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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第 82 章

作者:折秋簪花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徐寿从没有觉得自己有一天看到一个人会这样高兴,可是此时此刻他看到映着那小小的身影后,只觉得分外的安心。


    随后,徐寿直接步并做五步直接便冲了过去:


    “太子爷,您怎么来了?我还说稍后去拜访你呢!”


    徐寿那股子亲切劲儿,就像是看到了亲人似的!


    胤礽看了徐寿一眼,微微一笑,玩笑道:


    “大抵是孤能掐会算,算出来孤的徐厂长如今遇到难题了?”


    徐州听了胤礽这话,一瞬间脸就红了,但下一刻,徐寿就点了点头:


    “还真是让您给算着了,您是不知道,吴姑娘一个大活人,今日竟然从厂子里面消失不见了!”


    徐寿提起这事儿,只觉得羞惭,都有些不好意思告知旁人:


    “明明这段时间吴姑娘和我说过自己总觉得有人跟着自己,心里百般不舒服,我也派人守在了吴姑娘工作的实验室门外,但万万没有想到,就是在这样严密的防守之下,吴姑娘竟然还能……”


    徐寿越说越气,最后竟是都有些说不下去了,他烦躁的摸着自己的脑袋,一幅垂头丧气的模样。


    这还是胤礽第一次看到一向张扬傲气的徐寿这般模样,忙安抚的道:


    “古往今来,只有千日做贼,却无千日防贼之说。若是早就有人惦记上了吴姑娘,即便是再如何防备,也总有疏漏之处。”


    徐寿眼睛一亮:


    “太子爷也觉得这回的事儿是王家做的吧?姚大人,看吧,徐某就说是王家干的!”


    姚启圣:“……”


    姚启圣有些无奈:


    “太子爷,咱们办案讲究人证,物证俱全才是,否则恐会被人抓住话柄……”


    姚启圣虽然处在这样偏远的地界,可好歹也是一省总督,政治嗅觉还算敏锐。


    此前快递驿站之事,姚启圣嗅觉灵敏,已然推测应是发生了什么事。


    不过,这会儿姚启圣却不敢说的太过明显。


    胤礽听了姚启圣这话,轻轻的点了点头:


    “姚总督说的不错,若不是人证物证俱全,前去拿人,实在是有些说不通!”


    徐寿一听这话,直接傻了眼,整个人顿时都急了:


    “太子爷,您怎么还说两头话啊?若是等到人证物证俱全,那秋晚不知要到要在那人手里待多久,到时候……”


    “秋晚?”


    胤礽挑眉看向了徐寿,徐寿被胤礽这一眼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的清咳了一声,他别过了眼去:


    “太,太子爷说正事呢,您这么看着徐某作甚?”


    胤礽却是啧了啧舌:


    “孤也没有想到,孤有朝一日就能看到徐厂长面露羞怯之意呀?”


    徐寿被胤礽这话说的满面通红:


    “太子爷!”


    胤礽淡淡一笑:


    “哎,孤在呢!徐厂长要是想要将吴姑娘救回来,那咱们即刻便走吧!姚大人也一同来,省的时候再走第二遭了!”


    姚启圣听了胤礽这话,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连忙走上前去,紧挨着胤礽避开了徐寿,小声的说道:


    “太子爷,如今您确定手中的证据硬吗?这要是有所差池,只怕会受有心人以话柄……”


    “放心吧,孤从来不打无准备之仗!”


    今个,他就做一回徐寿口中的能掐会算之人!


    姚启圣虽然不知道胤礽手里捏着什么牌,可是看着胤礽这般自信的模样,心中的巨石也放下了些许。


    而徐寿则更是兴高采烈,就差取来打扫工具,将胤礽前去王家的路都打扫得干干净净了。


    那叫一个狗腿!


    胤礽:啧,真是没眼看!


    这酸臭的恋爱气息!


    与此同时,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王家此刻正张灯结彩,一顶粉色小轿即将从角门而入。


    是的,吴秋晚这边失踪,王二少爷那边已经准备纳妾。


    王二少爷穿上了鲜红的喜服,他对着铜镜将最后一丝乱发抿的整整齐齐,面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王管家,本少爷今日这一身如何啊?”


    王管家连忙拍着马屁,附和道:


    “少爷,您今日穿上喜服,那可真是龙马精神,英俊非常,任哪个女子只要看上一眼,必定能为您倾倒!”


    “那她呢?她也会为本少爷倾倒吗?”


    王二少爷这话一出,王管家顿时心跳都停止了,后背浸出了冷汗,在心里狠狠给了自己两个嘴巴。


    让你说这些不该说的!


    “王管家,你为何不说话?莫不是连你都觉得,她这辈子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看本少爷一眼?”


    王管家连忙回过神,跪在地上叩拜说的:


    “瞧少爷您说的,只要今日少爷与吴姑娘在众目睽睽之下拜堂成亲,吴姑娘就是正儿八经您的人了。


    到时候,您再用些水磨功夫也不怕吴姑娘,看不到您的好!以后啊……吴姑娘指不定还要巴巴的求着您去看她呢!”


    王管家深谙王二少爷的内心,这会儿马屁拍的王二少爷心里舒坦极了,那张向来神情阴翳的脸,此刻也多了几分阳光。


    “是啊,拜堂成亲。只要本少爷与她拜堂成亲,无论是谁,都无法从本少爷的手中将她带走!”


    王二少爷近乎呢喃一般的轻语,却像是宣告着枷锁落下之际的恶魔低吟。


    “你说,为什么,为什么她就不愿意睁开眼好好的看一看本少爷呢?她为什么非要吊死在大哥这棵已经枯死的树上?


    我本以为,她性情刚烈贞洁。乃是为大哥守身如玉,可是却没有想到她会对那姓徐笑那么多次……”


    “呵,原来那所有的刚烈,都是对着本少爷的。”


    王二少爷语气放轻,她看着四周喜庆非凡的布置,脸上的笑容渐渐加深:


    “刚烈之妇,当以妻礼迎之。可晚儿,你已经不配了。”


    王管家听着王二少的低语,连忙将头深深的埋了下去,整个人就像一只炸了毛的猫一样,僵直在了原地,不敢发出一丁点的动静。


    不知过了多久,王管家小心翼翼的抬起头,看了看天色小声的说道:


    “少爷,少爷,时候不早了,该出门了。”


    王二少爷听到这里,方如梦初醒一般朝外看去:


    “好,即刻便走。对了,给老爷和太太带去的话,你都带到了吧,可莫要让他们坏了少爷我的好事!”


    “带,带去了,都带去了。”


    王管家声音控制不住的颤抖着,可是王二少爷却当没听到一样,带着满面春风的笑容直接朝外走去。


    纳妾的礼仪一向没有什么定制,只不过并不能如娶妻那样隆重非常。


    这会儿,那顶粉轿已经停在了侧门。


    “请少爷上前踹门了!”


    听了这话,王二少爷难言喜色,连忙上前轻踹了一下轿门。


    不过,他并没有敢用多大的力气向着,生怕惊吓到了轿中之人一样。


    这踹轿门本是夫家给新嫁娘的下马威,所以等王二少爷站直后,一旁的喜娘连忙说道:


    “少爷,这样可不成的!您得稍微用一些子力气才是,这样往后的姨娘才会更恭顺!”


    喜娘在一旁指导着,但是心里却为这轿中之人升起了好奇心。


    不是她说,她做喜娘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要以妻礼娶妾的!


    这得是怎样一个美的让人神魂颠倒的姑娘,才能迷惑的王二少爷做出这样的事儿呢?


    这会儿,看到王二少爷那副小心翼翼,丝毫不敢惊动佳人的模样,一时之间,喜娘心中浮想联翩。


    而王二少爷似乎也因为喜娘那番话中的某个字眼,触碰到了敏感的神经。


    旋即,王二少爷抿紧了唇瓣,走上前去,用力的在喜轿上踹了一脚。


    那动静之大几乎让所有人都侧目。


    喜娘:“……”


    “哎哟,老天爷哎!王二少爷让您使些子力气,可没让您这么用力,您可有伤到哪里?快快快快!来人,扶着点王二少爷!”


    喜娘话音刚落,王管家连忙便扶住了有些站不稳的王二少爷,但王二少爷一直不曾离开粉轿,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那小轿口中问道:


    “刚才,你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喜娘一脸疑惑,王二少爷这才淡淡的说的:


    “本少爷问你,本少爷将轿门踹重一些,新妇便会更加恭顺一事是真是假?”


    喜娘一脸懵懵的回答道:


    “古,古往今来,规矩便是如此,应当,应当是真的吧!”


    王二少爷听了这话,这才勉强站直了身子,冲着喜娘露出了一个看起来颇为温和,但实际将其中癫狂隐藏极好的笑容:


    “如此,就够了。”


    随后,王二少爷牵着红绸的一边儿,之后两个健壮的仆妇,将里面的新嫁娘架了出来,将红绸的另一边绑在了她的手腕上。


    喜娘看到这里,不免心中一突,将自己方才的猜测直接推翻。


    这哪是娶妾,这是强娶民女吧?


    然而,这个念头在喜娘心中只生起了一瞬,便被压着下去。


    王家少爷是什么条件?怎么可能会强娶民女呢?


    他若是愿意,只一勾手不知道有多少女子趋之若鹜呢。


    喜娘一面胡思乱想着,一面转过了身,等那新嫁娘被仆妇架着,朝前走时,喜娘这才又高唱着:


    “新人跨火盆,运气年年旺!”


    “新娘子迈门槛儿喽……”


    ……


    随着热热闹闹的吹打,吴秋晚顶着鲜红的盖头被送到了一早便已经布置好的喜堂之中。


    而此时,王家夫妻二人正襟危坐在堂上,只是若是细巧,便可以看到这二位脸上的表情都像是用尺子量好后,画出来的那一样严肃,脸上那叫一个面无表情。


    喜娘一进门便看到这二位这幅模样,被惊了一跳,不由后退一步,等接收到了王二少爷那疑惑的眼神后,喜娘这才讪讪的笑了两下:


    “少爷恕罪,少爷恕罪!”


    王二少爷直接抬了抬手:


    “王管家,送她出去,换人!”


    向来迎亲娶妇,哪一个不是讲究从一而终,哪里有中途换喜娘的?


    王二少爷这话堪称荒唐至极,可即便如此,他这话一出也无人敢置喙。


    “少爷,半路换人恐不吉利,还请您思呀!”


    喜娘这会儿整个人都慌了,她没有想到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失礼,便会被人知直接赶了出去!


    要知道,这做喜娘这么久,她几时遇到过这样的事儿?


    要是这样被人丢出去,别说这次的银子拿不到,就是以后她怕是在福州都不会有立足之地了。


    王二少爷对于这话充耳不闻,只是不耐烦的摆了摆手,示意王管家将人带走处理掉。


    与此同时,王家夫妻也只是静静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切,一个字也没有说。


    不知道过了多久,神通广大的王管家为王二少爷找来了一位接替的喜娘:


    “有道是好事多磨,如今吉时已到,新人肃立——”


    “一拜天地——”


    随着新喜娘的话音落下,王二少爷上前一步,先行做好了行礼的姿势。


    可到了吴秋晚这里,吴秋晚却是一丁点儿也不配合。


    “唔,唔唔……”


    喜娘耳朵颇为灵敏,一下子便听到了红盖头下的呜呜之声,顿时心下了然,这又是一个被家人卖进富家的姑娘。


    喜娘虽然心中清楚这件事,可她更知道在他之前已经有一位同事被这户主家直接赶了出去,她不敢也不能露出一丝一毫旁的情绪。


    “新娘子害羞了,快来帮一帮新娘子!”


    新娘玩笑的话让此刻凝固住的气氛活跃起来,随后两个健壮的仆妇立刻上前,一边一个架着吴秋晚的胳膊,将吴秋晚按在了王二少爷的身旁,拜了天地。


    吴秋晚将自己的身子几乎拧成了麻花,但即使如此也无济于事。


    一个仓促的拜天地礼正式落成之后,喜娘声音中的笑意愈发浓了:


    “二拜高堂——”


    随后,穿着粉衣的吴秋晚与一身红衣的王二少,正儿八经的朝着王家夫妻跪拜下来。


    王家太太许是养气功夫还有些不到位,这会儿唇角不受控制的抽搐了两下。


    整个喜堂之上,萦绕着一种诡异而又沉默的气氛。


    众人的脸上看不到一星半点的喜色,就算作为高堂的王家夫妻也是一语不发。


    这让见惯了这种场合的喜娘,一时之间都有些词穷。


    但好歹王二少爷对于今日这事看重的正是其所象征的意义,只要喜娘不要出太大的差错,他便不会怪罪下来。


    于是,下一刻,喜娘便顶着这样诡异的气氛,重新又高唱道:


    “起!夫妻对拜——”


    吴秋晚再次被人架了起来,向着自己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方向的地方又跪了下去。


    她感受到自己肩胛骨上那沉重的力量,拼了命的想要去反抗,可是他一个娇娇弱女子如何能对抗的过那么强大的力量呢?


    鲜红的盖头缓缓的划落了下去,露出了吴秋晚一截细白如瓷的脖颈。


    吴秋王的喉咙中迸发出了一声悲鸣,如同濒死的白鹭那样,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绝望的气息。


    “等等!”


    一道清脆且有些稚嫩的声音传了过来,吴秋晚不由睁开了迷茫的眼睛,纵使眼前已是一片红色,可是她还忍不住朝那声音发出的地方看去。


    王二少爷这会儿脸上的表情也不受控制的,抽动了一下,他就着行礼的姿势,朝着胤礽的方向磕了一个头:


    “草民,叩见太子爷!”


    王二少爷的话音落下后,众人才如梦初醒一样纷纷向胤礽行礼问安。


    胤礽一概不理,直接走到喜堂之中,他眼睛扫了一眼王家夫妻后,王家夫妻这才像是如梦初醒一样,连忙将主座让了出来。


    “太子爷您上座,您上座——”


    王家老爷是一个生的圆圆滚滚看起来很和善的一个小老头,这会儿腆着大肚子,冲着胤礽不住的点头哈腰。


    胤礽只是淡淡的看了王家人一眼:


    “孤倒是不知道官府几时收到贵府娶妻的文书,今日似乎来的有些不巧了!”


    胤礽没有叫起,自然没有人敢起身,王二少爷这么跪在地上,将锋利的指甲狠狠的嵌进肉里,才没有让自己脸上露出一丝一毫异样的表情。


    “太子爷说笑了,不过是娶妾罢了,这文书过后再补也是可以的。”


    “娶妾?”


    胤礽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下喜堂,便发现这喜堂之中除了新娘那一身粉红的嫁衣与喜堂整体的色调不符之外,这隆重程度,已经是民间娶妻的最高规格了。


    “正是娶妾,虽然娶妾是一件小事,但……如今正是吉时,太子爷可否让草民先行拜堂成亲过?”


    王二少爷低垂着眼皮,浑身上下都带着一股少年单薄阴郁之感,而随着他眼皮一垂,眼尾那一抹红晕分外惹人注目,看上去便有一种可怜巴巴的弱小之感。


    “太子爷,草民知道日前草民家中许是因为些许小事,与您名下船厂发生了一些小冲突,但这也不值当您在大喜的日子里特意来草民这里吧?”


    王二少爷不得不说他是一个聪明的人,他并没有想过要和胤礽硬碰硬,反而自己将自己昔日与胤礽之间仅有的纠葛扯出来,可是他用词含糊,想要为胤礽盖上公报私仇的帽子。


    “若是些许小冲突,又岂会请姚总督亲自坐堂审理?王二少爷这话孤可就不爱听了!”


    胤礽淡淡的笑着,四两拨千斤的反驳回去。


    只是,此刻胤礽那一双杏眼中没有一丝一毫的笑意,反而含着一种天家威严的凌厉之感直逼王二少爷。


    二人一坐一跪,目光在这一瞬间彼此交叠,胤礽年纪虽小,可却气质不凡,王二少爷以弱示人,但眸中那赤红的血色却不遮不掩。


    “纵使如此,姚总督不也已经盖棺定论,我王家……从始至终也不过是被曾经的吴家欺骗所致罢了。”


    “是吗?”


    胤礽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王二少爷眼见着这件事并不能将胤礽逼退,直接换了策略:


    “罢了,过去的事儿,草民也不提了,今日太子爷若是想要在草民这里喝一杯喜酒,草民自然是有多少给多少。


    只是,您瞧,如今吉时快要过了,还请您行个方便,允草民先将这礼数行完可好?”


    王二少爷的语气中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躁,胤礽敏锐的察觉后,对自己心中的那个猜测更加的确定。


    这会儿,胤礽只是不紧不慢的端起了一杯香茶,送到了唇边,抿了一口:


    “若是,孤说不可呢?”


    胤礽冷冷的看向了王二少爷:


    “孤虽此前与王二少也不曾见过一面,却也是因他人之口,对王二少爷的些许琐事略有些了解,如今王二少爷故人失踪在即,你却喜气洋洋的娶亲……”


    王二少爷听了胤礽这话,瞳孔只是一缩,随后立刻垂下了眼帘:


    “草民竟不知太子爷口中的故人是何人,再着故人再重要,又岂能比得上草民今日迎娶心爱女子重要?”


    “是吗?”


    胤礽不急不缓的说了一句,之后便是长久的沉默,而王二少爷随着这长久的沉默,愈发觉得心中没底了起来。


    “太子爷,草民正儿八经纳妾,万无与理不合之处!您今日贸然来此,若要讨杯喜酒,草民自然当扫榻欢迎,可如今吉时将过,草民,草民……”


    王二少爷做足了为难之姿,再度重申自己的诉求,胤礽却不接话:


    “这么说,王二少爷对于故人失踪之事是一概不知了?”


    “自然!那什么故人,对于草民来说都已是过眼烟云,草民何须将其放在心上?还请太子爷不要拿着些许小事,扰了草民大喜的日子!”


    王二少爷说到这里语气中依然有了些不满,但是他又装作自己失言,冲着胤礽磕了一个头,倒是让人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要拿他如何是好。


    胤礽对于王二少爷这副滚刀肉的模样却已经是见怪不怪了。


    这一次,能借着他放流民入闽增加劳动力之事,摆下这么一盘棋,将吴秋晚从众人眼皮子下带走的人,又岂是一个泛泛之辈?


    胤礽听到这里也从主座上跳了下来,就像是来进行一场例行询问一样:


    “既然如此,那孤便不打扰王二少爷了。”


    胤礽如是说着,王二少爷那绷紧的神经,因为胤礽这话缓放松了一下,随后连忙摇了摇头:


    “不打紧不打紧,太子爷对于那等微末小节之事也能放在心上,乃是我闽地百姓之福分!如若太子爷有什么需要我等小民配合之事,只管开口便是草民一定竭尽所能!”


    漂亮话谁不会说,眼看胤礽今个要被自己糊弄了过去,王二少爷也不吝啬于说几句捧场的话。


    王二少爷一边说着,一边跪着让开了一条路,以便胤礽可以更好的离开。


    而胤礽听了王二少爷的话,也站住不走了。


    随后,胤礽看了一眼那不停用身体与身后仆妇抗争的新嫁娘一眼,抬步走了上去:


    “既然如此,孤还真有一个不情之情!”


    王二少爷眼睁睁的看着胤礽朝新娘走去,顿时瞪圆了一双眼,立刻便从地上爬起来,两步冲过去,挡在新娘的前面:


    “太子爷!您要做什么?这新嫁娘的盖头,可是只有其夫才能挑开的!您这样于礼不合!”


    胤礽收回了自己的手,打量了一下王二少爷:


    “王二少爷这动作挺快的呀,刚才还在那里跪的端端正正,这会儿……孤让你起来了吗?!”


    胤礽厉声呵斥,王二少爷随机直挺挺的跪了下去,那“扑通”一声脆响,让人都要怀疑他想要将膝盖跪碎了。


    旋即,王二少爷背脊挺直,做出了一副威武不能屈的模样:


    “求太子爷恕草民失仪之罪!然事出从权,若是今个您挑了草民新妇的盖头,她怕是以后无颜见人,只有一头碰死的份儿了!


    区区民妇之命,虽然不足挂齿,但草民恐伤了太子爷您之英名,故而为此还请太子爷见谅!”


    王二少爷年纪小,但性子颇为的圆滑,这会儿句句都是站在胤礽的立场,替胤礽考虑,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天下第一大忠臣!


    “这样么?”


    胤礽似乎很配合王二少爷演戏的模样,并没有在做什么强硬的举止。


    王二少爷这会儿也只能警惕的看着胤礽,却也不敢再说什么别的话,生怕被胤礽找到一丁点的空子。


    这会儿胤礽有些惋惜的叹息了一声,随后这才抬眼看向了屋外。


    喜堂的布置虽然隆重,但却因为是纳妾的缘故,并不曾在正儿八经的主院办。


    这会儿,一阵轻之又轻的穿堂风吹了过来,吹动了所有人的发丝。


    “起风了,王二少爷。”


    王二少爷有些不明所以,胤礽不动他也不敢动,但谁也没有想到,那原本只是轻之又轻的一丝清风,在几个呼吸间,突然变成了狂风大作。


    “呼——”


    一阵狂风吹了进来,众人被那狂风吹的不由闭上了眼睛,衣衫也因此在空中猎猎作响着。


    与此同时,王二少爷急急回身,过去想要抓住什么,可是终究是来不及了。


    飘飘的红盖头在狂风的作用之下,被其猛的掀到了地上。


    胤礽抬眼看去,吴秋晚被封着口,一双美目盛满了泪水,求救的看着胤礽。


    王二少爷直接懵了。


    他本以为太子也会亲自动手掀了吴秋晚的盖头,所以对此事一直颇为防备,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人算不如天算!


    “这妖风!”


    王二少爷不由低低的咒骂了一声,胤礽却只是耸了耸肩,看着系统面板中精确到几分几秒的天气预报,摇了摇头。


    也不枉自己一直听王二少爷的车轱辘话拖了这么久的时间了。


    “好了,现在王二少爷该与孤谈一谈,为何船厂中丢失的吴姑娘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了吧?”


    胤礽语气分外的和缓,可是其中却锋芒毕露,这一瞬间,王二少爷敏锐的第六感告诉他要是他稍有回答不慎,便会落得死无葬身之地!


    然不过几个呼吸间,王二少爷便已经为自己想好了回答:


    “太子爷容禀,吴姑娘之所以在此,乃是草民一早取了丰厚的聘才与吴家族长处将吴姑娘聘回来的,难道,这是不对的吗?


    至于太子爷口中的吴姑娘失踪,只是草民当真是不清楚!”


    王二少爷已经打定了主意,对于今日发生的这事,他将动用一切手段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然而,胤礽岂能如他所愿?


    “哦,王二少爷这话是你不清楚吴姑娘为什么早上从船厂消失,此刻便入了你的花轿,与你在这喜糖之上拜堂成亲了?”


    “正,正是如此!草民乃是走正儿八经纳妾之礼,若是您不相信,大可前去吴家族长处探听一二!


    此前家母不明法纪,前头姚总督已经先行处置过了,如今草民断不敢再犯。”


    走了一个吴氏夫妻,还会有千千万万个吴氏夫妻的。


    只要王二少爷学以丰厚的报酬,作为吴秋晚长辈之人,便可以轻而易举的因为那丰厚的聘财将其送入王家。


    这,就是封建社会下,孤女的悲哀。


    王二少爷说完这话后,才大着胆子看向了胤礽,但眼底却清楚一丝得意之色。


    像是在说:看吧,这一次我可是合法办事,便是你当朝太子也不能再阻拦于我。


    “哦?也就是说,吴姑娘因其失孤之女的身份,所以被吴氏族长以合法的名义,卖给你王家了?”


    王二少爷被胤礽这一针见血的话说的面上有些难堪,干甘笑着说:


    “太子爷,草民对吴姑娘一见倾心,是以不惜耗费巨资将她纳回王家,这卖字有些过于难听了。”


    “难听?”


    胤礽嗤笑一声,直接小脸一沉:


    “来人!将其拿下!”


    王二少爷听了胤礽这话,顿时脸上失了血色,他死死的盯着胤礽,不知道自己哪里出了差错?


    “太子爷,草民不知何罪之有,还请您明示!”


    “不知道自己何罪之有?《大清律例》记:凡设方略而诱取良人及略卖良人为妻妾、子孙者,杖一百、徒年!”


    “可是,可是草民是向吴家族长付过聘财,正正经经纳其为妾的!所谓娶妻纳妾,父母在则由父母做主,父母不在皆有长辈定论!太子爷,您所说的略买,诱取之事,恕草民不明白!”


    “不明白?好,我告诉你!吴姑娘早在半月前,皇上下发的女子特行令试点文书送到当地之际,便已经成为了第一个自立女户之人!尔等不顾她之意愿强嫁强娶,不是拐卖是什么?!”


    徐寿终于忍到了这时候,直接冲了过来,他一脸心疼的看着吴秋晚,连忙将吴秋晚嘴巴上的布条解开。


    吴秋晚看到徐寿的那一瞬间,直接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好端端的一个娇滴滴的美人,这会儿哭的是一点仪态都不顾及了。


    但随着她那哀伤的哭音,是让人直觉的心中发酸,整个心脏像是被一只手重重的捏住了一样。


    “好了好了,莫哭了,莫哭了,我在,我在……”


    徐寿轻轻的拍了拍吴秋晚的后背,眼中的担忧是一丁点儿也不隐藏的。


    而吴秋晚这会儿亦是全然相信徐寿的靠在徐寿的肩膀上,泣不成声。


    一旁的王二少爷被用枷锁架了起来,他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一点都不可置信。


    “奸夫!□□!”


    王二少爷的眼睛像是淬了毒一样,凶狠的刮着徐寿,如果目光可以杀人的话,徐寿许是在这段时间已经死了无数次了。


    但即使如此,徐寿却没有一丝一毫躲避的想法,反而将吴秋晚护在了自己的身后,直接迎上了王二少爷那阴毒的眼神,讥笑:


    “你嫉妒了?”


    王二少爷可不是嫉妒了?


    这会儿他看到吴秋晚小鸟依人的模样,眼珠子红的都能滴出血来!


    “什么皇上亲自下的懿旨?太子爷是你们的靠山,如今山高水远,焉知太子爷不会包庇你二人这奸夫□□!”


    王二少爷这会儿发丝散乱,红着一双眼盯着徐寿像是要刺穿徐寿的身体看到吴秋晚一样。


    吴秋晚虽然被徐寿挡着,可是王二少爷那狠毒的眼神依然如同实质化一般,让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胤礽听到这里,顿时知道这是一个很好的普法时间。


    于是,胤礽直接找了招手:


    “何柱儿,念——”


    何柱儿立刻将胤礽早就吩咐带上的黑檀木匣子拿了出来,从其中取出了一卷明黄的圣旨,大声的朗读了起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昔至闽地,见当地之百姓,不论男女,于国有功,于家有利,一时有感古时盛唐之际,便是如此。


    故自今日起,以闽地为试点,行女户,准和离……”


    而之后,这是一些对于立女户与和离的详细要求。


    而这里面的种种要求,吴秋晚一早便已经满足,是以她便理所应当的成为了女户第一人。


    胤礽听何柱儿念完了圣旨,这才将眼神看向了不少来到这里凑热闹的百姓:


    “自今日起,该法规将通晓闽地全境!”


    胤礽这话一出,百姓们顿时哗然。


    “女户!竟然可以立女户了!我家姐一直因为幼时容貌有损,不能嫁人,日日在家以泪洗面。


    好几次我娘都发现姐,要么看绳子,要么看刀子,可把全家人都要吓死了,这要是可以立女户的话,那我家姐可就有救了!”


    现如今,不论男女,只要可以随便找一个工厂上工,便可以轻轻松松的养自己了。


    “还准和离了,真好啊……”


    人群之中,一个头发苍苍的老夫人感慨的叹息了一声,随后这才缓缓的离去,留给众人一个满是故事的背影。


    “那是……韩家婆婆?”


    “是她是她,听说她年轻的时候,好几次差点被她男人打的半死不活,要不是命硬挺过来,现在直不定都没有她这个人了!”


    “也幸亏老天爷也看不过过好人遭那负罪,这才在十年前让韩老头发重病死了!”


    可是看到韩家婆婆的年纪,便知道她这一辈子,几乎活在了暴力之中。


    一时间,所以人们对于合理与女户的看法议论纷纷,但总体来说众人都接受良好。


    而王二少爷听了何柱儿宣告的圣旨之后,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浑身的力气一样,直接跪了下去。


    “为什么,为什么……我算计了这么多,只是为了和我心爱的女子结成姻缘,为什么有这么多人都要阻止我?!”


    “你想要和人家结姻缘人家愿意吗?要是吴姑娘愿意,她何必冒着大雨,带着死志从你们王家跑出来?”


    徐寿疾言厉色的说着,王二少爷呆呆的抬起头,将目光聚焦在徐寿的脸上:


    “你懂什么,从我五岁的时候,她就一直陪着我,我们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大哥不能陪她去做的事儿,我可以!大哥给不了她的,我可以!


    我知道她是在怪我,不顾伦常,可是大哥已经死了,她为什么不能接受我?”


    “接受你?”


    徐寿冷冷一笑:


    “她要如何接受你?她曾经也是父母捧在掌心里的珍宝,可入了你们王家之后,虐待,殴打,羞辱,如是种种,都是你们王家加注到她身上的,她要是能心无芥蒂的嫁给你,你才应该担心!”


    “可我,可我不一样!”


    “漠视,也是罪!你可知道,她早就看到了你书房之中的《大清律》,当日,太子爷当街所说之话一出,她就什么都知道了。”


    王二少爷听到这里,急急的转头看向了吴秋晚,却没有想到吴秋晚此时此刻连看他一眼都不愿意,只跟在徐寿的身后紧紧的攥着徐寿的袖子,就像是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


    “她,早就知道了?”


    二少爷近乎艰难的吐出了这么一句话,而吴秋婉对于王二少爷的话充耳不闻。


    或许吴秋晚此前对于大清律的内容并不清楚,但随着那日胤礽的当街,叫破开始……吴秋婉便知道,她受的所有罪,王家一个人都有份!


    王二少爷口口声声说喜欢吴秋晚,说愿意护着他,可是他却从来没有想过上吴秋晚从童养媳的身份挣脱出来。


    就连……当初,在王大少爷过世之后,其向王家太太开口之际,也是欲要取吴秋晚为妾。


    妾,通买卖。


    此时此刻,别看王二少爷多么情深意重,可若是等到以后他厌了,腻了,那时的吴秋晚不过是随意买卖论处罢了。


    可即便如此,此时的王二少爷的目光像是粘在了吴秋晚的身上,不愿离去,像是要将吴秋晚的影子刻在他的脑中。


    不多时,五大粗的差役冲过来将王二少爷从喜堂上压走。


    而这时,王家夫妻这才抱头痛哭起来:


    “逆子啊逆子!”


    “不孝的东西!我们这是造了什么孽,怎么会有这样一个逆子!”


    而从王家夫妻的口中众人才知道,这段时期王家夫妻之所以连个屁都不敢放的原因,便是因为王二少爷对二人投毒!


    毒,乃是一个行商之人偶然发现的。


    而这毒原本是销售给山间猎户所用,用来麻醉猎物再好不过。


    可是,王家夫妻万万也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他们疼爱有加,如珠如宝疼爱的小儿子竟然将这一招用在了他们的身上!


    王二少爷被带走后,差役很快便在王家大宅里将剩下的七名女子尽数搜出。


    她们本就是王二少爷想要撒出来的烟雾弹,这会儿虽然略有受惊,但都完好无损。


    与此同时,王二少爷也准备将这事推给王家夫妻。


    是的,推给王家夫妻!


    不得不说,这位可真是一个“孝”出天际的好儿子!


    王二少爷巧言令色,哪怕是前头因为胤礽的神来一笔,颁布了一条一开始不曾在民间同船的法规让他马失前蹄,但是在其后王二少爷在公堂上充分的展现了自己的一张巧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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