的臣子,自然是遵从圣意,随时为大晋与圣上效力,不可贪于亲情牵制;然后小郎君温言宽慰祖母,道他如今大了些,可以自由出入,日后自然多的是机会来祖母跟前尽孝。


    总之小郎君所言所行挑不出一处不是,可谓是尽善尽美。


    等到涂山钺回到晋国公府后,他在定北侯府的表现就被侯府的下人传出来了,这传话的人自然是涂山钺的亲信;美名么,当然是从对手那方传出才更值得肯定。


    本来王都的人们正在议论涂山钺在早朝上的奏对,纷纷慨叹小郎君心中有丘壑;对于小郎君的身份地位与才能来说,生恩、养恩确实及不上君恩,圣上对小郎君的偏爱王都人都听说过,显然小郎君也是个知恩图报的,时时以家国为先,这才是权贵子弟应有的风骨。


    还有人感念小郎君能从己身的经历惠及他人,小郎君最后的那番话让家中有养子、继子、嗣子的人家极为妥帖;还是小郎君想的周到,他们本就被周围人关注,有了小郎君这番话,看谁还多事挑拨。


    因为这件事,人们都肯定涂山钺小郎君如其母,心地纯善不说,还能惠及更多人。


    然后他们就听到了定北侯府传出的消息,更为佩服和感动了;王都的人可是都知道涂山钺的经历的,就如阎阙之前在朝堂上骂燕离的话,燕离对小郎君可未尽过为人父的职责,若不是阎阙的尽心栽培,哪有如今高风亮节的小郎君。


    尤其是听说燕离在太医院对小郎君的态度之后,人们更是怀疑这个战神,他到底是真心喜欢涂山钺这个嫡长子,还是想要借助小郎君的能耐发展家族。


    若按照今日小郎君问出的话,还有燕离之后的反应,人们都肯定了燕离就是私心而已;恐怕还真如晋国公所言,燕离这是近期返回王都听说了涂山钺小郎君的美名,又知道自己膝下的两个郎君指望不上,这才起了争抢之心。


    所图不过是认回涂山钺之后,借由他的才能继续掌控镇北军。


    可就如小郎君所言,北疆是大晋的北疆,是圣上的北疆;若是你燕离真的力不从心,真的畏惧危险,可以交由其他武将镇守,怎的就只能是你定北侯府的人掌控镇北军么,你置圣上于何地?


    你若真爱惜涂山钺这个嫡长子,便是他不回归侯府,天下人皆知小郎君是你的亲生血脉,便是由他掌控镇北军又如何;你作为生父,为自己的嫡长子打算难道不是应该的么。


    说什么只有回归侯府才能请立世子之位,才能栽培他掌控镇北军,说到底还不是私心为上?


    看看人家晋国公,当初还未大婚就先请立小郎君为国公府世子,小郎君可不是阎家血脉,更没有随了阎姓;可是晋国公就是能不计较这些,痛快给予小郎君所有能给的,听闻现在手中的权利也移交给小郎君不少。


    两相对比,显然晋国公对小郎君才是毫无私心的爱护,难怪小郎君与晋国公那般亲近;这根本不是权衡利弊之下的选择,而是顺心而为。


    人们的议论越来越多,随着人们的议论消失的是燕离的战神光环。


    至此,女主李琳琅的忠烈之后的光环早几年就消失,经此一役,燕离的战神光环也消失殆尽,所谓的男女主优势荡然无存。


    第235章 道德绑架谁不会(32)


    燕离组织起来的两次道德绑架全数被涂一一母子用同样的手段反击回去, 可见在衡量人心这方面,燕离只能是手下败将, 毫无还手之力。


    对于涂一一来说, 她现在没有冥界的记忆,更多的是现在这个身份的感同身受;即便没有涂山钺和她说的原本的小世界剧情,即便她还没有与小崽子经历过那些伤痛, 只燕离五年前带回李琳琅时,她就已经当燕离是个陌生人。


    若是燕离能保持互不干涉, 涂一一也不会这样不留手;但人就是这样贪心,总是想要又要还要,甚至他还刺杀阎阙,想要夺回涂山钺, 这是涂一一绝不能容忍的。


    而涂山钺是带着记忆来到这个小世界的, 一开始就因为原剧情厌恶燕离;后来发觉他是熟人之后,涂山钺更加厌恶这个人。


    大家原本的神魂都是神仙, 玄渊仙尊还是所谓的天界的战神,到了此方小世界也是一个战神;就算你分不清真正心悦之人是哪一个, 可你在有妻有子的情况下就对别人生情,甚至为了这个人谋划的时候丝毫不顾及原配发妻与孩子的前途,可谓是没有半点男人的担当。


    如果燕离在发现对李琳琅的情意之后,能痛快与涂一一和离, 哪怕圣旨赐婚不能和离, 可凭借他的战功也不是不能操作,之后他爱与李琳琅如何情投意合,涂山钺都不会如此小瞧他。


    可见天界的这些神仙们习惯了高高在上, 恰好燕离在此方小世界的身份地位不俗, 他还是高高在上的行事风格;觉得涂一一不过后宅妇人, 自然是要以夫为天,自然能心甘情愿接受他的安排。


    也许在燕离看来他已经很为涂一一着想了,至少他还没有降妻为妾,而是委屈他心爱的女娘为平妻。


    正是看清楚燕离的想法,涂山钺才更加厌恶他;这种事情,涂山钺相信自己的阿娘与阿父做不出来。


    所以对于燕离涂山钺根本就不想客气,不管他是有意还是无意,他的举动都伤害到了涂一一和涂山钺,能与他客气才怪。


    阎阙就更不可能对燕离客气了,痛打落水狗才是大奸佞的作风。


    距离那日早朝的论礼已过去二十余日,算计着帝王的中药日子,这一日阎阙在早朝上骤然对燕离发难。


    他先是讲述了自己对燕离在北疆的怀疑,因为之前燕离的言行,他这个宰辅自然要清楚燕离是不是在北疆拥兵自重;这一查访不要紧,竟然查到五年前的北疆大捷,燕离有舞弊徇私之举。


    当时的肃州守将李霁一家根本就不是为国牺牲,而是当先弃城奔逃,甚至不顾柔弱的夫人与满城的百姓;等到燕离驰援到肃州城的时候,李霁父子三人已经在奔逃时死在胡人刀下,便是他的夫人也是在胡人劫掠时被杀,根本就不是殉夫而死。


    因为李霁父子弃城而逃,肃州城有半日被胡人烧杀劫掠,死伤无数;若不是燕离驰援及时,恐怕肃州城会沦为人间炼狱。


    这一点阎阙是认同燕离的功绩的,但他实不该因为担心心悦之人的身份遭人诟病,就徇私舞弊,编造出李霁父子三人乃是为国牺牲;甚至以此蒙骗圣上,不仅钦定了李琳琅忠烈之后的身份,还给了她爵位恩赏。


    燕离此举置圣上的英明于何地,又如何对得起死在胡人刀下的肃州城百姓?


    且也正是因为燕离在北疆的积威甚重,他才能欺瞒和威胁肃州城的百姓不敢议论此事,更有胆子为了私情蒙骗圣上,这种种行迹恰好证明燕离对君上不敬,对百姓不慈,是真正的拥兵自重。


    剩下的话不用阎阙再多说,仅这件事揭发出来,足够帝王和朝臣们怀疑燕离是不是已经有了反心。


    不说朝臣们的震惊和不敢置信,龙椅上的帝王看着阎阙呈上去的证词,还有阎阙令人带上来的几个肃州城当日清楚实情的百姓及守城兵卒当殿陈情冤情。


    帝王勃然大怒,从龙椅上起身到了燕离面前,将一堆证词直接砸到燕离脸上。


    “定北侯,谁给你的胆子!”


    燕离当然不认,跪地奏禀自己是被冤枉的,这是阎阙对他的报复;朝臣们也有些怀疑,因为时机确实有些巧;朝堂论礼还不过一月,相爷忽然发难,谁知道他是不是公报私仇。


    对于这些阎阙早有准备,证词他已经让人撰写多份,早在他上奏的时候都发到了朝臣们手中,这会儿也足够他们看完了;再有几个人的陈情,实情如何已经一目了然。


    人们盯着还在喊冤的燕离摇头,这人是怎么想的,就为了一个李琳琅一再犯蠢?


    已经发生过的平妻之事,还有刚才过去不久的抢孩子之事,已经让这些朝臣们觉得燕离够自大狂傲了;没想到他还有更离谱的,居然能为了一个女娘这样欺上瞒下颠倒黑白。


    李琳琅就值得他不顾定北侯府的百年基业?


    这些朝臣们不是没有不爱妻子爱美人的,谁还不是三妻四妾的,可你也要有个底线不是;那李琳琅如果不是忠烈之后,算个什么东西,喜欢了直接纳回府给个贵妾之位不就得了。


    真若那么喜欢,你可以在府里随意宠着就是,甚至还可以在发妻面前护着也尽够了。


    好么,燕离可真是个大情种;为了抬高心悦之人的身份地位,轻易实现他当初娶平妻的法子,竟然敢如此欺上瞒下。


    他是北疆的守将,这样为李琳琅假造荣耀的时候,就没想过死在肃州城的那些百姓与将士?


    不用说,朝臣们都知道,燕离这次是真的完了。


    就算他之前一再犯昏,到底没有触犯君威,朝臣们都明白圣上的平衡之道,不可能不用燕离这个武将之首;可这次的事情出来,圣上的名声都被燕离给毁了,还能饶他?


    朝臣们能想到,帝王如何想不到;谁都知道圣旨一出就是帝王的肯定,五年前帝王可是亲下圣旨褒奖李霁一家,不只肯定了李琳琅忠烈之后的身份,还封了她为县主。


    现在才知晓她何尝不是忠烈之后,真正是逃将之后,这是天大的笑话;天下人该如何笑话帝王被蒙蔽,帝王还何谈君威?


    因而此时帝王最先想到的就是不能被天下人知晓此事,若不是阎阙在早朝发难,帝王宁可忍着恶心认下李琳琅的身份;但此时是早朝,数百朝臣都在,帝王又能如何捂住此事。


    此时的帝王已经不住喘·息,怒恨的视线在燕离和阎阙之间来回巡梭;最恨的就是燕离的胆大包天,竟敢这样欺上瞒下,败坏帝王威严,若是再纵容下去,他是不是真的敢犯上作乱。


    更恨的是阎阙,他难道不知道此举会让自己帝王的威严受到百姓质疑?明明往日阎阙事事以君王为先的,怎的这次他就不能先禀报给自己知晓,等着自己的决断。


    若不是在早朝骤然发难,帝王根本不用面临这样的难题。


    一时间,又是对燕离拥兵自重和欺上瞒下的怒恨,又是对阎阙超出控制的怀疑,还有之后面对朝臣和百姓的难堪···齐齐涌上心间,帝王的面色越发紫胀;捂着胸口大口喘息几下,喷出一口紫黑的血水,轰然倒地。


    变故吓坏了所有人,阎阙疾呼御医,令御前侍卫好生抬着帝王躺在龙榻上,他与几位重臣一起守在榻前,其他人等在殿外。


    帝王这样的变故,燕离就是罪魁祸首,朝臣们都在,他也不敢有多余的动作,只安分跪在地上等着。


    御医的诊断很快出来,帝王本就在这两年沉迷后宫年轻的嫔妃,没有注意节制,如今惊怒与惧怕、怀疑等等情绪一起爆发,这才倒地不起,这是对所有朝臣的说法。


    几个御医还是为难与阎阙和几名重臣说了实情,帝王因为今日的惊怒引发成了马上风,他们推测帝王可能再起不了身了,就是醒来恐怕也是说话不利索,让几位重臣早做决断···


    阎阙几人面面相觑,神色里都是惊恐;帝王仗着自己还年富力强,并没有立储君之意,甚至是防备着三个已经上朝的皇子;可如今乍然听闻御医说帝王可能起不了身,那之后的朝政与早朝该如何,皇子们与其背后的母族又会如何反应?


    最要紧的,造成帝王如此惊怒的燕离该如何处置,他手里可还有北疆的二十万镇北军;若是重惩燕离,北疆怎么办,若是不惩治,将圣上气成这般,燕离罪不可恕,朝臣们也不会同意。


    种种将要面对的难题令几个重臣忧心忡忡,阎阙身上威压迸发。


    “院判大人,不若你们再细心会诊,或许圣上并没有这般严重?”


    几位重臣也眼巴巴看着几位御医,希望他们是诊错了,圣上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怎么可能会这样严重,说不得还有转机。


    院判微微摇头,圣上不只是近几年贪恋欢情之事,还有服用助·性药物的事,否则也不会这样突然;与几人说了实情,几位重臣快要气死了,圣上怎的如此荒诞。


    没有人怀疑贵妃,因为没必要;谁都知晓近三年圣上更喜欢后宫新晋的年轻嫔妃,这些新晋的后妃又想稳定地位和提拔家族,自然会想方设法讨得圣上的欢心;这两厢有意之下,才会有了今日的变故。


    可这样的皇室丑闻绝对不能传出去,几人封了御医的口,让他们只管尽心为圣上诊治;几人互相看一眼,看来只能重惩燕离了,圣上真正病倒的原因当然要捂严实了。


    也不等圣上清醒了,几人迅速拟定章程,给燕离定下十条大罪,剥夺定北侯爵位,举家流放岭南烟障之地;燕离的罪名定下,李琳琅的忠烈之后身份当然也不存在,还有协同之罪。


    她不只没了身份爵位,作为燕离的夫人,当然要跟着去流放。


    第236章 道德绑架谁不会(33)


    阎阙回府与涂一一说起今日早朝时发生的事, 还有就是几个重臣商议好的对燕离和定北侯府的处置。


    对于燕离有这样的结局涂一一并无半点可惜之意,早在五年前她怀疑李琳琅时就让阎阙查了这件事;燕离对于北疆的掌控确实厉害, 这件事阎阙的人暗中查访一年多才得到确切证据。


    那时阎阙就想过要上奏的, 是涂一一主张先押下来;当时她还忌惮涂山钺说过的原剧情,只有燕离能震慑北疆的胡人;李霁一家的弃城而逃确实不可原谅,但燕离驰援及时, 救下了当时的肃州城,也算有功绩, 因为李霁并不算镇北军的编制。


    最重要的还是涂山钺没有长成,涂一一担心涂山钺说的剧情,为了彰显男主的战功,大晋其他武将都不是胡人的对手;虽然燕离的欺上瞒下会对不起肃州城那些死于城破的百姓, 可北疆还有更多的百姓需要守护, 涂一一不敢冒险。


    所以只能暂时压下阎阙手里的证据,等着涂山钺长大;相对于剧情的结果, 涂一一对涂山钺更有信心。


    如今的涂山钺早已经具备实力,涂一一和阎阙这里还没有动作, 燕离却先惹上来,那就不必手下留情了。


    帝王已经不能主政,三个皇子身后的家族还要争取一段时间,现在是阎阙这个宰辅为首的内阁主政;他当然可以快速安排涂山钺接手北疆的防务, 也正好能赶上原剧情中的胡人再次大举进犯。


    只不过这次的功绩就是涂山钺的了。


    涂山钺说过的原剧情里, 就是这一次燕离又取得大胜,战神光环更是深入民心,以至于他的发妻与嫡长子死的悄无声息;人们甚至忘了燕离还有一位原配发妻和嫡长子, 只看到了与燕离在北疆并肩作战的李琳琅。


    之后的发展可谓是跌宕起伏, 天下人还未从定北侯燕离欺上瞒下弄虚作假的事情中回神, 还没有唾骂够李琳琅红颜祸水,就听到了燕离气倒圣上,罪上加罪被流放的消息。


    燕离一家被押解着从王都出发往岭南时,遭到王都百姓的唾弃,甚至还有烂菜叶扔到这个昔日战神的身上。


    本来人性就凉薄,燕离居然为了一个女娘欺上瞒下颠倒黑白,如何对得起死在肃州城破的百姓;此时人们早忘了他昔年的战功,无限放大他的罪责;对于李琳琅这个导致燕离犯错的人,从她身上更多的臭鸡蛋和烂菜叶就能看出百姓对她的厌恶。


    陪着阿娘站在城楼上的涂山钺还有调侃的心思。


    “燕离和李琳琅大概是下场最凄惨的男女主了,这么早就声败名裂不说,去了烟障之地,也不知他们能活过几年。”


    涂一一却不关心什么男女主称谓,只是慨叹一声:“可惜了定北侯府,百年声誉因为燕离的一己之私崩塌。”


    她又忍不住疑惑:“如今看来,阿钺你说的原剧情也不尽然就是结局;燕离徇私舞弊是真,你阿父能查到这些证据,其他人未必就查不出来;帝王对燕离早有防备之心,燕离的战功越高,帝王的疑心就越重。”


    “要我看,阿钺说的结局只是一个节点;最后燕离必然会下场凄惨,帝王有疑,这些事迟早会查出来,燕离不可能永远瞒住此事;那时他的身份越高,结局就越凄惨。”


    知道阿娘现在是没有冥界的记忆才会这么说,涂山钺便笑着解释了几句,这些小世界都是由司命撰写的话本;话本嘛,结局当然要停留在最美满的时刻,至于以后,那就要看这些话本里的人物能不能恪守本心了。


    谁知道呢。


    母子俩相视而笑,幸好他们一直是清醒的。


    燕离和李琳琅对彼此的恨意就不用赘述了,一个认为自己被对方欺骗,却还为对方做了这么多,甚至身败名裂,恨意自然是到了巅峰;而另一个明知道燕离做的这些,却还是装作不知道,心安理得享受他安排的一切,失败了自然是以一句我什么都不知道,都是你自作主张,与我何干推诿。


    李琳琅的结局可想而知。


    偏涂山钺像是已经预见了这样的发展,废了燕离的几处大穴,他如今至多能与李琳琅打个平手,两个人有的撕扯了。


    王都的人也只有普通百姓还议论燕离一家的事,朝臣权贵们早都被卷入权利的漩涡中;圣上病倒,已经多日未临朝,三个成年皇子更不服阎阙与几个阁老把控朝政,联合母族开始争权夺利,朝臣们亦开始站队。


    纷纷嚷嚷几个月,朝政大权依旧在内阁手中,倒是有不少官员被查处,人们再一次见识到了阎阙的铁血手段;三位皇子拉拢不成,更是将阎阙视作眼中钉,结党反对他的一切政令。


    就在此时北疆告急,胡人大举进犯;武将们都想领兵,吞下北疆这块肥肉,皇子们更想安插自己的人手,谁都想要镇北军的兵权。


    阎阙定下武将们文武斗拿下统帅镇北军的位置,他还力排众议加上了涂山钺,当然招来了所有人的反对。


    最后阎阙在金殿冷笑:难道你们是怕比不过一个十来岁的小郎君吗?


    这谁能承认,是看不起武将?


    经过激烈的武斗和排兵布阵的文斗,涂山钺异军突起,成为了这场文武斗的胜者;为了安抚朝臣们的心,阎阙和几位阁老议定,又派了几位老将协助涂山钺。


    天下人还未来得及表示震惊之意,涂山钺就率军出征了;三个月后就传来捷报,仅用了一年时间,他不仅领兵驱逐胡人,甚至攻下了胡人的老巢,还有附近几个外族的老巢,北疆的外敌被他一举歼灭,外族之地也成了大晋的疆土。


    捷报传回王都,天下人哗然;这小郎君究竟是怎么领兵的,比起六年前燕离的那次大捷,涂山钺这次的功绩可谓是彪炳千秋了,外族都被灭国了!


    那可是大晋最为忌惮的胡人啊,残暴之名由来已久,竟然被小郎君给灭了国!


    涂山钺人还未回到王都,阎阙在朝中的地位随着捷报更加稳固;就连三位皇子都不敢再挑衅,其他朝臣们更是战战兢兢,谁不害怕涂山钺和他手中的镇北军。


    带着一千亲卫回京的涂山钺受到了王都百姓的盛大欢迎,女娘们看着高踞马上的金甲小郎君更是惊呼声不断,手里的香花与香囊如雨似的洒落在小郎君身周。


    大晋年纪最小的战神就此诞生,他的传说将会延续几十个春秋。


    都不用阎阙授意,如此功绩,谁都不能拦着涂山钺该得的封赏;为了避开原来的定北侯的晦气,阎阙特意给小崽子定下了冠军侯的名号,相应的府邸都给赐下,金银财宝更是不计其数。


    不只对涂山钺厚赏,根据他奏折上的列举,此次北疆大捷的将士们皆有厚赏,就连那几个跟随去辅助的几个老将军也有了爵位,这些人对涂山钺的感激不用多言。


    王都茶馆说书先生讲的战神涂山钺事迹就是证明,这些可都是这些跟随出征的将士们讲给别人听的;他们对涂山钺这个小郎君从一开始的不服气,到后面的五体投地,谁不愿追随这样一位能与将士同甘共苦,还能为将士们计较性命的主将。


    一时间,冠军侯涂山钺的美名传遍天下;他还特意吩咐人给岭南的燕离送去一些金银以示孝道,天下人更是赞叹不已。


    涂山钺小郎君果然做到了当日在大殿上说的,他没有因为燕离的罪责忘记生恩,也不怕被燕离这个罪人连累,竟还惦记着生父。


    这才是真正的高风亮节。


    这回都不用宣传了,天下人每每在感叹涂山钺的战功时都会提及燕离,笑话他是真正的瞎了眼;想当初为了李琳琅那般算计,甚至不顾肃州城的百姓,不顾原配发妻与嫡长子的前途。


    结果呢,燕离现在成了阶下囚,李琳琅生的孩子更是一个病秧子;可被他嫌弃的涂山钺却有如此能耐,十多岁的小郎君就创下如此功业,日后的前途还用想?


    若是当初燕离没有被美□□惑,没有犯下这样的大错,有涂氏那样贤惠的夫人,有小郎君这样出色的世子,定北侯府又该会有怎样的光景?


    一时间,燕离的名字沦为反面教材;多少人家以此为例教导家里的子孙莫要因为私情犯傻,更要尊重原配发妻,可莫要如燕离这般糊涂;自己成了罪人不说,还败了祖宗基业,怎么对得起浴血征战的先祖们。


    涂山钺送往岭南的金银还未到,燕离等人就听闻了涂山钺的功绩;老夫人本来就在流放途中重病支离,忽然听到当初自己嫌弃的嫡长孙竟然立下如此不世功勋,当即又是悔又是痛,一口气没上来就那么没了。


    燕离一开始是不信的,他在北疆与胡人征战多少年,当然清楚胡人有多么难打,他都没有再进一步,涂山钺一个十来岁的小郎君怎么可能灭了胡人的国;不只追着押解的官差询问,他甚至会揪着路上议论的百姓问,终于确定涂山钺真的实现了燕家几代人没有实现的梦想。


    用涕泪横流不能形容燕离的悔意,连着几天他都喃喃自语怎么可能,涂山钺才几岁,怎么可能做到这一步······


    又有老夫人离世的打击,终于让燕离彻底崩溃,又哭又笑;更多的时候,他对着李琳琅咬牙切齿痛骂,道无耻妇人误我···


    李琳琅怎么可能甘心被他骂,跟着也对燕离又骂又打,官差也不阻止,就这么看着曾经的爱人互相折磨。


    第237章 道德绑架谁不会(34)


    因为涂山钺的战功, 还有夫人涂一一创办的明仪书院在民间的美名,阎阙如今已经洗去奸佞的污名;更因为帝王病倒之后他稳定朝局居功至伟, 文武百官对他更加信服。


    而在阎阙的有意推动和宣扬之下, 年仅七岁的明檀公主端方识礼、才学敏捷的美名已经流传在王都;因为大晋的内阁制度,虽然帝王病倒多时不能上朝,却也不影响朝政运行, 三位已经进入朝堂的皇子更是没有半点实权。


    阎阙曾在府里与明檀公主深谈过一次,约好再给她八年的成长时间, 等到她大婚后,就会扶持她登基继位;涂山钺也趁机表明了他对于皇权无意,只想做一个支持女帝的宰辅,让公主这几年自己确定心爱之人。


    积于之前的经验, 涂山钺很认真给明檀公主传授心得;她继位之后肯定是实权在手的女帝, 又有他这样文武双全的表兄做靠山,根本不必考虑政治联姻, 只考虑她自己到底喜不喜欢就行。


    小郎君慨叹:“做帝王太累,起得比鸡早, 睡得比狗晚不说;做点什么都有御史挑刺,哪个地方受灾了你都要想是不是帝王之德还不够,更要睁眼就担忧百姓能不能解决温饱···已经这般不容易了,若是自己的枕边人也满是算计, 那这帝王可就当的没意思了。”


    “幸好明檀你还有表兄我, 无论开疆拓土,或是制衡百官,兄长我都能做好;你不必担心什么世家压迫, 有一个算一个, 表兄我都能给你收拾的服服帖帖;女帝尤其不易, 明檀还是要找一个真正心悦之人,起码咱们感情上不能委屈了自己。”


    不知道小崽子哪来的一套套理论,念在他说的还算中肯,阎阙也不破坏他的形象了。


    明檀公主却很感动,只有真正关心她的人才会说这些;所以说她觉得自己幸运,贵妃养母待她真心,就连毫无血缘的舅舅一家都待她这样周全,让她体会到了皇宫里没有的亲情。


    按理说古代人最讲究的就是血脉,明檀公主却从不怀疑舅舅一家;从表兄身上就能看出来,只要你付出真心,必能得到真心,血脉有时候真的比不过真心。


    “那就如表兄所言,明檀期盼着表兄为我开疆拓土,我成为一代圣君的那天。”转而又对阎阙夫妻笑:“明檀也希望能有舅父与舅母这般的福气,有一个知心的枕边人。”


    夫妻相视而笑,之后对着小女娘点头。


    之后的几年里,明檀公主在阎阙给她安排的师傅们教导下刻苦学习帝王之道;涂山钺几次带兵出征,大晋哪里有外敌进犯,哪里就能看到他的身影,哪里也会经由他的征战成为大晋最新的疆土。


    大晋战神涂山钺已经令天下闻风丧胆,大晋也获得了多少年未有过的安宁时代。


    在天下人的热切关注下,冠军侯涂山钺十八岁那年定下亲事;并不是名门世家的女娘,据说是从国公夫人的书院出来的普通百姓家的;都说这个女娘是国公夫人的得意弟子,后来跟着涂山钺出征过几次,现在是大晋唯一的女将军。


    权贵之家振腕叹息,这样前程不可限量的涂山钺他们竟然攀附不上;可见冠军侯更得了阿母的影响,不以门第之见思虑,更看重的是本人的学识。


    错失了涂山钺,权贵之家更不想错过那些跟着涂山钺的年轻郎君们,这些人也是能看到的前程似锦;也不知他们会不会也如涂山钺这般想,权贵之家纷纷将自家的女娘送到明仪书院求学,若能成了涂山长的得意弟子,一门好姻缘跑不了。


    一时间,王都贵女以入学明仪书院为荣,为明檀公主登基之后启用女官打下了基础。


    明檀公主十四岁那年,与礼部尚书家的三郎君情投意合,经过贵妃与阎阙的相看之后,为二人定下婚事,次年就完成了大婚。


    至于朝中的几位皇子,这几年也没少了明争暗斗,最后互相揭发,都被阎阙整治的如鹌鹑,缩在自己府里安然度日。


    大晋的人已经被阎阙与涂山钺潜移默化影响,朝臣们更是看出了阎阙的意思,他想要扶持贵妃膝下的明檀公主登位;不是没有人反对,可在阎阙的威压之下,还有涂山钺手中大晋一半的兵权,谁敢作死。


    况朝臣们按耐住心性观察了几年,明檀公主确实冷静果断,遇事行止有度,远胜几个皇子;最重要的就是明檀公主是阎阙和涂山钺真心扶持之人,朝臣们不必担忧她继位后成为阎家的傀儡帝王。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之时,贵妃姐弟俩挑了个日子到了皇帝的寝宫,周围把守的都是阎阙的人手;看着已经垂垂老矣状态的帝王没了昔日的气势,贵妃心里别提多痛快。


    俯身嗤笑:“圣上当初逼迫我们姐弟时可想过今日?”


    几年的软禁生涯,帝王何尝不知道都是阎阙的手笔,怒目瞪着二人嘶哑道:“乱臣贼子!你们就不怕天下不容!”


    阎阙好心解答:“拜圣上当初的疑心,我如今已经铲除异己,朝中都是我的人,圣上觉得谁还能逆我?”


    帝王浑浊的双目闪过悔恨与怒气,恨不能起身一博。


    “臣还要感谢圣上,若不是圣上当初的逼迫,臣原本是想着当好一个父母官便好;当初圣上要利用我为刀柄,可想过今日你为鱼肉?”直起身子,阎阙笑的越发温润。


    “如今我是百官之首,我儿涂山钺掌握大晋半数兵权,圣上以为天下人谁敢逆我?不瞒圣上,我还要扶持明檀公主登位,让她一介女娘为帝;她的功绩将会超越圣上,成为大晋最圣明的君王。”


    俯下身子轻笑:“圣上想想史书工笔,还有天下人将会如何看待您这位失败的君王呢。”


    笑罢,抬头看向阿姐问:“是阿姐动手,还是我动手?”


    贵妃对帝王恨之入骨,当然要亲自动手了却这段孽缘;皇帝只能惊恐瞪眼,看着他当初喜爱至极的贵妃利落将致命之药全数灌入他口中,便是想挣扎也是徒劳。


    惊恐、怒恨、遗憾等等情绪在帝王眼中翻滚,嘶哑着叫人得不到回应,最终挣扎一番后七窍流血而亡;一代帝王死相凄惨,也不知他此时有没有后悔当初自以为得意的以身相许报恩···


    帝王薨逝,宫城及王都俱是涂山钺布防的兵力,皇子们只能眼睁睁看着最后的机会失去;就在帝王灵前,阎阙宣读帝王遗旨,由明檀公主登基继位,成为大晋下一位君王。


    谁都怀疑阎阙是矫诏,可谁都不敢多言;就如涂一一惯来奉行的,在绝对的权势与实力面前,反对也是徒劳无功。


    天下人听闻女帝临朝,哗然大变;不是没有人非议过,甚至还有名士大儒赶往王都,意图再次以礼法辩驳,怎奈他们的反对都是以卵击石,根本没人听。


    百姓们自然也震惊,但想想明檀公主这些年的美名,又想想她也是皇嗣,登基也不是说不过去,他们更关心的是新任帝王能不能让他们的日子更好。


    在阎阙与涂山钺两尊大佛之下,所有的暗流涌动都被粉碎,明檀公主的登基大典异常盛大。


    女帝登基第一道旨意就是尊封贵妃阎氏为皇太后,生母贤妃为母后皇太后,以皇太后阎氏为尊。


    接着就是加封有功朝臣,阎阙已经封无可封,只加封了虚职。


    涂山钺晋为镇国公,为兵马大元帅,统管大晋所有兵马调度;此时涂山钺的长子已经出生,随了阎姓,被立为晋国公世子;圣旨还特意强调,涂山钺次子便是镇国公世子。


    一个还未出生的孩子就有了爵位,可见女帝对涂山钺这位表兄的敬重,可谓是大晋绝无仅有的恩遇。


    至于对先帝的所有定庙号等事宜,女帝根本不管,都是由阎阙看着办,可见女帝对皇父的疏冷。


    女帝原来的驸马自然被册立为皇夫,不只如此,女帝甚至为了皇夫拒绝了后宫再进人;还未开始推行新政,女帝与皇夫恩爱的传说就在民间备受推崇。


    原来的皇子与公主们,女帝也大方给了恩赏,又得了仁君美名。


    女帝临朝之后,阎阙辅政了三年;等到涂山钺的次子出生后,阎阙终于请辞,与夫人涂一一共同打理明仪书院的事务,过起了富贵闲人的日子。


    还不等朝臣们争取,内阁首辅的位置就被女帝定下涂山钺,涂山钺也成了大晋历史上官职最多的臣子,后人再未有超越的。


    眼看着女帝将朝政打理的蒸蒸日上,两宫太后终于放心,去了皇家别院荣养,实则是跟着阎阙夫妻一起在书院管理;闲暇之余,几人就出京游玩一番,顺道巡视其他州府的明仪书院。


    太后王氏经常感叹,她想都没有想过如今的日子;若不是当初的贵妃,若不是阎家人,她与明檀恐怕早悄无声息消失在后宫了;正是感念,王氏给女儿的信中都会提及让她记住舅父一家的恩德,莫要被小人挑拨。


    女帝往往都会与涂山钺夫妻调笑,明明是她的生母,倒好像更是表兄的生母,时时念着表兄。


    因为少时相伴,女帝与涂山钺可谓是最了解彼此的想法,明君与贤臣相遇,盛世可期。


    且女帝本是亘古未有,人们既然能接受女帝临朝,推行女子为官的新政自然也不算难;便是有反对的声音,也根本阻止不了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


    随着自家的女娘通过科举入朝,尝到甜头的人家也不再反对;此时他们更感谢的是明仪书院涂山长的先见之明,正是她当初不惧流言接收女弟子,才会有如今的局面。


    第238章 道德绑架谁不会(完)


    从女帝登基之后, 随着女帝和镇国公的新政大力推行,大晋的百姓都能感觉到日子越来越好;日子过得好了, 就会觉得时间很快。


    王都的女娘们越来越自由的时候, 才惊觉她们的阿母辈的春闺梦里人镇国公涂山钺已经蓄起了美髯,镇国公府和晋国公府的两位世子和女帝的两位皇子成了新的王都美郎君。


    而被王都人赌了一辈子的晋国公阎阙和明仪书院的第一任山长涂一一,真正做到了夫妻恩爱一辈子;晋国公阎阙曾顶着佞臣的名声, 在先帝病倒后稳定朝局,在先帝驾崩后, 更一力主张扶持当时更有贤德美名的明檀公主登基,为大晋的繁华盛世奠定了基础。


    其夫人涂一一更是传奇,在前夫君燕离背弃夫妻情意时毅然和离,带着孩子离开当时的侯府;即便她维护礼法有功, 得封县主, 可她最传奇的就是嫁给了当时还是佞臣的阎阙,公然支持自己的孩子成为母族的血脉传承, 可谓是出格,不知遭受多少非议。


    在阎阙为她寻来名医治好宿疾之后, 她又大胆出府经商,还建立了专门扶持寒门子弟与和离女娘的明仪书院;后来的发展就更加传奇,明仪书院从一开始被人嘲笑的境地成为大晋最负盛名的书院,天下学子俱向往之。


    明仪书院培养出了大晋第一位女将军, 也就是涂山长的儿媳;女帝登基之后的第一批女官皆出自明仪书院, 就是大晋第一批女商人也是出自明仪书院;是当时的山长涂一一鼓励和支持那些女学生,甚至为她们提供了启动银两,为大晋商业的快速发展奠定了基础。


    如今的大晋百姓哪一个不崇敬这一家子, 阎阙不惧名声稳定朝纲, 涂一一为天下女子开创了新天地, 涂山钺为大晋开疆拓土,是大晋的守护战神。


    人们都知晓,若没有这一家三口,大晋还不知会如何;即便朝政还安稳,但百姓们肯定过不上现在的日子。


    这一年冬日,大晋王都陷在一片雪海之中;听闻先是晋国公阎阙因年轻时落下的暗疾复发离世,女帝的追谥刚到国公府,其夫人就整理好夫君的遗容,躺在夫君身侧安然逝去;虽未做到同生,却实现了共死,惊动了天下人。


    女帝感念当世难见的夫妻情深,御笔题诗悼念,甚至亲至夫妻二人的灵前祭拜,当场潸然泪下;天下人更动容,不知作出多少悼亡诗作,谁不羡慕这样生死相随的夫妻之情。


    王都赌坊因为这对夫妻设下的赌局最终落幕,赢了的人不约而同将所得金银设祭,沿路悼念夫妻二人的高义与情深。


    从此后,大晋又多了一段美好的深情传颂。


    这一次,阎阙和涂一一的神魂同时从往生镜回归冥界,判官崔钰候在一旁,见了二人行礼,恭迎二人的回归。


    “怎的老黑没和你一起?”涂一一还有些意外。


    崔钰淡淡道:“说是归墟那里出现了异变,老黑跟着钟馗几个去了。”


    归墟那里压制的可都是六界的至恶魂魄,阎阙也顾不得和爱人缠绵,嘱咐她几句,让她先回洞府神魂归一,自己化作一道流光去了归墟之地。


    等到半日之后涂一一从房间里出来,崔钰正等在院子里,看着满院的彼岸花出神。


    随意坐下,执起酒壶喝了一口,涂一一这才清冷开口。


    “老黑的战力你根本不必担忧,且老黑的性子你最清楚不过,又何必生闷气,气坏了还不是老黑心疼?”


    玉面判官冷哼一声:“殿下又知晓了?”


    转而又慨叹:“殿下如今可算是开了情窦,什么都能让你看清。”


    涂一一莞尔低笑:“那也未必;天界那些神仙们怎么想的本殿就看不清,无非因为大人是我的道侣所以清楚,老黑是我的战友,所以了解。”


    “原来不通情之一字,现在倒能理解你此时的担忧了;无关那人的战力如何,只要是那个人,心里就会惦念,哪里能是控制得了的。”


    嚯,崔钰忍不住侧目,看来前往小世界历练还是收获颇丰;不然他也徇私舞弊一回,与老黑也去历练一番,说不得老黑那个面瘫脸也能有女阎罗这般的改变?


    一眼就看出他的心思,涂一一鼓动他和黑无常一起去历练,小世界里确实很有意思。


    “言归正传,这次的贵妃阎氏是不是还是魔界的那位魔君?”


    说到这个崔钰来了精神:“可不是怎么的,魔尊也是个精明的,看了命簿后就猜到了你是哪个角色;虽则他没猜到阎君大人徇私,却也打着你肯定会找外援的主意,为北域魔君抢了贵妃这个角色,也算是歪打正着,这回魔界也算是有收获。”


    忍不住的八卦之心:“殿下看,魔尊是不是也如咱们大人一般,对自己最得力的女战将起了心思?”


    涂一一有些一言难尽:“听闻魔尊很是风流,北域魔君能看得上他,怕是很难。”


    “殿下也说了那些是传闻,说不得是魔尊的一种手段呢,本官倒是很期待看魔尊追妻火葬场的戏码。”


    说起这个,崔钰就不得不佩服小崽子涂山钺的眼力,他在往生镜里看的清楚,小崽子两个照面就认出了玄渊仙尊,还那般给这人挖坑,可真不愧是被阎君大人教导过的,深得精髓。


    “殿下现在也猜出来男主燕离就是天界那位战神了罢;本来原剧情就是涂山钺给你说的那样,结果玄渊仙尊私下去找了司命,篡改了一个追妻戏码。”


    崔钰的眉头皱起,他还准备等黑无常回来去找天界的人算账的;司命居然真的篡改了剧情,就是男主燕离在回府后与夫人相处几次之后发现认错了人,痛定思痛,毅然将女主李琳琅送出府,与夫人和好如初。


    怎奈眼前的这位女阎罗不是寻常人,她的脑子总是那般清奇,说转身就转身,绝没有藕断丝连一说;再加上大人和涂山钺的助攻,可不是快刀斩乱麻,等男主发现认错人之后,他的原配发妻早转身另嫁。


    古代世界,嫁了人就是定局;燕离的追妻路早扬了灰,还怎么能如司命撰写的那般让他得偿所愿。


    崔钰也和涂山钺一般想不通,那玄渊仙尊说起来也是天界响当当的神仙,怎的眼睛就这般瞎;人在面前都认不出,活该他堕魔。


    “殿下还不知道罢,男女主流放到岭南,虽然有涂山钺送去的金银,但燕离那般的心境,越是涂山钺送的金银,他越是无法接受;李琳琅受不了岭南的清苦,当然想用这些金银,夫妻二人因此打架多回。”


    “燕离最后还算有点良心,用这些金银给其中一个良善的妾室另置了宅院,给了她休书,让她带着三个孩子生活;至于燕离自己则和李琳琅互相折磨,未到四十就先后憔悴而死;再有你们一家子的传言刺激,燕离这一辈子可算是郁郁而死。”


    “玄渊仙尊回了天界未过几日就传来他堕魔的消息,他也算是刚烈,自请脱离神籍,现在是魔界的一员大将了。”


    涂一一失笑,就说她看不清天界的那些神仙们,怎的这点挫折也渡不过,还真是···无话可说。


    “本殿在这个小世界所得的功德,可是因为本殿匡扶了礼法?”


    不是平白问出来的,涂一一都能想到,若是没有她去了小世界的一系列转变;就男主折腾出的平妻,还不知会祸乱多少人家的后院;妻妾之争不必说,平妻之争再引发的嫡庶之争,不知会祸及几代人。


    一个礼法崩坏的王朝怎么可能长久。


    崔钰上下打量涂一一,这位经过这几次的历练果然圆融了很多,不只是心境的变化,就是看问题也更全面了;不像之前,她眼里大抵只有修炼和手中的修罗刀,哪管其他。


    确实,就如涂一一在小世界与涂山钺说的那样,她完全预料对了男女主的结局;燕离和涂山钺不同,他面对的帝王还是原本那个多疑的帝王,他又是个不知道低敛的,自恃有功,对于帝王的疑心没有半点防备。


    李琳琅更是个狠的,后来为了自己的子女着想,竟然想将自己的女儿嫁给皇后所出的三皇子,早早与皇后结党;本就被帝王忌惮,还与皇子结党,帝王怎么还能容忍,就是没罪也能捏造出罪证,更何况燕离还有那么大的错处。


    帝王比阎阙的处置更狠,查出来燕离欺上瞒下的罪行之后,又加了诸多莫须有的罪名,燕离一家直接被斩首;男女主不存,继位的三皇子比先帝还要昏庸,根本撑不起男主的责任;再加上王朝礼法崩坏,竟是没有人能抵挡得住外族的进犯,大晋分崩离析,小世界自然也崩坏。


    而涂一一虽然在这个小世界没有像之前的小世界那般,但她教导出来的涂山钺就是新男主,甚至涂一一还是在涂山钺成长起来之后才对燕离发难,大晋朝堂稳定;女帝又是一位开创盛世的明君,自然算得上一位女主,男主和女主的子嗣更是之后的主角。


    这还是崔钰看到的第一个男女主可以分开并存的小世界,稳定性更胜其他小世界,不得不说万事万物都存在变数。


    至于涂一一得到的功德回报就不用怀疑了,她虽然没有征战四方,也未在小世界扬名天下;可是她创办的明仪书院改变了多少人的命运,更为女帝和涂山钺的盛世打下了基础,功不可没。


    很多时候,不一定是荣耀加身的主角不可或缺,反而是这样教导出更多人才的贡献更大;且涂一一不只是教导和输出了人才,她本身的经历就是最好不过的见证,轻易就改变了人们的固有思维。


    这才是润物细无声的功德。


    第239章 校园文的拜金女配(1)


    两人正说着话, 两道流光划过,阎阙和黑无常的身影出现在院子里, 还不等崔钰起身, 涂一一就被阎阙卷着去了神殿。


    目瞪口呆看着远去的流光,崔钰跺脚:“大人这是多急切啊,不过是分开半日的功夫, 小世界里腻歪了一辈子还不够?”


    又恨恨道:“这女阎罗现在也是,真就由着大人, 也不劝说一二?”


    黑无常疑惑:“你不是也喜欢粘人?”


    说着话就要转身:“原来你也觉得粘人不好,那我去勾魂了。”


    “谁让你走了,给我站住!”跺了跺脚追上人,伸手就掐向他腰间, 嘴里还愤恨:“说, 你是不是嫌弃本官了!”


    一看这人又要开始作了,黑无常面瘫着脸扛起人直奔判官殿;大人说的对, 让爱侣不作和闭嘴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让他没力气说话···


    两日后, 崔钰揉着腰走出判官殿,见到神清气爽等在大殿的涂一一,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本官听闻你与大人在神殿也是两日没出来,怎的你现在还有这般的精神!”


    涂一一也学会了耸肩的动作:“这个···大概是本殿自己也武力超群的缘故?你毕竟是文职嘛。”


    啊啊啊!崔钰要气死了, 这不是欺负鬼么!


    又坏笑:“还笑话我?你这么着急, 是不是急着去小世界了?”


    自己还点头:“怎么说大人在小世界没有神力,折腾起来总比在冥界要好一些,是不是这样?”


    涂一一面上泛红, 这家伙真是越来越嘴欠。


    眼看着女阎罗要发飙了, 崔钰见好就收, 这会儿老黑不在,他可不想白白挨揍。


    “不等你家小崽子回来了?”


    “不用等了,阿钺如今可比本殿更圆滑,等他回来,你给他安排其他小世界历练就是。”


    崔钰颔首:“也好,反正任务那么多,小殿下现在确实可以独当一面了。”


    “正好你的下个任务世界没有适合小崽子的身份;这还不算什么,重要的是天界这回因为玄渊仙尊的堕魔,对殿下你的意见很大;他们特意提出要求,这回不只没有剧情提醒,还要给你下禁止,你在小世界的所作所为必须符合角色人设,决不允许你抽身而去。”


    涂一一眉眼微挑:“看来是个很难缠的女配角色了,不然天界怎会这样要求;他们就这般没有信心,没有恶毒配角男女主的感情是得不到升华?”


    咳,瞎说什么大实话;崔钰有些不自在,天界的那些人不就是喜欢这些调调么。


    “殿下是怕这些的?若是不愿意也行,至多咱们和天界发动一场大战;虽说天界高高在上,咱们冥界也不怕,真要打到最后,天界的神仙都成了咱们冥界的鬼魂,还不知道是谁笑到最后呢。”


    说实话,崔钰早看不惯天界那些做派了,还真以为冥界怕他们?


    甚至他还有些迫不及待,他虽然没有武力,但他的判官笔也不是摆设,只要天界那些神仙们不怕入轮回,只管来。


    一言难尽看着这人,涂一一扶额:“倒也不必这般,本殿觉得去小世界历练很好,确实对神魂圆融和提升境界有助益。”


    崔钰有些失望,看来一时是打不起来了。


    “那便走吧,本官亲自送你。”


    华夏星北学院,正是下午放学的热闹时刻,篮球馆里一群荷尔蒙爆棚的青年刚结束一场比赛,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帅气青年摇头甩落头发里的汗水。


    穿过一群围着他尖叫的女孩子们的身影,拒绝了她们准备好的各种水瓶,鹤立鸡群的青年径自走到坐在观众椅子上的浓颜系女孩身边,俯身拿起她旁边的水杯,气息不稳问话。


    “一一,想好晚上吃什么了没?”


    从书本里抬头,长长的睫毛翕动,涂一一诧异:“已经打完了吗?”


    青年无奈:“一一说好看我矫健的身姿,怎么又说话不算数。”


    女孩儿清冷的神情不再,眼尾微挑:“好吧,是我的错,下次会注意。”


    “那咱们去星华吃饭,我让人提前订好了位子,庆祝我的胜利。”


    涂一一点头,跟着他就要往外走。


    郑星熠的几个队友也过来了,其中两三个人也带着自己的女友,看样子是要一起去吃饭的。


    到了篮球馆外面,几个人开车过来,郑星熠牵着自己的女友到了最前面的红色跑车旁,接过钥匙,先将涂一一送到副驾驶坐好,他自己才回了驾驶位,一脚油门,车子轰然而去,后面的几辆跑车紧跟上去。


    “想什么呢,这么认真?”


    涂一一回神:“课程上的事,不算为难。”


    “一一,有什么都要和我说。”郑星熠生怕自己的女朋友敏感两人的身份差距,向来都是迁就的那个人。


    “也别总是忙着课程,过几天你不是有场竞赛?待会儿咱们吃过饭我带你去扫货,最近应该有上新,给你准备战袍。”


    自己的女朋友美的张扬,郑星熠当然想给她最好的;别人可能会觉得这样美艳张扬的女朋友就应该藏起来,这才是最安全的做法。


    可郑星熠是谁,星北首富家的继承人,自身条件也是鹤立鸡群,自信没人能争得过他。


    对于男友的意见,涂一一不置可否,知道他最不缺钱,随他高兴。


    再说涂一一此时正疑惑着,她虽然是小县城里出来的,家里也并不需要她补贴;这几年奖学金、各种兼职,还有学术奖金积累下来,她其实也算小有积蓄;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就是喜欢花男友的钱,好像男友就该天经地义给她花钱。


    就如现在,涂一一难得觉得自己这种做法不对,可脑子里和心里都是一样的意见,不要拒绝郑星熠,他能给自己置办的东西根本不是自己那点小金库能实现的。


    涂一一头疼,她觉得自己大概得了一种就喜欢花男朋友钱的病,这可真是无法言说。


    不然等会儿用自己的小金库给郑星熠也买件礼物吧,这会儿她才回忆起来,成为男女朋友近半年,她已经收了郑星熠不少贵重礼物,自己却没有给他送一件像样的礼物。


    自己不花小金库的钱,给别人花应该就不会那么心疼了吧,涂一一如是想着;她可真是个机灵鬼,这也算是一种治疗自己这心理疾病的好办法。


    一行人进了包间,周凯几个还说等会儿去酒吧继续庆祝,他们今天赢的太痛快了;郑星熠说了自己要带女朋友去扫货,就不和他们一起了,几个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涂一一身上,有羡慕 ,有嫉妒,有不屑,有嘲讽···


    涂一一淡然吃菜,根本不在意各种打量的目光;只要自己的男友不介意自己花他的钱,别人算什么,她又不是别人的女朋友。


    再说了,郑星熠又不是没钱,他乐意花,自己就乐意享受;情侣关系,她也给自己的男友提供了情绪价值不是么,涂一一很自信;而且她可不是只有相貌出色,日后她的研究交给男友家的公司来开发,回报不知道有多少倍,花点钱怎么了。


    忍不住的扶额,涂一一觉得自己又犯病了;怎么一想到花男友的钱,她就这样的理直气壮呢。


    抬眼看了一眼身边的青年,涂一一神思不属,就她这样的病态想法,他们会不会迟早分手呀,郑星熠能不能接受她这种心理?


    几个人谁也没有注意到涂一一的神思变化,周凯几个奉承郑星熠,说还是熠哥你阔气,怕是整个星北市最宠女朋友的人了,做你的女朋友太幸福了···


    郑星熠得意看着女友:“听到没,一一你就是这个最幸运的人,你可要好好珍惜我。”


    还没等涂一一回答,周凯女朋友的闺蜜,和涂一一从同一个小县城考上星北学院的林灵就不赞同的神色。


    “一一,咱们是一个地方出来的,作为好姐妹我不得不提醒你几句;虽然熠哥家里有钱,可那也是伯父伯母辛苦赚来的,你是熠哥的女朋友,你要为熠哥着想,别让伯父伯母因为熠哥的大手大脚误会他。”


    “咱们本就是穷地方出来的,这没什么可丢人的,就是穿着最便宜的衣服,咱们也有自己的骨气;熠哥爱你,不愿意你受委屈,可你也不能理所当然享受。”


    “更何况熠哥都这样对你了,你收了熠哥那么多礼物,怎么对熠哥还是那样冷淡。”转头看了眼桌子上的人,林灵想要得到更多人的认可。


    “刚才在熠哥比赛的时候,我们的嗓子都要喊破了,你这个女朋友却只顾着看书,你这样有没有想过熠哥的感受?”她的语气温温柔柔。


    几个人点头赞同,可不是嘛;他们早都看不惯了,熠哥是何等的天之骄子,对涂一一这个穷地方来的女友还大方;她倒好,心安理得享受熠哥的好,脸上却是清冷疏离,这谁能看得下去。


    同是一个地方出来的,林灵虽然没有涂一一这样美的张扬,可她是另一种甜甜的美;林灵的成绩也不差涂一一多少,可她就很懂事体贴;也不是没有富二代追求,也给她花钱大方,但每次林灵都婉拒了,说是要靠自己的努力,她不能这么心安理得花别人的钱。


    这么一比,林灵就是纯洁的白玫瑰,涂一一却是要娇养的红蔷薇。


    也不知道郑星熠是怎么想的,放着林灵这么好的女孩儿不选,找了涂一一这么个拜金的女朋友。


    这些人都知道,林灵一直喜欢郑星熠,也就是他和涂一一确定了关系才保持距离的;可郑星熠就是喜欢追着涂一一这个做作的女人,还真被他给追求成功了。


    第240章 校园文的拜金女配(2)


    就因为郑星熠追了涂一一近一年她才答应, 星大的人更认为她是真做作,尤其郑星熠的这些哥们儿。


    涂一一如果不是做作, 故意立起来的人设, 他们倒立洗头。


    证明?最好的证明就是当初她清冷着脸不收郑星熠的各种贵重礼物,大家还都以为她是真清高;哪知道前脚答应了郑星熠的追求,确立了情侣关系之后, 她就不再清高,郑星熠送的礼物是来者不拒。


    这不是做作立人设是什么?


    再看林灵, 人家可是从头到尾的一致,这才是真正的有骨气。


    哎玛,涂一一可真不喜欢现在的气氛,就不能让人好好吃顿饭?


    眼风带着天然的魅意扫过众人, 语调却是极致的清冷:“我花你们的钱了?还是吃你家的大米了?”


    “林灵你说, 我是不是占过你,还有在座除了郑星熠之外哪个人的便宜?”


    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众人摇头;有郑星熠的大方,涂一一怎么可能占他们的便宜。


    清淡的语气又起:“那我就不明白了, 我花我男朋友的钱,他乐意给我花,我乐意享受,碍着你们什么事了, 用得着你们在这儿蜚短流长?”


    转头看了一眼还在愣怔的郑星熠, 涂一一的口气是十足的傲然。


    “我这个人,美得脱俗,还是学霸, 未来可期;也就是出身差一点, 哪方面没有胜过在座的各位, 除了有一种不花男友的钱就心疼的毛病,站在男友的身边天然就够给他长脸,这难道还不配享受男友的付出?”


    “再则,我确实找了个和自己贫富差距两极分化的男友,是没有他那么大方;可我就没有给他提供情绪价值吗,他看着我这样的女友难道没有赏心悦目的愉悦感和自豪感吗,我享受点他金钱上的礼物怎么了,就值得你们这样讨伐?”


    众人目瞪口呆,他们今天可真是开眼了;就没见过这样理直气壮的女人,花男友的钱的理由都这么清新脱俗。


    林灵甜美的脸上泛起不自然,很快又压下去,温柔笑着:“一一你误会了,我们不是讨伐你,只是给你一个建议;没人说你花熠哥的钱不对,我只是···只是想你能多为熠哥想想,你这样会让熠哥冷心的。”


    “你明明学业很优秀,也拿了那么多奖金,只要不讲究那些排场,不追求大牌享受,心里不是更安心吗;我只是想你能多为熠哥考虑一些,不要让学校里的人因为你误会熠哥。”


    涂一一哼笑:“误会郑星熠什么?是所谓的我拜金虚荣的名声让别人觉得他找女朋友没眼光?”


    又转头:“郑星熠,你也是这样想的?”


    虽然因为林灵的话郑星熠心里有那么点触动,可女朋友这样清澈中夹杂着魅意的眼神看过来,他激灵一下就醒神,笑的肆意。


    “当然不是!”牵起她的手,郑星熠就差信誓旦旦了:“一一说的都对,我就爱给一一花钱;再说你才花了几个钱,不过是我每个月的零花钱而已,一一别和他们计较。”


    眯了眯眼,涂一一转头看向林灵。


    “我知道你是好意,但是林灵你要知道,我们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都有自己的思想;你有骨气是你自己的事,我不喜欢你对我的事情指手画脚,因为我的男朋友不是你的男朋友。”


    “恰好我就喜欢花男朋友的钱,恰好我的男朋友也有钱给我花,我也没有因为自己的享受就让我的男朋友负债累累;我想这是我们自己的私事,这也是我们的一种感情相处方式,不需要别人教我做事。”


    不管众人是怎样的表情,涂一一转头认真盯着郑星熠的眼睛。


    “郑星熠,我认真严肃的告知你,我是真的有不花男友的钱就心疼的心理疾病,我也可以保证你现在为我花的钱日后会有成倍的回报;本来我是不屑于说这些的,但抱着各种目的关心我们感情的人太多,我希望你有自己的判断,不要令我失望。”


    到现在郑星熠都觉得自己的女朋友是为了颜面才这么说,哪有人会得这种心理疾病;不过女朋友这样一本正经为自己扯大旗的样子还挺可爱,他就不计较了。


    得益于自小接受的精英教育,郑星熠还是知道绅士的准则的;抬头看着众人警告:“我就乐意给女朋友花钱,你们以后不要再说一一。”


    知道他是给女朋友留面子,众人嘻哈着应下;实际心里都在摇头,涂一一也不过如此,还能扯出什么心理疾病的幌子,也就是熠哥愿意惯着她。


    看着吧,就她这么作下去,熠哥迟早会甩了她。


    林灵还想解释几句,被周凯女朋友扯了扯裙子;当着涂一一的面子何必再多说,今天大家都见识了涂一一的真面目,私下里劝说熠哥就是;现在说,不就是驳熠哥的面子?


    作为最好的哥们儿,周凯当然知道郑星熠还没有得到人,这会儿正是新鲜感浓的时候,他也是女朋友这个意思。


    看懂了周凯几人眼里的意思,林灵点头,隐晦扬了扬唇角,她倒是要看看涂一一能张扬到什么时候。


    其实涂一一也不痛快,她敏感的觉得刚才郑星熠的警告更像是一种对宠物的维护,看来他还是听进去了林灵的话。


    没了吃饭的欲望,涂一一转头又认真看了眼身边的人。


    很奇怪,究竟是她不对还是郑星熠不对,她怎么对这个人没有了心动的感觉?


    低头看了眼被郑星熠牵着的手,涂一一不着痕迹抽出来;完了,被这个人牵着都会浑身不舒服,她是不是又添了什么病症,改天约个心理医生去看看。


    气氛已经被破坏,郑星熠感觉到自己的女朋友好像对自己更疏离;匆忙和几个人打过招呼,牵着她就直奔旁边的商场,看来今天要大出血了。


    涂一一却没有了扫货的心思,让郑星熠送自己回学校,说她又有了新的灵感,感觉可以启动另一个课题。


    知道女友是真的不高兴了,郑星熠好声好气哄着她;可是涂一一并不是说假话,她本来就是生物学院的学霸,刚才开始好像脑子里涌现出更多的知识,迫不及待想回去整理,也许新的课题能超越她一直研究的方向。


    方才几个人的话终究是在郑星熠的心里留下痕迹,这会儿看着女友油盐不进,非要回学校,忍不住来了脾气。


    “一一,差不多就得了;林灵刚才那样说也是为了我们好,更是为了你好;再说我已经警告过他们了,你何必斤斤计较,这样就没意思了。”


    “我都没有在意你胡乱编理由在大家面前保持颜面,你不觉得你说的什么心理疾病这些话太好笑?我既然愿意给你花钱,当然就不在意别人怎么说,可你也不应该那么编理由说出来,你这样真的会让人更看不起你。”


    涂一一眯眼,街灯下这人还在强调什么可笑的借口;忽然觉得很烦,难道情侣就是这样的么,连自己的爱人都不相信?


    “所以你是觉得我在撒谎是吗,郑星熠?”语气如同结了冰。


    她还是不明白自己的好意,郑星熠更加失望:“一一,就如林灵说的,你和她是一个地方出来的,你的出身并没有错;我也是心甘情愿给你花钱的,你真的没有必要这样做!”


    即便此时面对这个人再没有半分悸动,涂一一还是保持冷静,她不愿意两人的感情因为别人的话出现裂痕。


    因而她目光认真:“我只说这一遍,郑星熠你听好了;我是真的有心理疾病,也是真的有课题要启动,更想把课题研究的成果给你,作为对你的感情和付出的回馈。”


    “你知道一段感情最怕的是什么吗,就是因为人云亦云怀疑自己的心和爱人的心;现在我们都不理智,我希望我们都冷静几天,你也想想是不是能接受真正完全的我。”


    用力掰开他的手,涂一一也没了给他回赠礼物的想法,拦下一辆出租车,直接回了学院的图书馆。


    泄愤似的踢了一脚身旁的树干,郑星熠看着远去的出租车满脸的失望,凌乱的发丝散落在额前。


    紧跟着出来的几人看到他独自站在路边,都围上来问怎么了,七嘴八舌溢满关心;再生气郑星熠也不会没品说自己女友的不是,可以当面和涂一一说,却不能给别人更轻视她的理由。


    即便他不说,这些人还是猜出他与涂一一闹了矛盾;林灵是温言软语的关切,其他人则是抱不平。


    这个说涂一一不就是仗着熠哥你宠她才会这么大脾气,熠哥你心疼女朋友也不能没有底线,女人就不能惯的太厉害,不然会越来越作。


    那个也点头,说熠哥你已经是咱们圈子里最宠女朋友的了,再这么下去,我们的女朋友都会怀疑我们的爱意是不是真的,你做的已经够好了,是涂一一不识好歹·······


    还是林灵更懂大家的心思,轻声笑着:“咱们都别说了,这是熠哥和一一的事,让他们自己解决就是;你们要是真的心疼熠哥,咱们就陪着熠哥去喝几杯,一醉解千愁不是吗?”


    众人哄笑,可不是怎么的,没有一顿酒解决不了的,不行就喝两顿,只要熠哥心情畅快就好;至于涂一一,晾几天就好了;几个人围着郑星熠出主意,交流他们是怎么调理女朋友的。


    还说林灵几个也是女孩,女孩子最懂女孩的心思,让她们几个给熠哥好好分析分析涂一一的心思。


    一行人呼喝着去了酒吧,路上林灵还和周凯几个感叹,说她也没想到涂一一怎么就变了这么多,大概是星北市繁华的生活搅乱了她的原则和心性。


    还说她都替郑星熠委屈,付出那么多,却得不到女朋友的真心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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