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之太子有了炼丹术》 1、第 1 章 “好热……” 价值千金的沉香木雕飞龙床上,胤礽大大咧咧,睡姿豪放的翻了一个身,撅起小屁股,哼哼唧唧两声又蹭着枕头睡沉。 宫女听到动静立刻进来查看,发现胤礽又睡着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你为何在这里,太子醒了?” 康熙带着一身水汽走了进来,仔细闻还有一股子茉莉花的香粉味儿。 这是那位今岁才进宫,便被皇上封为嫔的宜嫔娘娘惯用的香粉。 宫女脑中念头电闪,但是神情不变,只低头答话: “奴才听到太子爷呓语几句,离开瞧瞧。” “太子说什么了?” 康熙几步走过去,看着嫡子那睡的红扑扑的小脸,心瞬间软化了。 “奴才隐约听到,太子爷说热。” “怎么会热?” 康熙皱着眉去探了探胤礽的额头,微凉的指尖一触碰到胤礽那光滑饱满的额头,便惹的胤礽小猫儿撒娇似的的蹭了蹭。 “汗阿玛……” 胤礽迷迷糊糊睁开眼,就看到康熙那高大的黑色剪影,拉着康熙的一根手指就不撒手了。 “汗阿玛,抱抱保成。” 康熙没有察觉到异样,无奈的顺势坐在了龙床上,看着胤礽霸道的占据了三分之二龙床的样子,捏了捏他的小鼻子: “可是做噩梦了?” 胤礽摇摇头,投入康熙的怀里撒娇的蹭了蹭,随后便撑起身子,鼓着包子脸,皱眉道: “汗阿玛臭臭!” 康熙:“……” “朕方才沐浴过。” “就是臭!” 胤礽似乎被臭到了,气呼呼的不愿意让康熙靠近。 康熙拧了拧眉,叫来一旁的宫女: “你来闻闻,朕身上味道如何?” 宫女上前轻嗅,随后答: “奴才并未闻到臭味,只有一丝茉莉花的味道。” 宫女话音刚落,胤礽就重重点头: “花,臭臭!” 康熙直接给气笑了,点了点胤礽的额头: “你小子,朕不就是让你先睡,你就大晚上开始折腾朕了?” 康熙也苦啊,一边要照顾孩子,一边还要临幸妃嫔,也是身兼数职了。 胤礽悄咪咪瞥了康熙一眼,小声道: “没,没有折腾汗阿玛!就是臭!保成不喜欢!” 得,宝贝儿子说不喜欢,康熙和胤礽大眼瞪小眼一番后,不得不起身去了浴房。 浴房里水汽氤氲,康熙揉了揉眉心,想着自己大晚上被儿子嫌弃,不由凝了凝眉。 “梁九功,去给宜嫔传话,令她以后不得再用茉莉香粉。另,传旨皇后,让内务府不必再进茉莉香的一切东西,御花园的茉莉也拔了,天亮前办妥。” 梁九功立即应下,可是心里还是忍不住咋舌,哪怕不是第一回知道皇上疼太子,可是每每面对皇上对太子的盛宠,总是让人心惊。 外头的胤礽将自己瘫成一张猫饼的样子,看着头顶那明黄双龙夺珠的帐子出神。 他以为自己死后飘了几百年,见证大清兴衰已经是奇迹了。 他以为自己飘了几百年后,又重新被皇额娘生出来已经是奇迹了。 可是,为什么他连做个梦都要变成丹炉被火烧??? 他不理解! 他极其不理解! 康熙一出来就看到儿子小大人似的皱着眉,双颊微鼓像是个谁置气一样就忍不住一乐。 “来,闻闻,看朕还臭不臭?” 这下子康熙身上只剩下熟悉的龙涎香的味道,胤礽也喜滋滋的投入了汗阿玛的怀抱: “不臭哦,汗阿玛香香啦!” “人小鬼大!来,汗阿玛抱你睡觉。” 康熙固然是一个精力充沛的帝王,但也架不住每日任务量超标,没过多久便陷入了梦乡。 而胤礽枕在康熙的手臂上,看着汗阿玛尚还年轻的容貌,抿了抿唇。 现在的汗阿玛真好啊,对自己百依百顺,一点也不像以后那个对自己鸡蛋里挑骨头的汗阿玛。 胤礽窝在康熙的怀里,掰着小手算了算,汗阿玛会在三十年后废了自己的太子之位。 唔,也就是说还有三十年可以浪? 胤礽脸上露出满意的笑。 足够了足够了,这一回他一定会给汗阿玛一个美好(?)的回忆! 翌日,寅时三刻,康熙便准时的睁开眼睛,小心翼翼的将自己的手臂抽走,给胤礽掖好被角这才起身。 随后,梁九功便带着一批人寂静无声的来为康熙洗漱,康熙一面让梁九功为自己更衣,一面看了一眼龙床上的胤礽。 “保成如今不小了,如此贪睡不是个好习惯啊。” 康熙低声说着,似乎在思索让胤礽早起的可行性。 正在这时,宫女拧帕子时发出了一声水声,胤礽立刻睁开了朦胧的睡眼,委委屈屈的看着康熙: “汗阿玛,保成没睡好。” 康熙随即不顾自己穿了一半的龙袍,抱着胤礽在自己的怀里轻轻拍哄。 没多久,胤礽扯起小呼,康熙这才轻轻将他放回榻上。 “算了,保成才三岁,再等等吧。” 目睹这一切的梁九功:“……” 皇上,您对自己可不是这样子啊! 深秋冷寒,康熙直接用冷帕子擦了一把脸,等洗漱好后这才抬步离开。 随后,殿门被人轻手轻脚的阖上。 辰时正,胤礽坐起身扯了铃铛,宫女立刻进来伺候胤礽洗漱。 “太子爷,今个您想用什么早膳?” 胤礽自打说话利索后,主意也大了,为了不触了胤礽的霉头,这是宫女每日晨起都要问的。 胤礽抬着小脸让宫女给自己擦脸,随后小嘴叭叭个不停: “今个是霜降,就让御膳房炖上两盅枸杞菊花粥来,要一屉豆面饽饽,一屉奶香馒头。配菜要一个清炒山药,姜米莲菜,萝卜酿肉……” “奴才记下了,不过,太子爷,皇上下朝后同您一道用膳,这些是不是太素了?” 胤礽“咕嘟咕嘟”两下吐掉了漱口水,眨巴着眼睛: “不是有萝卜酿肉?” 宫女:“……” 萝卜酿肉,那是宫里娘娘为了清减身子又馋肉才让御膳房做的,里面的肉也就拇指大一块! “那奴婢这就去御膳房提膳。” 宫女没有劝胤礽,毕竟劝了也没用,小太子也不坚持,就用那双黑黝黝的眼睛盯着你,就能把你吓出一身冷汗来。 康熙下朝归来,胤礽已经在桌旁乖巧等着了。 “汗阿玛,今天上朝开不开心?” 康熙:“……” 康熙没有回答,胤礽想起自己飘着的时候听那些自称“社畜”的说过什么“上班如上坟,上班天天上,上坟年三回”,点了点小脑袋。 唔,看来汗阿玛上班也如上坟啊! 所以说当皇上有什么好呢? 日日上坟,不如开摆! “用膳!” 康熙瞥了一眼眼睛滴溜溜转的胤礽,不由哼了一声,一看这小子,就知道他没打什么好主意! 胤礽也捧着小碗,乖乖坐好。 康熙扫了一眼桌子上的菜,不由沉默。 素。 太素了! 素的他以为大清快要亡了,他堂堂皇上才要吃的这么素! “这是……” 胤礽无辜的看着康熙,一个接一个介绍: “汗阿玛怎么不吃呀?菊花清肝明目,山药补肾养胃,莲菜益气养身,都是再好不过的菜啦! 汗阿玛您昨天忙了那么久,这可是保成特意给您选的呦!” 康熙的脸色一瞬间红了又青,青了又紫,像是打翻了调色盘。 如果不是胤礽太小,他几乎都要以为这小子是在内涵自己什么了! 康熙随后将眼神放在了那盘萝卜酿肉上,脸色稍缓。 看来保成还不至于把他汗阿玛当兔子养了! “那保成,这盘萝卜酿肉又有什么说法?” 康熙也没用想到堂堂一国太子为何会点歪了技术树,明明天赋异禀,两岁看字,三岁识字,可偏偏对四书五经没有半点兴致。 反倒是对于那些瓜果蔬菜的功效听过一遍后,那叫一个如数家珍,听说这两日已经开始嚯嚯李濒湖的《本草纲目》了。 胤礽闻言头也不抬就道: “助消化啊!汗阿玛多多吃哦!” 哦,原来难得点一盘荤菜,是为了让自己多吃素呢。 真的太棒了! 康熙含泪吃光了所有,随后就飘去了办公了。 等康熙走了,寝殿没有人,胤礽这才抱着被子将自己在榻上笑的东倒西歪。 明明汗阿玛说陪保成的,结果半路跑了……都是男人,胤礽怎么能不知道为什么呢? 那就让汗阿玛多吃几日素吧! 胤礽就这样愉快的剥夺了康熙的吃肉权,没多久,他也从床上一个一个鲤鱼打挺而起,准备照旧去藏书阁看书。 食与药相通,胤礽自打做了那个丹炉精的梦后,就隐隐约约觉得自己有些不一样了。 而这具体表现…… 胤礽翻了翻本草纲目,随意看了一眼,视线就停在某个名称上。 菖蒲露,凡药,炼制后可提高视力。 一行小字在胤礽的脑海浮现。 胤礽不由陷入沉思,如果他没有记错,汗阿玛这些时日总是念叨自己眼睛涩,请了太医也不见好。 如果自己炼制后,汗阿玛是不是会好起来呢? 可是,怎么炼制? 小太子咬着小手,陷入沉思。 2、第 2 章 小太子想了足足一个时辰也没有想出丁点法子,只好望书兴叹,将《本草纲目》又翻了四分之一,然后这才拍拍小屁股离开了。 等胤礽回到乾清宫,宫女立刻端了热汤过来: “太子爷,快喝些热汤暖暖身子吧。” 胤礽随即接了过来,小口小口的喝着,方才认真想事儿的时候尚不觉得,现下他才觉得手脚冰凉。 一口热汤下肚,温暖方蔓延至四肢百骸,胤礽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 宫女是原赫舍里皇后身边的大宫女,名唤萦絮,性子沉稳且安静,这会儿眼神含笑的看着胤礽道: “太子爷,奴才观今年霜重,想来冬日定要冷上一重,内务府的冬衣给您再加厚一分可好?” 胤礽将最后一口热汤喝掉,这才点点头: “好。” 萦絮上去收了碗勺,又道: “那您晌午可否在殿中略等等,奴才去传绣娘来为您量体。” “好啊,你顺道去御膳房把午膳也点了吧。粉蒸胡萝卜,云耳核桃仁,麻婆豆腐,果仁菠菜……最后再要一个牛奶南瓜羹吧。” 萦絮:“……” 早膳还有肉,现在连肉星都没了? 可是对上小太子疑惑自己为何还不动身的眼神,萦絮不敢多言。 等殿内没了人,胤礽这才四仰八叉的把自己倒在一旁的贵妃榻上,哼了一声。 汗阿玛自个不爱惜身子,那他只能想法子让汗阿玛知道以此带来的后果了。 于是,等康熙午膳过来时,看着一桌子的素菜,脸色一下子变了。 “汗阿玛,快吃啊!这胡萝卜补肝明目,云耳和核桃一个补气,一个益心,豆腐健脾,菠菜养生这些可都是极好的菜!” 胤礽一边叭叭,一边眼巴巴的看着康熙: “汗阿玛一定不会辜负保成的一片孝心吧!” 胤礽没有半点压力的卖萌装乖,因为他知道康熙最吃这一套。 青年帝王苦大仇深的看着眼前的一桌子素菜,半晌没有动筷。 御膳房是不敢瞒着小太子给里面加荤的——他们之前干过给菜里加鸡汤的事儿,都被小太子敏锐的味觉发现了! 可是,康熙是个食肉动物啊! 如果说早上的萝卜酿肉,让他还有点盼头,那这一桌子纯素已经可以让康熙面如菜色了。 胤礽心里暗笑不止,口中指挥这梁九功给康熙布菜,看着康熙那副和素菜苦大仇深的表情下饭,胤礽那叫一个爽。 康熙强忍着吃完后,借口要忙连午歇都没有就跑了,实际上却是去了太皇太后的慈宁宫告状。 听到康熙来的消息,太皇太后立刻就让人请了康熙进来: “孙儿给皇玛嬷请安!” 康熙规规矩矩行了大礼,太皇太后忙让苏麻喇姑扶起康熙: “好了,在我这里皇上还拘礼啊?” 康熙抿唇笑了笑: “孙儿孝敬皇玛嬷,是应该的!” 太皇太后被康熙说的心花怒放,笑着道: “你啊你,无事不登三宝殿,皇上是有何事啊?” 康熙一听太皇太后垂问,面色发苦,将胤礽今个两顿膳的丰功伟绩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皇玛嬷,您快帮朕劝劝保成吧!” 太皇太后听后不由莞尔: “如今三蕃动乱未平,节省些也好。玄烨啊,你怎么都不如保成一个奶娃娃?” “皇玛嬷可曾见过一点儿肉星都没有的节省吗?宫里的奴才三餐都有一餐有肉,朕这样下去,岂不是……” 康熙气哼哼的说着,太皇太后却直接问: “你呀,就莫要在哀家面前卖惨了,保成的性子再好不过了,宫里就这一个孙辈,他却无丝毫骄纵之迹,实属难能可贵……” 太皇太后丝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康熙也听得骄傲的挺起胸膛,随后就听太皇太后话锋一转: “说说吧,你到底是怎么惹到保成了。” 康熙:“……” 康熙苦笑一声,对上太皇太后洞若观火的眼神,投降了: “朕,朕答应昨晚陪保成睡觉,不过保成睡下后,朕召了宜嫔侍寝,被那小子嗅到了气味。” 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直接给气笑了: “君无戏言,莫怪保成如此!我看保成还是给你留了脸面的!” 康熙脸上的笑容变得僵硬,但事关三餐,康熙忙与太皇太后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说起自己不吃肉的后果。 太皇太后闻言后,十分动容,随后拒绝: “可我瞧着保成说的头头是道,也是孩子一片苦心,皇上难道要拒绝吗?” 康熙沉默了,随后垂头丧气的离开了慈宁宫。 太皇太后目送康熙离开后,忍不住笑歪在大迎枕上: “哈哈哈,这倒是我第一次见着玄烨吃瘪,这父子俩,还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苏麻喇姑也道: “太子爷一心为皇上,皇上定然心里也清楚。” 故而,康熙这一遭是诉苦还是炫耀还是两说呢! 太皇太后后知后觉的回过味来,和苏麻喇姑对视一眼: “玄烨这是跟我显摆保成对他用心?” 太皇太后不可置信之余,又觉得开怀。 皇上九岁继位,一直少年老成,太皇太后一直看着皇上长大,怎么会不心疼皇上呢? “这个玄烨!” 太皇太后故作生气的说着,但随后又笑开: “儿孙自有儿孙福啊,保成就是皇上的福气。” 笑着笑着,太皇太后突然顿住: “不过,玄烨向来看重保成,不会无缘无故半路召了宜嫔侍寝,苏麻喇姑,去查查吧。” 没过多久,苏麻喇姑还真查到了些东西: “格格,宜嫔娘娘昨日午后在御花园与皇上巧遇,皇上想是念念不忘,故而夜间召幸了宜嫔。” “巧遇?” 太皇太后咀嚼了一下这个词,随后玩味的笑了。 都是后宫女子,谁不知道谁? “既是连玄烨都茹素受罚,宜嫔自然也要陪着。苏麻喇姑,去传我的话,宜嫔颇有佛性,让她闭门一月,在佛前茹素抄经吧。” 太皇太后的懿旨一下,宜嫔名扬后宫,视其为心头大患的惠嫔直接抚掌大笑: “郭络罗氏生的一张妖精脸,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如此促狭夸她颇有佛性,也不知佛祖依不依?” 宜嫔则是气的差点砸了太皇太后让人送来的佛像,好说歹说才被宫女劝住,垂泪哭诉: “这皇宫,上上下下都欺负人!皇上明知本宫素喜茉莉,太子一句不喜,如今宫里现在连片茉莉叶子都看不到! 这便罢了,连太皇太后竟然也这般明晃晃的打我的脸,我以后还有什么盼头?” 宫女好声好气的哄劝了一番,宜嫔这才红着两只眼睛,恨声道: “太皇太后她老人家本宫不能如何,但是太子一个奶娃娃本宫有的是法子治他!你让人去内务府……” 宜嫔对宫女耳语几句,随后这才踉跄着起身,将那尊令她厌恶至极的佛像放在案头,取来纸张摊开,念一句佛号,心里便恨毒一分胤礽。 眨眼间,半月光阴一晃而过,康熙是结结实实吃了半个月素,只是这半月下来,康熙明显觉得自己精神状态好了起来。 就连太医给康熙请请安脉时,都不由抚须感叹: “皇上如今正是年富力强之际,若是能一直如现下这般注意保养,来日当长寿无极。” 康熙直接惊了,并下令让太医口风紧些。 要是太皇太后也知道了,他怕是余生都要吃素了! 三餐不吃肉,滋味少一半! 只不过,等到私下里和梁九功说起此事,康熙很是自得: “保成小小年纪就有这般本事,朕心甚慰啊!” 梁九功瞅了一眼得意的康熙,没吱声。 被迫吃素的那些日子,皇上您可不是这么说的! 什么“朕一定要揍保成的小屁股”,“臭小子都要爬到朕的头上了!”云云,那叫一个慷慨激烈。 “皇上,今日冬至,太子爷让御膳房准备了羊肉大葱、牛肉芹菜、猪肉大葱、香蕈虾仁四样馅儿的煮饽饽,您何时有空用午膳?” 萦絮隔着门说着,随后“啪”的一声,大门中开,康熙急不可耐的身影从萦絮身边掠过: “还等什么,朕现在就去!” 萦絮被冬日的第一股风吹的打了一个哆嗦,随后面无表情的和梁九功对上视线。 梁九功不尴不尬的笑了笑。 皇上这样子,他感觉到有一丢丢的丢人。 胤礽仪态极好的坐在桌前,见到康熙未语先笑,一双水杏眼波光粼粼,噙着笑意直让康熙心里软成一汪水。 “保成啊,今个这些肉馅儿的煮饽饽,真的是给朕吃的吗?” 康熙眼巴巴的瞅着桌子上热气腾腾的煮饽饽,第一次怀疑自己配不配。 胤礽奇怪的看了康熙一眼: “当然啦,汗阿玛这两日脸色渐好,不过最好多用些香蕈虾仁馅儿的,好消化。” “好好好!” 康熙吃着鲜美无比,一咬爆汁的香蕈虾仁煮饽饽,终于感觉自己回到了人间! 小太子这会儿也有些笨拙的用筷子夹了一只羊肉大葱馅儿的煮饽饽,吃的津津有味,小包子脸一鼓一鼓的,可爱极了。 用过午膳,康熙去上坟,啊不,上班,胤礽则照旧去了藏书阁。 繁霜落满地,已是日西斜。 胤礽回过神,拢了拢衣裳: “今日好冷,阿,阿嚏——” 3、第 3 章 胤礽是在夜间突然起了热的,幸好今夜康熙陪胤礽一道睡,半夜康熙是被胤礽给生生热醒了。 “梁九功,去熄了一个炭盆!” 康熙闭着眼睛说着,但随后突然反应过来,保成说炭盆的烟雾对人体有害,所以炭盆都没有进寝殿。 可是,怎么会这么热? 康熙睁开眼,下意识去给胤礽盖被子,结果却被胤礽一脚踢走了被子。 “嘿,这小子!” 康熙握着胤礽的小腿,想要给他塞进被子,但随后就被那热度烫的“嘶”了一声,随后大声道: “梁九功!快传太医!保成起热了!” 太医到时,康熙只穿着单薄的寝衣,赤着脚站在脚踏上,等太医上前他才挪了地方。 梁九功一见,吸了一口凉气忙取了鞋子让康熙穿上: “寒从脚起,太子如今染恙,尚需要皇上您照看,您得先顾好自个的身子啊!” 梁九功这话一出,康熙这才勉强按耐住担忧,挪出一份心神坐在椅子上让梁九功伺候穿靴。 不多时,太医走了出来回禀道: “启禀皇上,太子爷乃是受凉导致的发热,此为风寒,奴才为防万一,已经为太子爷施针。 太子爷身子骨强健,后头多喝两副药就好了。” 太医这会儿也是松了一口气,来时听说太子高热,他几乎要以为自己命不久矣了。 要知道,别看太医这会儿说的轻松,可若是一个体质稍差的孩童染了风寒,是无论如何也挨不过高热的。 那,就只有一条路可走了。 可是太医一想到太子爷那生机勃勃中带着一丝孱弱的脉象,就不由感慨一句老天保佑。 康熙听了太医的话,终于缓和了心神,微微颔首,但旋即召来了萦絮: “好端端的,太子为何会着凉?” 萦絮方才一直在胤礽身边守着,这会儿康熙垂问,萦絮直接跪下答道: “回皇上的话,这事方才奴才便思来想去,可也没有头绪。今日冬至,特意给太子爷换了昨个内务府送来的簇新冬衣,按理来说,太子爷无论如何也不会受凉!就是那冬衣,奴才还特意叮嘱内务府将棉絮多絮了一层。” 康熙闻言却没有和缓脸色: “不对,今日虽是冬至,但气温与前日并无太大差别。保成每日起居亦有定数,查,查冬衣!” 毕竟,胤礽的生活实在规律,每日起床洗漱,用早膳,去藏书阁,用午膳,去藏书阁/逛御花园,用晚膳,睡觉。 因为规律,稍有不对,便会被人一眼看出来。 而这冬衣,是今日唯一的变数。 “皇上!冬衣不见了!” 沉稳的萦絮难得变了脸色,康熙神情更是难看,冬衣出了问题,这是毋庸置疑的! “梁九功,你带人去搜!保成睡下到现在不足一个时辰,且半个时辰前正是宫门落钥时候…… 去,按最快的脚程走两刻为径,搜查乾清宫附近!” 青年帝王一身明黄寝衣,不施纹绣,坐在大殿之中,冷静的下达了命令,龙目开合间帝王威仪尽显。 “嗻!” 梁九功退下后,康熙心中余怒未消,连夜将内务府一干郎中,主事叫了过来,抽丝剥茧的将其中为胤礽制作冬衣的经手之人挖了出来。 这么一折腾,已经是大半个时辰了。 “皇上,太子爷退热了。” 萦絮低声说了一声,众人登时觉得笼在康熙身周的低气压变缓: “保成可醒了?” “并未,太医说太子爷尚需两刻才能醒来。” 康熙方点了点头,又将那冷冽的眼神放在了下方之人身上。 “还没有人招吗?既如此,那就所有人以谋害储君罪,诛九族!” 康熙语气冷然,抬了抬手: “拖下去!” “皇上,皇上,奴才有话说!奴才见到应娘半月前曾与一个脸生的宫女说过话!” 绣娘应娘即刻脸色一白,也不争辩,还不待康熙发问直接撞柱而亡。 康熙直接拍案而起,指着那小太监厉声道: “来人,带着他一个宫一个宫的认人!务必给朕将那宫女找出来!至于这绣娘,诛九族!” 康熙下令后,有内务府主事小心禀告: “皇上,这应娘乃是孤女……” 康熙闻言直接气笑了: “好一个了无牵挂的孤女!给朕好好查查,这宫里有多少这样“了无牵挂”之人!” 冬至的深夜,一场后宫宫人的清洗活动浩浩荡荡的展开,却无人敢置一词。 翊坤宫中,宜嫔收到了一人的报信后,大惊失色,她看向自己的贴身宫女: “你去内务府时,可有被人看到?” 宫女一时无言,雁过留痕,她的主子不过进宫大半载,她如何做到瞒天过海? “既如此,你去吧,你的爹娘我会让阿玛给重赏的。” 宫女浑身一僵,随后整个人都软了下来,塌着肩膀换了一身普通宫人的衣裳出了翊坤宫。 她用碎石划破了面容,这才投了井。 而坐在佛前的宜嫔却心疼的牙都要咬碎了,那宫女颇通岐黄之术,且还是郭络罗氏的旗下人,她废了好大劲儿才调到自己身边的! 这一次,最好能让太子丢个半条命,她才能宽心! 满目慈悲的佛像之下,宜嫔恨恨的诅咒着。 乾清宫中,所有内务府的郎中,主事都被按在了刑凳上打了板子,行刑的太监换了一茬又一茬,等到晨光微熹,亦没有停。 寝殿之内,康熙看着那黑乎乎的一团灰烬,等候太医查验。 “皇上,太子受凉之因已经查明!乃是因太子的冬衣被人用芦花替了棉花! 芦花燃烧后有草木香气,而棉花则是纸张烧过之味!这冬衣之中,定是芦花无疑!” 康熙一时不知该作何表情,他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太子,竟然被人用这样低劣的手段暗害。 “咔嚓——” 竟是一块桌角被康熙硬生生掰断了。 梁九功看着康熙流血的手,压抑住尖叫,急促道: “快,快给皇上包扎!” 康熙闭了闭眼,沉声道: “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年纪大了,此事不得搅扰她老人家!让人仔细盯着那认人太监,不许他胡乱攀咬! 另,芦花轻盈,且其叶带锋,非一个绣娘可以收集的,让人按这个方向去查!” 康熙随后收起自己包扎好的手,走进内殿去看胤礽。 “汗阿玛……” 胤礽的声音带着的虚弱,让康熙一下子红了眼睛,他忙应了一声,小心的用手背碰了碰胤礽的小脸: “不烫了,一会儿药就熬好了,要乖乖喝药,朕让人给你准备了饴糖。” “要吃两块,不,三块饴糖!” 胤礽朝康熙看过来,试图讨价还价,康熙只觉得心中一酸,直接应了: “好,三块!” 胤礽这才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那张白嫩的小包子脸上透出的几分病气,让康熙见了不由心如刀割。 不多时,药煎好了,一股苦涩的味道离的老远都可以闻到。 胤礽皱了皱小眉头,突然觉得那三块饴糖的魅力也没有那么大了。 “汗阿玛,保成……” “保成怎么了?” 康熙挑了挑眉,慢条斯理道: “方才保成可是亲口答应朕三块饴糖就乖乖喝药的,朕食言而肥,吃了半月的素,若是保成……” 胤礽:“……” 胤礽绷着包子脸,气鼓鼓的瞪了康熙一眼,这才沙哑着嗓子道: “给孤把药端过来!” 康熙负手而立,笑着道: “这才乖!” 胤礽听了这话,眼珠子骨碌一转: “不过,保成要汗阿玛喂!” 康熙登时浑身一僵,胤礽再三催促,康熙才犹豫着伸出方才一直背在身后的手。 “汗阿玛!您这是怎么弄的?!” 胤礽急的坐直了身子,一张因为高热烧的红彤彤的小嘴不断开合着: “是谁伤了汗阿玛?不对,汗阿玛英明神武,没有可以伤到汗阿玛。那是,是汗阿玛自己弄的?” 胤礽拉着康熙的手到自己眼前,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下,没有拆绷带,只是顺着包扎的方向比划了一下。 “伤在手心,是被汗阿玛握在手里的东西伤到的。” 康熙眼看着胤礽三两下就推测出自己怎么受伤,就差说出凶器,心里那叫一个骄傲自豪。 “这事儿说来话长,朕就长话短说……” 康熙简要将胤礽昏睡时发生的事儿说了一通后,胤礽思索了一下,开口道: “汗阿玛实在不必因为这种事生气,反而伤了龙体。” 胤礽咬着唇,不断的抚摸着康熙包扎过的手,幼童的手极软,一下下抚摸过去,麻酥酥的。 康熙垂眸看着胤礽丝毫不加掩饰的担心,也是心中一暖。 他为帝之后,便如孤家寡人一般,独自面对所有的明枪暗箭,直到他养了保成,清冷了乾清宫有了他的牵心之处。 世人只道他盛宠太子如命,却不知他在保成身上所汲取的温暖是万物无法替代的。 “保成乖,朕不疼了,你快喝药吧,药要凉了。” 康熙虽然不忍破坏父子和乐的氛围,但还是不得不开口。 4、第 4 章 胤礽听了这话,乖乖捧着还氤氲着白气的汤药,送到嘴边。 “嗯?” 胤礽不由自主的瞪大的眼睛。 这感觉…… 这味道…… 这…… 康熙的角度只看到胤礽脸色一变,那一大碗的黑苦药汁就“嗖”的一下子不见了。 随后,他就看到胤礽一脸回味的表情。 康熙:“……” 朕的三块饴糖,终究是错付了! “下品驱寒丹炼制成功。” 胤礽脑中浮现这行字后,方抬头对上康熙的眼神,胤礽正要张口说话,随后只觉得喉头痒痒的。 “唔……” “biubiu——” 胤礽喉咙一缩,方才他疑惑炼制成功,却不见踪影的驱寒丹直接怼了康熙一脸。 康熙摸了一把脸:“……” 胤礽咽了咽口水:“……” “保成,你给朕解释解释?” 青年帝王居高临下的看着小太子,巨大的黑影笼罩住了胤礽,胤礽看着康熙捂脸嘤嘤嘤: “汗阿玛,保成怎么了?保成是不是要死掉啦,呜呜,嗝……” 胤礽哭的打了一个哭嗝,差点岔过气,康熙这会儿也来不及去想别的,连忙抱着胤礽顺气: “没有的事儿,别哭,别哭,朕在这里,保成不怕!有朕龙气震着,寻常妖魔鬼怪定近不得保成的身!” 胤·妖魔鬼怪·礽:“……” 随后,胤礽直接乳燕归巢的投入了康熙的怀里: “汗阿玛最好啦!” 康熙这会儿也是含笑拍着胤礽的背,看不到埋在他怀里的小太子,小包子脸上那松了一口气的神情。 果然,会撒娇卖萌的幼崽才是最好的保护色! 等安抚好胤礽,康熙这才站起来将胤礽方才吐出来的“暗器”捡了起来,摊在掌心打量。 胤礽这时也凑过来,将小脑袋放在康熙的肩膀上,盯着康熙掌心那三颗干巴巴的“下品驱寒丹”撇了撇嘴: “好丑!” 胤礽是真心这么以为的,倒是康熙将其中一颗表面坑坑洼洼,看起来有些干瘪的黑丸子捏开,一股子浓郁的药香瞬间让人心神一震,由内而外的觉得轻松。 就连方才还有些虚弱的胤礽,这会儿眼中也有了光彩。 康熙可以称得上是一个博古通今的帝王,他精力充沛,涉猎多种书籍,其中医书自然不会错过。 这会儿康熙将那枚捏开的丹药察其色,嗅其味,折腾了好一会儿,这才顶着胤礽奇奇怪怪的眼神若无其事的将那丹药收起来。 “保成莫怕,朕这就让太医去仔细查验,朕估摸着,是好事儿。” 只是想起方才这些丹药的出处,康熙不由看向了胤礽……的嘴巴。 胤礽直接捂住嘴巴,气鼓鼓的瞪着康熙: “汗阿玛!” 好家伙,他这会儿终于这炼制究竟是怎么一会儿事儿了! 不就是像梦里一样,吃吃吃,吐吐吐吗? 唯一的好处……大概是自己不用被火烧了。 康熙收回目光,轻咳一声,rua了一把胤礽的小秃头: “好了,时候不早了,朕去上朝了,保成再睡会?” 胤礽乖巧点头,等康熙走了后直接让萦絮开给自己更衣。 “太子爷,今个外头落了雪,皇上吩咐了,您要是想看什么书,不必去藏书阁,让人送来便是。” 萦絮细致妥帖的将胤礽衣裳上的褶皱抚平,声音温和的说着。 胤礽一听下雪,立刻欢喜道: “落雪了?孤要去看看!” 说完,胤礽就准备撒丫子朝外跑,萦絮连忙抓了一条兔毛斗篷跟了出去,碎碎念道: “太子爷就是想要瞧落雪,也得顾着自个的身子才是,昨个您起热,皇上忧心极了。” 胤礽闻言乖乖站定,抬着圆润的小下巴,让萦絮给自己系上斗篷,被软软的兔毛一刷,胤礽“咯咯”的笑了起来。 “好痒!” “那奴才慢一点。” 萦絮认真给胤礽系好了斗篷,又塞了一个绿沈白莲外罩的暖炉给胤礽,这才撑着一把枯叶黄的油纸伞站在胤礽身侧接了落雪。 胤礽的冬衣连夜被检查了一遍,如今穿着一件雪青五福临门织锦棉袍,外穿鸭卵青的龙纹黑狐皮坎肩,厚重的白兔毫斗篷一裹,直接圆成了一个球儿。 大雪簌簌,琼英纷飞,鹅毛当空四散奔逃,胤礽忍不住伸出一只手去接了一片雪花。 当鬼的那些年,他不饥不渴,不寒不热,但那样的鬼生实在枯燥乏味。 再生为婴孩,这样的雪不必汗阿玛叮嘱,萦絮也不会带他来瞧。 这应是数百年来胤礽感受到的第一场雪。 指尖沁凉,胤礽肉乎乎的小脸上的笑容格外的甜,胤礽看着轮廓精致的雪花在自己掌心消融,随后笑吟吟的抬头道: “萦絮,今个午膳孤要庆祝庆祝!午膳孤要吃锅子,让御膳房的刘厨子把他腌好的老坛酸菜拿出来,加上吊好的高汤,做一个酸菜锅子。 牛羊肉片都切成薄如蝉翼那种的,河鱼也切成薄片,刮去细刺,其他鲜蔬有则装盘,再看着准备着蘸料就是了。” 萦絮听完了胤礽一气叭叭完后,在心里默记了一下,确定记下了这才点点头: “奴才记下了,太子爷现下该回殿中了,雪大了。” 胤礽抬头看去,金黄的琉璃瓦已经被厚厚的大雪覆盖,不露丁点本色,乖乖点头: “好!” 胤礽刚一回去,就看到梁九功的徒弟小魏子抱了一束红梅进来: “站住,这哪儿来的?” 小魏子抱着梅花给胤礽磕了一个头,脆生生答: “回太子爷的话,这是延禧宫惠嫔娘娘今个去梅园赏雪,选了几支好的给皇上送来的,皇上吩咐奴才摆在殿中。” “拿过来,孤瞧瞧。” 胤礽一伸手,小魏子犹豫了一下,递了上去,红梅娇艳欲滴,胤礽的小白手随意拨弄了两下,就开口道: “这梅花不错,送到御膳房,让他们午膳时加一道梅花粥来。” 小魏子直接懵了: “太子爷,这……” “还不快去?” 胤礽脸色一沉,小魏子连忙抱着花退下了。 随后,胤礽这才悠哉悠哉的回了寝殿,一时无趣,索性让人送了本《伤寒杂病论》过来,他有些想要知道太医为何给他开的汤药会被炼制成下品驱寒丹。 这一看,胤礽就出不来了,无他,这里头的知识之广博,对伤寒见解之深,已经非一日可以弄明白了。 而另一边的康熙已经开始批阅奏折,那上面一本加急的军报不容忽视。 “吴三桂屯兵固守,臣等与之来往,尚不得利。” 康熙看完,心情微沉。 战事胶着,劳师糜饷啊。 梁九功只觉得殿中一下子冷了下来,随即又让人加了一个炭盆。 “不必铺张。” 康熙闭着眼,用拇指和食指按了按自己干涩的眼皮,忽而闻到一股子酸的让人流口水的香气。 梁九功看了看一旁摆着的大座钟,“呦”了一声跪了下来: “奴才有错,误了皇上用午膳的时候!” 康熙方才心思沉郁尚且不觉,这会儿被饭菜香气勾起了胃口,也振作起来: “走,让朕瞧瞧保成今个点了什么好吃的!” “汗阿玛!” 胤礽一见到康熙就欢喜的招呼着,康熙唇角含笑,已经习惯性的去看菜色。 很好。 有肉。 肉还不少。 康熙松了一口气,又瞅着胤礽担忧起来: “保成啊,你方才受凉起热,应有几日食欲不振,这些,可能吃下?” 胤礽伸出小手,指了指一旁的黑色器皿,梁九功会意打开,里头点点红梅漂浮在白粥之上,颇有几分红梅映雪的雅趣。 “汗阿玛,不必担心,梅花开胃生津,保成早就准备好咯!” 康熙:“……” 多棒啊,为了自己吃的下,还会给自己开开胃的药膳了。 康熙一点都不想承认这是自个的太子! 这就一吃货! 胤礽却坐的端端正正,看着康熙眼下的青黑: “再说,汗阿玛昨夜熬了一宿,才应该是最食欲不振的人,汗阿玛和保成一起吃吧。” 康熙看着桌上的梅花粥与酸菜锅子,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这些吃食都是开胃的。 康熙愣神之际,胤礽已经伸手揉了揉康熙的肚子: “肚肚乖乖,保成这就让汗阿玛喂你呦~” 康熙顿时哭笑不得,看着胤礽干掉了一小碗梅花粥后,夹着鱼片,蘸着麻酱吃的那叫一个香甜,顿时也不由食指大动。 等父子两吃饱喝足后,康熙放松的坐在罗汉床上,看了一眼一旁的红木方几上倒扣着的《伤寒杂病论》,愣了愣: “保成现在都可以读这些了?” 胤礽眼珠子骨碌一转: “保成会猜嘛!” 随后,胤礽指着里头的“仲”说: “汗阿玛,这个是中,对不对?” 康熙一脸复杂,对是对,可是保成为什么会对医书这么用功?! 可是看着胤礽骄傲的小模样,康熙没有打击,反而又顺手rua了rua胤礽带着青茬的小脑袋。 嗯,此头麻酥酥的,有按摩掌心之效。 康熙如是想着,随后对上胤礽幽怨的眼神,康熙连忙补救: “保成别恼,朕稍后叫太医来给你请平安脉,顺便看看你昨个吐出来的黑丸子可好?” 胤礽:“……” 胤礽顿时更气了。 人家有名字! 人家叫下、品、驱、寒、丹! 5、第 5 章 这件事最终以康熙尴尬的收回爪子,而小太子对自己汗阿玛退避三椅而结束。 父子两人中间隔了一把椅子,一个两个绣墩,胤礽都坐到一旁的贵妃榻上。 等到孙之鼎和刘声芳两位太医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这样诡异的一幕。 这让二人面面相觑一番后,提心吊胆的磕头行礼。 “臣孙之鼎/刘声芳请皇上安,请太子爷安。” 胤礽见到这两位太医后,也不由坐直了身子,康熙暗搓搓的瞥了一眼胤礽后,方淡淡叫起: “孙爱卿,刘爱卿,你们先去给太子请脉。” 孙刘二人不敢怠慢,一个接一个的上前去给胤礽诊脉,胤礽有些不解,但还是乖乖配合。 却不料二人诊过脉后,脸上颇有些惊疑不定: “这不应该啊……” “怎会如此……” 康熙皱眉看着二人: “有什么话,两位爱卿不妨直言!” 孙刘二人对视一眼,孙之鼎开口道: “回皇上的话,臣昨日为太子爷诊脉后,按理,太子爷应该喝上七日的药才能康复,可是,可是太子爷如今已然无恙,是臣技拙,请皇上降罪!” 好生奇怪,明明昨日太子爷的高热起的凶险,若非太子爷身子骨康健,如今焉能起身。 可是,他竟然诊出无恙之脉! 孙之鼎思来想去,只得请罪,这会儿孙之鼎一颗心都提了起来,额头上冷汗斑斑。 皇上素来宠爱太子爷,自己竟然为太子爷诊错了脉,吾命休矣! 孙之鼎万念俱灰,却没想到,下一刻康熙直接爆发出一阵大笑: “好!” 孙之鼎懵了,怎么,怎么他误诊了还好? 皇上不会是被他给气疯了吧? 他的九族还能保住吗? 孙之鼎一面拷问自己的灵魂,一面觉得悲从中来。 不管是误诊,还是气疯皇上,他都要凉凉了。 康熙随后拿出一个紫檀木雕的精致盒子,笑着道: “两位爱卿,这是朕得来的三颗神丹,其中一颗朕捏破后被保成嗅过。 想来,保成如今无恙,这神丹居功甚伟,你二人也瞧瞧吧。” 孙之鼎后知后觉的捡回了一条命,随后跪着上前将那盒子托在掌心,与刘声芳共同品鉴,随后二人便陷了进去,那叫一个如痴如醉,不知今夕是何年了。 康熙也不打断,只耐心等着。 这二人中,孙之鼎犹擅儿科,而刘声芳却是一个全才,康熙请二人来此也是想要二者互补。 外面的雪一直下个不停,“吧唧”一声,胤礽闻声看去,只看到窗上那影影绰绰的树枝颤抖。 那是树枝不能承受大雪之重,才发出的声音。 这一声,也让孙刘太医如梦初醒,连忙告罪。 康熙没有责怪,只是让他们说说自己的见解。 孙之鼎与丹药上的见解略逊刘声芳一筹,刘声芳随后上前答话: “回皇上,这丸药貌丑,但药不可貌相,臣等共同认为,这是一味当世难寻的神丹!” 貌丑…… 胤礽只觉得当胸中了一箭,甚至都没有去理会刘声芳后头的彩虹屁了。 他也不想啊。 为什么会是下品驱寒丹呢? 他明明记得,梦里的自己必出精品,上头五颜六色的丹晕比珠宝还要好看。 怎么第一回就这么失手了呢? 康熙看着胤礽用两只小手撑着小肉脸,愁眉苦脸的样子不由抿唇按耐了笑意,继续听刘声芳说下去。 “此药尝之味苦回甘,甫一入喉便有一股凉意自喉头蔓延,其药性之强非言语之功可表。 臣又嗅其味,清香迎来,经久不散,远非一颗小小的丸剂可以成就!此药中药香浓郁,臣隐约可辨,其应是一枚驱寒神丹!” 胤礽:!!! 胤礽顿时支棱起来。 驱寒神丹! 是说他呢! 这可是他亲口吐出来的崽儿,给孤好好夸! 刘声芳慷慨激昂的说完后,便开始暗搓搓和康熙示意,将这丹药赐给太医院研究。 甚至,他还隐隐约约对康熙的暴殄天物,浪费神丹表示控诉。 康熙:“这神丹……” “是驱寒神丹,皇上!这驱寒神丹与风寒之证上作用匪浅!皇上许是不知,在民间,因风寒而亡之人,不胜凡几,若能研制出此药,乃是我大清之福啊皇上!” 刘声芳直接重重的磕了一个头,用行动来表示自己对“驱寒神丹”的重视。 胤礽在一旁瞧着眼前的一幕,只觉得胸腔中似乎又什么萌发出来,胤礽不由按了按胸口,轻轻吐出一口气,眼睛却亮的可怕。 原来,他炼制的下品驱寒丹,是可以流芳百世的好东西! 康熙最终和孙刘二人讨价还价,这才将那颗捏碎的驱寒神丹与一颗完整的驱寒神丹交付二人。 等二人兴高采烈的离开后,康熙这才大笑出声: “朕的保成,天生不凡!” “保成,你就是上天赐给大清的福音!” 胤礽被康熙夸的脸红,随后,他小声问: “汗阿玛,所以保成不是坏掉了,对吗?” 康熙将胤礽抱紧紧,大声道: “当然不是,保成身负祥瑞,虽不显于外,但朕会择机让世人知道保成的好!” 康熙说完,又和胤礽开始咬耳朵,哄着胤礽不要担心,等看到小太子脸上重现笑颜后,这才停下。 只是之后的康熙,哪怕是上坟,上班也无法掩盖他的好心情。 遇到请安折子也会仔细写了勉励的话,使得那位大臣观后那叫一个感激涕零,愈发的兢兢业业了。 这真是一个美妙的误会。 而康熙好心情到晚膳前戛然而止,梁九功通禀: “皇上,奴才顺应娘采芦花之线,摸到了些许蛛丝马迹,现在已经将嫌犯抓入慎刑司,这是证词——” 事关太子,梁九功不敢懈怠,人是午膳后抓到的,不过两个时辰,便让其吐口,其中血腥手段不足为外人道。 幸而此人非是那等了无牵挂之人,他是应娘的同乡,入宫为太监后几次得应娘的好处,随后暗暗思慕应娘,奈何流水无情。 应娘是不想伤了自己的手,万般取舍下,想着此人的山盟海誓,这才拜托了此人去采芦花。 芦花粗鄙,唯有在水塘边能多几分雅致,那处水塘虽然偏僻,但也并非鲜有人迹之处。 康熙低头去看证词,其中大多是一个太监对绣娘求而不得的怨愤,唯有偶然间的只言片语漏了分毫。 “应娘素不与人来往,唯与翊坤宫之宫人素月偶有往来。” “摆驾翊坤宫!” 处理了素月后,宜嫔是真真正正的诚心念佛了一段时间,便是太皇太后看过宜嫔供奉在佛前的佛经,也不由默了默。 宜嫔因此还搭上了皇太后的线,具体表现为皇太后竟然让自己的贴身宫女映霞送了两次银丝碳。 太皇太后对此亦没有发表什么意见,是以宫里不少人都在心里嘀咕,怕是宜嫔娘娘真的有佛性,太皇太后这是磨练她,等她开宫之日,便是一飞冲天之日! 是以即便宜嫔闭宫不出,她的日子也没有丝毫改变,甚至较之当初,还要略胜一筹。 康熙到的时候,是宜嫔身边的素影来迎,康熙一正殿,便觉得温暖如春,身上的大氅已经要穿不住了。 梁九功见状连忙为康熙取下,宜嫔跪在佛前,听到动静也没有挪动,只将自己精致的侧脸对着康熙,鬓角垂下几根青丝,与平日的艳丽相比,多了几分不一样的温婉。 不多时,宜嫔终于搁下了笔,冲着康熙一笑,桃花眼晕红开来,骨子里的媚意不遮不掩。 “皇上来看臣妾了?臣妾还以为皇上都要忘了臣妾呢!” 宜嫔呵气如兰,穿着素淡的衣裳却愈发显得她艳丽多姿。 青年帝王大刀金马的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龙目微抬,一道利芒瞬间入了宜嫔的眼。 宜嫔心中惴惴,抿了抿娇艳的红唇: “皇上怎么不说话呀?可是臣妾身上有什么不妥?” 康熙终于开口,一开口那沉怒便无法压抑: “好一个佛性之人,朕竟不知自己宫里几时有了这么一个活佛!朕若是再幸你,岂非对佛不敬?” 宜嫔一愣,脸色唰的一下白了,她忙拾衣跪下: “皇上,那,那都是宫人乱传的,不可尽信啊!” 康熙绷紧了下颌,语气冷然: “不可信?难道这不是你郭络罗氏一族的手段?” 宜嫔瞳孔一缩,磕磕巴巴道: “皇上,皇上说什么,臣妾,臣妾不明白。” 康熙冷漠的看着宜嫔: “你身边的宫人素月何在,叫她出来。” 宜嫔仿佛被一棍子敲在了头上,眼前一黑,手指不受控制的发抖。 皇上,皇上他知道了?! 梁九功这时走了进来,禀报道: “皇上,据其他人口供,宫女素月在冬至之夜出去后便未曾回来。” 康熙原本只有七八分的确定,现在已经成了十成十,康熙的声音如冰如刀,冷漠而锋利: “郭络罗氏,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太子冬至病重,你的宫女冬至失踪,你郭络罗氏一族当真以为可以在朕的皇宫只手遮天?” 6、第 6 章 康熙最终将宜嫔废掉位分,打入冷宫,至于宜嫔,不,废废郭络罗氏哭哭啼啼喊冤的声音,康熙并未入耳。 等康熙带着一身疲惫回到乾清宫时,迎面就是胤礽哒哒哒跑过来的身影。 “慢着慢着,摔了怎么办?” 康熙一把将胤礽捞起来,满人抱孙不抱子的习俗也在情急之下抛之脑后。 “汗阿玛今天回来的好晚!” 胤礽软乎乎的抱怨着,康熙rua了rua胤礽的小脑袋: “汗阿玛今日去处理了一件事。” “是什么呀?” 胤礽抓着康熙的袖子晃,随口问道。 本来胤礽并不确定康熙会不会回答,不过他现在顶的是幼崽的壳子,也不怕汗阿玛会猜忌。 康熙本来不想说,但是胤礽问了,他便有了倾诉的欲望。 “保成可知,你这次风寒非天意,而是人为。” 胤礽心里惊了一下,但很快又平静下来。 这都是正常操作。 他是太子。 不被谋害的太子不是真储君。 “那汗阿玛有没有抓到坏人?” 康熙点了点头,有些愧疚道: “是汗阿玛的妃子,郭络罗氏。” 胤礽愣了许久,才道: “是被汗阿玛封为宜嫔的那位吗?” 康熙点了点头,冷下声,却不是对胤礽: “朕当初对她见猎心喜,却不想将其宠得太过骄纵,让她生了怨妒之心。 朕已废了她的位分,将她打入冷宫,保成不必忧心。” 胤礽:??? 不是,老五,老九,十一的额娘就这么没了? 汗阿玛,你三个儿子要没啦! 胤礽欲言又止,康熙捏了捏鼻梁骨,年轻的帝王在稚嫩的嫡子面前露出了些许疲态: “保成,朕对不住你。” 康熙痛声说着,郭络罗氏口口声声是保成的不喜让她没了最爱的茉莉,可是下令禁茉莉的是自己。 郭络罗氏不过是不敢怨怼自己,所以只能将私愤倾泻在年幼的保成身上罢了。 保成的无妄之灾,皆因自己而起啊。 下一刻,软乎乎的触感落在了自己的脸上,胤礽用小手抚摸着康熙的脸颊,轻声道: “汗阿玛不哭,保成没有怪汗阿玛的,是坏人太坏。” 康熙:“……” “朕没哭,男儿有泪不轻弹,保成也不能随便哭!” 胤礽看着康熙眼角的湿润,瞪大了眼睛。 汗阿玛骗小孩! 康熙被胤礽瞧得,最终恼羞成怒的将小太子的小脑袋按到自己怀里: “很晚了,保成该睡觉了!” …… 翌日,康熙本以为郭络罗氏之事已经告一段落,但没想到苏麻喇姑在下朝后亲自来请康熙。 “孙儿给皇玛嬷请安。” 康熙一丝不苟的行了礼,太皇太后连忙让苏麻喇姑扶起: “回回来我这里都是如此,怎就这般多礼?” “孝敬皇玛嬷是应当的!皇玛嬷今日可是有事要叮嘱朕?” 太皇太后微微颔首: “我听说你让人将宜嫔打入冷宫了?” 康熙听了这话,坐直了身子,神情严肃: “郭络罗氏心肠歹毒,有大不敬之心,朕不得不罚!” 太皇太后听了康熙的话,有些费解: “你前头不是很宠幸她?罢了,不说这个,今日是仁宪求到哀家这里了。 宜嫔,郭络罗氏不知怎得,和仁宪有了几分渊源,仁宪听说她被打入冷宫,一大早就来我这儿,哭的我头疼。” 康熙听了这话,眼中光芒明灭,若是仔细去看,便会发现康熙眼中的冷芒已经都要凝成实质。 “太后她为何要替郭络罗氏求情?” 太皇太后抿了抿唇,柳叶眉微蹙: “仁宪那孩子向来心思和软,福临在的时候便受足了罪,而今好容易因为玄烨过了两天好日子,人这心松了下来,不免觉得空虚。” 太皇太后缓缓说着,康熙略一思索,便知道仁宪太后这是什么意思了。 但即使如此,康熙却没有松口。 “皇玛嬷,朕后宫妃嫔无数,不必拘泥于郭络罗氏一人之身。倘若太后当真喜欢郭络罗氏一族的女儿,郭络罗氏尚有一姐为贵人,待她生下孩子,不拘男女,皆由太后抚养!” 太皇太后一面因为郭络罗氏之罪疑惑,一面又因康熙的盛怒而忧心。 “玄烨,郭络罗氏究竟犯了什麽事?” “谋害储君,罪不容诛,若非如今三蕃不稳,三官保朕还有用,朕剐了她的心都有!” 康熙语气森然,想来倘若郭络罗氏在他面前,他当真不吝下旨将其千刀万剐! 太皇太后闻言心头大惊,差点厥了过去,幸好苏麻喇姑取了人参保心丸来让太皇太后吃了一剂。 康熙见状想要上前,又自责的立在原地。 太皇太后许是年轻时操心太多,如今年岁大了,总是会骤然心慌气短,此前情绪激烈些,还有昏厥的时候。 等一剂人参保心丸服下,康熙虽是担忧的五内俱焚,却也手足无措的看着。 过了一刻钟,太皇太后才终于缓了过来。 “玄烨啊,保成可还好?” 康熙连连点头,一眼不错的盯着太皇太后: “好,他都好,等过两日天放晴朕就让他来您身边尽孝。” “莫要哄骗我,苏麻喇姑,你一会去乾清宫,替我瞧瞧保成。” 太皇太后说一会,歇一会: “玄烨,今日之事你做的对,仁宪那里我去说,郭络罗氏那样的蛇蝎心肠,是我眼拙未曾看出啊!” “皇玛嬷,您快别这么说!” 康熙看着太皇太后醒来后虚弱的模样,眼睛通红: “皇玛嬷,您该操的心已经都够了,让您因为这样的事儿忧心,都是朕的不是。” “好了,你也莫要自责,我知道你这孩子是怕我劳神,不过以后保成的事儿,不许瞒着我了。” “是,孙儿记下了。” 太皇太后又细细与康熙问了胤礽的情况,这才放人,只是临走时让苏麻喇姑跟着康熙一道走。 苏麻喇姑在寝殿见到了翻着医书的胤礽,那小包子脸白里透红,一双水杏眼波光粼粼,别提多精神,多可爱了。 饶是见惯了孩子的苏麻喇姑,都不由多留了一刻与胤礽说话。 等时候不早了,苏麻喇姑这才起身离开,看着胤礽手边的医书,笑吟吟道: “太子爷天资聪慧,小小年纪便翻阅医书古籍,天生就有一颗仁心呀。” 胤礽挺起小胸膛,义正言辞道: “那当然!保成知道乌库妈妈身子不好,迟早有一天,保成会让乌库妈妈健健康康哒!” 苏麻喇姑没有打击幼童的自信,顺着胤礽的话说道: “那奴才这就回禀格格,格格打今儿起,就擎等着太子爷您尽孝了!” “好耶!” 胤礽握着小拳头,重重点头,逗的苏麻喇姑忍俊不禁。 等回了慈宁宫,苏麻喇姑将这事儿告诉了太皇太后,太皇太后瞬间都觉得身子轻了一半,笑着歪在大迎枕上说: “保成啊,人不大志向大,皇上也不管管他。” 苏麻喇姑也笑道: “太子爷这是满心满眼惦记您呢,皇上如何管,这可是好事儿!” “是好事,是好事,只是我这身子……哎,只恐等不来保成尽孝了。” 太皇太后今年已经一甲子又四,已经可以算得上是长寿了,她一想到太子那么大点儿就说学医让自己好起来,心就如刀割一样。 她多么想要享受孙辈的孝敬,可是这身子骨实在不争气啊! 胤礽并不知道自己的话对太皇太后的影响有多大,只是他若说之言非虚。 按照他的记忆,乌库妈妈的寿数还有漫长的十年,但是这十年,因为心疾,乌库妈妈过的并不好。 不能劳心伤神,不能多走两步,不能过饮食。 胤礽印象最深的,是他幼时去慈宁宫请安离开后,乌库妈妈远远的目送着他离开。 他回过头,重重宫阙,阴影层叠,乌库妈妈就那样孤孤单单的坐在那里,因为他的回头,眼中泄出一抹惊喜。 随后,挥手催促他离开。 殿门阖上,一个本该在草原自由飘扬的灵魂,便又被深宫锁住。 胤礽的小白手无意识的覆在了书上,暗暗下定决心。 等他可以熟练“炼制”丹药,一定要给乌库妈妈自个健健康康的身子! 胤礽的雄心壮志无人知,一晃又是半月,这半月的时间,雪一直没有停。 因此胤礽早就惦记的菖蒲露也没有了踪影。 而这些都是小事。 胤礽站在窗边,看着又暗又亮的天空,雪花无尽的飞舞,落下,哪怕有勤劳的宫人一直扫雪,可不过须臾,便又落下一层。 屋内的地龙已经没有烧了,明灭的炭盆依稀可辨。 这么大的雪,宫中尚且不易,那民间又会如何? 早朝时分,梁九功高声宣布: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启奏皇上,京中大雪半月不止,民房坍塌,牲畜冻死冻伤不计其数,百姓饱受雪灾之苦,臣请皇上降旨赈灾。” “准,户部牵头,赈济灾民,每日于城门施粥,凡有心重建家园者,可给予襄助,不可让百姓沦为流民。” “臣等遵旨——” “启奏皇上,现下百姓之中除开果腹之物,避风之所外,还需救命之药! 日前,因为寒潮而染上风寒的百姓已经数千人,京中药铺早已关门歇业,仍有不少百姓苦苦等候!” 7、第 7 章 康熙闻言也是脸色一变,风寒这种病症在民间能救治下来的都是些富贵人家,仔细用药调养方才能保住性命。 可是如今,数千人感染风寒。 康熙只觉得眼前一黑,这些人若是因为雪灾没有性命,他将愧对天下百姓。 更不必说大灾之后必有大疫,届时京中百姓又要少上一茬,只怕到那时堂堂京城之中,十室九空,百姓十不存一。 届时,大清将威严扫地! “风寒之事,事关重大,诸卿可畅所欲言,三日之内,朕需要见到结果!退朝!” 康熙刚退朝没多久,户部尚书伊桑阿求见,康熙有心想要避开,可是伊桑阿直接不走了。 “罢了罢了,让他进来,如今还需要他带人操控局面,若是他也染了风寒可如何是好?” 伊桑阿一进来,就直接给康熙磕头哭穷道: “皇上,户部的银库已经空了,奴才实在拿不出银子了!” 康熙听着就觉得头疼: “怎么会没有银子?” 伊桑阿抬头瞅了一眼康熙,低声道: “皇上忘了?今年的岁银全都送到平定三蕃的战场上了,去年还修葺了宗祠,操办了皇太后的寿诞……” 伊桑阿说着户部的银两去向,听得康熙整个人心都凉了。 康熙生无可恋的看着虚空: “你就说,这次赈灾户部可以出多少银子吧。” “五万两。” 康熙眼中多了点光,五万两银子去买粮应该是足够百姓撑过这个寒冬的。 “只有五万两,粮食和药材加起来。” 伊桑阿补充着,康熙直接坐起: “你这是打发叫花子呢?!这次赈灾,药材才是大头!” 伊桑阿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 “户部没有药材,早在一个月前,就连仓库的那点存货都送到了军中。” 康熙:“……” 别以为他没看到那老小子的谴责,当初康熙要出兵三蕃之时,他便百般阻挠。 不就是怕花银子? 康熙脸色极其难看,而伊桑阿又补了一刀: “对了皇上,前线战事胶着,恐要再备粮草。” 康熙直接怒拍桌子: “够了!朕要的是结果,而非抱怨!此事若是无法解决,尔等提头来见!” 伊桑阿见着康熙被自己惹毛了,也不怯,只慢吞吞道: “那奴才想法子再挤挤,凑个六万六千六百两吧。” “给!朕!滚!” “奴才遵旨!” 康熙发话,伊桑阿麻溜滚蛋了,至于那六万六千六百两银子,确实是户部能拿出来的最大银子了。 康熙等伊桑阿走后,仍余怒未消,一万六千两能做什么? 康熙在乾清宫坐了一下午。 等到翌日,宫外的灾情连宫中也都有所耳闻。 太皇太后让苏麻喇姑送来了封好的两万两银子,这是太皇太后、皇太后二人号召众妃节俭用度后挤出来的。 康熙感动之余,私下里叮嘱梁九功将自己的份例减少,贴给太皇太后和皇太后。 而这多出来的两万两银子,对于赈灾的药材费用,也不过是杯水车薪。 于是,压力给到了太医院。 康熙下了明旨,话说的分外好听,大意是: “朕知诸卿百治百效,有妙手回春之术,今宫外百姓饱受寒潮之苦,风寒者数千人。 朕欲请诸卿研制良方,因人数过多,诸卿当思药材来之不易,需谨之慎之。” 总而言之,康熙是既要药方,又要省钱,一下子让太医院的诸位太医连夜少了许多头发。 三日过后,雪停了,天愈发冷了。 康熙不得不下令给灾民拨炭火,棉衣,这又是一笔支出。 随后,康熙便头疼的揉着额角,叫来太医们询问药方事宜。 来的还是孙之鼎和刘声芳,二者对视一眼,孙之鼎叩首答道: “回皇上的话,臣等区区微末小技,登不得大雅之堂。但是臣等以为,有一人可以。” “是谁?” 康熙眼睛一亮,急急追问。 孙之鼎对答: “应是皇上那颗驱寒神丹之原主,唯有那样医术精湛的高人,方才能解皇上眼下之隐忧啊!” 康熙:??? 康熙整个人几乎僵在当场,磕磕巴巴道: “驱寒神丹,如,如何就那么神了?” 刘声芳还是用含着一丝谴责的眼神看了康熙一眼,眼中是对驱寒神丹的火热: “皇上可知,臣之所以为此药命名为驱寒神丹,盖因其药效非寻常丸药可比,若是非要比,也只有那天上的神丹了。 皇上此前下旨令臣等思索良方,臣百思不得其解之下,将分得的一小瓣驱寒神丹化入水中,令风寒者饮下……” “结果如何?” 康熙紧张的看着刘声芳,催促着,刘声芳立刻大声道: “那一碗水,被十人饮下,随后十人皆愈!” 康熙:!!! 好家伙! 他单单以为保成口吐丹药已经够神了,没想到,保成的丹药这么牛掰! “然后呢然后呢!” 青年帝王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新闻,一面催促,一面眼中含笑,刘声芳想起被康熙浪费的那颗神丹就想甩脸子。 可是,他不敢。 “后来,臣请示了院使大人,将同僚手中的驱寒神丹都尽数化入水中,随后让灾民饮下,日前,已经有百名灾民痊愈。” “天佑大清!天佑大清啊!” 康熙高兴的站起来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他兴奋的搓着手。 刘声芳这时又道: “臣还有话要说。” “讲!” 哪怕这会儿刘声芳只是啰啰嗦嗦,吹驱寒神丹的彩虹屁,康熙也是温和的看着刘声芳吹,甚至还会鼓掌说他吹的好。 “回皇上,臣与院使大人共同决定,将那颗完整的驱寒神丹也化入水中让灾民饮下,皇上可知发生了什么?” “一千人,整整一千人因此痊愈!” 刘声芳兴致勃勃的将自己化丹时的所见所闻说出,原来他从太子嗅丹香而痊愈得到了灵感,于是在将驱寒神丹投入水中前,特意让患了风寒的百姓围坐在侧。 “神丹融化的一瞬,水面犹如蜻蜓点水,散发阵阵涟漪。 旋即,有异香扑鼻,围坐前三百者,不药而愈,当即起身行走,面色红润不见病容。此乃神迹啊皇上!” 刘声芳这会儿已经成为了驱寒神丹的无脑吹,连驱寒神丹上的坑坑洼洼,都能被他吹成了高人以此试探人心,告诫世人不可貌相。 亲眼看到这丹药被怎么造出来的康熙:“……” 神特么的高人! 高人就在眼前! 刘声芳意犹未尽的说完,随后这才有些幽怨的看了康熙一眼: “臣等发现,这驱寒神丹的成丹与被皇上捏破的那颗,功效差了整整十倍! 如今尚有一千七百三十九个百姓需要驱寒神丹,若是那颗丹药无恙,想来这次因寒潮而患风寒的百姓定然都能痊愈!” 康熙这来回过味儿来,好家伙,这是在怪朕? 好家伙,这不但怪朕,他还惦记上了朕手里的驱寒神丹。 是朕抡不动刀了,还是没得威严了? 就在康熙眼睛微眯,颇有威势的打量刘声芳时,孙之鼎眼疾手快的拉着刘声芳跪下: “皇上,刘太医年幼,性子莽撞,请皇上看在他整整三日不眠不休的份上,莫要怪罪他。” 康熙不爽的哼了一声: “行了,起来吧!朕岂是那等随意责罚有功之臣的皇上?” 孙之鼎正要开口,康熙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行了,朕都知道,这次能发现驱寒神丹的功效,你们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朕不会怪罪什么。” “臣等叩谢皇上大量!” 康熙随意叫了起,看着还在这儿的两人,抬抬手就让他们下去: “此事朕都知道了,你们可以下去了。” “皇上,驱寒神丹事关重大,若是能得两颗神丹,这次的危机必将迎刃而解!” 刘声芳没动,固执的看着康熙,孙之鼎连忙去拉。 “朕知道了!这事儿朕会安排妥当的!” 康熙已经有些不耐,刘声芳突然变得扭捏起来,他低声道: “那,那不知皇上若要求见那位炼制神丹的高人时,臣,臣可否也见见那位高人?” 原本拉刘声芳的孙之鼎听了这话也不动了,甚至也跪了下来: “臣,臣也想见见高人的。” 康熙:“……” 朕时常因为信息不对等,觉得和你们格格不入。 看着两个固执的跪在地上,等着自己答复的太医,康熙抚了抚额,又瞥了他们一眼: “你们当真要见?” “当真!” 二人一听有戏,直接振作起来,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康熙。 康熙这会儿也无心去处理别的事务,直接拍板站起身: “既要见,那就跟朕来。不过,朕丑话说在前头,见了那位炼制之人,你们莫要过多夸赞于他。” 小孩子家家,经不得夸,本就是三两骨头,要是一夸,只怕要飘起来了。 而孙刘二人却不这么想,二人对视一眼,心里默默想着,看来这位高人是一个不喜欢听虚话,办实事儿的人啊。 也难怪人家可以炼制出这般令人叹为观止的神丹了。 唯有精于此道之人,方能取其精华,去其糟粕研制出那样不世出的珍宝! 就这样,二人心里暗暗感慨着,跟在康熙的身后,走进了乾清宫的大门。 等等,皇上把高人养在自己宫里?!!! 8、第 8 章 孙之鼎和刘声芳这会儿心里那叫一个波澜四起,那叫一个五海翻腾。 两人已经不知该怀着怎样的心情进去了。 那位高人,真的愿意被皇上圈养在小小的乾清宫吗? 那位高人,真的心里没有一丝怨怼吗? 究竟是怎样的人,才能在皇权的威压下,保持初心不变,还能研制出这样足以在医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驱寒神丹?! 孙之鼎想着,只觉得胸口一阵刺痛。 刘声芳已经泪盈于睫,高人,他太苦了啊! “两位爱卿,还不过来,高人正在里面。” 孙之鼎与刘声芳在宫中多年,眼前属于康熙的寝殿直接让他们眼前一黑。 皇上他,竟然连高人也不放过!!! 这下子,康熙又多了一个用目光谴责他的人。 “保成!” 康熙压抑着喜气的声音响起,胤礽放下手中的医书,迈着小短腿哒哒哒的跑过来: “汗阿玛今个下朝的好早!保成今天让人做了奶茶,汗阿玛快来尝尝!” 胤礽兴致勃勃的拉着康熙坐到了罗汉床上,康熙这会儿心头大患已经去了一大半,当即也饶有兴致的跟了上去。 只见紫黑檀木的小几上,鎏金黄铜茶壶被炭火烧的“咕嘟咕嘟”作响,一本《伤寒杂病论》倒扣在一旁,其旁边还有半碗没有喝完的奶茶。 康熙瞥了胤礽一眼,脑中一下子就想象到了这小子一派闲适,晃着小脚,喝着奶茶,翻着书的场景。 那一定又舒服,又惬意。 康熙旋即给自己倒了一碗奶茶,青花白瓷的碗中,焦褐色的液体自壶口涓涓流淌出来,随后那特殊的甜醇和奶香便扑面而来。 “不错!” 康熙情不自禁的夸了一句,随后小口小口的喝完,只觉得浑身都充斥着暖洋洋的感觉。 “是吧是吧,红茶解乏,牛奶安神,汗阿玛这几日辛苦啦,要多喝些呦。” 可康熙这会儿浑身都是劲儿,他看着胤礽就像是看到一个等待挖掘的宝藏。 “不辛苦不辛苦……” 孙之鼎与刘声芳这会儿已经候了有些时候了,在这段时间他们已经不着痕迹的用眼神扫了一遍康熙的寝殿。 嗯,连高人的毛都没有看见。 若不是知道君无戏言,二人几乎要以为皇上溜着他们玩儿了。 “孙太医,刘太医,你们怎么不过来?” 康熙唤了一声,孙之鼎心里苦笑一声: “臣不敢打扰皇上与太子爷父子和乐。只是,不知道臣今日可能等到那位高人?” 是的,短短一段时间后,孙之鼎已经自己给没有见到高人找好了借口。 当然是因为高人有事不再,皇上不也和他们一起等嘛。 就是皇上又太子爷逗着解闷,他们没有。 这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康熙闻言诧异道: “为何需要等?” 孙之鼎眼睛一亮: “皇上是说,高人回来了?” 随后,老成如孙之鼎也不由回身去看,可是什么也没有看到。 康熙顿时哭笑不得: “合着你们以为高人不在啊!啧,那位高人啊,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康熙说完,含笑看向胤礽,胤礽这会儿正抱着碗小口的将最后一点奶茶喝点,被康熙那火热的眼神看的浑身不自在。 “汗,汗阿玛,保成怎么了?” 胤礽不解的咽了咽口水,康熙哈哈大笑,随后指向孙刘二人: “呐,他们求着要见那位炼制驱寒神丹的高人,朕只好领着他们过来了。” 胤礽:??? 不就是个下品驱寒丹,何至于此? 胤礽懵了,孙刘二人惊了。 当朝太子爷,就是那位炼制了驱寒神丹的高,高,高人?!! 胤礽却是很快就镇定下来,毕竟已经佛了几百年,习惯了。 胤礽放下奶茶碗,顶着圆圆的包子脸,说话都带着奶乎乎的味道: “两位太医找孤有什么事儿呢?” 可是孙之鼎和刘声芳一时半会还没有反应过来,甚至在胤礽开口问话的时候,两人直接一个战术仰倒,跌坐在地方,滚做一团。 胤礽:“……” 怎么感觉两位太医不是很聪明的样子呢。 孙之鼎和刘声芳废了好大劲才分开,孙之鼎苦笑着对康熙道: “皇上,臣虽老迈,可是您也不能哄骗臣啊!” 刘声芳也是有一种被欺骗的感觉,只不过敢怒不敢言。 太子不过是一个三岁的奶娃娃,怎么可能会制药? 康熙还没有开口,胤礽便慢悠悠的说道: “原来是两位太医不信孤啊……” 胤礽刻意拖长了尾音,明明还是个小豆丁,站着没有人家跪着高,可是却颇有几分威势。 孙刘二人几乎在胤礽身上看到了皇上的影子。 当真是虎父无犬子! “臣,臣……” 胤礽忽而甜甜一笑,想是方才的威压并不存在: “没关系,不信就不信。不过,孤观汗阿玛能将你二人引来寻孤,可是驱寒神丹不够了?” “是,是这样。” 孙之鼎后知后觉的因为小太子那洞若观火的眼神后背沁出冷汗,胤礽却没有去管他,转头去看康熙: “汗阿玛,保成需要药材。” 胤礽随后小嘴叭叭着将自己需要带药材名称和分量说了一遍,孙之鼎和刘声芳一面因为那药方的奇特而心惊,一面又觉得小太子实在唬人。 毕竟,那些药材也不过是一副药的分量。 康熙却没有多说,直接让梁九功亲自去御药房取药。 不过是一副药材的事儿,孙刘二人即使心里有些不赞成,但也没有多说。 反倒是康熙吩咐后,看着胤礽的眼神深了深。 保成,这是用了半月便会自己开方抓药了? 这已经不是区区神童可以形容了。 康熙愿将之成为神迹! 于是,在胤礽看不到的地方,康熙的眼神简直炙热如火。 很快,药材被取来,胤礽直接让人将药材送到屏风后,这才甜甜一笑: “汗阿玛,等等保成哦!” 康熙含笑着微微颔首,等胤礽去了屏风后,康熙这才瞥了一眼孙刘二人: “保成脾气好,不怪你们,但朕可不是!你们质疑保成,便是质疑朕,此乃大不敬之罪!” “臣等罪该万死,请皇上恕罪!” 刚站起来没多久的两人“扑通”一声跪下了。 康熙没有理会,只任由他们跪着,自个却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儿子的爱心奶茶,目光偶尔停留在屏风之上,看上去悠哉极了。 这是胤礽第二次“炼丹”,和前头不同的是,这次他没有让人将药材熬成汁。 屏风后,小太子的脸上带着一丝平时没有的,不属于小孩子的沉思,随后一只小白手轻轻拿起一片炮制过的荆芥送入口中。 随着散发着浓郁药草味的叶片入口,胤礽突然眼前一亮。 原来是那荆芥叶片在进入胤礽口腔的一瞬,直接化为了一滴药液! 接着,胤礽陆陆续续拿起防风,陈皮,苦杏仁送入口中,一滴一滴的药液在沸腾一般,跳来跳去。 在胤礽将最后一味药放进去后,那一瞬,胤礽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本能驱使着他缓缓张开了嘴巴。 一颗莹润,饱满,带着一圈五颜六色光晕的丹药缓缓从那张小小的嘴巴里飘了出来,随后被胤礽托在掌心。 ‘极品驱寒丹炼制成功’ 胤礽只觉得脑中被印上了这么一行字,随后他才回过神,脸上露出笑容。 他就说! 他就知道! 上次的下品驱寒丹一定不是他的问题! 而就在胤礽欢喜的要将那枚极品驱寒丹拿出去的时候,他并不知道,在丹成的那一瞬,整座寝殿都充斥着神迹一般的,五彩光芒。 康熙等人被刺的不由眯起眼睛,但仍然不愿意将眼睛阖上。 哪怕因此泪流满面。 哪怕因此眼前发黑。 可没有一个人愿意闭上眼,这样的光芒,已经不是寻常言语可以描述的了。 等胤礽捧着那颗极品驱寒丹出来的时候,就对上康熙和两位太医的泪眼汪汪。 胤礽:??? “汗阿玛……” 胤礽迟疑的唤了一声,康熙方堪堪回神,连忙匆匆擦了自己的泪花。 男儿有泪不轻弹! 嗯,不能带坏了保成! 康熙没话找话的说着,为自己方才的失态挽尊: “保成可算出来了,这次速度似是比之前慢了些。” 岂止是慢了些。 上回保成喝了药,不过三息,那丹药丸子就“嘟嘟嘟”的往自己脸上怼,连珠炮儿似的,那叫一个飞速。 康熙话音刚落,刘声芳终于憋不住了: “皇上怎么能这么说,太子爷小小年纪,辛苦研究药理,方炼制出这驱寒神丹来,别说是等太子爷一刻钟,就是一日,一月,一年,臣也甘之如饴!” 孙之鼎则是老泪纵横: “杏林有继,杏林有继啊!没想到太子爷他小小年纪便有如此本事,是臣等眼光狭隘,愧对太子爷了!” 这会儿,孙之鼎回过味来,想起那丑丑的驱寒神丹,对于它的外表也有了合理的解释。 太子爷年纪小,搓丸子的手艺自然差了些! 可是,这并不妨碍那丹药的神奇之效! 孙之鼎和刘声芳早就将康熙说的不能多夸胤礽抛之脑后,彩虹屁跟不要钱的往出倒,那叫一个精彩纷呈。 康熙不由沉默:倒戈的这么快的吗? 方才觉得朕糊弄人的不是你们吗? 9、第 9 章 胤礽到底不是真正的小孩子,对于孙之鼎与刘声芳的夸赞只是含笑听着。 等到康熙出言打断,二人这才意犹未尽的住了口。 “保成啊,你这次炼制的驱寒神丹为何会有这么大的动静?” 这是康熙第一次如此虔诚的叫着驱寒神丹。 胤礽闻言将握着丹药的小手展开,笑着道: “汗阿玛看,应是这次保成炼制的更成功呀!” 那白嫩的掌心中,黑中泛蓝的丹药静静躺着,萦绕的丹晕带着五彩斑斓的黑,可是那自带的神秘感,却是让人挪不开视线。 “太子爷,这,这次的驱寒神丹怎么看着大不一样了?” 孙之鼎屏住呼吸,过了好久才轻轻说着,但也不敢大声,想是害怕惊到了这颗驱寒神丹。 康熙也将疑惑的目光放到胤礽身上,胤礽随意的将那颗带着丹晕的驱寒神丹交给康熙,这才无辜道: “当然不一样啦,之前是用孙太医给孤开的方子做出来的,这次孤自己尝试了一下!” 孙之鼎:“……” 所以,都是自己学艺不精了? 刘声芳则是死死盯着那颗被胤礽随意对待的神丹,生怕出了一点差错。 康熙犹豫了一下,直接递给了刘声芳: “行了行了,这么盯着朕作甚?拿去拿去——” 刘声芳懵了一下,他咽了咽口水: “皇上,这真是给臣的?其实,太子爷前头的驱寒神丹已经足够解除寒潮之下百姓们的病症了。” 要用掉这颗一看就不凡的驱寒神丹,刘声芳实在有些不舍。 “保成,你觉得呢?这驱寒神丹是你炼制的,你可愿将其用来治愈百姓?” “当然可以啦,汗阿玛!汗阿玛今天不就是为这事儿来找保成吗? 孙太医,刘太医,随便用,不够孤可以再炼。” 孙之鼎:…… 刘声芳:??? “这,这丹药还可以再,再炼制?” 刘声芳激动的几乎破音,胤礽疑惑点头: “这是当然啦,不过如果太医院需要研究,自备药材呀。” “没问题,没问题!” 刘声芳满口答应,随后宝贝似的双手捧着那颗驱寒神丹,爱不释手。 胤礽提醒道: “刘太医,可要用匣子装着,不然摔在地上可不好。” “您说的是!” 等刘声芳看着那驱寒神丹被收归匣子,这才恋恋不舍的挪开了目光。 “臣等,替天下百姓多谢皇上,太子爷的恩赐!” 康熙微微颔首,看向胤礽: “不忙谢,这次,让保成去灾区救治百姓。” 青年帝王闲适的坐在罗汉床上,手指轻轻叩击紫黑檀木小几,语气中带着属于帝王威势的不容拒绝。 “汗阿玛,我……” 胤礽皱着小眉毛,有些不解。 但康熙还没来得及说话,孙之鼎与刘声芳便齐声道: “臣等遵旨!” 刘声芳兴致勃勃道: “太子爷为天下百姓做了这么多,合该被百姓们知道!” “正是,倘若皇上不提这件事,臣亦有此心!” 别以为他们不知道,外头已经把他们太医院传成什么神奇的部门,可是倘若他们是真真正正能研制出驱寒神丹之人那便罢了。 可他们不是。 康熙的提议让孙之鼎悄悄松了一口气。 翌日,郊外。 连片的帐篷中,无数百姓蜗居其中,有些帐篷一早就空了。 那是身体康健的壮劳力去为自己建设家园了。 而有些帐篷,明明住满了人,却死气沉沉。 那是余下的一千多还没有治愈风寒的人们。 那样一颗治愈千人的神丹本就不世出,而他们不幸错过,之后的日子只怕难了。 “你们说,朝廷会不会放弃我们?” “那样一颗治愈千人的神丹太医院都拿出来了,应该不会吧……” “可是,那样的神丹,真的还会有第二颗吗?” 这话一出,帐篷里一片寂静。 所有人心中都有了答案。 “朝廷,已经尽力了。南边一直在打仗,耗粮耗银,前日的神药,如今的安身之所,已是皇上和大人们仁慈了。” 一个书生打扮,衣料灰白的人缓缓说着,他两眼无神的看着天空。 因为明白,所以才心如死灰。 他们,可能要被放弃了。 不多时,帐篷中响起一片抽咽: “为什么,为什么我不是那千人!” “我不想死啊!我不想死!” “我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有人说着,就要挣扎站起身来,下一刻就被那说话的书生一个扫堂腿绊倒在地。 “够了!你要拉谁垫背?你又能知道因你染上风寒的人不会一传十,十传百,最后传给你的家人?” “戴先生,我,我真的不想死啊!我的儿子才三岁,我婆娘一个人可要怎么活?” 那人哭嚎着,戴梓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盘膝坐下: “还未到最坏的地步,或许我们还有救……” 戴梓说着,可是他的心里却有些发虚,就如百姓们质疑的那样,那样的神药,朝廷还能拿出来吗? 人群有些骚动,但是因为戴梓那句会传染给自己的家人,不少人都安静了下来。 “所有风寒病者,一刻内出帐篷!太子爷要施药了!” 戴梓呆愣在原地,太子爷,施药? 这两个字分开他都能明白,怎么合在一起他就有些不懂了? 如果他没有记错,当朝太子,也不过三岁稚龄啊! 皇上竟然将如此收复民心之事交给太子,让人不得不为太子的盛宠而胆战心惊。 一刻后,灾民聚集的中心,一座小小的高台拔地而起,那上面放着一只硕大无比的古铜色吉祥缸。 风一吹,那里面氤氲的热气便朝四下飘散。 戴梓的帐篷在后头,等他赶来时,在一片黑压压的人山人海下,只能看到吉祥缸的缸沿。 这熟悉的操作,让所有人都眼前一亮,心中狂喜不已。 朝廷真的还有神药! 朝廷真的愿意来救治他们! 大雪已经停了三日,路上的雪化成水,又被冻成冰,被天光映得泛白。 那条自城门而来的官道,盘曲着终于落在了郊外的灾区。 此刻,灾区聚集的风寒百姓具都一脸枯黄病容,神情木然,唯有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那如上天落入凡间的长虹白练之上,那架朴素的马车。 一只穿着小鹿皮靴子的小脚缓缓探出了马车。 这是那位带着救命神药的太子爷了。 胤礽脑袋上扣了一顶羊皮小帽,脸颊旁的灰狐毛在寒风中飘扬,迈着小短腿,不疾不徐的自马车上下来。 孙之鼎和刘声芳二人小心翼翼的跟在胤礽的身侧,生怕小太子摔一下。 但,众目睽睽之下,胤礽走的很稳。 紫金绣线钩织的云纹马蹄袖在胸前交叉,一只平平无奇的匣子被胤礽捧在身前。 小太子奶白的小脸在下了马车的那一瞬间,被冻的有些发白,可明明只不过是个三岁的孩子,那双乌晶眼中的坚定却让人为之心惊。 “太子爷可觉得寒冷,臣让人准备些炭盆可好?” 胤礽抬眼看向不远处的高台,摇了摇头: “不必劳烦,孤早点弄完就好了。” 厚重的狐裘压在脸上,胤礽淡定的迈着小短腿上了高台,站在硕大的吉祥缸前,胤礽尚不到缸口。 但是胤礽没有半点尴尬,直接打开了匣子,那颗硕大的,带着丹晕的极品驱寒神丹被胤礽握在白白嫩嫩的掌心。 随后,它在空中划过一个圆满的抛物线。 “扑通——” 丹药入水的那一霎那,所有人都好像看到了一片彩霞在吉祥缸上升起。 随后,那彩霞撒娇一样的笼罩在小太子的身侧经久不散。 胤礽皱了皱小眉毛,伸出小手,轻轻点了一下。 彩霞满天,被风吹过后,又千人大安。 “神,神迹啊!” “老天保佑!太子爷保佑啊!” “太子爷千岁!” 这一刻,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跪了下来,纷纷杂杂的山呼着胤礽的名字。 孙之鼎与刘声芳也在这一刻后退开来,和所有百姓一样高呼“太子爷千岁”。 那样如同稚子恋母的彩霞,是他们此前也不曾遇到的。 那是,丹药给予炼制者的反馈。 “臣等多谢太子爷为百姓炼药,解百姓之苦!” 两位太医声音洪亮,他们的话不断被传来。 “什么?竟然是太子爷炼制的丹药!” “方才的彩霞你们可看到了?前头两位太医弄的时候,可没有!” “可是太子爷才三岁……” “三岁怎么了,有太子爷在,我大清万世永昌!” “太子爷庇佑!大清万世永昌!” “太子爷庇佑,大清万世永昌!” 一阵如同山呼海啸的声音响彻云霄,胤礽立在原地,看着下面百姓或感激,或狂热的表情。 只觉得心中鼓鼓涨涨的,仿佛在此刻升起万丈豪情。 “不必如此,孤奉命而来,当不得诸位盛赞。” 很快,胤礽冷静下来,说完这话后,也不给其他人说话的机会,哒哒哒的从高台上走下来,小小的身影消失在了马车上。 可是,胤礽的离开,并不能阻止百姓的议论纷纷。 戴梓喝着分到的一口温水,小心翼翼的咽下,随后一种温暖的感觉蔓延开来,沉重的身子也在一瞬轻盈。 有太子爷如此,乃是大清之福啊! 10、第 10 章 一回宫,胤礽直接冲到了御书房,冲着御案旁的康熙“汪”的一声哭了出来。 “汗阿玛,今天有好多人盯着保成,真是吓到保成了!” 康熙动作一僵,将暗卫早早递回来的消息压在一堆奏折之下,看着胤礽哭的眼泪汪汪的模样,用大拇指为胤礽擦了擦眼泪。 “朕已经听说了,保成今日表现的极好。” 哪怕是自己因为丹药,被镀了一层金,也没有忘记他这个汗阿玛。 奉命而来? 奉谁之命? 当然是自己这个皇上了。 不得不说,胤礽今日的表现实在是太出彩,出彩到康熙都没有预料到年仅三岁的小太子会做到这一步。 不过,三岁的小太子会炼制那样的神丹,再会替自己这个汗阿玛安抚民心,也没有什么吧? 康熙慢条斯理的rua着胤礽的脑袋,胤礽就那么乖乖的趴在康熙的膝盖上。 “呼——” 没过多久,小太子扯起了小呼,康熙不由失笑,随后弯腰抱起胤礽朝寝殿走去。 胤礽亲自去投丹入水所带来的效果是格外显著的,那彩霞依偎着他经久不散的名场面随着灾民们的痊愈开始传扬到京城的每个角落。 很快,就到了年关,今年的京城虽然因为寒潮受了灾,但因为康熙下令及时,朝廷赈灾迅速,所以并未造成太大损失。 甚至因为这次寒潮,京中好多年久失修的屋子被重新翻新,粉墙黛瓦,一座座整齐的房屋鳞次栉比,站在宫墙上看过去,也不由心生喜爱。 这是康熙封笔的第一日,他牵着年仅三岁的小太子登上了宫墙,扶着他站在了那座京中最高的摘星塔上眺望远方。 “保成,看到那片新房了吗?伊桑阿说那些百姓需要到阳春三月才能把新家建成,而现在,他们只用了不足两月。” 胤礽肉乎乎的小手握着千里眼,他眯起一只眼看过去的时候,只看到了一片宁静与祥和。 在那小小的千里眼中,胤礽看到崭新的房屋外,勤劳的百姓正喜气洋洋的换了旧符,红艳艳的窗花格外喜人。 炊烟袅袅升起;孩童奔走嬉闹。 引车卖浆者流,高声吆喝;店铺林立之处,人满为患。 万家烟火,尽收眼底。 胤礽一时神情怔忪,随后康熙温暖的大手落在了他的脑袋上。 “保成,你多看看这些百姓吧,他们以后也将是你的百姓。昏君明君,史笔如刀,刀刀见血,但唯有你的百姓永远不会辜负你。 他们是那样坚韧,略施雨露恩泽,便会如野草般疯长。曾经受灾的他们因你而有今朝,你的未来,也将由他们成就。” “保成,你是大清的太子,这些百姓也都将是你的子民。他们的兴衰荣辱,皆在你身。” 康熙沉稳厚重的声音让胤礽那日在郊外因为百姓们那些崇敬而热烈的目光而充盈的心脏在这一刻“砰砰砰”的跳动了起来。 “汗阿玛,保成记住了。” 胤礽才开口,便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轻颤。 胤礽此刻脑中有的是自己做太子时的种种;有的是那数百年间的世事变迁;有的是现代中人的美好生活。 胤礽学习过的那些轻飘飘的“君舟民水”的言论,在此时落在了实处。 这一刻,胤礽突然觉得,他应该做些什么,为这些百姓。 “既然记住了,下次可莫要被吓得哭鼻子了。他们将是保成的子民,保成要学会去用,去教化他们,而非畏惧。” 康熙没有察觉到胤礽的变化,只是调侃了一声,结束了这个稍显沉重的话题。 胤礽脸红的和柿子一样,情不自禁的扑进了康熙的怀里,他贪婪的享受此时此刻康熙独一无二的宠爱,冲着康熙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容: “汗阿玛,保成不会忘掉的!” 很快就到了除夕前一天,胤礽一大早就被套上了兔毛镶边红底金龙的棉袍,外穿了杏色织锦绣锦鲤的坎肩,配上那圆嘟嘟的小脸,比那年画上的胖娃娃还要可爱。 “乌库妈妈,保成来啦!” 胤礽兴冲冲的冲进了慈宁宫,他迈过高高的门槛,但是因为手劲儿不足,厚重衣裳的束缚,来了一个五体投地的大礼。 但胤礽也不恼,直接就着趴地的姿势给太皇太后行了礼,然后抬起了圆乎乎的小脑袋: “保成给乌库妈妈请安!” “哎,哎,保成快起来!” 太皇太后慈祥的笑了笑,说着就要自己起来扶胤礽,但是胤礽很是自觉的爬了起来,蹭上了太皇太后的膝头: “好久没有见到乌库妈妈了,保成好想乌库妈妈!” 太皇太后摸了摸胤礽的小脑袋,和蔼的说着: “乌库妈妈身子不好,冬日里总是犯懒,让保成担心了。” 胤礽握住太皇太后的手,认认真真道: “保成一定尽快想办法让乌库妈妈好起来呦!” 太皇太后前头因为受惊,病了好些日子,对于胤礽在宫外的丰功伟绩倒是不大了解,只是听苏麻喇姑提了几句太子爷民心所向罢了。 这会儿太皇太后也没有打击胤礽,只是乐呵呵道: “好,那我等着保成。” 说话间,康熙一脸喜色的走了进来,一进门就给太皇太后行了礼,太皇太后嗔怪的看了康熙一眼: “真不愧是父子两,一个比一个有礼数!” “孝敬乌库妈妈!” 胤礽拉了拉太皇太后的袖子,惹的康熙一挑眉,这是抢了自个的词。 不过康熙却没有多说什么,反而很是兴奋的对太皇太后道: “皇玛嬷,朕今日有一桩大喜事!” 太皇太后也被康熙感染的脸上带上了笑容: “不知玄烨说的是什么喜事?” 康熙脸上的笑一直没有下去,看着在太皇太后身边逗趣的胤礽,笑吟吟道: “这事儿还要多亏了保成!” 胤礽:??? 大概是胤礽脸上的疑惑凝成了实质,康熙随即解释道: “皇玛嬷,吴三桂被打退了!打的落荒而逃,我军大获全胜!” 原是吴三桂在耿精忠与尚之信的接连投降后,康熙终于可以令主力军攻打吴三桂。 但吴三桂此人亦不乏战略头脑,故而率部据兵固守岳州,意图和清兵展开了一场劳民伤财的拉锯战。 但是随着京城寒潮下百姓因为胤礽的驱寒丹不药而愈的传言愈传愈远,大清天命所归的名号使得吴三桂旗下兵将已经因此乱了心,慌了神。 再加上民心所向之下,有百姓还大着胆子向清兵指了一条轻装简骑可以直达敌军后方的小路。 别看只是一条小路,可是却在战场上起着扭转战局的作用! 清军一路长驱直入,与大军联合击散了吴三桂为自己精心打造的乌龟壳。 吴三桂不得不率部逃窜,他的战力也遭受了极大的打击。 “皇玛嬷不知,那个向咱们指路的百姓,正是因为保成制出的驱寒神丹而痊愈的一户百姓的外嫁女!” 那女子正是因为收到了父母的书信,心存感激,这才大着胆子向军队指了一条路。 或许这对于那女子来说,只是自己表达感激的方式,可正是她的无心之举,让京军找到了破局的机会,也借此严重打击了吴三桂等叛军的气焰。 这是康熙入年以来收到的第一个好消息。 太皇太后听了这话,也是笑得合不拢嘴。 太皇太后和康熙在平定三藩一事上早就已经达成了共识,为此不惜在康熙当初意图出兵三蕃,众臣都不支持的情况下,还将自己的私库打开,熔炼了自己不少金银首饰,冲入军费以做支持。 胤礽听后,也是不由抿唇笑了笑。 “汗阿玛谬赞啦!” 他记得自己那一世,吴三桂根本没有逃窜,而是将朝廷的大军又拖了整整一年。 而那一年所造成的银两和粮草的浪费已经不计其数了,就连百姓也因为繁杂的赋税而愿生再到民生,还有几波小规模的□□发生。 而方才听了康熙的话后,胤礽才后知后觉得反应过来,原来,蝴蝶扇一扇翅膀,真的会带来意想不到的结果。 胤礽小小年纪已经展现出非同一般的沉稳,康熙看在眼里,却什么也没有说。 反倒是太皇太后因为康熙为胤礽表功的话,终于真切认识到了保成真的有所不同了。 太皇太后看着胤礽,眼睛透出来一种不同平常的光彩: “所以,保成当真会医?” 胤礽忙顶着小包子脸狠狠点头: “对哒对哒!” 康熙今日高兴,甚至不惜将胤礽逼自己吃素时那半个月好结果也炫耀了一番。 太皇太后惊了惊,坐直了身子: “保成,了不得啊!” 太皇太后眼含异彩的看着胤礽,大清的帝王多数涉猎广泛,便是康熙也略通医术。 可是,没有谁能如胤礽一样,那样神奇的丹药让太皇太后心口“怦怦”直跳。 太皇太后眼含热泪,盯着胤礽,声音不自觉的带着些颤抖: “所以我,我的心病……” 胤礽上前握住太皇太后的手,软乎乎的小手却让太皇太后格外安心: “乌库妈妈不要担心,保成已经有些想法了。” 11、第 11 章 胤礽说的并非虚言,这话一出,就连康熙都不由挺直了腰背,认真的看着胤礽: “保成,你,你当真可以让太皇太后大安?” 胤礽挺着小胸膛,很是自信: “其实儿子心中已经有了一剂良方,乌库妈妈如今心悸易惊,是因为心失所养,若是按照太医院的法子一直服用人参养心丸也是可以让乌库妈妈延续寿数的。 不过,人参养心丸终究只是凡药,保成近日看了《仁斋直指方论》,里面的养心汤药方只要略略改改,对乌库妈妈的心疾便会有很大的作用。” 看着豆丁大点的孩子说着拗口的医书差点咬到舌头的样子,太皇太后不由一笑,但随后又觉得心中又暖又涩。 原来,苏麻喇姑说的都是真的,保成真的为自己的心疾下了一番苦功。 “若是如此,为何太医院的太医没有用过?” 涉及太皇太后,康熙一脸正色。 胤礽也不怵,方才在太皇太后膝下腻歪够了,让苏麻喇姑带自己坐在一旁。 这会儿,胤礽短手短脚的坐在高高的圈椅上,规规矩矩揣着两只小手答话: “丸剂是慢调细养,汤剂则快猛迅疾,虽然保成觉得乌库妈妈青春常驻,但是太医们却不敢呀!” 胤礽眨了眨眼,看向太皇太后,逗的太皇太后忍俊不禁: “保成竟也知道哄乌库妈妈了,没关系,人总有一老。” “既然如此,那养心汤对皇玛嬷来说,岂不是虎狼之药?” 康熙皱着眉,胤礽一脸无语的看着康熙: “汗阿玛说什么呢?有驱寒丹在前,您觉得保成炼制的丹药会有问题嘛?哼!” 胤礽揣着手,撇过头哼了一声,看上去别提多骄傲了。 康熙见状也反应过来,直接笑开: “不错不错,是朕疏忽了,保成的丹药自然与常人不同!” 倘若养心汤被胤礽练成了丹药,一颗药病除,如何对太皇太后的身体造成影响? “看来,明年开春我这身子骨就能大好了?” 太皇太后保守的说着,康熙和胤礽对视一眼,传递信息。 康熙挤眼:保成,需要多久? 胤礽眨了一下眼:一日鸭。 康熙瞳孔地震:!!! 太皇太后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故意虎着脸道: “你们父子两个是在我这儿眉来眼去的,有什么我不能知道的?” 康熙坐端坐正,细声细语: “皇玛嬷,没有的事儿,孙儿跟保成确定一下,瞧瞧这小子有没有吹牛!” 康熙还是想要保守一点,不想让太皇太后空欢喜。 却不料,胤礽一听这话差点炸毛: “汗!阿!玛!” 太皇太后连忙拉起偏架: “还在我眼皮子下面,你就这般欺负保成了,也不知道保成在你的乾清宫过的什么日子?” 胤礽听了这话,也是委委屈屈的看了康熙一眼,坚强道: “乌库妈妈,保成没事的,汗阿玛平日就是不喜保成管束饮食了点,就是喜欢在保成的头上摸了点,就是不遵守承诺了点,就是……” 胤礽慢吞吞的说着,康熙浑身一僵,机械性的看向胤礽。 好小子,这是告他汗阿玛的黑状啊! 太皇太后将谴责的目光投向康熙,随后有些严肃道: “罢了,既然这样,今日保成就留在我宫里,好叫你知道知道没有保成在的滋味!” 康熙:??? 康熙:!!! “那不能啊,皇玛嬷,保成在朕哪里都住惯了的。” 康熙连忙说着,眼刀子飞向已经从圈椅上滑下来,在太皇太后身边卖乖的胤礽: “再说,皇玛嬷还未大好,照看保成……也是需要费一番精神的。” 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康熙: “皇上啊,你确定是你费心照看保成,而不是保成费心给你食补吗?” 康熙顿时想起自己前头的炫耀。 康熙:。 累了。 倦了。 毁灭吧。 胤礽在太皇太后怀里撒了好一会儿娇,这才扬起头,笑容可掬: “算啦算啦,汗阿玛难得封笔后歇歇,也不用劳神,保成正好给汗阿玛补补。” 康熙听了这话也支棱起来,语气带了一丝骄傲: “保成心里惦记朕,皇玛嬷总不好强留保成了吧?” 太皇太后:“……” “都走都走!真是亲亲父子俩,见不得又离不得!” 太皇太后作出一副气恼的模样将康熙和胤礽都“撵”出了慈宁宫后,结果没有撑过三息,她便不由笑了出来: “玄烨有保成这么个儿子,可真是太有福气了!” 苏麻喇姑含笑听着,然后给太皇太后端了一碗胤礽前头让人递了方子过来的奶茶: “自从太子爷来了,格格笑的都多了!太子爷是皇上的好儿子,自然也是格格的好重孙呀!奴才倒是盼着太子爷以后能多来咱们宫里。” 她的格格,草原的明珠,就这样被锁进了深深宫苑,一生殚精竭虑,累下心疾,谁能让格格脸上的笑颜多上几分,苏麻喇姑就向着谁。 “会的,我还要看着保成长大成人,娶妻生子!” 康熙的话,如同一支注入太皇太后心脏的强心针,让太皇太后竟然真的生出了她曾经不敢想象的奢望。 苏麻喇姑听了这话,只觉得眼睛被热气熏到了,变得雾蒙蒙的。 “哎,哎,格格一定会的。” …… 慈宁宫到乾清宫的距离不算远,康熙并未乘龙撵先行,而是牵着胤礽的小手,父子二人一边走,一边说话: “保成,明日祭祀,你与朕同往。” 胤礽:??? “不用了吧,汗阿玛,保成什么都不懂,会坏事的!” 康熙似笑非笑的看向胤礽: “真的什么都不懂?” 胤礽迎上康熙的目光,晨曦微露下,青年帝王一双龙目带着一种可以将人看穿的威慑。 胤礽心口紧了紧,软乎乎道: “对呀对呀,保成是聪明,但不是先知!” 胤礽说完还奇怪的看了康熙一眼,心口却嘭嘭直跳。 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汗阿玛是知道了自己的来历。 可是,汗阿玛不会知道,他永远不会。 康熙哼笑一声,没有纠缠,但也没有改变意思的想法: “保成这般本事,朕若是不上告祖先,那才会坏事。保成就放宽心吧,汗阿玛会保护你的!” 胤礽:“……” 胤礽并不觉得,甚至还觉得康熙是不是想要给自己挖坑。 但随着父子两几乎同步调回到了乾清宫,然后一个回寝殿,一个朝御书房走去。 走着走着,康熙顿住了步子,回头看胤礽: “保成,你这次炼丹的动静不会还是像上次一样大吧?” 胤礽顿住脚步,想着自己之前因为用二次加工的汤药炼制出丑的一言难尽的下品驱寒丹,便狠狠点头: “保成要给乌库妈妈最漂亮的丹药!” 总之,他绝不会再炼制让他丢人的下品丹药! 太丑啦! 康熙抽了抽嘴角: “丹药不都一个样子?” 胤礽听了这话立刻不乐意了: “谁说哒!汗阿玛没有注意吗,驱寒神丹主驱寒,所以上面蓝色的光晕最多!这一次的养心丹,应该是漂亮红色呦!” 明日正好是除夕,红色吉利,正好可以当做给乌库妈妈的礼物,让乌库妈妈过一个好年! “就不能没有那些花里胡哨的光晕吗?” 在康熙看来,丹晕实在是有些招摇,就像是在昭示自己就是天生不凡的宝贝一样。 胤礽义正言辞的拒绝了康熙的提议: “有丹晕的丹药才是好丹药!没有丹晕的丹药都是丑!八!怪!” 康熙:嘿,这臭小子还是看脸的! “看来以后给这臭小子找媳妇得找长的好看的了。” 康熙嘴里嘀咕着,脚下却跟着胤礽回了寝殿。 胤礽疑惑回头: “汗阿玛,您今天不批折子吗?” 康熙轻咳一声: “咳,朕先看你炼丹,万一有什么差池,朕也能帮衬一二。” 胤礽不能理解自己炼个丹会有什么差池,但是想着自己幼年时汗阿玛确实是对自己极为上心,胤礽也没有说什么,只报了药名让人去取药材。 康熙看似慢条斯理的喝着茶水,很是淡定,但是眼睛却不自觉的瞥向外头。 因为此事涉及太皇太后,药材是梁九功亲自去取的,胤礽仔细检查了一遍后,确定没有问题,这才随意将一把白茯苓吃糖豆似的送入口中。 康熙:!!! 康熙不解,且大为震惊。 等胤礽慢吞吞将一副药的药材吃光,这才小脸涨红,像是汇聚洪荒之力一般,缓缓吐出一颗霞蔚萦绕,色泽泛红,拇指大的丹药。 康熙瞪大了一双龙目,第一次在这个嫡子面前没有掩盖自己的惊讶: “还真是红的。” 胤礽鼓起双颊,嘟了嘟嘴: “都说了会变颜色的,汗阿玛还不信!” 康熙从胤礽的掌心中轻轻捏起这颗丹药,它圆滑如最上等的珍珠,色泽红润漂亮,散发着阵阵幽香,康熙一嗅,只觉得心脏的跳动都变得强劲了几分。 胤礽连忙找了自己一早准备好的玉瓶将丹药塞进去,看着康熙恋恋不舍的模样,没好气道: “汗阿玛身体康健,这养心丹的丹香嗅久了会心律失衡的!” 康熙这才克制住自己,随后,他不由看向胤礽的小嘴。 所以,保成炼丹的法子,就是吃下去,吐出来? 康熙一时无言。 12、第 12 章 翌日,康熙准时起身,随后一把掀开了被胤礽紧紧抱着的软被: “保成,该起床了!” 胤礽揉了揉眼睛,眯着眼看了一眼大座钟——嚯,寅时啊! 这一下子让胤礽惊了一惊,清醒了。随后,胤礽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这才一边打哈欠,一边爬下床: “汗阿玛,你这样子是不行的,起早伤身。” 康熙抽了抽嘴角: “祖宗规矩素来如此,朕看是你小子想躲懒吧?” 胤礽摇了摇小手指: “不不不,汗阿玛这就误会保成了!寅时乃是肺经运行之时,此时气血旺盛,但若是此时开始操劳,嗯,容易气血两亏哦! 为了保成的身体,汗阿玛下回可别叫保成太早啊!” 康熙rua了一把胤礽的小脑袋,哼了一声: “啧,难道朕每日起这么早就好了?” 胤礽将漱口水吐掉,无辜的看向康熙: “那保成让汗阿玛以后不要那么早上朝可行?” “胡闹!规矩历来如此,岂能轻易变动?” 胤礽耸了耸肩,没说话。 康熙这才回过味来,保成这小子! “那你也不多劝劝?” 康熙埋怨着,胤礽擦擦小脸,让萦絮给自己穿上紫貂毛的端罩,头顶扣上了一顶嵌着十二颗东珠的金龙冠,这么一打扮,那奶白的小脸立刻多了几分庄重。 胤礽绷着小脸,没忍住,小嘴一张: “那也要保成劝的住啊!” 康熙:“……” 一点诚意都没有! 祭祖的流程很是枯燥乏味,大多都是礼官和康熙配合着说一些吉祥话,说说一说每年发生的事儿,用各种华丽的辞藻装点一下。 胤礽跪在康熙的后面,小小一团,大大的金龙冠子几乎压弯了他的身子,一晃一晃。 像一根迎风招展的豆芽菜。 康熙这一念,就念了整整一个时辰,胤礽本来是跪着的,后面都已经半坐在了地上。 甚至,他还趁着没人的时候偷偷打了一个哈欠,等一回神,就被康熙瞪了一眼。 胤礽连忙跪好,没多久就听到康熙口齿清晰的念道: “皇太子幼则知医而成丹,此天赋异禀,望祖宗庇佑,绵延福泽。皇太子身负奇才,上则祖庙社稷之福,下则臣民之造化也。朕不胜喜悦1……” 胤礽听到这儿,终于打起精神,规规矩矩跪好听汗阿玛对自己夸夸,肉嘟嘟的小脸忍不住带上了甜甜的笑容,看上去喜庆极了。 康熙看了一眼胤礽被夸的很是舒服的模样,撇了撇嘴。 臭小子,这不是挺美,就这还不来? 等祭祖结束后,康熙将胤礽领回了乾清宫,胤礽一进殿门就嚷着让萦絮给自己换常服: “保成太累了!要被压的长不高啦!” 康熙不由道: “娇气!” 等萦絮将沉重的金龙冠取下来后,胤礽白嫩的额头已经被压了一圈红印子,康熙顿时心疼坏了: “去,拿一盒消肿化瘀的膏子来!” 胤礽确实没忍住,用小手抠了抠,下一秒就被康熙拍了一下: “别闹,仔细留印子!” 在重物的压力下,皮肤会不受控制的产生瘙痒。 不过,胤礽想想自己的技术,再看看康熙那担忧又心疼的眼神。 罢辽,听汗阿玛的。 没多久,梁九功取了一盒三七膏来,冰冰凉凉的膏药一抹上去,那种皮肤紧绷带来的瘙痒就没有了。 只是三七膏黑乎乎的,这会儿胤礽抹了一脑袋,康熙看后忍俊不禁,胤礽立刻就要找镜子: “汗阿玛笑我!萦絮,拿镜子来!” 康熙哪敢让这小祖宗看到自己这幅尊荣,只怕要立时吵闹着要擦了去。 随后,康熙直接将胤礽一手抱了起来: “行了行了,不是什么大事儿,左右这会儿闲着,来跟汗阿玛办点事儿。” 胤礽本来在挣扎,听康熙这么一说,突然安静下来。 不知道汗阿玛要自己帮着办什么事儿呢? 雕漆紫檀山水屏风矗立在偌大的房屋中心,丝丝缕缕的光线顺其镂空之处投下点点光斑。 金丝楠木的御案之上,康熙奋笔疾书,胤礽顶着一脑门黑黢黢的膏药,托着小肉脸,数着地上的光斑,随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汗阿玛让保成过来就是为了这事儿?” 谁能知道,堂堂一国帝王,竟然让自己的儿子在除夕这一天陪着写“福”字! 康熙慢吞吞的写完一个“福”字,这才搁了笔: “保成这是不愿?” 胤礽抽了抽嘴角,然后改数屏风上的瀑布了: “愿的愿的,只不过汗阿玛还要写多久呀?” 胤礽看着康熙手边已经放了一小沓红纸,觉得汗阿玛再不收工,他都没有什么能数了。 “急什么?今个午膳你给咱们父子两随便点些对付一口,等晚膳大宴要开的时候,咱们再过去。” 康熙头也不抬的说着,胤礽只觉得生无可恋: “那,要不让保成再睡一觉吧!保成眼睛都要睁不开啦!” 胤礽闭着眼去看康熙,康熙不为所动,口中道: “难道保成忍心让朕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写下去吗?” 胤礽:“……” 汗阿玛,你变了! “可是汗阿玛已经写了很多了……” 胤礽有气无力的说着,康熙终于抬起头看向胤礽: “保成以为朕为什么写这么多福字?” 胤礽想了想,道: “因为汗阿玛爱惜臣子,彰显皇恩浩荡!” 康熙:“……” 康熙一言难尽的看了胤礽一眼,随后低下头,闷声闷气道: “因为省钱!” 胤礽:“……” 康熙只低沉了一会儿,随后便和胤礽就这事儿谈了起来,却是一点儿没把胤礽当一个不知世事的奶娃娃,语气很是认真。 “你皇考,朕皇阿玛在世时,一个过年,赏给臣工的银子,折下来需白银万两。保成可知朕亲政后每岁赏赐价值如何?” “怎么也不能比皇考在世时少吧,不然大臣们要闹了。” “你以为大臣们是你?还闹?” 康熙吹胡子瞪眼一番,随后这才道: “不过,经过朕的努力,现在每年已经压到了两千两!” 胤礽直接瞪大了眼睛,缩了五倍哎! 汗阿玛的大臣竟然没有闹! 他们可真是一头任劳任怨的老黄牛啊! “嘿!你小子这是什么眼神?这多出来的八千两,可都在这儿了!” 康熙拍了拍手边写好的福字,很是得意道: “朕的墨宝,是荣耀,是皇宠,更是无价之宝。每年总有那么些表现异常优秀的大臣,朕要是总赏些金银俗物,万两白银也架不住用啊! 你可知当初朕继位后,你皇考就给朕留了两百万两库银,倘若不精打细算,三蕃之战只怕还要再推后数年!但枕边猛虎盘曲,朕如何安枕? 保成啊,今年幸亏有你这神来一笔,否则明年朕便要再加一重税负了。” 康熙语气轻松的说着,胤礽安安静静的听着,康熙说到这里,已经不是让胤礽发表什么见解了。 而是他压了多年的郁气,在这一刻得以抒发。 而胤礽听着康熙的话,眼珠子骨碌一转。 原来,汗阿玛一直缺银子啊。 胤礽想着自己幼时,汗阿玛不顾群臣的阻拦,将自己的份例一次又一次的拔高,汗阿玛那时候应该压力很大吧? 这么一想,胤礽扬起可爱的小脸,一脸感动道: “汗阿玛养保成,很辛苦吧?” 康熙思索一下,随后道: “也还行?” 胤礽有些心疼,随后就听康熙道: “前面是花了些银子,不过保成炼的驱寒神丹一下子就找补回来了!伊桑阿那老小子给朕哭穷,别以为朕不知道国库里有多少银子……” 胤礽:“……” 这感动,终究是喂了狗! 随后,一只温暖的大手扣在了胤礽的脑袋上,胡乱的rua了起来: “小孩子家家,不要想太多,会长不高的!” “汗!阿!玛!” 幼崽奶凶奶凶的叫声响彻御书房,于是康熙在午膳时又结结实实的吃了一顿素。 所以,这个故事告诫我们。 管饭的人,得罪不得! “小气吧啦的,朕不就是多摸了两下保成的小脑袋,保成竟然忍心让朕吃那么素的一顿!” 康熙碎碎念着,胤礽直接道: “银耳雪梨羹调和胃经,养肺生津,凉拌云耳有清肺之效,汗阿玛每日起那么早,于肺经有碍,保成劝不住,只能帮汗阿玛好好食、补了。” “朕就说你记朕摸你脑袋了!你敢说云耳没有荤菜?” 胤礽抿了抿小嘴,他不敢,所以他不说。 反正都是自己点菜! 除夕宴上,热闹纷呈,今日的后宫女眷,上到太皇太后,下到小宫女,都是一身簇新,身上带着一股子由内而外无法掩盖的喜悦。 “玄烨和保成来啦?” 太皇太后慈眉善目的招了招手,直接把胤礽抱到自己的身边, 康熙摇摇头: “皇玛嬷,这小子沉着呢,别累着您!” 胤礽听了这话直接被气成河豚,不过这回不用胤礽,太皇太后就怼了康熙一顿: “瞎说!我们保成这叫有福气!抱着保成,哀家这心口都松泛,别提多舒服了!” 康熙撇了撇嘴,对太皇太后的偏袒表示抗议,但随着康熙的入席,钮祜禄皇后带着一众妃嫔纷纷起身给太皇太后,皇太后和康熙行大礼,贺新年。 等太皇太后笑吟吟的叫了起后,康熙这才宣布开席,随后众妃们纷纷献上寿礼,以示孝心。 很快,就轮到了胤礽。 “乌库妈妈,保成有惊喜给乌库妈妈呦!” 太皇太后听了胤礽的话,呼吸突然急促起来。 是她想的那样吗? 13、第 13 章(加更) 胤礽亲手下去将那枚玉瓶取了上来,呈给太皇太后: “乌库妈妈,打开瞧瞧,您可喜欢?” 皇太后这会儿也饶有兴致的看了过来: “呦,太子小人家家的,也知道惦记人了?” “皇玛嬷,这是保成特意给乌库妈妈准备哒,以后皇玛嬷有想要的保成也会努力哒!不过保成希望皇玛嬷永远用不到这个呦~” 胤礽这么一说,皇太后不由起了一丝好奇: “保成真是长大了,说话有条有理的!不过,保成这么一说,我倒是真好奇保成给您准备了什么好东西?” 太皇太后这会儿握着那只轻飘飘的玉瓶,还因那不真实的感觉手指微颤。 她以为,还需要好些日子呢。 没想到,这才过去了一天啊! 说句不怕人笑话的,昨天玄烨和保成走后,太皇太后都已经幻想起了自己年轻时的健康身体。 笑的一晚上都没有合上嘴巴。 可是,没想到惊喜来的这么快,这么突然。 太皇太后举起玉瓶,眼睛闪过一丝晶莹: “哀家,这就打开瞧瞧。” 随着太皇太后倾斜了瓶口,一颗浑圆的丹药骨碌骨碌的滚了下来。 一瞬间,丹香四溢,华彩满目。 “玄烨,我总算知道为什么你那么相信保成一个小人家家做出来的丹药了。” 太皇太后痴迷的看着这颗美轮美奂,被丹晕笼罩的养心丹,口中喃喃。 这样的宝物,是无法被遮掩的。 此时此刻,哪怕当初太皇太后心里还有一丝的不相信,也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了。 “乌库妈妈,快吃掉吧!保成希望乌库妈妈可以过个好年呀!” 太皇太后泪花盈满眼眶,不住点头: “好,好,好!保成啊,你有心了,你真是太有心了!你不但是大清的福气,更是乌库妈妈的小福星啊!” 太皇太后说完后,神情虔诚的将那颗圆润无比,丹晕迷人的养心丹吞了下去。 那一瞬间,太皇太后只觉得一种特殊的温暖在自己的胸口盘旋,随着太皇太后的一呼一吸,温暖融进了太皇太后的心脏。 太皇太后不知道的是,在这一刻,她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润起来,花白的长发也随之变黑,唇色变红。 整个人好像在一瞬间年轻到了三四十岁,和皇太后坐在一起,不似姑侄,而是姐妹。 皇太后看到眼前的一幕,直接惊得来了一个后仰: “天爷呦,我这是,我这是看到什么啦?太后,您一下子年轻了好多呢!” 其他后妃也是有一个算一个的瞪大了眼睛。 这一定是神迹! 所有人在这一刻默默感叹着,可是眼睛却丝毫不离太皇太后的容貌。 而太皇太后这会儿也不在乎什么礼节不礼节了,忙道: “苏麻喇姑,给哀家取银镜来,让哀家好好瞧瞧!” 苏麻喇姑此刻也才堪堪回神,连忙应了一声,这才强自按耐着激动取了一面银镜过来。 太皇太后直接取了过来,揽镜自照,目不交睫: “天啊,哀家的头发怎么变黑了?脸色也好看了,眼睛,嘴巴,都像是当初做姑娘那会儿了!保成,你这是神丹啊!” 太皇太后紧紧抓住胤礽的手,胤礽老成的叹了一口气,这才拍了拍太皇太后的手: “乌库妈妈说笑了,乌库妈妈之所以效果如此好,乃是因为养心丹养了您的心脏,心强则血旺,血旺则乌发。” 胤礽说的简单轻巧,可是却无法掩盖太皇太后的兴奋,就连康熙看着太皇太后这幅模样,也是不由一阵晃神。 当初,太皇太后便是在这样鼎盛的时候,牵着自己的手,将自己一步一步引入朝堂,让自己站稳脚跟。 而康熙已经多年不见当初太皇太后意气风发的模样了。 康熙喉头动了动,随后举起金樽,朗声道: “孙儿贺皇玛嬷觅得神丹,得复青春!愿皇玛嬷千秋万载,岁有今朝!” “贺太皇太后觅得神丹得复青春!” “愿太皇太后千秋万载,岁有今朝!” 在一众莺声燕语的祝贺声中,太皇太后喜滋滋的叫了起,回头就把胤礽搂在怀里,心肝肉的叫着。 让康熙不禁怀疑,若是真把胤礽给太皇太后养着,怕是要养成一个纨绔子弟了。 这一场除夕宴,因为太皇太后的心疾痊愈,康熙庆贺,而成为第一个最为和乐融融的除夕宴。 毕竟,今日的主角便是恢复健康与青春的太皇太后。 又有那个妃嫔敢越过太皇太后? 是以,今年也是康熙过的一个最清静的除夕。 虽然说是除夕宴,可是真正能吃的菜没有几个,时下的菜肴或多或少都有猪油。 这会儿上面已经凝成了一片白色,不过若是康熙等人要吃的话,还是有些热乎菜的。 但也只够吃个半饱。 叫了宴散,康熙本要和胤礽回乾清宫守岁,可太皇太后今个恢复健康,那叫一个兴致勃勃,直接将父子两个都扒拉走了。 慈宁宫内,太皇太后脚步轻快的走了进去,踩着二寸高的花盆底,也是健步如飞。 一进门,太皇太后就张罗着说: “来人呀,把那些秋香色,石青色的帐子都给哀家换了!换成鹅黄,雪青一类的!一天天看着这些老气横秋的颜色,都把哀家看老了!” 康熙忍不住以拳抵唇,闷声笑了出来: “皇玛嬷这性子是一下子变了!” 太皇太后一气吩咐完,连颜色稍显老气的酱色釉梅瓶都换了金纹瓒枝粉瓶这才罢休。 “那可不,以前就那么回事儿,我也就得过且过了,可是今时今日不一样了啊玄烨,我觉得生活有盼头了。” 隔着莹莹烛火看去,康熙在太皇太后眼中看到跳跃的火苗,和难以掩盖的欢喜。 “您逢大喜,这是应该的!” 康熙拱手说着,随后rua了一把胤礽的小脑袋: “保成,你干了一件大好事!” 康熙此刻不由发出衷心的赞美。 胤礽直接笑笑道: “乌库妈妈,以后也要一直开开心心呀,这样乌库妈妈就可以青春永驻,岁岁有今朝啦!” 太皇太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随后对苏麻喇姑使了一个眼色,从苏麻喇姑手里接过两个红封: “这个是玄烨的,这个是保成的,压祟钱!” 康熙和胤礽纷纷低头打开一眼,就看到胤礽的红封里面多了一块润如羊脂的白玉: “朕没记错的话,这是皇玛嬷的嫁妆?这如何使得?” 这不止是嫁妆,更是象征吉祥如意的草原至宝! 这是,科尔沁草原之主给妹妹的新婚贺礼与承诺。 科尔沁草原永远效忠持有白玉之人。 太皇太后却摆摆手,亲切的将胤礽叫过去: “保成,乌库妈妈把这块白玉交给你,愿你可以珍之爱之。玄烨啊,你可莫要和孩子争了,恁大的人,还吃保成的醋啊?” “朕没有!” 康熙不由涨红了脸,胤礽偷笑两声,随后被太皇太后将红封塞进了怀里。 “哔剥哔剥——” 是外头的宫女们开始踩岁啦! 慈宁宫的太皇太后性子温和,宫女们胆子也大,胤礽幼时住在乾清宫的时候却是不见这样的奇景的。 这会儿胤礽闻声去看,只见廊下被铺了一层厚厚的芝麻杆,宫女们纷纷在上面走来走去,踩碎的芝麻杆响得噼里啪啦,倒是别有一番趣味。 宫女们一边走,还一边齐声说着: “芝麻芝麻杆,来年开花节节高呦,节节高! 芝麻芝麻杆,踩得杆儿碎,碎呀岁岁平安——” 康熙从后面摸了摸胤礽小脑袋,温声道: “保成想去就去吧,朕小时候也踩过,把乾清宫的空地上铺满,一跑就“噼啪噼啪”的响起来了。” 胤礽眼馋许久,终究被康熙这话诱惑的冲了上去。 嗯,他现在还小,就是在上头打滚也无所谓呀! 胤礽一过去,宫女们就四散开来,把场地留给胤礽。 胤礽在上面连蹦带跳,伴随着“噼啪”声,露出了小孩子独有的天真烂漫的笑容。 “芝麻芝麻杆,来年开花节节高呦,节节高! 芝麻芝麻杆,踩得杆儿碎,碎呀岁岁平安——” 宫女们又唱了起来,歌声之中,胤礽脸上的笑容愈发开怀了。 太皇太后隔着门远远看了一眼,笑着摇头: “还是个孩子呦……” 胤礽终究没有撑到子时,就沉沉睡去。 不过,这个年,他过的真的很开心。 过了年,河水消了冻,柳芽儿吐了丝,胤礽又长大了一岁。 御花园中,胤礽正拿着一个小玉瓶,蹲在一个角角不知道做什么。 “滴答——” 如同无数根短剑汇聚的植物上,一根“短剑”的剑尖上,有一颗晶莹剔透的露珠欲坠不坠。 胤礽不由屏住了呼吸,随着一阵不易察觉的清风吹过,那滴晨露,终于不负所望的落入了玉瓶之中。 初春的菖蒲在春风中摇摆,绿意盎然,随着一缕晨曦落下,胤礽终于站直了身子。 “呼——终于收集的差不多啦!” 胤礽看着手心的玉瓶,脑中终于浮现了一行小字: “一整瓶菖蒲露,可炼制。” 胤礽瞬间眼泪汪汪,这一瓶菖蒲露来的实在是太太太不容易啦! 他的高床软枕,他的老腰啊! 现在就去炼了它给汗阿玛! 14、第 14 章 御书房内,康熙将刚刚看了一半的折子放下,不由叹了一口气,揉了揉眼睛。 又是要钱的折子。 康熙眼睛又干又涩,索性缓缓再看。 “皇上,可要奴才去将孙御医给你开的药包取来,为您敷一敷?” 梁九功一见康熙揉眼睛,就知道康熙是眼睛不适了,连忙说着。 康熙轻轻点了点头: “去取吧,虽然不治本,但也有些用处。” 随后,康熙躺在了山水屏风后的软榻上。 梁九功将早就准备好的药包搁在康熙的眼睛上,又点上龙涎香,这才退到一旁。 康熙一边敷眼睛,一边想,要是把这药包给保成吃掉,保成是不是能吐出来一颗治疗眼疾的丹药? 但随后,康熙又想到,上次孙之鼎开的驱寒药,随后也不过是被胤礽吐出后变成了一个丑兮兮的药丸子。 突然怀疑起了自己御用太医的水平。 康熙在胡思乱想,但还是没忍住开口道: “保成他……” 梁九功看了一眼天色,随后回禀道: “这个时间,太子爷应该从御花园回来了。” 康熙闻言轻轻皱了皱眉: “保成素日喜欢赖床,这些时日倒是勤勉起来了。只不过老是钻御花园算怎么回事儿?还不如过来陪朕批折子。” 梁九功:“……” 让一个才过三岁的奶娃娃陪自个批折子,皇上你好狠的心啊! 这不相当于禁了太子爷的足? 太子爷能依?他梁九功不信! 也是康熙这会儿敷着眼睛,所以没有看到梁九功精彩纷呈的神色,念叨了胤礽一番后,康熙又惦记起各处要银的折子。 哎。 做人难。 做皇上,更难! 他堂堂皇上,却拨不出去银子,想想脸上都臊得慌。 药包不断散发着幽幽药香,康熙胡思乱想着,却是浅浅的陷入了睡眠状态。 梁九功顿时放轻了呼吸。 其实,在梁九功看来,太子爷是真的有一手,别看太子爷近来逼着皇上吃了一段时间素,可是皇上或许没有明显的体会,但是他有啊! 皇上最近那是明显的整个人状态变好了! 去年,皇上别说小憩了,就是夜间都睡不踏实。 可是今年才翻了年,皇上竟也能睡下了。 明明还是副年轻的身子骨,却硬生生的熬,熬的彻夜难眠。 也是孙之鼎不是个大嘴巴,否则太皇太后早就降罪梁九功了。 但现在不同了,皇上终于有了点年轻人贪睡的劲儿,虽然只有一点点,可是睡眠对人何其重要。 迈出的这一小步,已经足够梁九功惊喜了。 一刻后,康熙终于醒转: “咦,朕怎么睡着了?” 康熙坐起身子,两个药包落在康熙的怀里,康熙顺手递给梁九功,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 “别说,小憩一会儿,感觉神清气爽的。” 梁九功笑着将一盏漱口茶端来: “皇上说的是,您啊,只要每日一晌睡上一会儿,也不至于太过操劳。 奴才看,太子爷的食疗很有几分用处,您自从开始吃太子爷点的菜后,是睡的踏实了,脸色也好了。” “啧,保成可没在这儿,要拍马屁你得在他跟前拍,那小子就喜欢人夸他。 对了,朕睡了多久?你也要盯着时辰,否则朕若是起晚了,第一个要问罪的就是你。” “不多不多,您只睡了一刻。” 康熙这才松了一口气,又开始了一日的忙碌。 晚膳前,康熙心里烦躁,直接略过了翻牌子的阶段,又忙了一会儿,这才回到了自己的寝宫。 “汗阿玛,你可算回来啦,保成都饿了!” 胤礽一面说着,一面揉了揉自己的小肚子,康熙闻言不由皱眉: “饿了就让人给你张罗着先吃,小心饿坏了不长个儿了!” 胤礽哼了一声,嘀咕道: “汗阿玛就会吓唬人!” 不过很快,胤礽就像是想到什么一样,脸上露出了一丝浅浅的笑容: “算啦,汗阿玛快坐下吃东西吧。今天有新鲜菜呢!” 胤礽的新鲜,让康熙生出了一丝兴致,不多时,宫人们将喷香扑鼻的菜肴摆了上来。 “香椿炒鸡蛋,油焖春笋,白糖虎杖,紫苏炖黄鱼……还有地皮菜包子和芥菜小馄饨!” 康熙一个一个的看下去,发现竟然还有自个不认识的。 “这个是……” 康熙拿着筷子犹犹豫豫的看着那道白糖虎杖,胤礽看了一眼直接道: “这是虎杖的嫩芽呦,吃着甜甜的,汗阿玛没有吃过吗?” 康熙摇了摇头,胤礽这才笑眯眯道: “那汗阿玛快尝尝吧,这是保成从御花园特意找的野菜呦!” “御花园?野菜?你这两日起这么早,就是去忙这个了?” 康熙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胤礽,胤礽听了这话,才知道汗阿玛一直惦记着自己的行踪。 但随后,胤礽就含糊着说: “算是吧!汗阿玛快用膳啦,这个香椿炒鸡蛋,是我特意让御膳房去找的,闻着就好香呀!” 康熙沉默片刻后,没有忍住,动了筷子。 香椿炒鸡蛋软乎乎,香喷喷,吃着又有香椿根茎特有的脆嫩感,口感绝佳。 春笋鲜嫩,虎杖清甜,紫苏叶完美融合进鱼肉,每一口鱼肉都让康熙吃的齿颊留香,没过多久一条鱼已经吃了大半。 吃过这些还不算,咬一口地皮菜包子,地皮菜软软滑滑的,豆腐柔软生嫩,咬一口,丰盈的馅儿料便充满口腔。 “极好!” 康熙忍不住赞了一口,胤礽笑了笑,慢条斯理的喝着自己面前的荠菜小馄饨: “汗阿玛,也尝尝这个小馄饨,我让御膳房在里面加了虾仁,这样子有荠菜的清爽,也有虾肉的甘甜。” 康熙用后,自是赞不绝口。 这一顿,康熙是结结实实的吃撑了。 “保成啊,你今个怎么让御膳房弄的这么丰盛?” “汗阿玛没看出来吗?今日可都是春天的野菜,看汗阿玛整日在御案前操劳,保成于心不忍,让汗阿玛体会体会春天的味道。” 康熙听了这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还春天的味道,你小子倒是将就颇多!” 胤礽不赞成的看了康熙一眼: “冬日的锅子,春日的野菜,夏日的寒瓜,秋日的果子,这都是季节的赠礼,要好好享受才是。” 人生短短几十载,每一个春夏秋冬都值得好好对待。 康熙品着胤礽的话,倒是真得了几分趣味来: “小人家家,人不大,倒是惦记的挺多!” 胤礽闻言,不开心的鼓了鼓脸颊,下一刻就尖叫着被康熙举了起来。 “太高啦太高啦!” “汗阿玛太高啦!” “呦,保成是怕了?” 胤礽紧紧抱着康熙的脖子不撒手: “保成才不怕,保成是怕累着汗阿玛!” “臭小子,人小鬼大的!” 康熙不知不觉间,自进门来一直沉着的脸上添了几分笑容,整个人的心胸也在这一刻变得开阔起来。 梁九功在一旁束手笑看,皇上和太子爷越来越亲厚了呢。 等康熙和胤礽进行了一番父子互动后,胤礽这才让萦絮带着自己去浴房洗漱。 等胤礽一出来,就看到康熙正在把玩一个本该压在自己枕头下面的玉瓶。 “汗阿玛!” 胤礽气呼呼的冲过来,对康熙道: “汗阿玛怎么能乱翻人东西!” 康熙还没见过胤礽真生气,这会儿胤礽眼睛红红的,表情奶凶奶凶的。 康熙一时手足无措起来。 “怎,怎么了?朕一躺下来,感觉被硌了一下,就发现了这个。” 胤礽一把从康熙手里将玉瓶夺过去,不知怎的,胸口闷的厉害,眼泪都不由在眼眶打转。 “这是我的!” 胤礽闷声闷气的说着,康熙连连点头: “对对对,是保成的,是保成的。保成啊,朕不是有意的……” 康熙慢吞吞的说着,说了一半,才反应过来自己一个当老子的怎么能给儿子认错呢? 康熙立刻肃了脸色: “咳,率土之滨,莫非王土!这乾清宫都是朕的,保成怎么能说这是你自己的?” 康熙这话话音刚落,就看着胤礽红着一双眼,死死的盯着康熙: “保成从今天开始讨厌汗阿玛了!” 随后,胤礽直接抱着小玉瓶就要朝外跑,但临走前还吸了吸鼻子,吩咐萦絮给自己穿了衣裳,裹得圆圆滚滚的。 “哼!” 胤礽瞪了康熙一眼,冷哼一声,迈步朝外走去。 走了一半,胤礽又退了回来,将小玉瓶丢到床上: “这本来是保成给汗阿玛的惊喜,现在,哼!” 胤礽又冷哼一声,然后让梁九功给自个备撵: “孤要去跟乌库妈妈睡,今夜不回来,让汗阿玛好好睡在他的乾清宫吧!” 说完,胤礽留给康熙一个背影,迈着小短腿出去了。 康熙看着胤礽的背影消失,又看看小玉瓶,忍不住捂住脸: “这叫什么事儿?!” 臭小子气性大。 自己要是方才顺毛捋捋,这是不是没这桩事儿了? 可是康熙也不敢拦,别看胤礽人小小的,生起气来也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呢。 没看梁九功第一次没看康熙眼色就去办事儿了? 而乾清宫外的胤礽,也是不由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脸颊,咬了咬唇。 是回到小时候,又不是真幼崽。 竟然哭了。 好丢人啊。 15、第 15 章 夜深露重,太皇太后本来都要睡下了,却听到外头传来了动静,随即坐起身: “苏麻喇姑,你去瞧瞧怎么了?” 太皇太后即使心疾痊愈后,也依旧注意保养,还保持着老年人的养生作息,这会儿不由打了一个哈欠。 苏麻喇姑伺候太皇太后拥着被,靠在了大迎枕上,这才抄着手朝门外走去。 太皇太后等了一会儿,没见动静平息,反而越来越大了,不由心中纳罕。 谁这么大的胆子,竟然夜闯慈宁宫。 没多久,一个小团子像一只飞射出来的皮球一样,自门外弹了进来,冲到了太皇太后的床前,小奶音委委屈屈的拉着钩子似的: “乌库妈妈,汗阿玛欺负保成!” “有乌库妈妈在,保成不怕。” 太皇太后一见是胤礽,连忙坐直了身子,摸了摸胤礽的手,热乎的。 太皇太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好端端的,太子漏夜出行,怎么就跟了你一个?” 太皇太后皱着眉,看着胤礽身后的萦絮,萦絮连忙跪下来答话: “回太皇太后的话,是,是太子爷不许旁人跟着。说是,说是太兴师动众了。” 胤礽哪怕生气,也不像寻常孩子那样闹的人尽皆知,让太皇太后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太皇太后听了这话,轻柔的拍一拍正趴在自己怀里的胤礽,口吻温和: “我们保成向来是个讲理的,能让保成气成这个样子,这回可是皇上说了什么?” 胤礽气呼呼的将自己炼制了恢复视力的丹药,想要给康熙惊喜,结果反而被康熙自己先摸到了的事儿说了一通,随后还闷闷道: “汗阿玛还说,乾清宫是他的,保成的东西不是保成的东西!总之,保成不要住汗阿玛的乾清宫了!保成不喜欢汗阿玛了!” 胤礽义愤填膺的说着,情绪激烈时,婴儿肥的双颊还不由狠狠颤了两下,看上去很好捏的样子。 太皇太后摩挲了一下指尖,忍住了捏一把的欲望,这才和生气的胤礽一起谴责康熙: “这个玄烨,太不像话!连小孩子的东西都抢,保成别气,乌库妈妈明个就说说他!” 胤礽听了太皇太后的话,连连点头: “乌库妈妈最好啦!” 太皇太后脸上浮起慈祥的笑容,招呼苏麻喇姑过来: “给太子更衣,今个太子和我睡。他小人家家的,能撑到这时候,也是不易了。” 太皇太后话音刚落,胤礽不由打了一个哈欠,一双杏眼顿时蒙上了一层浅浅的雾气,看上去无辜又可爱。 太皇太后的心瞬间都化了。 随后,太皇太后轻轻拍着胤礽入睡,小孩子正在长身体,总是觉多,没一会儿胤礽就扯起小呼,太皇太后这才小心翼翼的戳了戳胤礽的小脸。 胤礽在睡梦中咕哝了两声,随后猫儿似的蜷曲了身子,睡的更沉了。 太皇太后不由笑了笑: “玄烨也是的,那么大人,偏喜欢和孩子计较。” “皇上也在格格您这儿,不也是个孩子?” 苏麻喇姑和太皇太后素来亲厚,这番打趣的话让太皇太后也不由笑着摇头: “罢了罢了,他们父子俩,这怕是有的是官司叫我去断呢!不过,这回啊,我站小保成。瞧瞧孩子都委屈成什么样子了。” 太皇太后想起方才胤礽冲进来时,小脸煞白,眉头紧拧的模样,就心疼极了。 苏麻喇姑含笑不语,只是看着在床上睡的香甜的胤礽眼神更加柔和。 “奴才再熄两盏灯,格格也睡吧。” …… 翌日,和煦的春风信步穿入殿中,太皇太后正与胤礽坐在桌前用着早膳。 “今个这一顿,倒是让我想起了当初还在草原上的日子。草原上的人们总是会在春季来临之际挖野菜,吃野菜,来了宫里我倒是有几十年没有尝过了。” 太皇太后一边说着,一边回味似的又吃了一只荠菜小馄饨。 胤礽的用餐礼仪是刻在骨子里的好,这会儿听到太皇太后的话,也是一笑: “乌库妈妈,这些野菜不但好吃,也颇有几分助益功效的。这荠菜馄饨乌库妈妈更要多吃,保成没看错的话,乌库妈妈这两日应是穿不上往日的鞋子了吧?” 太皇太后有些愕然: “保成竟然连这个都知道?” 太皇太后醒的早,她起身的时候胤礽还没有醒,自然是没有想到胤礽连自己这几日的不便都清清楚楚。 胤礽抬手摸了摸太皇太后的脸颊: “乌库妈妈的脸比几日前要圆润了不少呢。” 苏麻喇姑也盯着太皇太后看了看,随后忙道: “是奴才失察,未曾发现。” 胤礽摆了摆手: “苏麻喇姑整日陪着乌库妈妈,自然不易察觉,保成没有日日见到乌库妈妈,这才可以看出来的。” 胤礽这话让苏麻喇姑的内疚稍稍减轻,随后胤礽看着太皇太后弯了弯眸子: “乌库妈妈可是许久没有请太医来请平安脉了?” 太皇太后迟疑着点了点头,心疾这么多年,她已经都不耐烦看到太医们的老脸了。 “也不是什么大事,乌库妈妈不要急,想来是乌库妈妈近日饮食上未曾注意的缘故,保成陪乌库妈妈一段时间就好啦。” 其实太皇太后身体浮肿,应该是老年人味觉减退,所以不自觉摄入的盐量过多的原因。 “荠菜有消肿利湿之效,乌库妈妈放心吃吧。” 胤礽说完,自己也啊呜啊呜的大口吃了起来,太皇太后看着胤礽吃的香甜,也觉得下饭,一下子吃撑了。 吃过早膳后,太皇太后照旧准备去佛堂礼佛,皇太后也掐着点来了,看到胤礽在这里眼中多了几分好奇,但却没有询问。 皇太后之所以可以有如今与康熙“母子相得”的情谊,全在皇太后从不会乱说话。 “给皇玛嬷请安。” 胤礽规规矩矩给皇太后行了一个礼,皇太后一直没有孩子,这会儿自然见猎心喜,直接拉上了胤礽肉乎乎的小手: “哎,哎,保成真是长大了!手倒是挺热乎的,看来下面人伺候的不错。” 胤礽对于皇太后突如其来的热情有些应对不来,太皇太后见此却没有多说,反而微微颔首示意胤礽亲近皇太后。 胤礽犹豫了一秒,随后投入了皇太后的怀里: “皇玛嬷也暖暖的,还香香的。” 皇太后身上带着一种自然的幽香,与檀香的味道融合,轻嗅之下,只觉得心间微暖。 皇太后抱着怀里软乎乎的小太子,几乎都不会用手脚了,看着太皇太后摇头失笑: “当初的玄烨你也是抱过的,怎么现在都要僵成一块木头了?” 皇太后浑身僵硬,委屈的看向太皇太后: “太后,这都多少年了,我这不是怕弄疼保成嘛!” 胤礽这会儿机灵的抱住了皇太后的脖子: “不会呦,皇玛嬷抱着软软的,比……汗阿玛还舒服!” 因为胤礽这一句话,皇太后稀罕的一早上没有舍得把胤礽放下来。 等做完了早课,本来要回宫的皇太后,看着眨巴着眼睛看着自己的胤礽,皇太后索性顶着太皇太后诧异的目光,厚着脸皮陪太皇太后一起用午膳了。 太皇太后心中暗笑,也没有点破。 今个的午膳是胤礽叫的,早膳吃的野菜较为素淡,所以午膳胤礽选择了更丰盛些的。 “乌库妈妈,皇玛嬷,这道清蒸鳜鱼乃是春季不可不吃的好东西,您们快尝尝!” 桃花时节,鳜鱼正肥。 御膳房精心烹调的鲜美酱汁与鲜嫩的鱼肉融合,鱼肉细嫩,酱汁浓郁,轻轻抿一口便在口中融化了。 太皇太后看着胤礽小大人似的碎碎念的模样,不由笑着问胤礽: “保成啊,不知这鳜鱼可还有什么说法?” “有呀有呀,皇玛嬷今日脸色有些灰暗,这鳜鱼正有养肤之效,皇玛嬷要多多吃啊。” 皇太后一愣,随后下意识的摸了摸脸颊,嗫喏道: “我都是做玛嬷的人了,这张皮子好坏与否也不打紧。” 胤礽听了这话,放下了筷子,扯了扯皇太后的袖子: “皇玛嬷说什么呢,太医们看诊都要望闻问切,其中望排第一,所以人的皮肤精神状况也是很重要的!不为别人,皇玛嬷也要为自己呀!” 胤礽小嘴叭叭,能说的厉害,可就是这寥寥数语,却让皇太后那颗已经封死的心,被撬开了一条缝隙,透过一缕微光。 “为了自己……” 皇太后喃喃着,太皇太后示意苏麻喇姑给皇太后夹了一块鱼腩,缓缓道: “保成今日不说,我都快忘记了当初在草原上见到娜仁的模样了,我可隐约记得,当初娜仁也是个爱俏的小丫头。” “姑奶奶!” 皇太后没忍住,唤了一声,随后抿了抿唇,悄悄看了胤礽一眼,低声道: “娜仁知道了,那以后,我会经常过来叨扰,太后别嫌我烦。” 太皇太后自然不会,这一顿饭的氛围很是轻松,以往谨慎惯了的皇太后今日难得松了一口气,太皇太后看了也觉得舒心。 终究是,她对不住娜仁。 一晃已是半月后,胤礽身上略显厚重的春装已经渐渐变得单薄,他在慈宁宫也愈发如鱼得水,乐不思蜀。 而乾清宫内,自从胤礽走后,愈发冷清的像一座冰宫。 康熙拿着折子,貌似不经意的问了一句: “今天,太子还没有回来吗?” “没呢,奴才还听说,太子爷现在已经是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的心尖尖了!” 康熙:??? 16、第 16 章 继太子离开乾清宫的第十五天零六个时辰后,康熙终于忍不住了,他丢下了手中的折子,朝慈宁宫而去。 这半月来,康熙不是没有去过慈宁宫,但每回都被挡了回来。 个中缘由包括且不限于太皇太后歇下了/去礼佛了/去御花园了/喂鱼去了等等各种离谱的答复。 康熙能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吗?不,他清楚明白的知道,这都是保成那个臭小子撺掇的! 可是康熙还真不敢硬来,前头才把小太子惹炸毛了,康熙要是来硬的,得,没个一年半载,怕是连小太子的毛都别想摸到一根了。 “梁九功啊,你去,让人去御花园,花房,湖边……这些地方都看着,朕今个不信朕还进不了慈宁宫的大门了!” 梁九功:。 “遮……” 多棒啊,堂堂皇上进不了自己皇玛嬷的宫门,还见不上自己的太子。 梁九功犹犹豫豫的应了后,出门看了看晴朗的蓝天,不由叹息一声。 皇上啊皇上,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康熙大步流星的走到慈宁宫外,一步衰,两步竭,等康熙慢吞吞的走到慈宁宫宫门外时,听到禁鞭声的苏麻喇姑却是已经候在那里了。 “朕来看看皇玛嬷和皇额娘!朕让人阖宫上下都瞧过了,今个皇玛嬷哪里都没有去,这会儿快要用午膳,皇玛嬷不会午歇,还请苏麻喇姑通禀!” 康熙是有备而来,苏麻喇姑愣了愣,随后忙躬身道: “奴才正是来请皇上入内的。” 康熙一下子哽住了。 合着他做那么多准备,其实也没什么卵用? 康熙有些郁闷,但随后又高兴起来。 看来是保成气消了。 那么大点人儿,气性倒是大! 康熙一面想着,一面走进了正殿,里头太皇太后和皇太后正一人一边的坐在罗汉床上说着话。 康熙一进去,就不由眨了眨眼睛,有些不敢相信的放轻了声音: “皇玛嬷,皇额娘,多日不见,您二位和以往似乎有些大不同了。” 康熙这话是保守了,岂止是大不同,只看两人的精气神,说是和往日判若两人也是可以的! 今日太皇太后与皇太后着丹色、缃色服饰,发间配点翠红宝石云簪,只坐在那里自有那端庄华贵的气度由内而外的散发出来。 皇太后往日沉默寡言,今日却是落落大方的冲着康熙颔首轻笑,一双眼睛都似乎多了几分少女的晶灿光芒。 再看太皇太后,那丹色的春衫灼灼耀目,乌发高高挽起,凝眉抬眼间自有一种特殊的英气,令人望而生畏。 “这个啊……说起来,我还要感谢玄烨呢。” 太皇太后笑吟吟的说着,眼尾那自然而然带起的鱼尾纹轻轻晃动,却不减风采。 康熙懵了一瞬: “谢朕?朕什么都没有做……” 太皇太后索性道: “那不是保成在你那儿住不下去了,才到我这儿来?若非是保成来过,我还不知道你往日在乾清宫过的什么神仙日子呢!” 太皇太后的话,让康熙只觉得当胸一箭: 皇玛嬷,这可太扎心了! 可是这会儿看着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那精神抖擞的模样,康熙只用舌尖舔了舔自己唇角的燎泡,关于这件事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闷闷道: “对了,怎么不见保成?” “保成去西苑采桃花了,保成说桃花有美容养颜之效,要给我们炼制些保养容颜的丹药。 他小人家家的,知道的倒是挺多。再者,保成还小,总是拘在我们这下老家伙跟前怎么能行?” “皇玛嬷,不老!” 康熙看着太皇太后精神矍铄的模样,总觉得老的应该是他。 他心老! 而康熙也终于明白今个太皇太后为何能让自个进来,原来是保成那臭小子不在啊! 这才短短半个月,保成就彻彻底底让皇玛嬷倒戈了,康熙只觉得心里酸溜溜的。 “玄烨啊,你前朝事忙,这会儿也快到午膳时候了,保成也快回来了,那我就不留……” 太皇太后话还没说完,康熙便义正言辞道: “朕想着这半月来都没有来给您请安,今个特意拨出半日来陪您。” 康熙将那个特意咬的颇重,太皇太后一听就乐了: “我倒是无妨,只是保成要是回来看到玄烨你在这儿,怕是有要生气了。” “他不会!” “乌库妈妈,皇玛嬷!保成回来啦!” 人未到,声先至,胤礽活泼清脆的声音打外头传来,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听到声音后,未语先笑。 康熙也暗戳戳调整了一下姿势,作出一幅喝茶的模样,实际上眼睛却是看向门口。 “保成今天采了好多的桃花,还可以给您们做桃花羹吃……” 胤礽一跨过门槛,一眼就看到一个高山一样的背影杵在那里,顿时刹住步子。 “给汗阿玛请安。” 胤礽上前规规矩矩的给康熙行礼,康熙看着胤礽那挑不出一丁点错处的礼,心里万般不是滋味。 见多了保成在自己面前无所顾忌的模样,现在这般情态,这不是戳自己心窝子? 胤礽行了礼就要走,却不想康熙直接俯身将胤礽抱了起来,在手里颠了颠。 “没瘦,挺好。” 康熙干巴巴的说了一句,随后放下了胤礽。 胤礽第一时间没有挣扎,之后再挣扎就显得小气了,索性康熙也没有得寸进尺。 “谢汗阿玛关心,保成很好。” 随后,父子二人相顾无言。 太皇太后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别看她打趣康熙时一派轻松,可也是不忍康熙和胤礽闹的不合。 偏偏胤礽小人家家,却颇有主意,是以太皇太后只能旁敲侧击,让康熙想法子了。 解铃还需系铃人嘛! “咳,午膳时候到了,保成,咱们午膳用什么?” 太皇太后打破了尴尬的气氛,胤礽立刻站起来道: “乌库妈妈稍后,保成让人拿了桃花去做桃花羹,等咱们用过午膳吃正好。 前日下了一场雨,御膳房进了一批香蕈,保成让炖了一大锅的小鸡炖香蕈,炖出来的鸡肉多汁软烂,香而不柴。 菜的话,要个地三鲜,福禄虾球,红油笋丝……最后,再加个炒个苦瓜酿肉吧。” 胤礽都眼睛在康熙脸上转了一圈,慢吞吞的说着。 太皇太后却是眉开眼笑: “苦瓜啊,这是个下火菜,保成好端端的怎么点这个?” 康熙听了这话,顿时眼睛一亮,看向胤礽,胤礽绷着奶白的小脸,不看康熙只说: “天气渐热,保成只是想要防患于未然呀。” 康熙眼中的光芒消失,盯着胤礽看了看,随后低下了头,去仔细看着自己端着的茶杯了。 好像,下一刻他能从这茶杯上看出花来似的。 苏麻喇姑领人摆了膳,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依次落座,随后康熙在太皇太后的下首坐下,胤礽眼睛一瞟,就准备去皇太后身边的位置,康熙轻咳一声,梁九功颇有眼色的上前道: “哎呦,这椅子垫怎么都脱线了?来人,还不把这撤下去,别碍了主子的眼!” 太皇太后看了梁九功一眼,没吱声,而后便只剩下和康熙挨着的位置了。 胤礽绷着小脸,慢吞吞的爬上去坐好,乖乖等太皇太后动了这才拿起筷子准备动手。 太皇太后听胤礽方才说起小鸡炖香蕈,已经都口舌生津,这会儿第一个让苏麻喇姑给自己盛的便是这个。 柔嫩的香蕈像是自己会滑入喉间似的,裹挟着香浓的鸡汤,轻轻一咬,浓郁的鸡汤与香蕈的味道便充斥了口腔。 这锅小鸡炖香蕈是御膳房一早上就文火慢炖出来的,鸡肉轻轻一抿便在唇齿见化开,是极适合太皇太后食用的。 “好鲜的鸡汤,好滑的香蕈啊!往日御膳房可没有这么合我心意过!” 太皇太后赞不绝口,皇太后则是对胤礽点的福禄虾球很是喜欢,柔软的丝瓜中两个虾子蜷缩在里面,一口下去丝瓜的软糯与虾子的鲜甜的双重享受便在味蕾之上绽放,更不必提那咸咸甜甜的酱汁了。 皇太后很是喜欢那一口呢。 胤礽习惯吃饭前先喝汤,这会儿正享受着鲜美浓郁的鸡汤,哪怕是康熙杵在他身边也无法影响胤礽享受美食的好心情。 “呐,保成,你特意点的苦瓜酿肉。” 康熙亲自给胤礽加了一块苦瓜酿肉过来,很是关切道: “你人小,天气热起来更该防患于未然。” 胤礽:“……” 太皇太后也是差点被呛住,看看康熙,又看看胤礽,一时不知自己该气还是该笑。 胤礽盯着康熙,动作慢吞吞的将苦瓜酿肉塞到嘴里,一下一下的嚼着,只是眼神有些过于凶狠。 康熙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但是也说不上来,随后索性又双叒给胤礽加了几颗苦瓜酿肉。 太皇太后/皇太后/胤礽:“……” “保成,你快多吃点。” 康熙温和的催促着,这一顿饭用的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那叫一个艰难。 顾忌康熙的面子不能笑出来,也很是艰难了。 等吃过午膳,胤礽直接硬邦邦的对太皇太后说: “乌库妈妈,保成这个桃花羹要用新法子做,方才没有给御膳房交代清楚,保成要出去一趟!” 太皇太后用帕子将自己憋笑忍出来的泪花拭去,点点头: “好,好孩子,去吧去吧。” 胤礽直接一溜烟跑了,康熙叫都来不及。 康熙不由撇了撇嘴: “遛的倒是挺快,朕哪里有那么吓人了?” 康熙一回头,就对上了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两双异样炯炯有神的眼睛。 “……您二位有话要说?” 康熙憋了半天,率先开口。 17、第 17 章 太皇太后欲言又止的看着康熙,终究没忍住开口问道: “玄烨啊,你是真不知道保成那苦瓜酿肉是给谁点的?” 康熙闻言低下头,装出漫不经心的样子: “左右不会是朕,那臭小子可还生朕的气,打他方才一进殿,对着朕连个笑模样都没有!” 太皇太后:“……” “你往日也是个聪慧的,怎么关键时候就关心则乱了呢?你自个对着镜子好好看看,看看到底谁最需要下火!” 太皇太后索性让苏麻喇姑给康熙拿了一面西洋镜过来,康熙碰了碰自己嘴角的燎泡,闷声闷气道: “这也不能说明什么,皇玛嬷,您瞧瞧保成进屋后可有正眼看过朕?” 太皇太后听了康熙的话,气呼呼的瞪了康熙一眼: “怎么,你还要保成给你低头认错?那日保成过来的事儿我都知道了! 你这么大一个人去翻人家小娃娃的东西,完了还要保成给你低头?你有那个脸面?” “朕,朕……” 康熙一时语塞,随后像是泄了一口气似的,整个人的身子也没有那么挺拔了。 “那,那朕是皇上,又是阿玛,难不成还能让朕给,给保成低头道歉?” 康熙弱弱的说着,太皇太后眼刀子飞了过去,也绷着脸道: “那这事儿我也管不着了,保成在你眼皮子下长大,他的性子你也知道,你就和保成好好拧巴吧!” 一个两个都是要强的性子,玄烨要面子,保成要诚意,太皇太后哪个都说不服,还是让他们自个折腾去吧。 “总之,保成在我这儿挺好的,只要保成不自个开口要回去,那就一直住下去!” 康熙听着这话,幽幽的看向太皇太后,语气都掺杂了几分怨气: “是啊,您是真的好,有保成给您食疗调养,还给您做美容养颜的汤羹……” 康熙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太皇太后差点没有憋住一口茶喷了出来。 “停停停,你这是跟谁学的?” 太皇太后那叫一个瞠目结舌,康熙抹了把脸,挽尊道: “保成最吃这一套。” 太皇太后气笑了: “那你刚刚怎么不用用?” 康熙顿住,耳根赤红: “那不是,没来得及……” 康熙本来还想私下里和胤礽说说话来着,没想到一用过午膳,胤礽就跟兔子似的的跑走了。 太皇太后是气也不是,乐也不是,当下只摆摆手: “得得得,我不吃这套,你去给保成使吧!恁大的人,啧……” “好,那朕等保成回来。” 太皇太后这下没话说了,皇太后却是温温柔柔的说道: “只怕,保成知道皇上在这儿要磨磨蹭蹭不愿回来了。” 康熙:??? 康熙差点想要不雅的掏掏耳朵了。 这是他那位性子温吞如水的嫡额娘能说出来的话? 这种暗搓搓赶人的话,真的是皇额娘能说出口的吗? 皇太后对上康熙震惊的眼神,微微一笑,解释道: “御膳房烟熏火燎的,保成年岁小,吸多了烟尘会咳嗽的。” 康熙:那朕走? 康熙觉得自己这位皇额娘是什么都没有说,又像是什么都说了。 皇太后说完这话,又开始盘起了手腕上的佛珠,那叫一个宝相庄严,活佛在世。 仿佛刚才暗示康熙趁早滚蛋,不要耽搁胤礽回来的人不存在似的。 康熙:“……” 半月! 这才半月! 保成就把皇玛嬷和皇额娘都忽悠走了,他若是迟点把保成接回乾清宫,那岂不是整个后宫都要是那臭小子的了? 太皇太后也想到了这一点,看了看康熙,开口道: “那皇上你看……” “朕走,朕走,朕这就走!” 康熙气呼呼的打了帘子冲了出去,太皇太后摇了摇头: “恁大的人了,还是这幅风风火火的模样。” 皇太后缓慢的拨了一下佛珠,含笑道: “皇上也是心里头着急。” 太皇太后微微颔首,瞥了皇太后一眼: “娜仁啊,你今日倒是和以往大不一样了。” 皇太后唇角笑容一顿,看着太皇太后,低声问: “您是说……” 太皇太后摆了摆手: “你这孩子,我又不是问罪。我只是觉得你今日胆子便大了些,这样很好。 玄烨是个纯孝的,你是他嫡额娘,有什么话不能说?我就怕我百年之后,你往日的温吞性子,在这深宫可要如何是好?” 当年董鄂氏来势汹汹,娜仁才从草原入宫便被吓着了,后面福临又有意废后,让那个活泼爱美的小姑娘一点点收敛了自己的棱角,变成一个胆小怯懦,事事不敢争先的女子。 太皇太后看在眼里,痛在心里。 皇太后闻言微低了头,轻轻道: “太后必定长命无疆,这种话莫要再说了。方才,我,就是怕保成在外头热到了。我还以为是我碍了太后的打算……” 太皇太后想起方才饭桌上康熙那不争气的举动,冷哼了一声: “我能有什么打算,就是有,对那种榆木疙瘩有用?” 皇太后想起康熙方才关心则乱的模样,也是不由抿唇一笑,声音带了一丝嗔意: “我也没想到,太后今日竟然不替皇上和保成说和了。” 太皇太后老神在在的耷拉着眼皮,摇摇头: “说和?说和什么?我看现在这样正好。” 皇太后听了太皇太后的话,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太皇太后反问她一句: “依你看,玄烨和保成的性子如何?” 皇太后仔细思忖,斟酌道: “皇上少而登基,骨子里是有一股子傲气在,且皇上如今亲政日久,帝王之威,莫测高深。 保成呱呱落地,便是我大清太子,皇上隆宠,虽是打锦绣堆里养出来的,却隐约可见日后阳煦山立之风。” 皇太后对康熙和胤礽评价都是极高,但说到最后,皇太后顿了顿,补了一句: “但保成如今虽年幼,我却瞧着也是有些傲骨的。” 太皇太后听到这里,方哼了一声: “可不是,父子俩不愧是血脉同宗,一个比一个傲气!可玄烨是皇上,他傲气与否并不影响什么。 可是保成不同,如今我还在,保成受了委屈还能寻我,若我不在呢?” 太皇太后一针见血的说着,如水的眸子变得深沉: “如今,保成年幼,即便有些事有些出格,也可以称得上一句童言无忌。 玄烨已立保成为太子,将来我大清的江山也会在他们父子手中承继,这里面有的是需要磨合的。 与其等到保成长大,倒不如从现在开始。我希望他们父子同心,共铸我大清百年基业。” 太皇太后一字一顿的说着,皇太后听完后只觉得有些茫然,太皇太后见此收了自己通身的气势,还想素日那样和蔼温良: “总之,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这事儿啊,我自有打算,你没看玄烨自个逗坐不住了?” 皇太后点了点头,定下心,又开始颇有韵律感的拨动佛珠。 “吧嗒吧嗒——” 清脆的佛珠碰撞声在安静的慈宁宫格外清晰,直听得人万念俱寂,心无杂陈。 “乌库妈妈,皇玛嬷!保成回来啦!” 胤礽小腿抡的飞快,不等苏麻喇姑将他从高高的门槛处抱过来就自个翻了过去。 胤礽今日穿着一身清爽的霁色丝绸长袍,外罩一层霜色银丝暗绣竹叶的马褂,配上一身奶白的皮子看着别提多讨人喜欢了。 胤礽的动静一传进来,太皇太后也不念佛经了,皇太后也停下拨动佛珠的动作,齐刷刷的朝门口看去。 “保成回来啦,桃花羹可是做好了?我都闻到香味了。” “保成快来做,可是热到了?这会儿正是日头高的时候,那桃花羹什么时候吃都可以,若是让保成中了暑气可如何是好?” 说话间,苏麻喇姑已经取了绞好的帕子过来,胤礽小脸被热的红扑扑的,用温帕子擦了后方觉得舒服了些,这才一一回答二人的方才的话: “乌库妈妈,保成不热的,桃花羹凉了就不好喝了所以保成跑回来的! 皇玛嬷,桃花羹的桃花最重要的就是新鲜,所以不能耽搁,保成有注意,不会中了暑气的!” “瞧着嘴巴利索的,我看把保成放在天桥底下说书都使得!” 太皇太后哈哈大笑,打趣的说着,皇太后也凑趣道: “是极是极,我们保成生的好,嘴巴甜,定能赚的许多的银钱!” “乌库妈妈,皇玛嬷!桃花羹要凉啦!” “好好好,快让我们尝尝看。” “保成的一番心意,皇玛嬷定不会辜负。” 说话间,萦絮已经打开了膳盒,一股子甜甜的,清淡的芳香便扑鼻而来。 太皇太后的宫里时常点着檀香,但桃花羹的味道却与之并不冲突。 檀香的木质感与桃花特有的植物清香融合,冷淡的木质香气被清甜冲淡,馥郁的桃花也随之得到了升华。 只嗅其味,太皇太后便顿了几息,随后缓缓吐出了一个字。 “好。” 晶莹微透,别具胶质的红色汤羹上漂浮着数朵新鲜桃花,如落花流水,雅韵非凡。 随后,太皇太后与皇太后不舍的将其缓缓喝下,顿时觉得齿颊留香,芬芳的桃花香气都仿佛氤氲在了自己的身周。 皇太后本来正安然坐着,但没过多久立刻站了起来: “太后,我,我先走一步了!” 太皇太后有些不解,但随后看到皇太后不住的看着胤礽,一幅难以启齿的模样,突然顿悟了。 “好,你快去吧。” 等皇太后走后,胤礽有些担忧的问道: “乌库妈妈,皇玛嬷可是喝了桃花羹身子不舒服?” “并非如此,保成不必担心,方才乌库妈妈也喝了的,娜仁是另有要事的。” 胤礽面上点点头,心里琢磨了一下,随后忽然嗅到一股淡淡血腥味。 胤礽突然有些明白,而这事儿也并非他可以擅自出言的,是以胤礽暗暗将桃花丹的活血通络打上了“神效”的标记。 翌日,皇太后一大早就来了慈宁宫,正正好是赶在早膳之前。 皇太后也不是一个人来的,等胤礽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一个脸颊生的两团红晕,眉眼深邃艳丽的女子。 “博尔济吉特娘娘。” 胤礽将那拗口的名字念的很是顺畅,博尔济吉特庶妃虽无位分,却也享嫔位份例,是以胤礽叫一声娘娘也算合适。 博尔济吉特庶妃见到胤礽在这里,也大大方方道: “臣妾请太子爷安!” 太皇太后看到眼前的一幕,奇怪的看了皇太后一眼: “今个又不是十五,你这是唱的哪出?” 皇太后还没有说话,博尔济吉特庶妃就爽利道: “太皇太后,太后让臣妾来向您讨一剂治疗月事不畅良药!” 太皇太后:“……” 眼疾手快捂住胤礽耳朵的皇太后:“……” 被捂了耳朵心里也明镜似的的胤礽:“……” 18、第 18 章 太皇太后不由皱了皱眉,看了胤礽一眼: “嘴里没个把门的,保成还在这儿呢!” 博尔济吉特庶妃摆摆手: “太子爷才几岁,哪里懂这些?” 胤礽乌溜溜的眼睛在博尔济吉特庶妃身上打了一个转,小声道: “医书上说,月水不通,气血闭塞为之根。气血闭塞,乃风冷入体所至,是以……” 胤礽缓缓的说着,他顿了顿问博尔济吉特庶妃: “博尔济吉特娘娘是早年受过寒气吗?” “……” 博尔济吉特庶妃傻眼了,她求救一样的看向太皇太后,磕磕绊绊道: “保,保成他真懂啊!” 太皇太后也是一时无言,随后索性直接放手: “不然呢?那方子还是保成给的!” 博尔济吉特庶妃缩了缩脖子,小声嘀咕: “可是太子爷才几岁,怎么,怎么就懂这么多了?长生天在上,我这般大的时候,还在额涅跟前讨糖吃呢!” “其其格!” 太皇太后急急呵斥了一声,博尔济吉特庶妃缓了缓才后知后觉的想起自己面前的小太子,还是个生而没娘的孩子。 博尔济吉特庶妃歉疚的站起来,福了福身: “太子爷,是其其格失言了。” 胤礽摇了摇头,好奇的问博尔济吉特庶妃: “额娘给的糖果会很好吃吗?” 胤礽的问话很简单且普通,太皇太后却没来由的觉得心头一酸,博尔济吉特庶妃想了想道: “好吃的吧,那时候额涅不许我多吃,撒娇卖痴哄来的糖果当然好吃了。” 胤礽略一思忖,方点点头: “原来如此,对了,博尔济吉特娘娘,你还没有回答保成的话呀。” 博尔济吉特庶妃看看太皇太后,又看看皇太后,结果二人没有一个接她眼色的,低头喝茶的喝茶,闭目拨佛珠的拨佛珠,反正就是不看博尔济吉特庶妃。 博尔济吉特庶妃只得咽了咽口水,低声道: “是这么回事儿,三年前我去了西苑滑冰,结果冰层没有完全凝固,寒冬腊月的掉进冰湖里,偏偏我身边也没有个会水。 后头虽然有幸没有丢了小命,可也是在每回来,来那事儿的时候,疼痛难忍。” 博尔济吉特庶妃说完不由红了脸,虽然太子爷才三岁,可也是个小爷了! 胤礽倒是没有表现的如何不同,那数百年的眼界让这些在女子们眼中羞于启齿的事儿对他来说不过稀松平常。 “果然如此,那博尔济吉特娘娘一会儿可以喝一碗保成让人准备的桃花羹试试。” 大概是胤礽表现的实在平常,博尔济吉特庶妃也缓缓松了心弦,冲着胤礽笑了笑。 今日的早膳依旧是胤礽为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点的,兼具美味的同时,又有养生的奇效。 博尔济吉特庶妃对于里头的八珍鸡那叫一个赞不绝口,鸡肉呈玉白之色,整鸡蜷窝在青花瓷盘之中,零星几点枸杞落在上面,白玉晕红,美不胜收。 宫人将桎梏鸡腹的牙签去掉后,其中的八珍——干贝、春笋、虾子、香蕈、松子等八种被特殊酱料烹调过食材“啵”的一声,泄了出来,芳香满室。 “这八珍是保成根据乌库妈妈的身体特意改过的,都是温补身子的。” 这些时日,太皇太后一直都有乖乖吃饭,脸色也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已经可以转为少些油盐的蒸制菜品了。 等一顿早膳用完,博尔济吉特庶妃嗅着空气中残余的饭菜香味,对太皇太后发自内心道: “您这过的可真是神仙日子啊,难怪臣妾看着都觉得您气色红润,宛若少女!” 太皇太后听了这话也只是嗔了博尔济吉特庶妃一眼: “你倒是会说话!” 说着话,太皇太后看到萦絮的身影,脸上突然多了几分期待: “来了!” 薄红清透的桃花羹在碗中轻轻一荡,一股子淡淡的幽香便扑面而来。 博尔济吉特庶妃只觉得这香味沁人心脾,下意识的咽了一口口水,只是这会儿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都等着博尔济吉特庶妃的反应,于是这咽口水的声音便有些突兀。 博尔济吉特庶妃反应过来后,不由掩面羞道: “臣妾失仪了,都是这桃花羹太香了!” 太皇太后却没有笑话博尔济吉特庶妃,反而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这桃花羹服食后,便会体带桃花清香,犹如天生。” 博尔济吉特庶妃瞪大了眼睛,喃喃道: “长生天在上,这是真的存在的吗?” 若是如此,那那些香粉岂不是没有用武之地了。 太皇太后只笑笑道: “自然存在,不过若只服食一次,应是可以保持三日。” 但若是服食一整颗桃花丸会不会让桃花体香真正经久不散,太皇太后也不知。 不过,以桃花丹的神效,谁也不敢吃掉一整颗。 血流成河,也挺害怕的。 “天,三日。” 博尔济吉特庶妃仍然震惊无比,寻常香粉至多留香数个时辰,且和天然香气比起来多了几分呆板愚笨,哪里比得上花朵清香灵秀? 博尔济吉特庶妃几乎带着一种虔诚的心态,小口小口,珍惜无比的将一小碗桃花羹喝下。 旋即,皇太后睁开眼道: “去侧殿更衣吧。” 博尔济吉特庶妃一脸茫然的看着皇太后: “臣妾不觉得需要……” 博尔济吉特庶妃后知后觉的明白皇太后的意思,但是心里还在嘀咕。 怎么会那么快了? 自己那次不是痛的死去活来? 将信将疑的博尔济吉特庶妃让宫人扶着自己去了侧殿。 太皇太后这会儿心情很好,她笑眯眯的看着胤礽: “保成真厉害!” 胤礽托着肉乎乎的包子脸,皱着眉叹了一口气。 是挺厉害的。 能让人无痛大姨妈+长效香水是挺厉害的。 可是……乌库妈妈还记得他一开始想要研究的养颜丹吗? 技术树无形被点歪了。 “保成啊,你这个桃花丹做的可费劲?” 太皇太后已经知道桃花羹里最重要的一味主要材料就是桃花丹的粉末了。 鉴于驱寒神丹的威力,胤礽没敢一整颗让太皇太后吃掉,所以只取了粉末,没想到歪打正着! 胤礽茫茫然回神,立即道: “不是很费劲。” 就是,吃几朵桃花的事儿。 太皇太后“唔”了一声,慢吞吞道: “那一枚桃花丹应该可以助益数人吧?” 胤礽点点头: “乌库妈妈想要吗?保成可以给乌库妈妈多多的桃花丹!” 太皇太后失笑摇头: “你这孩子,也忒大方了!我是想着,这桃花丹对女子助益极大,想来后宫妃嫔们会需要的。” 身为女子,才懂女子的苦。 “若是保成愿意,乌库妈妈可以做主,让她们来买,保成想要什么,让她们准备什么!” 太皇太后一眼便看出了这桃花丹背后的作用,胤礽听后也是眼前一亮: “银子!” “保成要银子!” “还有,乌库妈妈,这桃花丹应该不知后宫的娘娘们需要吧?宫外的命妇,平民百姓也是需要的吧?” 痛经,从来不是个例。 也就是胤礽如今年岁小,太皇太后愿意和他说两句,但那寥寥数语,也足够胤礽了解到女子们苦痛经久矣的现实。 太皇太后也是一怔,轻轻道: “是我年纪大了,眼界也狭隘了。这哪里是后宫之事,这该是天下之事才对。” 太皇太后这般想着,随后有些歉疚的看着胤礽: “若是如此,那需要非常辛苦保成了。” 太皇太后将非常两个字咬的极重,胤礽也明白,但他更明白这件事对所有人的助益。 胤礽点点头: “保成可以的,再说……汗阿玛不是缺银子,保成以前睡觉都听到汗阿玛说梦话时说没有银子啦。” 谁能想到,堂堂帝王,深夜呓语不是权利,不是美人。 而是。 “朕真的没有银子啦!” 简直使得听者落泪,闻者伤心啊! 太皇太后再次替康熙在胤礽这里的影响担心了一下,但随后想到小太子已经和他的汗阿玛住了这么久。 形象什么的,怕是早就崩了吧。 这件事是胤礽提出来的,不过胤礽还对太皇太后说,这事先不告诉汗阿玛。 他还生着气呢! 太皇太后自然没有不应的,随后便与皇太后咬起耳朵: “福全福晋去岁丧子,听说伤了身子。而且,福全福晋这两个孩子来的都不易……” 后头的话胤礽就有些听不清了,没过多久,博尔济吉特庶妃就从侧殿走了出来,直接冲着胤礽深深的拜了拜: “臣妾,谢过太子爷大恩!” 博尔济吉特庶妃说着,声音已经哽咽,皇太后也是叹息一声,随后直接道: “既然你知了其中的好处,那保成也没有白出力的。” “臣妾省得,臣妾宫里有一块未经雕琢的巴林石,给太子爷赏玩也是它的福气,臣妾稍后就让送来。” 巴林石,被誉为“天赐之石”,价值极为不菲! 博尔济吉特庶妃能拿出这样一块巴林石,也是当初入宫是家里给的讨好康熙的珍宝了。 现在用来感谢太子爷……嗯,也是没差。 但随后,胤礽小嘴一张: “保成要银子,不要别的!” 博尔济吉特庶妃一顿,看向太皇太后: “这……” 巴林石可是价值千金,非是金银俗物可比的。 但太皇太后却没有阻拦,只笑吟吟道: “保成喜欢银子你给银子就是了。” 博尔济吉特庶妃傻傻的看了看太皇太后: “……那成吧,那臣妾以后还来您这儿喝桃花羹?” 太皇太后有些嫌弃被扰了清静,但随后皇太后却冲着太皇太后摇了摇头,太皇太后这才撇了撇嘴: “来吧来吧。” 以后七日,博尔济吉特庶妃那叫一个一日不落,风雨无阻。 胤礽也没有闲着,日日在西苑的桃花林呆着——挑桃花。 无他,这“上品桃华”是需要胤礽一一检阅的。 而好的一点是,这片皇家桃林是被养的极好,“上品桃华”的出产率并不低。 但是碍于胤礽想要让天下女子都能用上桃花丹的雄心壮志,这片桃林是有些不够用了。 赶着新鲜,胤礽索性直接让侍卫守着这片桃林,不许外人进入,自个在桃林里一面选花,一面吃……啊不,炼丹。 小小一只团子,正从一棵桃树上跳下来,粉嫩的嘴巴里叼了一朵开的极好的粉色桃花,落地后,奶白的小脸立刻颤了颤,愈发显得玉雪可爱。 康熙虽然知道胤礽在后宫不知折腾什么,连侍卫都叫走了,但鉴于这小子气性实在有些大,所以康熙也未曾干预。 但是,康熙很是好奇啊! 儿子不见他,他得寻摸办法知道儿子的近况。 可是太皇太后的皇太后两人都向着胤礽,康熙想了想,当天翻了整日往慈宁宫钻的博尔济吉特庶妃的牌子。 可让康熙没想到的是,见了博尔济吉特庶妃后,康熙危机感立刻飙升。 无他,博尔济吉特庶妃简直像变了一个人。 能造成这样改变的,非胤礽莫属。 康熙见此,不由沉思。 在过些时日,这后宫,还是他的后宫吗? 19、第 19 章 翌日便是十五日,钮祜禄皇后难看的脸色即便是厚重的脂粉都无法掩饰,但她仍坚持在岗位之上——听后妃们的请安,酸言酸语。 “博尔济吉特庶妃可真是大不一样了!方才入内时,我恍惚以为是哪个神仙妃子降世呢!” 惠嫔笑吟吟的夸着,却是无形中将博尔济吉特庶妃捧了起来。 后妃们也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说道: “就是就是,我瞧着博尔济吉特庶妃今日只略施脂粉,这皮子便白嫩透亮,也不知用了什么好东西?” “是啊,昨个连皇上都在博尔济吉特庶妃那儿留宿……若是有什么好法子,大家姐妹一场,博尔济吉特庶妃总该不吝分享吧?” …… 惠嫔寥寥几句,便直接隐退了,她低头喝了一口茶水,笑看眼前这些你一言,我一语的对博尔济吉特庶妃攻讦。 钮祜禄皇后高坐上首,也不言不语,只是看着博尔济吉特庶妃红润中透着健康的皮肤,眼睛微微一顿。 太让人嫉妒了。 博尔济吉特庶妃此前是个连御膳房都不愿意去烧的冷灶,若不是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只怕要被在这什么磋磨死。 皇上不宠她,不喜她,同是表妹,佟佳氏是妃,她是庶妃。 一字之差,谬之千里。 可是现在,博尔济吉特庶妃脸上的红晕不知为何散去,露出清透无暇的肌肤。 她有着不少满族贵女若没有的热烈与阳光,宛如当初的宜嫔。 博尔济吉特庶妃自幼被养在宫里,对于后妃们的机锋很是了解,这会儿却是一笑,大大方方道: “姐姐妹妹们说这个啊,这都是桃花丹的功效。” “桃花丹?是桃花做的东西?那能有什么稀奇的?” “庶妃别是诓我们的吧?” “咦,博尔济吉特庶妃身上似乎真的有一种香味!是桃花的味道!” “桃花留香不久,这桃花丹似乎真的有几分本事。” 众妃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的说着,博尔济吉特庶妃索性将桃花丹活血留香的功效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我倒是不知宫里太医何时研制了这劳什子的桃花丹,博尔济吉特庶妃别是说着玩的。” 惠嫔淡淡的打断,眼帘微垂,心里发紧。 什么时候宫里的事儿,她竟也一无所知了? 不妙啊。 博尔济吉特庶妃不接惠嫔的话,只道: “我只诸位姐姐妹妹不信我,可是这桃花丹在太皇太后娘娘处有售,诸位若是不信,自可前去探问。” “太皇太后!” 一个庶妃惊得声音都尖利起来。 惠嫔也不吱声了,心里却松了一口气。 原来是太皇太后那里,她确实不敢伸手。 钮祜禄皇后听到这里,看着下头妃嫔们跃跃欲试的样子,也慢吞吞站起身: “既如此,诸位且随本宫去给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请安吧。” 慈宁宫内,太皇太后和皇太后正闲坐喝茶,喝的也不是什么名贵的茶叶,而是花茶。 “别说,这茶喝起来还真是齿颊留香啊。” “呼吸出的空气都变得香了。” 太皇太后与皇太后对视一眼,弯眸一笑。 正在这时,钮祜禄皇后领着众妃前来给太皇太后行礼。 只是一进来,里头便有一股子花香扑鼻而来,如同置身花海,令人心旷神怡。 “都坐吧。” 太皇太后一声令下,众妃这才战战兢兢的坐下,但是一个个都忍不住眼巴巴的盯着太皇太后看,看的太皇太后不由笑了。 “今个这一个个是怎么了,都盯着哀家瞧,莫不是哀家脸上长了花?” 众妃忙弱弱否认了最后还是性子最爽利的博尔济吉特庶妃站出来说: “诸位姐妹是和臣妾一样好奇您这里的宝贝呢!” 博尔济吉特庶妃俏皮的眨了眨眼,太皇太后也是一笑: “原来是想要桃花丹啊,哀家这里确实有,只是……” “用银子买嘛,臣妾等明白的!” 别说这桃花丹有多么出彩的功效,就是没有,只要是从太皇太后手下出去的,一颗石头也值千金! 太皇太后笑容不减,让苏麻喇姑将使用的法子说过后,好心提醒: “这桃花丹虽好,但你们最好还是回宫再服用。另,服用前哀家会让太医去为你们请脉,免得伤了哀家的孙儿。” 太皇太后说完,不少与月事上有苦恼的后妃纷纷解囊,只是看着自己手里的小纸包,还是有些犹豫。 这一包粉末是三日的量,计纹银十两,贵倒是不贵,只是拿简简单单的油纸包着……未免有些太接地气了些。 太皇太后抚了抚额,想起胤礽的话,慢吞吞道: “这是,那什么……” “试用品。” 皇太后低声说了一句,太皇太后这才恍然想起来: “对,试用品,你们用好了可以再买。” 只是到时候自然就不是这么便宜的了。 太皇太后私心想着,太子身份何其尊贵,他亲手炼制的桃花丹自然不能太过廉价。 太皇太后这话一出,众妃的心放下一半,有大胆的还出言问道: “若是臣妾用着好,还来您宫里买吗?” 太皇太后想了想道: “改日哀家让人将造办处腾个地方,后头哀家会让苏麻喇姑去督办。” 太皇太后连苏麻喇姑都舍得,这下子后妃们是一点儿疑问都没有了。 苏麻喇姑那是什么人,打草原跟着太皇太后来到宫中,一直在太皇太后跟前伺候,慈宁宫上下无人敢出其右之人。 一时间,众人对手里的纸包好奇起来。 等众妃纷纷告辞后,太皇太后收了慈祥的笑容,吩咐苏麻喇姑务必保证这桃花丹粉末的每一包去处都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太皇太后轻轻吹了吹浮在表面的茶叶,缓声道: “保成一片好心,可不能被人给糟践了。” 后宫倾轧,见之桃花丹奇效,未免不会动了歪心思。 而偏殿中,胤礽正在数匣子,数十个匣子端端正正放在里面,其中只有一个大开,里面端端正正的放着十颗桃花丹,于是那粉色的光晕映得胤礽小脸微粉,杏眸晶莹, “……十八,十九,二十。才两百颗桃花丹啊……” 胤礽小大人似的唉声叹气,这两百颗桃花丹省着卖也至多够京城的百姓使用,更远就不必想了。 不过,即使如此这价值也很是不菲了。 一颗桃花丹研磨成粉末可以做五十包桃花丹的试用品,就是两百颗桃花丹都以试用品的价格出售,也能毛利十万两。 更不必提后面的精包装了。 一片桃花林就有这个价值,倘若被外人知晓,一定要惊掉下巴。 胤礽心里盘算着银子,简直乐开了花。 汗阿玛说皇考只给他留下纹银两百万两,自己这一票可就是最低十万两了! 小太子“啪”的一下将匣子阖上,脸上喜滋滋的,眸光狡黠。像是一只摇着尾巴的小狐狸。 “萦絮,萦絮,孤要的桃花何时能进宫?” 萦絮看看天色,笑着回禀: “回太子爷的话,约莫还有两个时辰便可以回宫了。” 萦絮是赫舍里皇后留给胤礽的人,对胤礽的话那叫一个奉为圣旨,昨个胤礽薅秃了西苑的桃花后,就已经开始发愁了。 萦絮随即让人打探一番,告知胤礽宫外的皇庄上还有两片桃林,再往后香山山腰也有一片未开的桃林, 若是算算时间,等皇庄的桃花采完,香山山腰的桃林也才将将开放。 这么一算,最起码胤礽还有大半月的时间可以炼制桃花丹。 “可有让人盯着只许女子去采?” 上等桃华本就难得,胤礽人小手指嫩,方能一点不损伤的将那柔嫩的花朵采下。 最重要的是,他用眼睛看,就知道哪朵能用,哪朵不能用。 而若要请人去采,相比粗手粗脚的男子,女子显然是上乘之选。 萦絮忙点点头: “都是咱们的人盯着的,一定不会坏了您的事。” 至于不少男子抗议闹事一事,便被萦絮轻描淡写的压下了。 太子爷何其尊贵,那些不堪入耳的事儿,自然有的是人为太子爷解决。 胤礽满怀期待的等着自己的桃华,结果只在两麻袋桃花里得到了数十朵桃花。 胤礽:“……” 好失望啊! 但随后,萦絮就神神秘秘的将一小袋桃花取了出来: “太子爷瞧瞧,这袋桃花的品相如何?” 胤礽一扫,直接愣住。 “上等桃华*100。” “这桃花,这桃花是谁采的?!” 人才啊!!! 胤礽自个都是靠着眼睛才知道的,可是这小小一袋子里至多两百朵桃花,能用的就有一百朵! 这是什么概念? 那人的眼力已经到了极点! “听说是个药铺掌柜之女,想来耳濡目染,明白些。” 胤礽直接兴冲冲的拿过了小袋子,小手一挥: “赏,之后她若能在拿出这等品级的桃花,一日纹银十两,让人悄悄的给。” 萦絮一一记下,对于胤礽的妥帖稍稍惊讶后,更多的便是自豪。 数日后,阖宫上下都弥漫这淡淡的桃花香,就是康熙在乾清宫也能嗅到。 无他,因为他身边的奉茶宫女身上也是如此。 康熙想起这两日后宫的动静,彻底有些坐不住了。 保成竟然把自己炼的丹药用来卖银子! 自个堂堂皇上,连儿子都要养不起了吗?! 20、第 20 章 康熙到造办处的时候,正是人最多的时候,他打眼一看,各宫妃嫔跟前的贴身宫女你来我往,直把造办处围的水泄不通。 “桃花丹精装一瓶,计纹银五十两,荣嫔娘娘处——” “桃花丹试用品,计纹银十两,那拉贵人处——” “桃花丹精装两瓶,计纹银百两,佟贵妃娘娘处!” …… 康熙听了小一会儿,大致算了一下,这银子已经累计了小一千两。 这已经都是一个小县城半年的税收了。 康熙:“……” 保成这一波玩的有点大啊! 等康熙恍恍惚惚的朝慈宁宫而去的时候,在路上撞到了裕亲王福晋。 只见裕亲王福晋行色匆匆,但面上难得带着落不下的笑,随后一阵风吹过。 桃花香,弥漫开来。 得,保成这桃花丹怕是卖到宫外了! 康熙大步流星的走进了慈宁宫,这回没人拦着,康熙一进去就自觉给太皇太后行礼请安。 “孙儿给皇玛嬷请安,皇玛嬷如今气色是愈发好了!” 太皇太后忙叫了起,笑吟吟道: “你这话倒是不错,我这两日起身照镜,都觉得气色红润了不少,都是保成的功劳!” 康熙闻言直接顺着太皇太后的话问道: “那皇玛嬷,不知保成何在?” 康熙打一进来,就已经不动声色的将殿中扫了一遍,连胤礽的影子都没有摸到。 “保成啊……” 太皇太后反应过来康熙的来意,想了想回答道: “皇上今个过来,是为保成而来?” 康熙以拳抵唇,轻咳一声: “这不是这两日朕听说保成炼丹在宫里售卖,想来看看他是怎么个想法。” 太皇太后听了康熙这话,哼了一声: “怎么,怕保成给你丢人了?” 康熙连忙摆手: “没有没有,就是……这样显得朕养不起自己的孩子似的。” 太皇太后听了这话就想撇嘴,自个说梦话哭穷到了自己儿子跟前,还怕被人说养不起孩子? “保成之才,本也就不必你养,你知道甭气他就成了。” 康熙:“……” 康熙:??? “朕什么时候气,气他了?” 康熙说着,不由有些心虚。 太皇太后端起茶水喝了两口,状似漫不经心的问道: “对了,玄烨啊,那件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康熙抿了抿唇: “朕若是低头,会显得朕父纲不振吧……” 太皇太后直接拍了拍手: “那成,保成就留我这儿了!有保成在,我这日子是一日比一日舒坦啊!” “别,别,皇玛嬷,您让朕再想想,再想想……” 太皇太后意味深长的看了康熙一眼: “那你可要好好想想,左右我还在,自不会让保成受委屈。” “说的好像朕委屈了保成似的……” 康熙小声嘟囔着,但心里却叫苦不迭。 他也是第一次当人家阿玛,怎么这小孩子那般难哄,较真的不得了。 太皇太后却只高深莫测的看了康熙一眼,没有多说。 不管是孙辈还是重孙,她都是向着的。 但是,在两个都跟倔牛一样的父子面前,他们还需要好生磨合。 不过嘛,保成年幼,那便该他汗阿玛使使劲儿了。 又过了数日,康熙坐在自己的乾清宫,只觉得心里空的紧。 手里的菖蒲丹的丹晕都被康熙在掌心盘的有些暗淡了,他之所以不吃,不是嫌弃,只是没有那个脸吃。 康熙忘不了那个夜里,胤礽红着眼睛,将丹药丢给自己时的模样。 那是,保成给自己的惊喜。 康熙抹了一把脸,将菖蒲丹放回了瓷瓶,他要等保成回来再吃。 这日,胤礽将炼制好的桃花丹放好,这才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走了出来。 “乌库妈妈!” 太皇太后一见胤礽,未语先笑,忙招呼着人端了点心上来: “保成可算是出来了,累到了吧?饿不饿,尝尝今个御膳房做的驴打滚,香甜软糯,很是不错。这可是皇上今个特地让人送来的,保成尝尝。” 只是太皇太后年纪大了,本就不喜甜,这是给谁的自然不言而喻。 胤礽闻言也是眼睛一亮,随后直接取过一块,“啊呜”一口整块吃掉。 只是他人小嘴巴小,没一会儿牙齿就被黏住,连话都说不出口了。 “唔唔,麻麻……” “咳,快喝口水!” 太皇太后等胤礽将那一块驴打滚顺下去后,方不厚道的笑了出来: “小人家家,怎得敢一口吃那么多?” 胤礽幽怨的看了太皇太后一眼,撅了撅小嘴: “呜,乌库妈妈笑话保成!” 太皇太后连忙摆手: “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 说着话,苏麻喇姑拿着一个紫檀木匣子,从外头笑着走了进来: “奴才给太子爷道喜啦,不过短短十日,您的桃花丹已经售出两万六千三百二十两,这里头是银票,您点点。” 胤礽迈着小短腿收下匣子,打里面随手抽了一沓递给苏麻喇姑: “苏麻喇姑辛苦啦!” 苏麻喇姑见状连忙摆手: “使不得,使不得啊太子爷,奴才不过是奉命行事,您这可就折煞奴才了!” “这是赏赐!” 胤礽奶乎乎的声音却格外的有气势,随后苏麻喇姑在太皇太后使了眼色后,这才收了下来。 太皇太后见此也不由打趣: “呦,苏麻喇姑都有银子,那乌库妈妈呢?” 胤礽乌溜溜的眼睛转了转,随后直接把整个匣子都塞给太皇太后: “都,都给乌库妈妈吧!” “皇上那里……不要了?” 太皇太后故意逗胤礽,胤礽认真想了想道: “还可以再给汗阿玛赚!乌库妈妈帮了保成很多呦!” 太皇太后被胤礽的小甜嘴哄的笑的合不拢嘴,却没有真收下银子,只嗔声道: “既然苏麻喇姑都收了保成的银子,苏麻喇姑又是乌库妈妈的人,乌库妈妈可不能吃双份利,要被人笑话的!” “天知地知,我们知,别人不知道!” 胤礽很认真的说着,却是逗的太皇太后笑的肚子都疼了: “乌库妈妈会笑自己的,保成乖乖,银子你好生收着吧!” 胤礽见状也不再纠缠,只想着过两日腾出手再给乌库妈妈研制些旁的丹药。 “对了,保成,福全福晋昨个递了信儿过来,听说她那里有好些人想要桃花丹。” 太皇太后说起这事儿,胤礽脸色也变得正经起来: “所以,乌库妈妈,咱们应该在宫外开一家店卖桃花丹了。” “可是,与民争利……” 胤礽诧异的看着太皇太后: “怎么就与民争利了,保成的桃花丹仅此一家,别无分号!” 太皇太后反应过来后,也是笑着摇了摇头: “是我想差了,不过这件事还得你汗阿玛点头才是。这么些日子了,保成可有些消气了?” 胤礽听了这话,不吱声,只看着地板的花纹,像是能看出花儿一样。 “本来就是汗阿玛不对,驴打滚也不行!” “罢罢罢,我倒要看看你们父子要别扭到什么时候。” 胤礽虽然嘴硬,但是接下来的每日都能收到一些小礼物,比如康熙吃着好的菜,比如康熙喜欢的瓷器,比如小孩子喜欢的零嘴。 总体来说,康熙虽然没有口头道歉,但是意思已经到那里了。 胤礽也随着康熙的温水煮青蛙,态度渐渐软化。 具体表现为,胤礽每日除了炼丹,就是看门口。 不知道今天汗阿玛会送来什么好东西呢? 胤礽和康熙的父子情渐渐升温,虽然都没有明说,但也彼此心照不宣。 不过即使如此,胤礽也不曾懈怠炼丹。 然而这么多时日下来,桃花丹出自谁手,后妃们也都大致清楚,是以有些胆子大的妃嫔星星眼看着胤礽之余,还小声讨论: “太子爷的桃花丹是极好的,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再有那等白嫩肌肤,轻身瘦腰的?” “说起瘦腰,一个冬日过去,我的衣裳又放宽了两寸,我不会今年就要失宠了吧?” “那有什么法子,咱们用的都是猪油炒的菜。我听说啊,贵妃娘娘只用杏仁油呢!” “难怪贵妃娘娘身量纤纤,婀娜多姿!” …… 后妃们的讨论传入了胤礽的耳中,胤礽这才想起,这个贯穿古今的减肥问题。 是时候把研制轻身丹提上日程了! 只是,胤礽没有想到这个机会来的这么快。 “被巴豆粉污染的上等桃华*150,可炼制下品轻身丹。” 胤礽直接瞪大了眼睛,想什么来什么! 不过,被巴豆粉污染是什么鬼? 胤礽突然想起旁人似乎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炼制丹药,若是寻常人,寻常炼制,那么……这掺了巴豆的桃花丹被售卖出去。 那将对胤礽的声誉造成极大的打击! 胤礽想到这里,不由小脸一沉,小小年纪已经有了一股子威势: “萦絮,给孤查查,今日的桃花都过了谁的手!” 这阵子气过后,胤礽看着这袋子上等桃花,也没有浪费,直接练成了轻身丹。 至于下品不下品的…… 反正也是磨粉,丑点就丑点叭! 于是乎,翌日的造办处东南角的桃花丹售卖处,多了一堆青色的瓷瓶。 在一堆粉嫩的瓷瓶中,那叫一个鹤立鸡群。 “咦,这个瓶子怎么和桃花丹不一样?” 21、第 21 章 “姐姐是说这只青色瓷瓶吗?这是轻身丹,窈窕身段用的。不过……” “不过什么?好姐姐,快说说。” 端嫔的宫女连忙追问着,当初就是她主子无意说起希望宫里可以有让人瘦身的丹药。 谁让端嫔长的并不差,可是却生了一具喝凉水都长肉的身子,前头为了得获盛宠,她生生逼着自个一饿就是一旬! 若不是怕自个晕倒在龙床上,不吉利,端嫔可以一直把自己饿下去。 为此,端嫔身边之人也是担心的紧。 可如今有桃花丹的功效在先,让那宫女不由激动起来。 “……不过,太子爷说了,这批轻身丹只送不卖,得到轻身丹的娘娘要写一份,一份,啊,对了,一份试用报告!” “试,试用报告?” “太子爷说了,这批轻身丹能炼制出来,是前头有一批桃花丹的原材料出了差错,阴差阳错炼出来。 两种丹药相比,轻身丹不如桃花丹上乘,所以需要先行寻人试过。本来,这些丹药并不是给娘娘们瞧见的。” 毕竟,没有哪个正儿八经的主子愿意做这个试用的……吧。 “……我们娘娘要一份!” 端嫔宫女咬了咬牙,指着一只青瓷瓶说。 没有谁比她更了解主子对于身段的执念有多大了。 否则,一向胆小主子又怎么敢在大庭广众下说什么希望太子爷可以炼制出瘦身丹药的呢? “这……” “若是娘娘不用,我自个也会用,定给你交上一份那什么,试用报告!” “好嘞!” …… 咸福宫内,端嫔斜斜倚着贵妃榻而卧,一旁的楠木小几上一壶花茶散发着袅袅云雾与淡淡的花香。 端嫔生的面若银盘,明眸皓齿,只看脸在宫里也是排的上号的美人。 然而,她的颜值总是随着自己的不节制忽高忽低。 这会儿端嫔素手取过一只粉瓷瓶,用一枚长柄银制挖耳勺将里头的粉末取了小小一勺出来,用滚烫的花茶冲了,等不及放凉,便一边吹,一边小口嘬着喝完了。 “太子爷真真是少年英才,这几日本宫正逢葵水之期,肚子竟然一点都不痛了!要不是每日换着月事带,本宫简直和平日一般无二了!” 一旁伺候的宫女也笑着道: “主子如今面色也好了很多,夜里手脚也不发凉了。奴才偷偷使人问过,若是日后主子身子骨能康健起来,再要一位小阿哥小公主也不是没有可能!” “当真?!” 端嫔又惊又喜,随后不由落下泪来。 端嫔年仅十四的时候就生了皇二女,结果不幸难产,后面好容易剩下皇二女,却也是个病病歪歪的。 端嫔打月子就没有调养好,之后又是丧女,又是节食,自一年前开始,端嫔的葵水之期不光疼痛难忍,平日亦偶有下红。 只不过端嫔一直没敢招太医细瞧,一则避讳,二则……她清楚的知道自己这幅身子骨怕是已经开始不争气了。 只是没有想到,峰回路转,太子爷炼出了桃花丹! 当日在太皇太后宫里,第一个买桃花丹的便是端嫔。 服下第一日,端嫔便觉得自己的葵水来的格外的顺畅,只有小腹微微发涨。 再往后,竟是一点感觉都没有了! 端嫔高兴的都想多吃两碗饭! 可是她不敢。 “主子,您猜奴才给您带什么好东西回来啦?” 宫女脚步轻快的走了进去,端嫔直接坐直了身子: “可是太子爷出新药了?!” 没有人知道,其实端嫔早就在除夕那晚,眼睁睁看着太皇太后吃下胤礽献上的养心丹,一瞬乌发的时候,就已经彻底成为了小太子的迷妹。 宫女顿时一噎,幽怨道: “主子好生聪慧,奴才都不能给主子惊喜了!” “快快快,拿出来!是什么丹药?!” 宫女一听,神秘兮兮的将青瓷瓶递了上去: “保管主子喜欢!这个啊,就是主子一直心心念念惦记的轻、身、丹!” “是,是本宫想的那样吗?!” 端嫔声音都颤抖起来,宫女点点头: “不过,太子爷说……” 宫女话还没有说完,端嫔直接开了瓶子,将里面的粉末取了一勺吃掉了。 “……太子爷说要写试用报告的主子,而且太子爷还说这个药是前头桃花丹的原料出了问题阴差阳错研制出来的,主子怎么好直接吃了!” “太子爷的丹药什么时候错过?行了,你别念了,先给本宫说说,那什么……试用报告吧!” 端嫔隐隐约约觉得,这个试用报告要是写的好,以后太子爷的新丹药还会不找自己吗? 只是,桃花丹的作用是立竿见影的,这轻身丹却不是。 端嫔只是觉得自己每日的更衣次数变多了,但即使如此,端嫔仍然如实记录上去。 对于小太子要求的真实性,端嫔不敢打马虎眼。 事情于三日后发生转变,本该是阖宫请安的日子,端嫔苦恼的让宫人给自己穿上一旬前穿着尺寸已经有些发紧的宫装。 无他,这一季的春装都是一个尺寸,而端嫔前些日子不小心又丰满了许多…… 宫女们也是如临大敌的看着铜镜,一层一层的将那做工精致的春装为端嫔换上。 “咦,奴才怎么觉得这捏着手感不对。” 往常都可以隐约碰到主子的身子了,可是刚才好像空了一圈! 端嫔也低头去看脚尖,也已经可以隐隐约约看到花盆底上点缀的珍珠了。 “本宫这是……瘦了?” 端嫔按耐住自己想要量一量腰身的欲望,去中宫请安的时辰要到了! 等端嫔到的时候,皇后还没有出来,坐在她上首的敬嫔很是惊讶的看了端嫔一眼: “端嫔妹妹这是又饿了多久,瘦的小脸都出来了!” “是啊是啊,端嫔娘娘今个的衣裳腰身也极好呢!” 端嫔被夸的那叫一个飘飘然,整个人晕乎乎的跟喝醉了似的。 然后,就被众妃从她口中套出了轻身丹的消息。 “没想到真有效啊!” “我本来想观望观望的……” “哎,太子爷什么时候哄过咱们,都是我太小心了。” 懊恼之人不胜凡几,端嫔得瑟的扬了扬眉,还得是自己慧眼识珠! …… 而另一边,康熙殷勤的送了好些日子东西,估摸着胤礽态度已经软化的差不多了,也终于在这一日又双叒叕登了慈宁宫的门。 “皇上的人都快把慈宁宫的门槛儿踩薄了,怎么,今个换皇上来踩了?” 康熙厚着脸皮道: “瞧皇玛嬷您说的,孙儿这不是惦记您嘛!” “那甜腻腻,黏糊糊的驴打滚都是些小孩儿喜欢的,怎么也是我喜欢的了?酸甜口的松鼠鳜鱼,新得的医书,你倒是说说那一样是我喜欢的?” 康熙干笑了两下,太皇太后方虎着脸哼了一声: “想讨保成欢心扯我作甚?玄烨啊玄烨,你也是个不老实的!亏的保成……” 太皇太后没了后文,康熙急急追问: “保成如何,可喜欢?皇玛嬷,您说说吧!” 康熙催促着,太皇太后拿捏了一下,也没有再逗弄,如水的眸子里蕴满了笑: “保成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不过啊,我瞧着那孩子心里头也欢喜呢! 你是不知,你那日送的驴打滚,差点都噎到了保成。你想想,保成往日聪慧有加,怎会如此?他啊,那是开心坏了!父子哪有什么隔夜仇?” 康熙听了太皇太后这话,脸上的笑容顿时浓了起来: “您说的是,您说的是。” 太皇太后说到这里也不再多说,有些话,稍微点点就行了。剩下的,让他们父子俩自个磨去! 康熙和太皇太后说话间,胤礽也迈着小短腿,从藏书阁回来了。 胤礽老远就看到了康熙那明黄的御撵,心脏不由“砰砰”直跳,想起前些日子康熙服软时送来的东西,心里也不由多了几分甜意。 汗阿玛是来接自己的吧?! 是吧是吧! 其实,他也是有想汗阿玛的。 毕竟,一出生就和汗阿玛住在一起两年有余,他已经习惯了汗阿玛有时候的念叨。 不过,胤礽还是想要康熙的道歉。 胤礽觉得自己也很贪心,既想要汗阿玛的独一无二的宠爱,又想要隐私,要自由。 这在平常人家之中,或许是正常的。 可是这里皇家。 不过,谁让自己还小呢! 小孩子嘛,无理闹三分,何况自己有理呢? 胤礽想到这里,很光棍的将自己方才的悲观想法抛之脑后,屁颠屁颠的冲进了慈宁宫。 “乌库妈妈!保成回来啦!” 康熙听到声音,立刻回身去看,他眯了眯眼,笑吟吟道: “保成回来了?过来,汗阿玛这里。” 胤礽突然刹住欢快的步子。 胤礽的视力极好,他清楚的看到了汗阿玛方才的一眯眼。 那是,汗阿玛眼睛还是老样子的缘故。 所以,自己辛辛苦苦炼制的菖蒲丹汗阿玛根本没有吃? 那么,汗阿玛前些日子几次三番的送东西来讨自己欢心是为什么? 胤礽只觉得一盆凉水兜头兜脸的泼下,整颗心都凉了。 胤礽想到这里,直接扭头就跑。 康熙懵在原地,下一刻直接如同一支离弦的箭一般,猛的追了出去。 22、第 22 章 “保成。” “保成!” “保成,站住!” 康熙一声接一声的喊着,可是他不喊就罢了,喊了胤礽反而跑的更快了些。 父子两个一个跑一个追,可是一个是皇上,一个太子爷,宫人们哪里敢插手这二位的事儿? 于是一个个都装作体力不支,渐渐落后。 胤礽迈着小短腿本来是跑不快的,可是一旦康熙追的狠了,他就立即提一口气,把自己小脸憋的通红,然后使出吃奶的力气往前冲。 只是脚下不稳,胤礽狠狠的摔在了地上,可是他一点也没停,一骨碌爬起来就跑。 他真的是在拼了命的跑。 “保成,停下来,停下来……” 康熙在后头看的分明,心一下子都揪了起来,自然不敢追的太紧。 胤礽对于康熙的呼唤充耳不闻,没有使用的菖蒲丹,让他不由得想起一些……旧事。 其实数百年光阴足以淡化了胤礽心中所有的忿与怨。 可胤礽还是不由想起了曾经的一桩旧事。 胤礽从记事起,就知道汗阿玛是最疼最疼自己的人了。 他的饮食起居,汗阿玛无论再忙都会过问,他若是病了,汗阿玛哪怕彻夜不眠,哪怕衣不解带也会守着自己。 兄弟之中,属自己最为尊贵。 群臣内监,无人敢有丝毫不敬。 他是大清太子,他是大清一人之下的顶顶尊贵之人。 胤礽以为自己会和自己濡慕半生的汗阿玛,父子相和,君臣相得,联手为大清基业添砖加瓦。 然而。 是什么时候,他曾以为的那份坚不可摧的父子之情掺杂了别的呢。 哦,是那次汗阿玛将自己献给他的玄铁长弓赠给老大开始。 汗阿玛说,大阿哥骁勇,有朕少时之风,特赏此弓。 那是一把平平无奇的玄铁长弓,尽管材料上乘,可是它通体黝黑,没有什么特色。 只有拨动弓弦时,发出的裂空声昭示着它的不凡。 也唯有,那环扣处有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印记。 象征着,胤礽亲手打造。 所以,这次的菖蒲丹,汗阿玛又送给了谁? 胤礽只觉得耳边的风呼呼作响,他只是闷头跑着。 他跑啊跑,终于听不到汗阿玛的声音,也听不到汗阿玛的脚步声。 胤礽也从不知自己原来可以跑的这样久,这样快。 胤礽双手撑在大腿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他甚至都来不及去看周围是哪里,便直接躺在了柔软的草地上。 他什么也不想去想,也不想去质问汗阿玛什么。 他只想安安静静的呆着,长蘑菇也好,透明人也好。 “滴答——” 一滴水落在了胤礽的眼皮上,胤礽只觉得眼睛一凉,随后一抬眼,就看到纷飞的雨点七零八落的散了下来。 这场雨来的急,胤礽却不想动,他像是一朵小蘑菇一样,磨磨蹭蹭的挪到了一片水塘旁。 白嫩嫩,胖乎乎的小手稍一用力,只听“咔嚓”一声,青翠的莲叶柄被折断,翠绿的汁液滴了几滴在胤礽的手心,胤礽混不在意的用袖子擦了擦。 斜雨若银丝,飞来满目雾。 胤礽蹲在这一片莲叶相接的水塘旁,像是顶着肥厚的伞盖一样,撑着那把莲叶伞,隐没在一片绿田中。 那双杏眼漫漫的看着烟雨人间,安安静静。 “太子……” “太子爷……” “太子爷,您在哪里?” 胤礽听到了呼唤声,可是他一点也不想回应。 胤礽紧紧的抱着那柄莲叶茎,安安静静的在水塘边长蘑菇。 人来又人去,真的没有人发现他。 原来,躲起来就真的没有会发现他啊。 胤礽心里想着,突然胤礽只觉得眼前一暗,他懵懵的抬起头,只见康熙发丝分散的站在眼前。 水汽朦胧了康熙的发丝,明黄的龙袍还在滴水,再往下,那双长靴上也沾满了淤泥。 康熙的眼睛通红,像是要吃人一样,但随后,他也只是嚅了嚅唇,哑着声问了一句: “躲朕躲够了吗?” 胤礽没有说话,他还没有见过如此狼狈的汗阿玛。 “不够,朕也不许了。” 康熙直接一手提溜起了胤礽,方才那柄被胤礽当做伞盖的青翠莲叶无声坠落原地。 下一刻,一把枯叶黄的油纸伞挡在了胤礽的头顶,挡住了万千雨丝。 “随朕回乾清宫吧,保成。” “是汗阿玛错了。汗阿玛不会再乱动你的东西了。” “汗阿玛让梁九功给你准备了一个大箱子,用的鲁班后人特制的机关锁,普天之下有且只有一把钥匙,朕给你可好?” “或者,朕在乾清宫给你辟了一处宫殿,用来放你的私物,没有你的允许谁都不许进好不好?” 康熙一手小心的撑着伞,他一手如同钢铁一样箍着胤礽的双腿,让他坐在自己的胳膊上——康熙的衣裳湿了,他不想沾湿了胤礽。 胤礽揪着康熙的一点衣服,没有说话。 康熙张了张嘴,一时竟不知自己该说什么。 父子俩具都沉默着回到了乾清宫,可把梁九功吓了一跳,上蹿下跳的招呼人弄热水,准备衣裳,熬姜汤。 本来要请太医的,可是想起胤礽的本事,梁九功还是压下了。 胤礽被康熙放在了软绵绵的软榻上,胤礽才发现自己鞋子上沾染的泥土将康熙的衣袍都蹭的泥泞不堪。 等胤礽一身干爽,捧着暖呼呼的姜汤喝着时候,康熙这才披着湿漉漉的头发走了出来。 胤礽不由动作僵在原地,姜汤是一口也不动了。 康熙索性上前从胤礽手里取过来,低眉敛目,盛了一勺喂给胤礽: “保成,张嘴。” 胤礽下意识的张开嘴巴,等他想要合上的时候,康熙已经眼疾手快的给胤礽喂了进去,胤礽顿时气的瞪大了一双眼,里面写满了控诉。 “保成听话,喝完姜汤朕给你吃饴糖可好?” 胤礽抿了抿唇,很没有底气的小声道: “不用汗阿玛哄我,我自己喝。” “自己喝?怕是等到这姜汤凉透了,也不见得你能喝几口吧?” 康熙像是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眼底满是纵容的笑容。 胤礽见状想要反驳,但很快又垂头丧气的低下头不说话,也不知道是不是身体变幼态的原因,味蕾变得格外敏锐。 姜汤什么的,真的太难喝啦! 康熙见此也只是一挑眉并不再多说,只是神态之间显出了几分温和,随后他重又拿起白瓷勺,一口一口地给胤礽喂起了姜汤。 等喝了几口姜汤后,胤礽终于忍受不住了,他看了康熙一眼,苦着脸说道: “汗阿玛,要不你还是给我一个痛快吧!这一小口一小口的喝下去跟受刑一样的,嗓子都要辣冒烟了!” “好,那你自己喝,朕盯着你喝。” 康熙说完这话,果真将姜汤放到了一人的手中。 胤礽看着还有大半碗黑乎乎的姜汤,犹豫了一下,还是一闭气,咕嘟咕嘟,几口下去,终于将一整碗姜汤都喝了个干净。 “张嘴。” 康熙的声音响起,胤礽张开嘴巴,随后便觉得舌尖上的味蕾开始与甜蜜共舞,方才的辣意也在不知不觉中被压了下去。 这饴糖的甜不同于往日普通饴糖那种厚重的甜蜜,反倒是多了几分清爽的甜,像是掺杂了花蜜之类的东西,让人吃了还想吃。 “好吃吗?朕让人特意寻了古方令御尚房做的阖宫上下,只有乾清宫有,就等着你回来吃。” “只要保成愿意回来住这,这些饴糖,汗阿玛日日都让前清宫准备着可好?” “对了,朕这些时让下面的人在各地搜寻医书,听说已经得了一本即将绝迹的孤本,不知道保成有没有兴趣鉴赏一二?” “孙太医和刘太医这段日子听说也在捣鼓什么新药方,好几次求见朕,想要请保成过去坐镇。” 康熙循循善诱,神态温和从容,可是语气却像是一个引诱小红帽的大灰狼。 胤礽默默的听着,过了许久,胤礽看着康熙慢吞吞的说道: “汗阿玛,不必如此。” 在胤礽看来,汗阿玛很不必如此,纵使这一回汗阿玛又将自己送给他的东西送给了别人,但……自己还是可以重新炼制的。 大不了,大不了这一次的露水便由那位能采到上等桃华的芸娘来收集吧。 总之,他是不会亲自动手,再废第二回心了。 胤礽很是臭屁的想着,汗阿玛永远不知道他失去的是什么,自己才不要告诉他呢! 胤礽低着头胡思乱想着,眼中闪过了一丝狡黠。 康熙一直盯着胤礽瞧,如何能不知道这小家伙怕是心里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了。 但即使如此,康熙依旧很是纵容: “怎么会不必如此,这些日子乾清宫没有朕的保成在,朕总觉得清冷了许多,好似那孤苦清冷的广寒宫。” 胤礽:“……” 胤礽犹豫了一下,问: “所以保成回来就是那只陪伴嫦娥仙子的玉兔了?” 康·嫦娥仙子·熙:“……” 康熙想起胤礽那手感极为舒适的小秃头,犹犹豫豫着没有说话,胤礽直接冷哼了一声,转过身去用屁股对着康熙。 康熙戳了戳胤礽的肩膀,胤礽很是不耐烦的一抖,回头瞪了康熙一眼,动了动屁股又挪了地方。 “汗阿玛,保成倒是觉得慈宁宫更好,汗阿玛自个算算,每日寅时您就起身上朝,不到天黑,保成几时能见到您? 完了还要洗漱睡觉,这些林林总总算算起来,保成每日和您相处的时间,也不过……不到两个时辰的样子。” 就这胤礽还没有算上康熙背着他偷偷去临兴妃嫔的时间。 “而乌库妈妈那里就不一样啦!保成这段日子在乌库妈妈那里,乌库妈妈对宝成可好可好了? 只要保证不炼丹,乌库妈妈就会陪保成一起下棋,画画,读书,保成也会给乌库妈妈磨墨,看乌库妈妈抄写佛经,捡佛豆,很有意思的!” “所以……保成的意思是在乾清宫觉得无趣了,那不知日后保成可能陪朕一起批折子?” 康熙按耐住心里酸溜溜的感觉,开口说着。 胤礽:“???” 胤礽:“!!!” 胤礽:“……” 胤礽听了这话,顿时转过身,一脸严肃的指着自己: “汗阿玛,保成才三岁!三岁!” “翻了一年,长了一岁。保成已经四岁了!” 康熙摸了摸康熙的头,不轻不重的杠了一下,胤礽顿时吹胡子瞪眼,三岁和四岁有差吗?有差吗?! “保成是太子,如何能长在后宫?朕这段时间也听到保成做的事情了。 保成做的没有错,但这件是倘若传到民间……怕对保成声誉有碍。” 试问,古往今来,有哪一个太子会关心女子葵水之际的事了? 也就是如今保成年纪小可以遮掩一二,可若等到以后保证长大,这怕会成为别人攻讦他的借口。 “声誉有碍?为什么?” 胤礽顿时冷静下来,他知道接下来父子二人的对话,关系着自己的所有安排。 这会儿父子两个一大一小的坐在软榻上面对面而坐,呼吸可闻,康熙身上的龙炎消味道强势霸道的,几乎将四周所有的味道都压制了下来。 唯独胤礽身上一抹淡淡的桃花香与之相和,不相上下。 “保成是男子,应该避讳。” “可是我今年三,不,四岁!我只是个四岁的小孩子!男女七岁不同席,我还小,汗阿玛!” 胤礽抗议着,康熙没有反对,只是摸了摸胤礽的头: “可是,你会长大啊。” 胤礽抿了抿唇: “如果,保成为了自己的声誉,即是明明有解除很多人痛苦的能力却不去做,那么又有什么资格做一国太子,受臣民供奉呢,汗阿玛?” 康熙静静的看着那个往日便聪慧灵秀的孩子,小小年纪却也有了忧国忧民的担当。 “汗阿玛也曾通读医书,应该知道女子的葵水关系着太多,寿命,康健,子嗣,它们都息息相关。 桃花丹之功效或许在俗人眼里不过是些说嘴的谈资,可是倘若一个久而未育的女子可以生育呢?倘若是十个,百个,千个……许许多多个呢?” “汗阿玛,三藩之战损失了多少兵丁,这将需要多少人口来补上呢?” 胤礽说的很认真,也只是提出了一个最简单,却最直接的问题。 “别人可以不懂保成所做的一切,汗阿玛真的不懂吗?” 琉璃一般的水杏眼和一双夹杂着威严的龙目相对,不退不闪。 胤礽盯着康熙的眼睛,缓缓道: “事有无人为便不为,事有人碍便无为,是为懦夫,保成不会做那个懦夫!” 此时的大清,明明盛世鼎明,可胤礽却知……这已是倾颓之始。 他无法坐视。 他无法漠视。 他无法等待。 青年帝王背光而坐,背脊笔挺,那久炼弓马养出的健硕身影将小小一团的小太子笼罩。 可是,唯独遮不住那双水杏眼中的坚定。 “若是如此,保成正该回来才是。” 青年帝王终于发出了轻叹,像是被小太子说服了一般,无奈而纵容。 “只有朕,唯有朕,可以帮助保成完成宏愿。” 又是一段漫长的沉默,康熙今日能屈能伸,就等着他的小太子点头,所以耐心极好。 不知过了多久,胤礽轻轻点头,康熙还来不及欢喜,就看到胤礽绷着小脸,让他生生看出几分愤愤: “不过,保成觉得还有一桩事得和汗阿玛好好谈谈!” “保成给汗阿玛的惊喜,汗阿玛到底送!给!了!谁!!!” 第23章 第 23 章 胤礽将一口小白牙磨的咯嘣作响,对于康熙口中即将说出的人名已经先行惦记上了。 康熙被胤礽问的直接懵了一瞬,过了好半晌,康熙这才起身要离开。 临走前,康熙对胤礽说: “保成等等,朕即刻便来。” “即刻?汗阿玛是怕孤怎么了那人?汗阿玛要去哪儿?孤也要去!” 胤礽第一次在康熙面前这般霸道,还是个奶娃娃,说起话来那叫一个有气势。 康熙看着气势汹汹,好像要去兴师问罪的胤礽,沉吟片刻: “保成真想来?” 胤礽狠狠点头,他倒是想知道,究竟哪个能让汗阿玛舍了自己特意,亲手准备的惊喜! 于是,胤礽就被引到了一张云杉腾云桌前,和自己那日送出去的“惊喜”大眼瞪小眼起来。 “朕只是想要去拿丹药给保成看,保成都说了是给朕的惊喜,朕如何舍得送给别人?” 胤礽听了这话,心里撇了撇嘴,随后上前打开瓷瓶倾倒。 一颗圆溜溜的丹药落在胤礽掌心,那上面淡青色的光晕都变得有些黯淡。 胤礽盯着丹药瞧了许久,犹疑的看向康熙: “保成怎么觉得,菖蒲丹的丹晕都变丑了?” 康熙看上看下,看左看右,就是不看胤礽: “许是因为保成许久没有回来,让这个,菖蒲丹放的太久些吧。” 想儿子想的把儿子送的丹药玩没色这事儿,康熙怎么好意思说出来呢! 胤礽听了这话,心里依旧抱有怀疑,但随后,他直接将菖蒲丹递给康熙: “汗阿玛吃掉吧,对眼睛好的。” “……对眼睛好?” 康熙怔怔的回过神,随后就看到胤礽一脸认真的说道: “菖蒲露有明目之功效,保成日日把御花园的菖蒲都采了一遍,用了半月才得了这么一颗,汗阿玛不许不吃。” 胤礽说完将菖蒲丹塞给了康熙,又飞快地补充了一句: “也不许嫌弃!” 胤礽抿了抿嘴,有些后悔被汗阿玛知道自己是怎么炼丹的了。 要是汗阿玛吃不去怎么办? 康熙看着小太子脸色一会一个样的模样,心中好笑之余,又升起一片暖意。 “朕当然不会嫌弃,只是出自保成之口罢了,童子尿都还是一味药材。” 胤礽突然眼睛一亮,看向康熙,似乎在问康熙想不想试试。 康熙连忙转移话题: “所以,保成那些日子不在乾清宫,都是去替朕采集露水了吗?” 康熙幼时为了讨皇玛嬷高兴,也曾去采过梅蕊雪,不过只去了一日就被拦住不许去了。 那梅蕊雪尚在枝头,只需要站着用兔毫笔沾一沾,饶是如此,也让康熙脖颈酸痛了数日。 梅蕊雪尚且如此,何况是地生的菖蒲? 小孩子的手指又不似成人灵活,又何况是采露水这么一个精细活儿呢? 看着胤礽点头,康熙再冷硬的心肠都要化了,何况是康熙本就对小太子冷硬不起来。 康熙眼眶微湿,为他的太子那一片赤诚之心。 “朕的保成,有心了!” 康熙低一头,将那颗菖蒲丹含入口中。 菖蒲丹刚一进去,便直接化开,康熙喉头动了动,便入了胃袋。 不过一息,康熙只觉得眼睛冰冰凉凉,被滋润的极为舒服,让康熙不由闭上眼。 等康熙再度睁开眼,举目远眺,看向窗外,随后便发现素日瞧着有些重影的树枝在这一刻分外清晰。 他似乎可以瞧见那树干上细微的粉末。 明察秋毫,不外如是。 康熙用力的眨了眨眼,也丝毫不觉得眼睛干涩难当,舒服简直不像是自己的眼睛。 康熙一高兴,直接将胤礽抱起来在怀里抛着玩: “保成啊保成,你可真是朕的好儿子!你怎么知道朕正急缺这么一颗神药? 保成不知,朕已经有两载困顿在眼疾之上,起初还好,只不过是眼睛干涩些,后来重影,刺痛,接二连三,让朕都无法安心处理公务! 保成,你是朕的珍宝!你是天下的功臣!保成这般记挂朕,想尽法子让朕的眼睛恢复如初,朕真的不知道说什么是好!这样,今个保成说你想要什么,朕都允了!” 康熙喜不自禁的说着,胤礽听了这话,顿时眼睛一亮: “汗阿玛这话当真?” “君无戏言!” 康熙大手一挥,胤礽眼珠子骨碌一转,清脆道: “好!保成要在京城卖桃花丹!” 康熙:“……” 胤礽看康熙不说话也急了,他催促道: “汗阿玛可是君无戏言,不会反悔吧?” 康熙听了这话,差点想要把自己前面说的话吃下去,但康熙没脸做这种事。 于是康熙轻轻弹了下胤礽的小脑袋,叹了一口气: “在宫里还没有卖够?” 其实,见到裕亲王福晋的时候,康熙已经有了这个预感。 胤礽猛点头: “汗阿玛不知其中痛苦,或觉得无所谓,但是保成想,应该会有很多人需要。” 康熙思索了一下,开口道: “桃花丹,可以卖出去,不过怎么卖,你得听朕的。” 胤礽顿时点头如捣蒜,说完了正事,胤礽又切换回了会撒娇的好宝宝: “保成都听汗阿玛的!汗阿玛最最最好啦!” 康熙被胤礽哄的那叫一个心花怒放。 “对了!汗阿玛,有人欺负了保成!” 胤礽和康熙咬着耳朵,将自己做桃花丹的原料被人用巴豆粉污染的事儿说了出来。 随后,胤礽愤愤道: “倘若保成不知道,那这一批桃花丹出来若是让人拉肚子,那保成可真无脸再卖桃花丹了! 不过,幸好保成聪明,不但没有浪费桃花,还做了一种可以瘦身的轻身丹呢!” 康熙听到前面的时候,整个人脸色阴沉,手指不断的波动着腕骨上横着的珠串。 即使后面胤礽的语气已经有所转变,甚至胤礽也说了自己没有吃亏,康熙也只是默默的揉了揉胤礽的头: “好,朕记下了。才离开朕几日,保成就被欺负了,看保成以后还敢不敢离开朕?” 胤礽听了这话,冲着康熙做了一个鬼脸。 略略略! 下次还敢! 父子两个人说完话后,没多久,康熙急急让人去禀了太皇太后,说胤礽不回去了! 不提太皇太后得知此事的哭笑不得,只梁九功一众宫人,也打这一天开始,觉得天也晴了,花也香了,草也嫩了。 乾清宫,一派祥和与平静。 这一天,康熙照旧忙到忘了时间。 自打眼睛好了后,康熙直接化身工作狂魔,对于梁九功的劝告那叫一个充耳不闻。 梁九功一次又一次翘首朝外头看去,许是次数多了,康熙终于放下了手中的御笔,戏谑道: “脖子伸长的和燕雀似的,怎么,等保成过来?朕大抵忘了告诉你,保成今个说了,要去陪太皇太后,等傍晚才会回。” 梁九功顿时苦了脸,哀声道: “怪道您今个这般……皇上您可怜可怜奴才吧,先用了午膳,不然等太子爷回来问起,奴才可要如何交差!” “不忙,等朕忙完手上这一点。” 梁九功看着那一沓七八本的奏折。 嗯,一点。 说话间,外头的小太监进来传话: “启禀皇上,萦絮姑娘带着太子爷的话求见。” 康熙僵了,梁九功乐了。 康熙犹豫着,还是放下了手中的笔: “叫她进来吧。” 康熙依依不舍的用目光和自己的奏折告别,就像是和自己最宠爱的妃子告别似的。 保成人是走了,眼线还在乾清宫留着呢! 萦絮进来磕了头,也没起来,省得还要再跪: “启禀皇上,太子说了——” 萦絮清了清嗓子,将胤礽的复述了一遍: “你转告汗阿玛,倘若今个没有按时用午膳,孤当初在乌库妈妈那儿无事时,已经写了两本素食养身膳食方,到时候一定让汗阿玛一一尝过。汗阿玛要是不乐意好好吃饭,孤有的是法子!” 胤礽这话是一点儿不客气,但是也是他实在没!辙!了! 胤礽知道自己的汗阿玛是个工作狂。 胤礽也知道自己的汗阿玛忙起来停不下来。 可是,他没想到康熙会让自己那么忙。 忙的把自己饿到低血糖,临睡前差点厥了过去! 胤礽:就好气! 他炼制菖蒲丹是为了让汗阿玛不顾自己身体,肆意折腾的吗? 那就不要怪他用杀手锏了! 康熙听了这话,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对梁九功道: “朕看保成脾气是越来越大了,朕……哎,罢了罢了,走走走,用膳用膳!真是的,少吃一顿又饿不死人!” 梁九功忙陪着笑脸,伺候康熙理了衣裳朝外走去,等康熙出了门,梁九功立刻双手去把萦絮扶了起来: “萦絮姑娘啊,你可真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啊!皇上是怎么劝都不好使,还得咱们太子爷来!” 因为梁九功那句咱们太子爷,萦絮破天荒的对梁九功温和的笑了笑: “梁总管这话我可当不起,皇上愿意听太子爷的话,是父子情深,我这便退下了,太子爷还要我盯着皇上用膳。” “哎,哎,您先请!” 忙了一整天,康熙终于觉得有些疲倦,等他沐浴后回到寝殿,就看到小太子靠在凭几旁翻看着一本书。 康熙带着一身水汽,潮乎乎的走了过去,胤礽登时放下手里的书,扯着嗓子道: “梁九功!让人给汗阿玛绞干头发!汗阿玛湿着头发睡,也不怕明个得了风寒!倘若是因这事儿得了风寒,汗阿玛就自个喝苦药汤子去吧,别惦记我的给你炼驱寒丹!” 康熙一听胤礽火气这么足的话,没忍住,“嘿”了一声,笑骂道: “臭小子!人不大,脾气倒不小!等急了?朕这可都是为了你!” 康熙笑吟吟的说着,而他之所以大晚上的沐发,乃是因为临幸妃嫔时,辫子正好落在了那妃嫔染了胭脂的唇上。 带着自个妃嫔的胭脂去哄儿子睡觉……康熙自认做不出来,他也不敢做。 胤礽这个臭小子,鼻子尖的跟小狗似的,他若真敢那般,怕是今夜甭想好好睡觉了。 与其被赶去洗澡,还不如自个先解决了。 康熙挺直腰背坐在椅子上,双手撑在肌肉结实的双腿上,任由梁九功用帕子一寸一寸的擦着头发,看着还不说话的胤礽,逗弄着: “保成这是怎么了?朕这可是为了完成保成的宏愿,时人向来上行下效,倘若有用过保成桃花丹的妃嫔有孕,她们自个就会怀疑是否是桃花丹的功效。 只要风声传出去了,保成的桃花丹可就是人人追捧的好东西,会求着保成去卖的。如此,保成不管以后如何,也不会被人攻讦,这叫做先下手为强!” 胤礽沉沉点头,随后看向康熙: “所以,汗阿玛什么时候可以努力出结果?” 老四已经被乌雅氏在一个多月揣上了,是太皇太后去验看乌雅氏能不能使用桃花丹发现的,这自然做不得数。 至于老五。 笑死,他额娘都没了。 胤礽这会儿也想知道,他汗阿玛什么时候能给他努力出一个弟弟妹妹来。 康熙:“……朕会努力的。” “要不,汗阿玛咱们还是说说玻璃的事儿吧!琉璃贵重,但是西洋的玻璃可不一定。 菖蒲露难采,且不能沾染人气,用玻璃做采集的工具正正好!” “……研制要钱,要人,要时间。” 康熙慢吞吞的说着,胤礽看了一眼,心里嘀咕。 怕是要钱才是最重要的吧? “那,保成出钱,汗阿玛给人,给地方,要是能给保成一道出宫的牌子就更好啦!” “出宫?你想都不要想!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康熙直接炸了,胤礽连忙捂住耳朵,念叨着: “不出宫就不出宫,但是玻璃应该早点搞出来!汗阿玛不是没钱,玻璃搞出来,有的是人买! 再说,要是玻璃采露器制造出来,汗阿玛过年可以把菖蒲丹赏给臣子,又能省一笔!” 胤礽说着,突然觉得他竟然被汗阿玛给带歪了。 他们父子两个,一定是有史以来最抠门的皇上和太子了! 康熙不知道被胤礽口中的哪个字眼给触动了,他思索了一下,道: “人,可以给你;地方也可以给你;出宫,不行。” 很好,否决了自己最想要的一个。 胤礽气呼呼的瞪了康熙一眼,直接抱着被子滚到龙床里侧。 康熙的头发也擦的差不多了,他叹了一口气,躺到了胤礽的身后,轻轻拍了拍胤礽的背脊: “保成乖,你太小了。等你长大,若要出宫,朕绝不拘着。” 好半天,胤礽才用带着鼻音的声音问康熙: “汗阿玛说的是真的吗?” 康熙认真的说道: “当然,君无戏言。” “那,汗阿玛给保成写道圣旨?” 康熙:“……” “你还是‘面壁思过’吧!” 胤礽直接闹了: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汗阿玛是哄孩子!还说什么我长大不拘着我,以后还不一定怎么样呢!” “行了!别吵了,今年带你去行宫避暑的时候,如果可以“路过”朕给你批的地方,让你进去看看可好?平日里,朕让那些人三日给你报一回信儿。” “不要报信,要研究报告!每一次的方向,过程,结果都要写出来报上来。” 这样子,他才能暗搓搓给他们开小灶啊! 别的不说,就当初他在北京城游荡的那些日子,不少大国重器的秘密都在他眼皮子下面展示过。 别说玻璃,钢化玻璃他都知道怎么弄!不过以目前的科技,是达不到钢化玻璃的需求了。 没关系,饭一口一口吃。 胤礽不挑,他真的不挑的! 康熙最终还是松口了胤礽的要求,反正报告不是他来写,如果能不让小太子闹他睡觉,这个罪,别人也是可以受的! 康熙办事效率极高,鉴于胤礽所说的玻璃前景描绘的实在绝妙,康熙又确确实实真的穷,所以不由报了一丝期望。 是以,康熙直接将距离禁军最近的一个皇庄化给了胤礽,连地契一并都给了。 “这些可要收好了,就放在朕给你准备的箱子里,无人能动。” 康熙殷切的叮嘱着,又将自己直接拨出去的人给胤礽也介绍了一番: “至于这些工匠,都是曾经烧制过琉璃的,二者或有互通之处,正好借保成一用。” 借? 胤礽冷哼一声: “哼,汗阿玛这是笃定我不会成功,所以会还回去的咯?那汗阿玛想都别想!” 胤礽甩了一个臭脸,然后撅着小屁股,将地契藏在自己的大箱子里,然后把太皇太后让苏麻喇姑送来紫檀匣子翻了出来。 随后,胤礽直接坐在地毯上,当着康熙的面儿——数银票! 也不知是不是后妃们总结出康熙最近只临幸买了桃花丹妃嫔的规律还是怎得,总之,胤礽的丹药又双叒爆单啦! “……二十八,二十九,三十。” “三十张,三万两银子,应该是够工匠们用上个一月有余吧。不够应该也没有关系,这三万两保成半月就赚回来了!” 胤礽看似小声,实则大声的说着。 句句入了康熙的耳,听得康熙耳朵都要竖起来了。 “三万两,半个月?” 康熙第一次意识到女子的购买里,可以强到什么地步。 “当然啦,桃花丹的试用和精装价格不一样,但其实也就差个瓶子。 不过,精装是给后宫娘娘们用的,做主子肯定不愿意和下人们一样呀。” 于是,胤礽含泪血赚三十九点九两。 别说后宫娘娘,就是那些在主子面前得脸的宫女,手头宽裕的也不会省。 康熙听到这里都酸了: “她们月例才多少!” “……人家有母家的,汗阿玛!” 这么算起来,后宫娘娘们好像在给汗阿玛白那什么……因为银子都被自己赚走啦! “这三万两……” 康熙想要说什么,胤礽直接抱着匣子,警惕的看着康熙: “这里头的银子,汗阿玛就不要惦记了!有这功夫,汗阿玛不如想着怎么让保成的桃花丹扬名,让人不得不买!到时候整个京城该有多少银子呢? 本来,这些是要汗阿玛的,但是……为以后计,您现在啊,还是好好努力吧!” 康熙:“……” 催催催! 揣孩子那么容易吗?! 揣孩子就是那么容易。 康熙一脸复杂的看着跪在地上的,以福全为首的众臣,神情恍惚的问: “你们……刚才说什么?要保成在宫外卖桃花丹?” “皇上,奴才等清楚,太子爷千金贵体,自然不能太过操劳。然,奴才膝下只有那么一个女儿,她嫁入夫家三载都未曾有子息,日日以泪洗面,奴才实在心痛难当!” “皇上,臣有一言!桃花丹既然能助益女子有孕,那将对我大清江山带来何等的益处啊!臣,恳请太子爷在宫外售卖桃花丹!桃花丹,或成为我大清之国本啊!” “皇上,奴才……” “皇上,臣……” 群臣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试图用群众的力量感化他们心中疼爱太子,“顽固不化”的皇上。 康熙越听越玄乎,怎么自己什么还没有做,桃花丹……就扬名了? 就,挺骄傲,挺自豪的! 儿子炼制的东西得了这么多人的赞扬,哪个当父亲不自豪? 就是这骄傲自豪中,还有点小失落。 自己想的法子还没有用上,这些大臣就先屈服在桃花丹的神效之下,简直好生无趣。 “咳,谁来给朕解释解释,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直低头的福全眼含热泪,一脸激动的冲上来,纳头便拜: “奴才,奴才叩谢皇上大恩大德!幸亏皇上生下了太子爷这么一个天生奇才啊!奴才又有孩子了!和福晋的!” 福全说话颠三倒四的,看着便知道是他高兴糊涂了。 康熙分辨出其中的意思,挑了挑眉: “可是你的嫡福晋遇喜了?” “正是!正是!奴才本不愿意让福晋再受苦,可是没想到府医诊出来的脉象格外的稳妥呢!” 福全与嫡福晋乃是婚后生情,只是二人虽然感情深厚,可是似乎没有子女缘分。 福晋幼时身子受亏,即便有了孩子,也都是病病歪歪,最终夭折。 去岁嫡子夭折后,福全和福晋终于彻底失望了。甚至不光如此,福晋还因此患上了难以启齿的病症——下红淋漓,腹痛不休。 她甚至无法将福全留在自己的房中了。 可直到一个多月前,宫里的一道传召,让福晋从苦海中挣脱。 一剂桃花丹粉末下肚,福晋只觉得腹痛全消,效果那叫一个立竿见影。 至于福晋从恭房出来后,宫女们白着脸,将一堆被草木灰覆盖后的污遭血秽收拾的事儿,福晋谁也没有说。 她只觉得自己的身体从来没有那么舒服,整个人都像是被泡在热水里一样,舒服的所有毛孔都要打开了。 于是福晋出宫前直接将自己身上不少值钱的首饰都换了银票,然后带了几瓶桃花丹粉回府了。 可是,福晋万万没有想到,让自己高兴的事儿,不止这一桩。 数日前,她心烦喜呕,以为是自己肠胃不适,叫了府医。 却没想到,府医一切脉,嚯,好家伙! 福晋喜脉啊! 不光如此,福晋回府后还把桃花丹赠给了自己两位手帕交,昨个其中一个也传信过来,说是有了! 至于另一个……听说,她家爷最近日日不离她的房间,很是努力的样子。 上流圈子里的消息总是流通的最快,这不,不过一日,大家都已经达成了共识——向皇上请命,求太子爷赐桃花丹! 康熙拿捏了一下,作出为难的模样: “朕,与保成再商量商量,诸卿先回吧。对了,裕亲王留下。” 众臣听出了康熙语气中的动摇,一个个临走前都在求康熙一定一定要哄好小太子。 康熙始终保持着和煦如春风般的态度。 等众臣离开,康熙屏退左右,问福全: “朕听说,你不是已经有小半年没有去你福晋那儿吗?” 福全有些不解皇上会问自己的房中事,但还是低着头,小声道: “这不是,那天福晋高兴,和奴才多喝了两杯,就……” “那天?” 康熙的表情突然变得凝重起来,福全吓了一个哆嗦: “是,是啊。” “就那一天?” “就那一天。” 康熙看了福全一眼,摩挲一下指尖,抬了抬下巴: “恭喜,朕一会让人送赏,你先……退下吧。” 等福全走后,康熙谁也没叫,只自个坐在椅子上,用手盖住脸,长长的叹息一声。 他,竟然比不过福全! 这要是让保成那个臭小子知道,还不知道怎么暗地里偷笑呢! 康熙这会儿也是麻爪了,明明计划是他定的,奈何关键一环是别人替他打上的。 跟生了儿子是借种的似的。 就在康熙有些怀疑人生的时候,外头传来了梁九功压抑着喜意的声音: “皇上!皇上!端嫔娘娘让人来报喜啦!端嫔娘娘遇喜啦!” 康熙直接眼前一亮,几步走到门口,打开门: “端嫔有喜了?!几个月的?” “正好一个月!” 这是太医合了彤史诊出来的,错不了! 康熙也记不清自己什么时候临幸的端嫔,不过,端嫔他也只幸了一次。 只幸了一次! 和福全一样! “摆驾!朕去瞧瞧端嫔!” “嗻——” 端嫔本来以为自己只是宫中的一条小杂鱼,没想到自己一朝有孕: 皇上来了。 贵妃来了。 皇后来了。 皇太后来了。 太皇太后……让苏麻喇姑来了。 红红火火恍恍惚惚。 她虽然是七嫔,啊不(宜妃已pass),六嫔之一,可是也当不起这殊荣啊! 等端嫔战战兢兢的送走了一众大佬,这才大松了一口气,慢吞吞的摸着自己的肚子,嘴里念叨着: “孩儿啊,不管你是阿哥,还是公主,你托生在额娘的肚子里,可莫要忘了你太子哥哥的好! 要不是你太子哥哥,额娘如何能和你有一场子女缘分。以后啊,一定一定要好好跟着你太子哥哥,知不知道?” 将将一个月被做胎教的“胚胎”:“……” 有了端嫔的身孕,康熙终于可以挺直腰板和胤礽讲道理了: “要不是保成前些日子要和朕闹别扭了,那端嫔定可以早有身孕! 裕亲王他就是占据了时间优势,若是朕……指定要比他早的!” 胤礽一言难尽的看着康熙,男人的胜负欲,他明白。 可是,他还是个孩子。 他为什么要听这些? 胤礽面无表情,幽幽的看着康熙: “所以,汗阿玛努力了一个月,就这?” 一个就这,差点让康熙炸了。 “那是孩子,不是天上下饺子好吗,保成!” “可是裕亲王……” 康熙撇了撇嘴: “他后院就那么大!” “是吗?” “当然啦!” 事关尊严,康熙一步不退。 胤礽定定的看了康熙一眼,过了好半晌,胤礽终于放弃: “好吧好吧,算汗阿玛和裕亲王平手好了。” “什么平手,朕这段时间多么辛苦……” 康熙愤愤的说着,胤礽眨巴了一下眼睛,语气无辜: “可是裕亲王福晋有孕的早欸。” “朕的后宫多少,福全的后院多少人?一点都不公平!” 胤礽打了一个哈欠,懒懒道: “可是,裕亲王福晋有孕的早呀!” 康熙:“……” 康熙气的不想理会胤礽。 气走了康熙之后,胤礽转悠着去了自己堆满了桃花丹的库房。 这些日子,胤礽已经炼制了足足九百颗桃花丹! 他磨剑(炼丹)一月,正待今朝。 要卖桃花丹,首先……要开家店。 店铺,交给汗阿玛去烦吧。 售卖人,倒是需要斟酌斟酌了。 宫里给苏麻喇姑看着,她老人家什么好东西没有见过,这才能做到万金眼前过,寸心无所动。 可是旁人,不一定能做到。 胤礽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下巴,认真思考起这件事。 “太子爷,这是您点的枸杞猪肝汤,您快来趁热尝尝吧。” “给汗阿玛也送一碗……萦絮,你去给汗阿玛把汤送了就回来,孤有话跟你说。” 小太子难得对萦絮这般严肃,像是要和萦絮商量什么国家大事一样,奶白的小脸绷得都不颤了,菱红的小嘴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热汤,神思不主,双眉微蹙。 萦絮看到眼前的一幕,不由莞尔,胤礽短手短脚的坐在椅子上,冲着萦絮挥了挥手: “萦絮,快去呀!” “奴才这就去。” 萦絮性子很是妥帖,没过一会儿,萦絮就来到胤礽身边,胤礽可是连一碗汤都没有喝完呢。 胤礽心里想着事儿,顿时觉得手里的汤都不香了,索性直接放在一旁,他看着萦絮,认真道: “萦絮有没有想过出宫?” 萦絮讶异的看着胤礽,随后直接跪在地上道: “奴才绝对没有离太子爷而去的想法!奴才不出宫!奴才这辈子都会在太子爷跟前伺候!” 胤礽抿了抿小嘴,软乎乎的脸颊肉因为变形,“duang”的颤了一下,可爱极了。 只可惜萦絮并不敢欣赏。 “孤,不是要你离孤而去。孤要你替孤去做事儿。苏麻喇姑这些日子做的差事,萦絮可会?” 萦絮听到小太子说不是要赶自己走,方才松了一口气。 但随后,小太子的话让萦絮不由瞪大了眼睛。 是,自己想的那个意思吗? 胤礽慢慢的说道: “桃花丹在京中售卖势在必行,但是孤不准备将其让给旁人,所以孤需要能信得过的人去做这件事。而且,这个人最好是个女子。” 胤礽扒拉了一圈,最后还是觉得萦絮最合适。 萦絮听到这里,也是不由呼吸急促。 没有谁比她明白这桃花丹的贵重了,可是太子爷竟然交给了自己! “奴才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宫女……” “你是孤的人,说出去不知比多少人都尊贵!站起来!以后去外面谁都不许跪!” 胤礽的声音脆生生的,夹杂着一丝催促,萦絮似乎是不受控制一样的站起来。 对于执行一个奶娃娃的命令没有丝毫的违背之心。 “只要萦絮愿去,每月的桃花丹销售额给萦絮抽成百分之一。” “奴才不敢当!” 萦絮急急忙忙道: “奴才为太子爷办事儿,即便是赴汤蹈火,肝脑涂地,那也是应该的!抽成之事,太子爷不可再提!” “萦絮你说什么呢?哪有让人白干的!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孤回禀了汗阿玛,给你写一封文书。 至于旁的,你这抽成可不是白拿!售卖桃花丹你一人定然忙不过来,所以后续杂七杂八的选人,教导之事孤都不管。 只一点,每半月盘库一次,给孤写一次报告,要写明该月的盈利,支出之处。后面如果有其他丹药,还需要做对比分析,客户……算了,到时候孤会教你的!” 萦絮轻轻点头: “奴才记下了!” 胤礽就喜欢萦絮这种聪明人,希望汗阿玛给他的工匠也能这么聪明吧! 萦絮的事儿,胤礽告诉康熙后,康熙也没有反对,只是皱眉说: “若是这样,你身边不就没有伺候的了?” “……满宫奴才,还能怠慢了我不成?汗阿玛,这些琐事就不必操心啦!” 胤礽摆了摆手,康熙却皱了皱眉,一脸严肃: “不行!这事儿朕想想,宫女但凡有心思出宫,是留不住的,不若朕给你找几个太监伺候吧。” “您看着办,保成听汗阿玛的!” 对于自己不关心的事儿,胤礽只是敷衍的点点头,就开始翻起了这个月第一轮的玻璃作坊的报告。 当胤礽看到那些工匠在选材的时候,除却一些过于天马行空的记录外,还有直接试图要用无色宝石来做原料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只是,笑着笑着,胤礽便不由觉得心头一酸。 科技,两个轻飘飘的字眼,在多少人眼中,是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啊。 胤礽取来纸笔,没有什么力气的小手歪歪扭扭的在纸上写下: 原料:沙砾、贝壳。 字迹软趴趴的,很没有风骨的样子。 胤礽仔仔细细端详了一下,很是满意的点点头。 这才是自己这个时候应该有的字迹,康熙第一次见到胤礽动笔,看了一眼后也不由沉默了。 “挺好的,朕能认出来。” 胤礽:“……汗阿玛这是安慰?” 康熙揉了揉胤礽的头: “保成啊,再过一年,咱们就该去上书房了。” 也得好好练练字了! 不然就这笔字拿出去……康熙都不想承认这是自己的崽儿! “汗阿玛小时候的字好看吗?” 康熙怎么可能记得,但还是很骄傲道: “那是自然!练字眼要到,手要到,心更要到!知行合一,方能成就一笔不凡之字!” 胤礽整个人都要凝固了。 他,第一次写字欸! 汗阿玛竟然,没!有!夸!!! 简直离谱! 大概是因为胤礽眼中的震惊都已经实质化了,康熙看向胤礽,挑了挑眉: “保成这是怎么了?朕知道保成第一次写字能这样子已经很好了。 可是,朕想着,保成炼丹都那么出色,想必这字应该更出色才是。” 胤礽:枯了。 藏拙是他不对。 可是,也不带汗阿玛这么坑人的吧?! 胤礽磨了磨牙,冲着康熙道: “汗阿玛!保成只是一个,普普通通,平平无奇的,不足四岁小孩!” 他还没有过四岁生日呢! 康熙差点要觉得自己都要不认识普普通通,平平无奇这八个大字了。 半月后,京城第一家“桃花楼”,披红挂彩,在众目睽睽下,正式开张。 此时此刻,无人知道,眼前这座寻常的“桃花楼”,对于后人有着怎样的深刻寓意。 萦絮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才让自己彻底冷静下来。 她一定不要给太子爷丢人! 而与此同时,胤礽正在御书房中,太阳刚好照到的地方,晒着暖洋洋的日光浴。 “保成,今日是你的桃花丹第一日在京中售卖,你紧张吗?” 康熙都没忍住,不由得放下公务,搁下笔去问胤礽。 第24章 第 24 章 “紧张?” 胤礽翻了一个身,肉乎乎的小屁股“吧唧”被压平,小脚丫晃晃悠悠: “汗阿玛,保成今天叫不紧张!” 康熙:“……” 康熙磨了磨牙: “好大的胆子!朕还在,就给朕换了姓,看朕今个怎么收拾你这个臭小子!” 康熙直接起身过来,将胤礽“收拾”了一顿,然后把胤礽挤到旁边: “让让,收拾你太累人了,让朕歇歇!” 胤礽幽怨的看了康熙一眼,揉了揉自己被揍的小屁股,哼哼唧唧: “汗阿玛几时这般虚弱了?听说裕亲王现在仍然坚持每日骑马上早朝,应当不至于体力不支。” 康熙:“……这事儿是不是过不去了?等今年秋狝,朕要让你知道,谁才是最厉害的!” 胤礽撇了撇小嘴: “什么嘛!汗阿玛欺负小孩子不懂,只要汗阿玛冲在前面,谁人敢与您一较高下? 就算人家真的很厉害,可谁敢涉汗阿玛您的锋芒,这不是上赶着找死吗?” 康熙气极反笑,狠狠的弹了一下胤礽的小脑瓜: “你又知道了,你可真懂!” “那是!” 胤礽脖子一扭,随后直接一个转身狠狠的砸在了康熙的肩膀上: “哎呀呀,汗阿玛应该不疼吧,毕竟您那健壮的手臂犹如山川一样雄伟呢!” “朕!不!疼!” 康熙咬牙切齿的说着: “朕就不应该怕你今日紧张,特地放下公务来陪你,你这臭小子心眼也忒多了!” “啧,汗阿玛想看保成笑话就直说!大人真心脏,明明心里想的是别的,还要说的甜蜜! 不过,保成今日一点都不紧张!汗阿玛您觉得保成的桃花丹为何能在宫里卖的这么快?” 康熙挑了挑眉,示意胤礽直说,而胤礽靠在康熙的怀里,翘着小脚,眼睛追着屋外飞过的鸟儿,随口道: “当然是因为,保成的桃花丹真的很好很好,是吃过还想吃的那种!” 胤礽现在就恨清朝实在太过落伍,否则他一定要将汗阿玛拉到现代的疼痛体验仪,让汗阿玛好好体会体会女子的不易。 别的不说,就是胤礽都有真的见过,有女子因为葵水的剧痛晕倒在大马路上。 这个时候能彻彻底底缓解亏水之痛的桃花丹对于那些女子来说,简直犹如天降神物,如获至宝。 胤礽对自己的桃花丹,很有信心。 康熙看着很是臭屁的小太子,嘴角一抽也没有多说什么打击孩子的话。 毕竟惹哭了,还得自己哄! 没一会儿,父子两个不自觉的头挨着头,靠在软榻上一起晒着日光浴。 很快,他们就昏昏欲睡起来。 没过多久,梁九功寻思没有听到动静,推门进来瞧的时候,也下意识便放轻了呼吸。 青年帝王健壮的身躯犹如山岳一般,斜倚在软榻之上,而小太子蜷曲着身子双手抓着帝王的衣襟,亲密的依偎在帝王的肩颈之上。 整个场面,温馨极了。 和乾清宫悠闲等消息的父子一人不同的是,桃花楼内,萦絮整个人忙的那叫一个脚打后脑勺! 萦絮现如今只庆幸自己当初有先见之明,提前培训了八位女子来换值,自个只需要总揽全局,否则怕是第一天她就要累的手指都抬不起来了。 “小人是礼部侍郎府上中人,来求两瓶精装桃花丹。” “奴才是工部尚书府上之人,来求十瓶精装桃花丹!” “在下乃员外郎之子,求桃花丹三瓶。” “我要……” “我……” 萦絮一次又一次的用。有些沙哑的声音说道: “太子爷有规定,所有买家需要实名登记在册,每人限购两瓶精装桃花丹!” “不要挤,不要挤!都有,都有!” 人声嘈杂,萦絮只能一次又一次的拔高了声音,但即使如此抬眼看去,外面依旧是黑压压的一片。 如果能站在顶楼朝远处眺望,便能看到不断的有马车,由远而近的行来。 车流人流皆在此地汇集,原本还算宽敞的街道,因为马车的涌入,一下子被挤得满满当当。 还有那么零零星星的几个百姓无意中从旁走过,也都被挤到了桃花楼的前。 当他们被人流带动着推到了柜台前的时候,面对两位笑容满面的姑娘,温和的询问: “请问,这位客官需要普通装的桃花丹,还是精装款的桃花丹?精装款的桃花丹本次采用十一生肖纹样设计,有且仅有一批,售完即止。 普通装的桃花丹虽然包装简陋,但是其功效与精装管的桃花的相差不大,不知客官需要哪一种,这可是咱们太子爷亲手炼制的!” 那原本穿着平常的百姓听完了这话后,登时站直了身子: “太子爷炼制的?就像是去年的寒潮太子爷拿出来的那个驱寒神丹一样?” “还买不买啊!不买就腾地方!” “占着茅坑……呸呸呸!有这么大的好处还有什么犹豫的?!” 售货姑娘微笑点头,还不等他多说,后面的人已经开始催促起来,那两个百姓立刻拍板说道: “我们要,要普通装的!” “好,诚惠纹银一两。” “只,只有一两?” 那两个百姓一人捧着一小包桃花丹的粉末站在外头,神情恍惚。 这真的是太子爷亲自练的吗? 为什么会这么便宜? 虽然里面那姑娘说是太子爷,特意让对普通百姓打了一折,可是这价格也实在是便宜的有些离谱了吧? 两人抱着怀疑的态度回到家里。 他一人之所以愿意花银子买桃花的,皆因家中并不是很拮据,只是两人的娘子都在去岁的那场寒潮前才将将生产,结果不幸遇了寒气。 所有人都知道将将生产过的妇人轻易受不得寒气,可是去年的那场雪实在是太大,太大了。 他们的房屋都因此被压垮,压塌,为了逃命,正在坐月子的妇人自然无法顾忌太多。 虽然朝廷动作很快,但也无法挽回她们被寒气侵扰的身子。 “咳咳,当家的回来了?” 刚一进门,一股子浓郁的中药味便扑面而来,其中还夹杂着烟熏火燎的烟火气息。 一闻,便知道是家中有久病缠身之人。 一个看起来最多不到双十年华的女子,头上顶着防寒的抹额,坐在床榻之上,明明已经到了暮春,他仍然将自己穿的分外厚是。 她似乎是极怕冷的。 “今天孩子有没有闹你?” “没有,孩子很乖,是我这个当娘的不争气,都没有几滴奶水。” 妇人说着,偏过头拍着孩子,啜泣起来。 男人笨手笨脚的倒了一碗热水过来: “别,别哭了,哭的身子没水了。先喝点水补补再哭。” 妇人顿时动作一僵,随后狠狠的瞪了男人一眼: “当家的今个怎么回来这么晚?” “噢,这个啊!娘子看这是什么?” 男人一听妇人问起这话,一下子话匣子打开了,将那桃花楼的事儿事无巨细的说了一通: “你可不知道,街角来了一座桃花楼,卖的正是太子爷亲手炼制的丹药!” 妇人听了这话,一脸不信: “你别是让人骗了!太子爷是什么人,他的本事啊……无人能及,怎么会卖丹药?” “不会不会,娘子你是不知道,那桃花楼外的马车都是达官贵人的,已经都从街头拍到街尾啦!” 妇人听了这话顿时犹豫起来: “那,我试试?” “来,娘子请!这水也还温着,娘子试试!” 男人赶忙将售货姑娘告诉他的食用用量及方法说了一通,等妇人弄好喝下去已经是一刻钟后了。 “娘子感觉如何?” 妇人皱了皱眉: “感觉……很一般,等等!快,快扶我一把!” 妇人急急去了茅房,等两刻钟后她回到堂屋,整个人的步子都变得轻盈了许多。 厚重的抹额被摘去后也不会觉得脑仁被风吹的生疼,露出来光洁的额头,整个人看上去顿时年轻了。 最外头那层袄子也被妇人脱了,这会儿她一身轻松,心情好的不得了的站在男人面前: “我好了!我好了!当家的!我好了!一点也不冷,一点也不疼了!!!” 男人看着难得这般高兴的妇人,欢喜的连连点头: “哎,哎!好了就好!好了就好!那以后可莫说给我纳妾的话了!我养着你们娘俩就够了!” “说什么呢!我也要好好赚银子!太子爷能卖这么便宜,那是心里咱们这些百姓,但是太子爷堂堂太子能卖自己亲手炼制的丹药,指不定有什么咱们不知道的麻烦呢!” 妇人兴冲冲的挎起篮子对男人说: “你在家等着,我去买些针线,以后我能卖绣活了!” 她再也不用因为疼痛,导致手脚发颤,拿不起针了。 她再也不用因为月子受亏,导致身上不得不臃肿不堪,伸展不开了! 妇人满怀希望的走了出去,脸上尽是笑容,随后便于邻居家的新媳妇对上,一人一样的面若桃花,气色极好,立刻就说到了一起。 两个妇人的身影随着远去渐渐化成了两个小小的黑点,只是……那在不久前已经死气沉沉的一对儿邻居,这一刻好似都迸发了活力与生机。 他们清楚的明白,这一切都是桃花丹带来的。 这一切,都是太子爷给予的。 这样的事情发生了大宅院的角角落落,也发生在寻常市井之中。 整整一日过去,暮色笼罩大地,萦絮等最后一名售货姑娘离开后,关上了店门,这才开始数起银子。 一万七千八百零三两! 这里头有几十位寻常百姓,其余更多的则是官宦之家,富商之家。 若不是胤礽一早定下的限购,只怕这么点桃花丹早就要被抢空了。 但即使如此,这第一日售卖桃花丹的结果也很是喜人! 太子爷,就是一块活招牌! 萦絮缓缓的呼出一口气,随后开始着手去写太子爷需要的今日数据分析记录。 否则,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要怎么才能冷静下来。 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入了宫中,不管是无所事事,被自己汗阿玛硬拉去听奏折的胤礽,还是明明自己很紧张,但是不敢显露的康熙,心里都狠狠一惊。 一万七千八百零三两。 这是什么概念? 若米价作价七文,这些银子可以买两百五十万斤的大米。 而一万人一天约吃掉11835斤粮食1,这笔银子,足够他们吃一百多天。 而这,只是桃花丹一日的售价,更不必提如今宫中火的都快没有货的轻身丹。 另有太子爷一早让人特意烧制的瓷瓶,只萦絮今个就不知撞到了多少丫鬟,小厮折身而返,说是想要凑齐十一生肖。 萦絮好说歹说,他们这才准备第一日再来。 凑齐十一生肖的精装桃花丹,共计纹银六百两,萦絮本来以为太子爷只是图一个好看,可是今个才知道太子爷那叫一个什么远虑! 胤礽震惊了一下后,就淡定了。 等康熙飞快地在心里算了一笔账后,一偏头,就看到胤礽那白白嫩嫩的爪子捧着康熙让人古法秘制的点心,啃的不亦乐乎。 康熙不由沉默: “说说,有没有感想?” 这桃花丹若是能这般维持半月,便足够一支十万人的军队一年的口粮了。 康熙盯着胤礽瞧,心里可惜极了。 自己以前怎么没有发现这小子,原来是个招财的?! 简直太可惜了! 胤礽晃了晃爪子: “没有感想,这才哪到哪儿啊汗阿玛!轻身丹还没有上呢,之前那个方子不好,容易去恭房,等保成研制好新的还能再翻一翻您信不信? 还有菖蒲丹,现在皇庄里都已经种下了,就等玻璃好了。等菖蒲丹可以炼制,保成是这么想的。桃花楼可卖,需纹银千两。这个价格换一对儿眼睛,可是一点也不贵!” 胤礽心里清楚,自己的菖蒲丹可以顶现代一次视力矫正的激光术,而且自己的丹药还没有一丢丢副作用! “不过,对于朝上官员可以用来赏赐!咱们在职官员连续三年评等为优者,赐一颗;有突出表现者,赐菖蒲丹一颗,桃花丹和轻身丹若干;若是有特别牛逼的,过年您的福字,保成的丹药,到时候都给!这样子,咱们给大臣的年礼倍有面儿!” “……你这是把朕的大臣们都算的明明白白了!” 康熙一想那菖蒲丹的功效,这要是被大臣们得知,怕不是要为此打破头了! “不过,保成啊,朕想先向你预知一颗菖蒲丹,这是菖蒲露,你看……” 康熙说着,一抬手,梁九功就呈上来满满当当一瓶的菖蒲露。 胤礽来了一个康熙同款挑眉: “汗阿玛这是有备而来啊!” 康熙干笑了两下,搓了搓手: “就是吧,朕手下有个臣子,性格好,干实事,去年过年前,他跟朕请辞,就是因为眼睛的原因。” 康熙这辈子,除了幼年期,其他时候都是他赏别人东西,还没有向别人讨东西的时候。 尤其是,这人还是他将将四岁的儿子。 “这个事儿嘛……” 胤礽拖长了尾音: “保成得知道汗阿玛是给谁的!” 要是上辈子骂过他什么的,别想找他开这个后门! “左都御史吴正治,此人刚正不阿,廉洁奉公,倘若再积累些资历,朕是有心让他入内阁的。” 这个吴正治,胤礽还真的知道,而且他后面还真的成了汗阿玛座下一位能臣。 不过,老人家过世比较早。 而胤礽当时比较小,并不如何了解,只隐约记得,是个要自个站到眼前才吓得胡子一颤,随后立刻颤颤巍巍跪下磕头,干瘦无比的小老头儿。 胤礽随后便点头了,取过菖蒲露扫了一圈,意外的发现品相竟然真的不错。 胤礽一脸惊喜的看向康熙,下一刻,康熙直接道: “别想了!这瓶菖蒲露乃是百名宫人耗时十日,朕让人择优选出的!若是无法采露,那太不划算了!” 胤礽小脸一垮,蔫蔫道: “知道啦!玻璃啊,玻璃,你什么时候能出来呢?” 康熙舔了舔嘴唇,也开始内心期盼起玻璃能被早点研制出来了。 有了十一生肖图样的瓷瓶吊着,接下来的数日,桃花楼前也是车水马龙。 而令人意外的是,这些日子,普通百姓的购买量也开始激增。萦絮心里又是欢喜,又是觉得可惜。 欢喜的是,太子爷考虑到了普通百姓要买特意定价不高,结果真的有百姓买账。 可惜的是,一两银子实在太少,当不起太子爷的身价。 然而,萦絮的这个想法在数日后,一个前来应聘的女子身上改变了。 “你说你不要月钱?那你过来干活,不怕家里喝西北风啊?!” 萦絮不由失笑,可是那女子固执的说: “太子爷的丹药,怎么会值一两银子?太子爷可怜咱们,咱们也想给太子爷省两个钱!” “怎么就要如此了?行了,这事儿你不必说了,规矩都是太子爷定好的,没有人可以违背。太子爷才不赚昧良心的钱!” 那女子还是有些不情愿,于是干起活来,简直拿出了拼命的气势,直接卷的一起干活的女子们都不敢歇气,生怕被比下去了。 而萦絮还有了其他意外的发现,她每每一出桃花楼,对面的屋子便会打开门。 再往后,家家户户的门就会接一连三的打开。 萦絮当时有些不解,直到数日后,京城大盗在桃花楼外落脚,却正好被晚睡的萦絮撞见。 “来人啊!” 萦絮只来得及说出这一句,就被捂了嘴巴,她来这儿只依仗太子爷,周围都是些人生地不熟的。 萦絮当时差点绝望了。 结果,没过多久,拿着锅碗瓢盆,棍棒刀斧,举着火把的百姓们乌压压的闯了进来。 之后发生的事儿,因为过于血腥,萦絮有些不愿意回想。 只记得,那位声名赫赫的京城大盗……被打的连京兆尹见了都唬了一大跳。 这事儿萦絮写信给胤礽说了,胤礽直接拍板,将桃花丹给街坊邻居一家送一瓶。 后面又是一番过年走亲戚似的拉扯,但最终邻居们都收下了,于是在下一次桃花楼人满为患的时候,不少邻居也开始帮着维持秩序,生怕有些浑水摸鱼的人。 萦絮也因为这样,意外的觉得轻松了不少。 默契,就这样在不言中产生。 桃花楼短短数日,便这样牢固的扎根在了京城,每日这条人满为患的街道,已经成了京城的一景。 哪怕是外来之人,都要凑个热闹。 于是,桃花楼的声名一下子越传越远。 然后,康熙收获了一箱子的“桃花楼分店选址倡议书”。 康熙并不是很想回那批看似请安,实则暗搓搓想要把桃花楼分楼拉到自己任地的折子。 而且,康熙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在胤礽终于将京城附近所有的桃花都薅了一遍,又加急炼制出了一批桃花丹后,今年的桃花丹便将只有存货了。 等处理好了新鲜的桃花后,胤礽这才用菖蒲露炼制出了一颗新鲜出口(划掉)出炉的菖蒲丹。 康熙直接用一只精致无比的盒子将其装起来,正大光明的放在案几上,这才状似不经意的让梁九功去请人。 “传左都御史吴正治,朕有事交代他。” 没多久,吴正治来了。 花甲之年,满鬓霜白的左都御史摸索着门框,扶着迈过了高高的门槛儿。 梁九功想要去扶,却被推开: “臣来与皇上议事,公公乃皇上近侍,臣若是坦然受之,乃是大不敬! 臣,左都御史吴正治,给皇上请安,吾皇万岁万万岁——” 吴正治一进去,纳头便拜。 原本现在窗边的康熙看着吴正治朝御案磕头的模样,叹了一口气,几步走了过去: “吴爱卿,快起来吧!朕都说了多少次了,你身子骨不好,不必行大礼。” “礼不可废!皇上怜惜臣,但臣不能依仗您的怜惜,做不敬之事。” 干瘦白发的老大人颤颤巍巍的晃了晃手,态度极其坚决。 康熙也是无奈了: “罢了罢了,梁九功上茶!吴爱卿,朕今日想要和你说说你年前那道折子……” “皇上!臣请收回那道请辞折子!” 康熙:“……” “怎,怎么了?吴爱卿不请辞了?” 康熙原本打好的腹稿在这一刻直接化为飞灰,吴正治直接激动的眼睛流出了晶莹的泪水: “对!臣不辞官了!臣哪怕死在任上!也要为我大清奉献出最后一滴血!” 康熙:“……很不必如此,朕没有那么狠心。” 吴正治两眼狂热的看着康熙……不远处的瓷瓶,深切陈情: “有您这样英明神武的君主,有太子爷那样的天纵奇才,臣……愿肝脑涂地!” “何以至于此……” 康熙弱声弱气的说着,下一刻,那瘦的看上去浑身没有一两肉的吴大人激动的胡子都抖了起来: “怎么不至于!皇上不知,太子爷的桃花丹,终于让臣的小女睡了一个好觉啊! 那孩子幼时与臣的老妻一同出门遭遇了劫匪,马受了惊,那孩子只来得及把她的娘从马车里推出来,自个却落入深涧。 虽然后来寻了回来,可是每逢阴天下雨,那孩子必要疼上一遭,臣看在眼里,痛在心里! 如今那孩子年纪大了,也该成婚了,可是她的身子骨早在那冷水中泡坏了。 臣不愿让她在京中受人诟病,也不愿意让她去旁人家中看人白眼,受磋磨……不过,现在一切都好了。” 准备好一切,想要劝说吴大人不要辞职的康熙这会儿心情很是复杂。 虽然,躺赢很爽。 但是,为什么不是因为自己? 辛辛苦苦安排好了一切,结果……这一次又被他的小太子截胡! 康熙是气也不是,笑也不是,他也就庆幸吴大人如今眼神不好,否则那臭臭的脸色定要被瞧了去。 半晌过后,康熙长长叹了一口气,很是心累的懒懒开口: “既然如此,朕也正好赠给吴爱卿一样宝贝。” “臣受之有愧,臣愧不敢当,请皇上收回成命!” 康熙听了这话,将桌上的匣子拿到手里垫了点: “真不要?朕特意让保成为你炼制的。” 吴正治安安静静的冲着花瓶磕了一个响亮无比的头: “臣,谢主隆恩!” 康熙:“……” 康熙嘴角一抽,直接把匣子塞给梁九功: “去让吴爱卿试试。” 吴正治从梁九功手里接过匣子,高唱谢主隆恩,随后在康熙的示意下打开了匣子,将里面的白色瓷瓶取了出来。 “这瓷瓶形若鹅颈,白腻似雪,太子爷眼光真好!” 康熙深吸一口气,淡淡说: “瓶子,是朕挑的。” 吴正治听了这话,又打开瓷瓶,还没有将丹药取出来,便一脸陶醉: “药香依依,若拂烟醉柳,轻轻一嗅,便令人不觉耳聪目明,真是当世至宝啊!臣,叩谢太子爷赐丹!” 康熙再度愤愤不平道: “这丹,是朕替你讨得!” 要谢你不得谢朕?都快要把保成那个臭小子夸到天上去了! 吴正治很不赞同的看了康熙一眼: “皇上此言差矣,食蛋应谢母鸡苦,品果当思树不易,臣只是对太子爷小小年纪,如此辛劳心中怜惜罢了。” 康熙整个无语住了。 吃鸡蛋谢母鸡,吃果子想大树,那你要不要看看保成给你怎么把丹药炼出来的?! 康熙心里那叫一个风起云涌,那叫一个暗潮涌动。 偏偏,这事儿他没人能说。 康熙给自己深呼吸了一下,默默念着: “不气不气朕不气,气出病来无人替。” 而另一边,吴正治已经品过了丹香,将那个流光溢彩的菖蒲丹从瓷瓶中倒了出来。 “多谢皇上赐药,臣用了。” 吴正治再度对着“花瓶”磕了一个头,康熙看了一眼,心里更堵得慌了。 自己忙了这么一遭,结果连头都不是对着自己磕的。 好气啊! 吴正治服下菖蒲丹没过多久,便如同康熙当日一般,不受控制的闭上眼睛,静静的享受那一刻属于眼球的顶级spa。 没过多久,他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一双原本有些浑浊发黄的眼仁,在这一刻荡漾着如水的波纹,睿智与深邃汇聚一体。 然后,吴正治就被自己吓趴了。 为什么? 为什么他对着的是一只花瓶?! 皇上呢?皇上呢?! 吴正治慌忙去追寻康熙的影子,随后就与康熙的视线不期而遇的对上。 吴正治只得硬着头皮道: “臣有罪!臣知罪!请皇上责罚!” 康熙方才摆够了臭脸,后来也觉得自己吃儿子的醋挺没有意思的。 那么牛逼的太子! 是朕生的! 那么牛逼的保成! 是朕的大清太子! 康熙在心里循环了几遍后,这个人都淡然了,这会儿听了吴正治这话,也是淡淡一笑: “爱卿说的哪里话?朕要罚什么?罚爱卿这双为国操劳而看不清人影都眼睛?朕可做不来这昧良心之事啊。” “皇上,臣……” 吴正治激动的喉头动了动,君臣一人在这一刻深情对视片刻,吴正治将眼神落在康熙脸上的麻子上,随后利落的收回了眼睛。 嗯,以前也不觉得皇上丑丑的,还挺英明神武的。 怎么今个看的清了,自己也有了不敬之心? 罪过,罪过啊。 康熙当然不知道自己心心念念的臣子是怎么腹诽自己的,等送走了吴正治,康熙直接让梁九功拉来了胤礽,并把那一箱子请安折子都发给了胤礽。 “瞧瞧,这些可都是来请保成的。” 胤礽只看了一本,就知道怎么回事儿,当下也是一脸无辜: “汗阿玛,保成做不到哇!桃花丹供不应求啊!” 胤礽也想要桃花楼分楼,可是这是他想要就能要的吗?上等桃华难得,懂得采集的却没多少人。 且胤礽一直以新鲜桃花入丹,时辰上更是耽搁不得,胤礽心里也苦,他也没有办法啊! “桃花丹不行,别的丹药呢?” 胤礽直接掰手指跟康熙算: “驱寒丹倒是可以,不过至多准备百十颗也差不多了,汗阿玛可以发下去让他们备着……等等,发下去可能会被贪污,还是等真有类似寒潮之事发生时由钦差带过去比较好。 反正,会贪污的一定会瞒报,丹药也用不到百姓的头上,不会贪污的,以风寒的时间来算,是来得及的。” 康熙对此点点头,并没有什么疑议,甚至还有几分激赏。 也不知道保成是不是整日在藏书阁里不知看医书了,现在说话是愈发有道理了! “养心丸倒是可以一制,但是它只会有一次生效,而且用料不菲。 桃花丹那就是明年的事儿了,不过保成会想办法,找找它的平替。 轻身丹的方子保成有些思路,这两日还在等反馈,至于菖蒲丹……汗阿玛,保成好馋玻璃啊!” 康熙想想那些洋人将小小一只玻璃制品卖的价格,也不由咽了咽口水。 他也馋! 而就在父子两人扣扣巴巴算着成本和利润的时候,一封来自海澄的军报,一下子打破了原本安静和谐的氛围, 紧张,沉默,凛冽。 “刘国轩率兵围困海澄。” 军报简洁有力的几个字,却让康熙的眉头皱的都能挤死蚊子。 “没想到,吴三桂退了,郑经却不安生了。” 而这,其实就是信息落后导致的。 郑军出征之际,吴军尚还与清军战事胶着,等军队动了,都到了地方,郑军才知道连吴三桂也被打退了,一时间心里也开始打鼓,但最后还是不得不打。 “提督大人,咱们真要和那些那些白头军搅和在一起?” “搅和?他们分明是来加入我们的。” 刘国轩冷冷一笑,一群乌合之众,既然他们自个送上门来,还与清廷为敌,他自然却之不恭。 “那是,大人您威望素著!” 刘国轩抽了抽嘴角,没有说话,只是冷声道: “让人给本将盯紧了,不许海澄有一只蚊子飞出去!如今吴军虽退,但吾等已经牙咬在了肉上,岂能再退?” “是!” 刘国轩等部下走后,现在桌前的舆图前,默默不语。 不应该。 吴军不应该那么快退走。 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不光如此,刘国轩甚至对于此次攻打海澄也觉得不安起来,这不安,是来自老将的敏锐。 而另一边,康熙也在看舆图,不光他看,还抱着胤礽看。 胤礽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汗阿玛,保成好困!放保成睡觉去好不好?打仗什么的,是你们大人才应该愁的东西。” “那赚银子也是大人应该愁的,你一个小人家家老是掺和什么?” 胤礽:??? 胤礽:“我怕您养不起我!” “胡说!” 康熙气呼呼的说着,胤礽直接开始扳手指: “没有驱寒丹,汗阿玛想过要多花多少银子买药材吗? 没有桃花丹,玻璃研究汗阿玛能拿出银子?” 康熙顿时无言,这么一说,自己好想是被儿子养了。 随后,胤礽一边打哈欠,一边拍了拍康熙的肩膀: “总之,汗阿玛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没有银子,保成可以想办法,就是现在保成要睡觉了,不然会长不高的。” 康熙看着小太子打个哈欠眼泪都要挤出来的模样,抿了抿唇,慢吞吞道: “所以,保成要把朕一个人留在这里了?” 胤礽简直惊了: “汗阿玛,我,四岁!我能提什么建议?我就是一个只能吃吃喝喝的小废物罢辽!” “朕不许保成这么说自己,保成很厉害的!” 康熙疲倦的揉了揉眉心,摸了摸胤礽的头: “保成就陪朕在这里呆着好不好,朕只是想有个人能听朕说说话。” 康熙并没有想要让保成掏银子的意思,只是如今夜色已深,康熙想起才将将告一段落的清吴之战,想起眼下被围困的海澄,蓦然觉得心中颇空。 他迫切的,需要一个可以听自己说说心里话的人。 青年帝王那带着薄茧的手指轻轻拂过小太子软嫩的脸颊,他眉眼低垂,神情中带着一丝令人动容的可怜: “保成,陪陪朕可好?” 第25章 第 25 章 “好吧好吧,大人真的好麻烦啊!” 胤礽用两只手撑着脸颊,揉啊揉,好一会儿才清醒了: “汗阿玛,您说吧,保成在听。” 康熙:“……你这么一搞,朕竟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胤礽看了康熙一眼,想了想: “时候不早了,汗阿玛饿不饿?” 胤礽是自个吃点心吃饱了,汗阿玛却是一直水米不粘牙,这会儿下意识的摸了摸肚子: “有一些。” 胤礽笑了一下,拍了拍康熙的肩膀: “那汗阿玛等等,保成去去就来。” 康熙点点头,目送着胤礽踏出了殿门,自个看着紫檀木的纹理发起了呆。 海澄危机虽然突然但也并不是没有法子的。吴三桂已退,清军压力骤轻,已然可以腾出手去解决这些了。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不是银子,而是粮草。 派兵支援要粮,海澄被围困的众人也需要粮食。 可是,京城的存粮,早在去岁寒潮里就已经用的差不多了。 难,难,难! 尤其是,桌上另一本来自福建总督郎廷相的折子: “海寇势日炽,结聨山贼,互相应援。臣标兵止二千五百,所在告警,不敷调用,请增兵二千五百,设五营统辖,以资剿御。1” 福建重地,断断不能有失。现在这个时候,郎廷相别说要人要银,就是要康熙的血康熙都得给! 只不过,要怎么给。 倘若没有那场寒潮,倘若时间能缓到七月,届时一切都会被盘活。 康熙正在思索这件事的时候,大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一股子饭菜香味扑面而来,康熙不由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 “汗阿玛,先来用点饭食吧。” 胤礽爬上了椅子,抬眼示意梁九功摆膳。康熙也几步走了过来,便看到桌上放了一大一小,两碗汤面。 柔韧细白的面条被金黄的鸡汤泡着,上面盖着一只煎的焦黄的荷包蛋,两颗绿油油的油菜在鸡汤中伸展。 康熙呼吸了一下,那鸡汤的醇厚鲜美让人不由食指大动。 等一碗热腾腾的汤面下肚后,康熙也不觉得如何焦虑,整个人好似被重新注入了生机与活力。 “这面,味道极好。” 吃了面的康熙只觉得浑身暖融融的,心情颇好的说了一声。 胤礽将最后一根面条吸溜进去,又把汤喝的干干净净,这才摸了摸自己圆滚滚的小肚子,苦着小脸道: “保成好像一不小心吃多了。” 方才明明让人去给汗阿玛准备夜宵,没想到胤礽自个也馋了。 康熙不由哈哈一笑,然后直接将胤礽抱到自己膝上,用热乎乎的手掌给胤礽揉着肚子: “朕还以为保成不会贪嘴呢!” 毕竟,胤礽往日还是个性子很沉稳的小孩呢。 胤礽幽幽的看着康熙: “汗阿玛,保成这都是为了谁?难道汗阿玛想要自个吃着,让保成看着?大人真坏!” 胤礽被康熙柔的舒服,哼哼唧唧的说着。 康熙笑着摇了摇头: “臭小子,你都看了朕那么多次笑话,就不许让朕看一次你的?也不知道让让朕!” 胤礽:“……” “让让您?汗阿玛,保成一定在做梦!” 胤礽眼神都梦幻了,他的汗阿玛,那个牛掰的不得了的汗阿玛,让自己让让他? 康熙听了这话,轻咳一声: “有什么不对吗?朕这个阿玛,在你面前好像一点面子都没有了。 本来还能养养你的,现在都要被儿子养了,安排了那么多事儿,结果一个都没有成。 今个朕请了吴大人过来,本来要给他菖蒲丹,让他不要请辞,结果……” “结果什么?” 胤礽好奇的看着康熙,他打下午过来,就觉得汗阿玛情绪怪怪的。 康熙深吸一口气,捂着脸,很是心累道: “结果,吴大人说他要因为你……嗯,向大清奉献出最后一滴血。” 胤礽不由搓了搓胳膊: “倒也,不必如此。” 康熙幽怨的看了胤礽一眼,长长一叹: “罢了,朕都已经习惯啊!得子如此,夫复何求啊!” 胤礽却不这么认为,他认真的坐直了身子,嫩乎乎的小爪子拍了拍康熙的手背: “汗阿玛也很厉害的!九岁智擒鳌拜,当政清明,就连削藩,也是汗阿玛做的!虽然这些眼下很难,可都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之事!保成,一直以汗阿玛为傲!保成也很开心能做汗阿玛的孩子!” 几十年的宠爱不容作假,纵使……之后那段岁月,被权利污染,胤礽仍然念着那只牵着自己蹒跚学步时,炙热温暖的手掌。 “保成……” 康熙默默念着,随后为保成揉肚子的动作更加上心了。 “……汗阿玛,别揉了,别揉了,再揉刚吃下去的面要吐出来了。” 胤礽有气无力的抗议着,康熙连忙尴尬的收回了手。 “算了,现在也睡不着了,汗阿玛对于海澄之事有什么想法?” “要人给人,要粮给粮,海澄乃漳泉之门户,不能有失!” 胤礽也皱着小眉毛思索起来,历史上的这个时候,海澄……发生了什么来着? 突然,胤礽瞪大了眼睛。 海澄被攻破了。 郑军上岸了。 之后,就是闽省长达半年的混乱。 康熙鞭长莫及,作出这样的决定无可厚非,可是胤礽一想到历史上发生的一切,想到那些饿死,战死在海澄的亡魂,胤礽抿了抿唇。 他应该做些什么的。 “可是,这样真的行吗?已经尝过血的兽,还愿意回归山林吗?” 胤礽眼神无辜的看向康熙,康熙按了按眉心,抿唇不语。 胤礽所说的,正是他所愁的。 中原之美,凡见者必生欲。 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海澄,郑经费尽心思,选了这样一个朝廷顾及不得的时候,必然所图非浅。 胤礽握着康熙的一根手指,慢吞吞的说道: “汗阿玛在犹豫什么?吴三桂不是已经退了?您是怕……没银子?那您放心,咱们,不差钱!” 胤礽这话一出,那叫一个豪情万丈。 康熙立刻觉得自己这口来自儿子的软饭是铁定要吃下去了。 随后,康熙弱弱的表示: “那,就当是朕借保成的!不过,还需要粮食,如今正是青黄不接之时……” “没事,保成有法子。” 翌日,桃花楼贴出了一则告示,大意是:因军需不足,即日起购买桃花丹的银子以粮食代替。若是金额过大,可以先写条子,朝廷会上门自取。 另外,今日的桃花楼上架了一批轻身丹。 这两个消息一下子点燃了桃花楼的气氛。 京中的米铺都应来了售卖高峰,不过鉴于桃花楼以市场上最高的米价定价,又是太子爷自己的产业。 那些米商倒是没敢薅太子爷的羊毛。 毕竟,商人虽重利,但信亦重要。 桃花楼的售卖那叫一个如火如荼,很快,桃花丹的十二生肖瓶被不少大家小姐,夫人集齐,甚至还有人特意开了宴会来显摆。 而与之相对的,原本空荡荡的粮仓被慢慢填满,乐的户部尚书伊桑阿那张黑乎乎的老脸都变得喜滋滋的。 天天把胤礽挂在嘴上夸,像是要不是胤礽年纪还小,都想给自己薅会户部去了! 康熙日常因为儿子的或许优秀,心生紧张——老是有人惦记朕的太子! 第一批轻身丹的反馈来自于端嫔娘娘的宫人们,被胤礽改良过的轻身丹的丹方中的巴豆被换成了胡巴豆的种子,桃花也被换成了其他药材。 总之,反响很不错。 作为第一个愿意给自己写使用报告的后妃,在端嫔的恳求之下,胤礽答应以后的丹药都会第一个找端嫔试药。 上赶着的小白鼠,不要白不要! 不过端嫔的身孕来的突然,但即使如此,她还是向胤礽保证自己会让宫人好好完成记录,日日监督的。 是以,没过多久胤礽就将轻身丹完善好,正式上架后宫和桃花楼了。 因为桃花丹的魅力和胤礽特意营造的集邮乐趣,再加上轻身丹的加持,约莫用了半月,大军需要的粮食已经收集的差不多了。 对此,胤礽甚至提出桃花丹可以边走边卖的思路,也能减少一部分辎重损耗。 总而言之,粮和钱都在短时间内集齐,只待剑指海澄! 这一次,康熙第一次打仗没有被户部尚书碎碎念。 因为,人家儿子太能赚了啊! 次日,运粮部队如同一条看不见首尾的长蛇,盘曲远去。 而康熙紧急点兵的军令也在这一刻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发了出去。 这一次,他必要郑军为之胆怯! 自打加入了轻身丹后,整个桃花楼差点都被挤爆了! 有多少姑娘,夫人有条件吃,却不敢吃?怕臃肿,怕肥胖,怕被笑话,怕没有夫君宠爱。 可是哪里有什么天生的小鸟胃,都是被逼至此啊! 日常是抱着一根糖醋肘子啃的端嫔因此流下了激动的泪水,听着宫人禀报桃花楼再创佳绩,简直高兴的像是自己的产业似的! “三格格收到了您的信后,第一时间就让人去桃花楼等着了,这下子三格格定要欢喜极了!” “哼,要不是想着能和她吃到一起,本宫才不想管她!那谁就是个好美色的,哪里值得她差点把自己给饿死了?” 看她,就算是为了皇上的宠爱,那也要隔一段时间奖励下自己的! 这个世界上,只有美食是不会辜负自己的! 宫人笑吟吟的给端嫔打着扇子,笑而不语。 别的不说,她冷眼瞧着,皇上是喜欢主子在他面前放纵吃东西的样子,所以宫人并不阻拦。 “算了,不说她了!去把话本子给本宫拿来,昨个点灯都没有看完反而把本宫看困了。 不过,本宫怎么觉得这张脸都觉得有些糙了……也不知道太子爷愿不愿意研究出为细腻肌肤的丹药?” “您可以下次为太子爷建议一二。” “对哦!太子爷已经答应我要让我试药的,这样子太子爷有什么新品我第一个能用!” 端嫔正在傻乐,外头突然传来一阵嘈杂之声,她一细问,才知道是皇后派人来了。 等端嫔有些拘束的坐在钮祜禄皇后的对面时,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了。 钮祜禄皇后自诩高傲了半生,她出身极致荣华,嫁的也是天下第一人,时至今日,她却隐约感受到自己大限将至。 她,怕了。 “不知皇后娘娘让臣妾来此,所为何事?” 端嫔小心谨慎的问着,钮祜禄皇后今日未曾上妆,那青白的面色已经无法掩饰,唇瓣没有一丝血色,看上去很是吓人,端嫔不敢抬头倒是避免被吓。 “本宫听说……你与太子关系甚笃?” 端嫔直接懵了。 她是对小太子心里的敬佩去汤汤江水,源源不绝,可是……她也最多给人家太子爷试个药而已。 怎么就关系甚笃了? 钮祜禄皇后似乎很是精力不济,好半晌没有说话。 端嫔只得小声道: “臣妾不敢当,只是机缘巧合为太子爷试过药。” “试药……” 钮祜禄皇后眼中突然像是迸发了什么希望一样,那双苍白的手紧紧抓住端嫔的手: “那你,那你可有试过养心丹?就是,就是太子爷给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用过的那颗!” 本就因为养心丹入坑的端嫔郁闷的低下了头: “臣妾哪里能试那样的药,太子爷说了,那养心丹只有病人能用,臣妾用了反而不好!” 可是,端嫔是真的很馋太皇太后她老人家一瞬乌发的光景。 要是太子爷以后卖,她一定给自己藏一颗,等老了用! “……病人才能用?那你看本宫如何?” 钮祜禄皇后看向端嫔,缓声道: “本宫也想为太子爷试药,还请端嫔引荐一二。” “啊?” 端嫔懵了,钮祜禄皇后咳嗽了两声,脸颊上顿时浮起一层浅薄且不正常的红晕。 “本宫碍于身份,不好召见太子爷,而且……本宫本就有求于人,又怎好……总之,你替本宫给太子爷传句话吧。” 钮祜禄皇后断断续续的说着,随后抬了抬手,宫人立刻呈上了几个精致的匣子: “这个是给你的,里面有一对儿羊脂玉的白马,今个是你有孕至今本宫头一遭见你,就当是给你的见面礼。剩下的是给太子爷的礼,不管太子爷可还能炼制养心丹,这些都给太子爷。” 钮祜禄皇后难得说这么多话,整个人都有些力竭,但即使如此,她仍是盯着端嫔: “总之,你告诉太子爷,本宫不管好与不好,都不会碍了太子爷的路。若是好了,本宫这辈子也不会有子的。” 至于说什么对太子爷视如己出的话,钮祜禄皇后是不敢说的。 听到这里,端嫔轻轻点了点头: “臣妾会告诉太子爷的。” 等端嫔离开了,钮祜禄皇后这才气喘吁吁的躺了回去,方才只略坐了会,她便觉得身子出了一身的虚汗。 “太子爷,一定有办法对不对?他那么小,却那么厉害,他一定,一定有办法。 我不能死,我不能让云儿也落入宫里。钮祜禄家的女儿有一个为家族牺牲,这就够了。” 宫人连忙将安神的汤药喂给钮祜禄皇后,等她睡熟了,这才轻轻一叹。 娘娘的心疾乃是天生的,真希望太子爷真的那么神,可以救娘娘于水火! 若真如此,坤宁宫上下将奉太子爷如神明! “你说,皇后娘娘想要养心丹?” 胤礽看了一下钮祜禄皇后让端嫔送来的礼物,每一样都价值不菲,折合银子当有纹银千两。 而这,只不过是定金。 是的,这在胤礽眼中就是定金。 胤礽看过后就直接盖住盖子,随口说: “养心丹可以给,不过孤需要看过皇额娘的脉案,养心丹的功能性很强,不能随便吃。 至于价格,纹银万两不二价,若是皇额娘的脉案能通过,直接拿银子来买就是了。” 胤礽说的干脆利索,端嫔预想的纠结什么的,一丢丢都不存在,等端嫔将这事儿回了钮祜禄皇后后,钮祜禄皇后顿时露出了端嫔的同款恍惚。 “太子爷他……真的没有一点犹豫?” “是啊!臣妾刚从乾清宫回来,进去到出来,连半柱香都没有用!” 钮祜禄皇后听到这里,突然用帕子捂住脸,无声的哽咽起来。 她的家人,想要榨干她的每一寸价值,还要将自己的妹妹也送进来。 可是,与她素未平生的小太子,却愿意救她性命! 这让钮祜禄皇后如何能不激动?如何能不动容?! 对此,只想赚钮祜禄皇后银子的胤礽已经开始激动起来。 一万两! 整整一万两! 一颗丹药已经是桃花丹半日的收入了! 胤礽决定以后可以将养心丹也加入桃花楼的售卖名单之中,对了,还应该做一些丹粉,否则普通人会用不起了。 不过心疾这种病症,本来就是个吞金兽,胤礽的万两纹银看起来多,可是它治本啊! 假如一个人的寿命是六十年,一个天生心疾,双十年华的人服食养心丹一日的银两寥寥无几。 这么算下来还是很划算的。 等康熙知道这件事的时候,胤礽已经和钮祜禄皇后钱货两讫了。 康熙直接震怒: “保成!告诉朕,是不是皇后用什么法子哄骗了你?否则,你好端端的,为何要给她养心丹?” 钮祜禄皇后的病,康熙不是不知道,但他从未向胤礽开口,就是不愿意让胤礽多想,也怕胤礽真的救下了她。 毕竟,当初他选择钮祜禄氏的原因之一,就是她足够体弱。 可是保成竟然给她炼制了养心丹,那是可以让其彻底恢复健康的养心丹啊! “没有的事儿!汗阿玛,世上能让保成动的,一个是您,一个就是银子了。纹银万两,您瞅瞅,还热乎的!” 康熙没有去看银子,而是沉着脸道: “你可知道,若是皇后有子,他将来吃早会威胁你的地位的!” 胤礽慢吞吞的“哦”了一声,随后欢快道: “没关系呀!保成有汗阿玛嘛!保成是太子,不管是谁都不会越过保成,对不对?” 胤礽笑嘻嘻的说着,想起上一世是老四上位,心里已经很无所谓了。 太子嘛,就是被用来拉下马的。 他已经习惯啦。 而康熙听了胤礽这话,神情不由动容,他喉头动了动,一时间沉默了下来。 他在为保成这一刻赤诚的信任而动容。 他的保成,是如此的信任着自己这个阿玛。 他的保成,是如此的依赖着自己这个阿玛。 青年帝王抿紧唇,一咬牙,弯腰将胤礽抱了起来,他闷声闷气的声音好似在胤礽耳边响起: “保成放心,以后不管是谁,都不会越过你去!既然你要救皇后,那就救!但,你永远是大清唯一的太子!” 胤礽很是敷衍的推开了康熙凑过来的脑袋,将钮祜禄皇后送来的方才没有用完的药材送去口中,在康熙怀里晃荡着小腿,一语不发。 坤宁宫内,钮祜禄皇后脸色惨白,气若游丝的躺在床上。 等着三日,已经是她能撑到的最大极限了。 明黄飞凤图样的帐子映入她睁得大大的眼睛,这是打她一睁眼就维持的动作。 一旁的宫人眼圈红彤彤的,今个内务府那边该备的都已经备好了。 倘若娘娘有个万一,也能让娘娘走的体面些。 “太……子……爷……” 钮祜禄皇后吃力的抬起手,宫人连忙跪下去,握住那只冰凉的手,低声道: “太子爷已经收了咱们送去的药材,您再撑一撑,再撑一撑!” 可是,没有人知道太子爷的丹药需要多久可以炼制成功。 倘若需要两三天,娘娘她,真不知道能不能撑住。 宫人心里清楚,可是她却不敢明言。 钮祜禄皇后的气息已经变得有些虚弱,宫人已经逗开始将屋子的摆设换成了素淡的颜色。 坤宁宫的宫门即将合上,暮气沉沉的宫殿即将彻底陷入死寂。 窗外的树也不再晃动着枝影,没有怒放的鲜花,没有翠鸟的鸣叫,没有……生命的鲜活。 “等等——” 一声疾喝,让所有人都愣在原地,一个宫人小跑着冲了进来,她上气不接下气的将一个瓷瓶取了出来: “养,养心丹!太子爷炼制的,养心丹!快给娘娘服下!快啊!” “来不及了,娘娘她方才还问过一次,可是现在,娘娘已经不清醒了。” 人都不清醒,这药要怎么吃? “胡说!不会的!” 那宫人夺过药,倒出来,默念一句: “娘娘,奴才冒犯了!” 无人看到,那一瞬,钮祜禄皇后的脸色红润了起来。 随后,宫人将丹药送入了钮祜禄皇后的口中。 第26章 第 26 章 “娘娘,您就咽了吧!” 宫人抱着钮祜禄皇后的手,哀哀的哭泣着,那么大一颗丹药,娘娘若是不咽,可如何是好。 另一个宫人见到眼前一幕,心里也不是滋味,但即使如此,她还是上前将双手搭在那宫人的肩膀上安慰: “不要难过了,我们……还是尽量让娘娘走的体面些。” “不!我不信!要是我跑的快一点,娘娘是不是不会,不会……” 宫人激动的扑在钮祜禄皇后的床边,她伸出手,冒犯的想要打开钮祜禄皇后的嘴: “娘娘咽不下,还可以化入水!娘娘一定可以活过来!” “药呢?丹药呢!” “那么大一颗丹药呢?!” 宫人顿时惊了,随后不受控制的痛哭起来: “娘娘啊……” “或许,你有没有想过那丹药入口即化,本宫已经好了?” 钮祜禄皇后意识将将清醒,就被那魔音穿脑的哭声刺的脑仁疼。 宫人看到自如坐起来的钮祜禄皇后,直接坐在原地,一颗泪珠儿挂在睫毛上要掉不掉,整个人都傻了。 “炸,炸尸了?姐姐,我是不是做梦?娘娘,娘娘她诈尸了?!!” “胡沁什么呢?!” 另一宫人连忙捂住她的嘴,恭恭敬敬的跪了下来: “奴才恭贺皇后娘娘得复新生,身体康泰!” “还不快请罪?药都是你喂给娘娘的,怎么这时候傻了?” “奴才,奴才知罪!” 钮祜禄皇后看着眼前两个宫人,眼圈微红,她深吸一口气,平静下来: “不妨事,银环,银佩起来,都起来!” 钮祜禄皇后是真真正正从鬼门关走了一趟,她差一点就回不来了。 这一刻,钮祜禄皇后抬手抚着自己的胸口,感受着胸腔之下那颗不断跳动,有力的心脏,脸上露出来了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 “本宫感觉,前所未有的好。本宫这回能好起来,都有赖你们,日后本宫必不会亏了你们!” “奴才不敢当!” “娘娘您言重了!” 钮祜禄皇后笑着摇了摇头,随后抬眼看去,温声道: “现在,先把殿里的布置都换一换吧。素气的让本宫不喜,那些热热闹闹,越扎眼的颜色越好。” “欸,娘娘不是……” 银佩想要说话,银环连忙把她拉走,避着钮祜禄皇后这才道: “你当娘娘以前喜欢素雅?娘娘啊,她一直都是那个喜欢穿红着绿的小姑娘。” 虽然不知道娘娘为什么打鬼门关走了一趟后,不再掩饰,但是银环却觉得很好。 她希望她的娘娘可以岁岁年年,如今朝。 等二银回来,钮祜禄皇后已经将自己的宫里的册子拿了出来,正在上面批批画画: “正好你们回来了,这上面的东西都给太子爷送去,都是些适合他这个年纪用的,另将库里的药材也一并都给太子爷送去。 那些药材在本宫这里,不过是积灰的命,可若是在太子爷手里却是可以改变世间的。” “是!不过……咱们就这样送进乾清宫啊?” 银环总是会多想一点,钮祜禄皇后却很是无所谓的点了点头: “去办吧。” 明明太子爷一颗丹药就可以救下自己,明明皇上一直清楚自己的脉案,但为何皇上没有请太子爷也给自己炼一颗养心丹……这件事钮祜禄皇后不会去问。 好在,太子爷仁善。 钮祜禄皇后现在只想感谢那个一腔赤诚,义无反顾救下自己的小太子。 她承认自己卑劣,利用了小太子年幼不通谋算。 她会用余生去赎罪。 对于钮祜禄皇后那奇奇怪怪的赎罪心理,胤礽一概不知,只是这会儿看着钮祜禄皇后让人送来的一屋子东西有些发愁。 他的小库房都要放不下啦! 于是胤礽不得不求助康熙,等康熙姗姗而来,看着眼前鸽子蛋大的珍珠,花花绿绿的宝石,稀罕可爱的古瓷,整个人都有些懵。 等听到胤礽说,那珍珠是让他打弹珠的,宝石是让他抓石子玩的时,康熙直接炸了。 “玩物丧志!皇后她怎么能那样?!” 胤礽:“……” 胤礽试图挣扎一下,想要解释解释钮祜禄皇后还送来了许多块珍贵的墨锭和砚台之类的学习用品。 甚至,还有胤礽心心念念的书籍。 可是康熙是一点儿也听不进去,像是有被害妄想症似的,气的在屋子里转圈圈: “保成啊,皇后她一定有别的打算,这些东西要不还是让朕替你处理吧?朕给你补别的!补十倍!” 很好,汗阿玛这回有进步了知道和自己商量了。 胤礽很是欣慰,然后摇摇头: “不了汗阿玛,保成另有打算。” 但即使如此,康熙最后还让梁九功去给钮祜禄皇后穿了一道口谕,大致是: “太子乃国之储君,不得长于妇人之手,更不得使卑劣手段,太子丧失意气,否则朕必定不轻饶!” 钮祜禄皇后听了康熙的训斥后,只规规矩矩领受,随后便对梁九功道: “太子爷而今不过四岁,他虽身负奇才,但难道他不说皇上便真想让他一直像头老黄牛一样为大清奉献?他该歇歇的!” 梁九功对于这话有些不敢传,但是康熙还记挂着皇后的反应,特意挑了梁九功答话,等梁九功说完,康熙也不由默然。 保成他,好像是没有寻常孩子那样的玩闹。 康熙想起现在的自己有时候都会下意识的依赖小太子,只觉得面上一热,随后也觉得愧疚起来。 “梁九功,去!去把全京城孩童的玩具都给朕买回来!” 梁九功犹犹豫豫的说: “皇上,奴才以为,太子爷可能并不喜欢玩具……” 在康熙的注视下,梁九功弱弱的表示: “听说,太子爷把皇后娘娘送去当弹珠玩的珍珠已经准备入药,试图研制新药了。” 康熙纠结了一下,还是让梁九功去买玩具。 京城最新奇有趣的琳琅阁今个直接被一群带刀侍卫团团围住,一个带着幕笠的人影缓缓走了进去,他一站到柜台前,一股子逼人的气势让店家连话都说不囫囵了。 “这,这位客官,您,您有什么想要的?” “孩童玩物,都要。” 一个不男不女,不阴不阳的声音响起,如同雄鹰的爪子在砂纸上磨过去似的,听得人浑身激起了鸡皮疙瘩。 没过多久,那人满载而归,徒留下一地传说。 店里懵懵然的站在原地,随后电光火闪间,突然想起方才那人——是个太监! 他离开的方向,是皇宫的方向! 所以,他买的玩具是给太子爷买的!!! 啊啊啊啊啊啊! 店家在店里无声的大笑,就这还不过瘾,他当日直接关了门,自己给自己点了一桌子好酒好菜庆贺。 等到翌日,琳琅阁外挂了一块牌子: “琳琅阁玩具,太子爷玩过都说好!” 此刻,还不知道自己被用来打广告的胤礽正和康熙大眼瞪小眼的看着眼前的玩具。 胤礽拿起一个风车,吹了一口气,默默的说道: “汗阿玛,这就是您给保成的……惊喜?” 可是,在胤礽看来,没有喜,只有惊。 亏他还以为是玻璃进度涨了,汗阿玛要带自己去作坊瞧瞧呢! 胤·只想搞事·礽:汗阿玛简直太幼稚啦!他才不要陪汗阿玛玩这么幼稚的玩具! 康熙也是麻爪了,他看着胤礽百无聊赖的模样,只想把梁九功抓过来瞧瞧。 说好的去买最火的玩具呢? 为什么保成一点兴趣都没有? 康熙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忍住问道: “那,保成最想要的是什么?” “玻璃!” “水泥!” “高产粮!” 一样也弄不到,甚至只听过第一个的康熙:“……” 胤礽一提起这个,立马来了劲儿,一嘴一张,叭叭的说了起来: “水泥这个东西汗阿玛不知道?不知道没关系,您只要知道,埃及的金字塔里加了水泥,现在金字塔屹立了整整四千多年! 啊?埃及您也不知道?没关系,多看书就知道了!不扯别的,就这屹立四千年的金字塔,您就说牛逼不牛逼?咱们的城墙,咱们的官道要是这样,您觉得怎么样?” 康熙十分心动,但还是拒绝了: “国库没有银子。” “没事啊!老规矩,保成出银子,您给人给地,到时候东西出来给您分利!” 等和胤礽就水泥的细则说了一下午后,胤礽是干劲儿十足的退了,而康熙却是一脸恍惚。 他记得,他今天是想腾出时间来和小太子好好玩玩的。 这整个身体被掏空,比上了一个月大朝,批了一百本折子还累的感觉是怎么回事儿? 还有,保成他真的只有四岁吗? 自己,是不是真的很没有文化? 康熙认真的想了想这个问题,然后让梁九功去将藏书阁的书每三日拿一本过来。 儿子卷生卷死,当老子怎么能躺平呢? 于是,等到翌日大朝,梁九功扯着嗓子说: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康熙直接拿出了一本书坐在龙椅上看了起来。 底下的大臣们还在就这个大臣昨个上值喝酒,那个大臣他儿子不争气云云,你参我一本,我参你一本,弄的朝堂乌烟瘴气。 但是吵着吵着,他们就发现了不对劲儿。 所有人齐齐抬头看去,就看到了……一个勤勉读书的帝王。 高高的龙椅之上,康熙正襟危坐,手不释卷,神情认真,颇有几分头悬梁,锥刺股的意思在。 康熙感觉到下面不吵了,这才慢吞吞的放下手中的书,抬眼一扫: “吵够了?知道埃及吗?知道埃及金字塔吗?知道建埃及金字塔用的什么吗?” 康熙一通灵魂发问,让所有大臣顿时噤若寒蝉。 康熙不由摇了摇头,一幅怒其不争的样子: “什么都不知道,整天就知道揪着些鸡毛蒜皮的事儿!也不知道你们怎么能厚着脸皮站在朝堂之上,连四岁的孩子都不如!” 大臣们听了这话,直接给跪了: “臣知错。” “臣有罪!” “臣请皇上责罚!” 康熙却懒得去理会他们,只是低头缓慢的翻过一页书,不疾不徐道: “打明个起,朕不想再看到朝堂这个样子,要是尔等实在无事做,就好好看书吧!” 大臣们面面相觑一番后,等到第二天上朝,除了真正有事儿要奏之人,所有大臣们都从袖子里掏出一卷书来,认真的研读起来。 整个朝堂的氛围那叫一个和谐稳定。 即便是有挑事儿的,可他才开了头: “皇上,x大人消极怠工,他巴拉巴拉……” x大人:“啊对对对!” 康熙点头,继续看书。 挑事之人:!!! 跳脚给你们看哦! 朝堂的气氛和谐了,康熙整个人也变得轻省了,而后……康熙又在胤礽身边发现了一个宝贝。 “保成啊,这是什么?” 今个是桃花楼建成第一个月后,萦絮送来了月底总结,胤礽正在翻看。 听到康熙问话,胤礽头也不抬道: “月末汇总啊。” “不是,朕是说这个奇怪的图样,是什么?” “这个是折线图。” “这个是柱状图!” “这个是扇形图” “它们都很好用啦,折线图用来记载每日的经营收入,可以清晰的看出来桃花楼的哪一日收入最低,后面如果要抓问题正好可以从那日入手。 柱状图保成让萦絮用来记录大家关于两种丹药的意见,目前来看,大家对轻身丹的需求更大。 至于扇形图,汗阿玛看,京中购买桃花丹的百姓占比正在飞速增长,预计将一个月后和京中官宦人家持平。” 胤礽说完,又撅着小屁股去自己上了锁的大箱子里翻出来了之前玻璃作坊送来的实验报告,也给康熙看了一眼: “汗阿玛看看,这是玻璃作坊的,这里用了控制变量法,温度,材料的变化带来的反应都是不一样的! 这里用的是对照组实验,将两种制作玻璃可能性最大的东西放在一起做对照,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胤礽一样一样的介绍下来,康熙的喉结滚了滚,整个人过了好久才找回了神智,他看向胤礽手里的报告,再想想自己批的那些狗屁倒灶,文章颇长,看一眼都能闹到眼睛,偏偏还要看到底,否则会耽搁正事儿的折子。 康熙不由捂住了心脏。 四岁的保成,手下的人一个顶十个。 而他,大清的皇帝,手下的人个顶个的废,没有几个可以上得了席面的。 这是怎样的人间疾苦啊! 康熙已经不愿去想,只是叮嘱胤礽注意休息后,便飘走了。 临走前,康熙想要向胤礽借报告用用,胤礽直接翻出来萦絮当初练手的纸张递给康熙: “商业机密,不能外传,这些模拟的倒是可以给汗阿玛用用!汗阿玛要加油呀,最近汗阿玛都回来的早啦!” 康熙想了想,大概是因为大臣们都忙着去读书,没有人搞事儿的原因吧。 要是每天都能这样,生活该多么美好? 康熙想起那冗长的折子,看着手里简洁利落的报告,暗下决心: 他一定要让这些人改正过来! 康熙走了后,胤礽也有些无所事事,他用钮祜禄皇后给的珍珠还真的研制出了美容丹,索性准备给太皇太后她老人家送去。 胤礽前脚出门,后脚就跟了一排的小太监伺候着,胤礽很是无奈的摇了摇头,但是想着他们也是职责所在所以没有赶人。 不过胤礽今个没有别的事情要做,所以索性先去御花园逛了一圈。 小太子小腿短短的,他悠哉悠哉的走在青砖路上,像是一只欢快的小鹿。 胤礽自角门而入,人未至,就已经听到里头传来的莺声燕语了。 “太子爷!太子爷来了!” 不知道是谁先喊了一声,随后胤礽就被一只软软的手牵了起来: “太子爷难得出来玩,来,你坐上面。” 胤礽偏头一看,竟然是钮祜禄皇后,她大病初愈,虽然有养心丹彻底疗愈心疾,但整个人看上去还是瘦的吓人,只是脸上多了些血色。 钮祜禄皇后让太子爷做在上首,自个陪坐在旁,一下子惊得后妃们嘴巴都要合不住了。 就是亲生儿子,也不见得皇后娘娘可以做到这一步吧? 胤礽茫然的感受到握着自己的温暖柔软的手指离去,下意识想要追寻,但在最后关头险险刹住,绷着奶白的小脸,冲着钮祜禄皇后一板一眼道: “皇额娘,这不合规矩,保成转转就回去了。” 胤礽说着就要下来,钮祜禄皇后连忙眼疾手快的拦住: “跑什么呀,今个各宫的姐妹可是难得见到你,大家方才才提起你。 而且,今年的荷花开的极早,太子爷正好在这儿好好欣赏一下。” “荷花开了?” 胤礽听了这话,不由抬眼看去。 只见那依红偎翠的莲叶挤挤挨挨的充斥了整片水域,浅淡晕红的荷花摇曳生姿,清风徐来,绿浪卷着粉花,送来一缕幽香。 钮祜禄皇后让胤礽坐的,正是最好的视角,在这里近飞角,精致之美与壮阔之景尽收眼底。 “真美啊。” 胤礽喃喃着,钮祜禄皇后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 “能让太子爷为它流连驻足,也是它莫大的福分了。” 听到这里,胤礽不由轻咳一声: “皇额娘……不必如此的。” 恭恭敬敬的样子,让胤礽觉得怪不自在的。 钮祜禄皇后微垂了眼帘,勾了勾唇: “好,那太子爷可愿意略坐坐?今个姐妹们齐聚一堂,我特意让御膳房做了荷花酥,正等着出锅呢。” 刚出锅的荷花酥! 胤礽眼睛一下子亮了,钮祜禄皇后不由弯了弯唇,差点想要去摸摸胤礽的头,但还是忍住了。 随后,博尔济吉特庶妃胆子最大,也开口道: “臣妾宫里还让人在井里吊了梅子汁,冰冰凉凉,酸酸甜甜的,太子爷可要尝尝?” “臣妾的宫女做的棋子糕面而不干,甜而不腻,太子爷试试吧?” “臣妾这两日做了几双袜子,太子爷您穿着正好,臣妾给您带上?” “臣妾,臣妾绣工尚可,这方帕子太子爷瞧瞧可看的上?” …… 妃嫔们大多都是因为桃花丹心怀感激,所以博尔济吉特庶妃开头后,一个个恨不得把手里的好东西都塞给胤礽。 有提前准备的,也有来不及准备的,于是没过多久,胤礽的怀里塞满了来自妃嫔们的礼物。 最离谱的是,胤礽这会儿正呆呆的坐在原地,被礼物淹没的同时,头上还顶了一朵大红花! “谁把惠嫔娘娘最喜欢的大丽花给折了了?!” 钮祜禄皇后看着小太子欲哭无泪,一身奶白皮子带着大红花的模样,心都被萌化了。 “无妨,本宫瞧这花给太子爷戴,正相配!” 有钮祜禄皇后这话,方才还想追责的惠嫔宫女讪讪的住了嘴。 “皇额娘……qaq” 胤礽整个人都懵了好嘛,各宫的娘娘们实在是太太太太热情啦! 钮祜禄皇后一面忍着笑,一面照顾银环来帮胤礽把身上的压力转移到其他太监身上。 胤礽手里的礼物,可不光是各宫娘娘们给的,还有些宫女也偷偷取了自己想要表示感激的东西。 毕竟,太子爷的桃花丹对于她们女子来说,不能说重要,只能说的特别极其以及非常的重要! 诚然,太子爷对桃花丹定价了,可正因为定价她们才能不拘尊卑买的到。 没有痛过的人,永远不知道人疼起来,是真的死去活来。这时候要是有人能让她们不痛,那就是救命恩人! 所有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感激着小太子,她们看着他的目光是那样炽热,那样的诚挚。 这一刻,她们每个人都是真诚的。 “荷花酥来啦!” 一阵食物的芳香笼罩了整个宴会,尊贵的皇后侧脸的轮廓的柔和下来,取了一只递给胤礽。 看胤礽吃的好了,钮祜禄皇后这才笑笑,也取了一只。 精致的荷花酥的花瓣层层绽开,每一片花瓣都薄如蝉翼,让人看着都舍不得吃下,张开嘴巴,轻轻一咬,满口留香。 “皇额娘,干杯呀!” 胤礽用自己啃了一小半的荷花酥和钮祜禄皇后的轻轻一碰,狡黠的光芒在眸中闪过。 钮祜禄皇后见此也是不由一笑: “干杯!” 等保成将一整只荷花酥吃掉后,还有些馋的看了一眼盘子里的,钮祜禄皇后随后说: “明个,明个我让人给太子爷再做一回可好?到底是炸物,多食不好。” 胤礽懂医礼,自然没有反对,只是站起来冲着钮祜禄皇后行了一礼: “多谢皇额娘和诸位娘娘今日的招待!对了,保成最近研制出了美容丹,有三个试用名额,端嫔娘娘有孕,不大方便,便请皇额娘张罗一二!” 钮祜禄皇后听了这话,微微一怔: “那我毛遂自荐可好?” 胤礽也是一呆,随后点了点头: “当然可以啦!不过皇额娘要不要等保成将方子调配好再试呀?” “不必,我相信太子爷。” “啊这,那成,明个您给我个名单吧。” 自从上次让端嫔试药后,胤礽意外的发现,大家似乎更相信同为妃嫔的端嫔试过的效果。 尤其是,在端嫔承宠后,轻身丹简直被卖爆了! 这一次胤礽本来还想碰碰运气,没想到连皇额娘都愿意来给他试药! 一国皇后试药,那就是皇后同款,有谁能拒绝的了呢?! 胤礽对于古代皇族的带货能力是很相信的,没看连他汗阿玛的龙遗,都有的是人抢着买嘛? 临走前,胤礽脚步顿了顿,还是冲着钮祜禄皇后笑了笑: “今天的荷花很好看,荷花酥也很好吃,保成谢过皇额娘!” 钮祜禄皇后听后只是摇了摇头: “是我该谢太子爷才是。” 胤礽行了一礼离开了,钮祜禄皇后驻足良久,方才收回目光。 小孩子家家,怎么能一直忙?该劳逸结合才是,以后要多想办法让太子爷不要太操劳才是。 “太子爷方才的话你们都听到了吧?还有两个名额,你们谁有意?” 这可是美容丹! 现在还是试药阶段,外面买的那种都买不到! 一时间报名的妃嫔趋之若鹜,钮祜禄皇后高坐上首,随意的点了点: “僖嫔,半月前欺压了同宫的常在,免。” “戴佳庶妃,一月前与赫舍里庶妃争执,免。” “……” 钮祜禄皇后本就颇有才干,直接通过这件事将后宫整顿了一番,最后给胤礽挑了最老实的那拉贵人和布常在。 那拉贵人打去岁入宫,一直不声不响,却侍奉勤勉。 布常在则育有一位公主,却从未借公主邀宠过,这一切钮祜禄皇后都看在眼里,是以愿意在这事儿上抬举二人一二。 等到了慈宁宫,太皇太后老早就等着了,看着胤礽冲进来后,还做出一副嗔乖的样子: “呦,瞧瞧这是谁呀?谁家的孩子看到荷花酥就走不动了?皇后的荷花酥可好吃?和慈宁宫的驴打滚比起来如何?” 胤礽直接压力山大,求饶的看向苏麻喇姑,苏麻喇姑被小太子这一眼看的,心肠一下子就软了下来,连忙劝太皇太后: “瞧格格说的,皇后娘娘咱们太子爷也要叫一声额娘的,额娘开宴,太子爷陪着谁也挑不出错儿。咱们太子爷这是有孝心!” 被陪的胤礽,连忙点头,可怜兮兮的看着太皇太后: “乌库妈妈,保成吃完了荷花酥就来啦,一点儿也没有耽搁!” 太皇太后顿时也绷不住了,一下子笑了开了: “乌库妈妈逗你玩儿呢!吓到了吧?” 胤礽做出一幅跳脚的模样,逗的太皇太后哈哈大笑,胤礽闹了一通,这才依偎进太皇太后的怀里: “乌库妈妈现在都会和保成开玩笑了,心态也变年轻了,真好!” 太皇太后笑的合不拢嘴: “保成最近也变沉了,看来有乖乖吃饭呀!” 胤礽用力点点头,很骄傲道: “那当然,保成才不像汗阿玛一样不听话!” 胤礽说起康熙,立刻对着太皇太后吐槽起汗阿玛前段日子的工作狂状态,连饭都不好好吃了,一点都不听话。 太皇太后一边听,一边说: “好个玄烨,连保成都不如!看我下回怎么说他!” 胤礽闻言只是笑了笑,丝毫没有想要给他的汗阿玛求情的意思。 谁让汗阿玛他一点都不听话? 除了怕自己给他吃素外,估计就只有乌库妈妈能让汗阿玛听话了! 胤礽和太皇太后告了一通小状后,这才神神秘秘的取出来了一个瓷瓶: “乌库妈妈,这是保成新做的美容丹呦!乌库妈妈瞧瞧?” 太皇太后闻言也是一喜: “这就是美容丹,保成这么快就做出来啦!” 胤礽点头如捣蒜: “里面有皇额娘之前送来的上等东珠,效果差不了!” 而后面胤礽要做的就是在现有的配方上维持功效,减少成本,这才是试药的意义所在。 不过给太皇太后的这颗,是正儿八经的上等美容丹。 太皇太后虽然年岁不轻,可是哪个女子不爱惜容貌呢? 瓷瓶被打开后,一颗玉丹滚落出来,这一次的美容丹没有丹晕,而它本身已经足够美了。 纯白无瑕,浑圆饱满。 简直比最上等的珍珠还要纯粹。 太皇太后只看了一眼,整个人就被它吸引住了,随后太皇太后只觉得鼻翼间满是浓郁的清香,非花非木,如同雨后的清晨,甜津津的露水的气息,让人心旷心怡。 “乌库妈妈,吃吃看呀!” 胤礽小声的说着,太皇太后听了这话,深吸一口气,将那颗美容丹送入口中。 她觉得,这颗美容丹将会给自己带来的变化,是巨大的。 胤礽的丹药都是入口即化的,太皇太后喉头一动,药液便从喉管滑入了胃袋。 沁香的药液让人只觉得连呼出的空气都带着香气,太皇太后自己尚还沉浸在那芳香袭人的美好中,却不知自己在这一刻已经开始改变。 苏麻喇姑已经失声了。 只见太皇太后整个人都在这一刻像是被填充的饱满起来一样,原本干瘦的身体,皮肤被撑开,裂开,露出了新生的白嫩的皮肤。 太阳穴处的两块只有用极厚的脂粉才能盖住的老年斑这会儿就像是一片纸屑一样飘落在地上。 皱纹被填满,脖颈的褶子也被磨平,胶原蛋白流失导致的苹果肌下垂在这一刻也被拉了回去。 眼尾的鱼尾纹变淡,到最后只留下浅浅的两道笑纹。 太皇太后终于睁开了眼,随后后就看到苏麻喇姑那震惊到失声的模样,不由笑了笑: “这么盯着我做什么?” 太皇太后说着,低头一看,被自己身体掉落的皮屑吓了一大跳: “快快快,伺候哀家沐浴!保成啊,你先等等,先等等!乌库妈妈很快出来!” 再等太皇太后出来的时候,她老人家已经手不释镜了,和胤礽说两句就要看一眼镜子。 “长生天在上,我现在这样子真的不是我在做梦吗?” 太皇太后这话已经说了不止一遍,但每一句都让人无法忽视她话中的欢喜。 胤礽看的心里也高兴,也不厌其烦的回道: “当然是真的啦!乌库妈妈原来年轻的时候这么好看!” 太皇太后那双乌溜溜的眼睛嗔了胤礽一眼,笑骂道: “小小年纪,竟也是个油嘴滑舌的,也不知道长大了要祸了多少姑娘家的芳心!” 太皇太后说起这事儿,胤礽不由想起一个沉默的,柔顺的身影,笑了笑没有说话。 “皇玛嬷,保成在吗……” 康熙打外头走了进来,这会儿时候不早了,他来接儿子回去吃晚饭了。 一进来,就看到了一个仪容绝佳,美貌端华的女子坐在上面,康熙险险顿住步子: “朕,走错了?” 胤礽连忙跳下去说: “没错!汗阿玛没走错!” 太皇太后这是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她偏过头,对胤礽小声道: “这还是你汗阿玛第一回没有一进来就请安呢!” 太皇太后看似和胤礽咬耳朵,可是说话的内容康熙也听得到,这会儿康熙整个人都是懵的。 宛如有一根无形的大棒,狠狠的敲了他的脑袋。 脑瓜子嗡嗡的! 这,这,这个看上去不超过三十岁的美貌丽人,是他的皇玛嬷?!! 他只是一日没来慈宁宫,不带这么大变活人的吧?!! 康熙直接现场给胤礽表演了一下瞳孔地震。 原来瞳孔真的会跳啊。 胤礽这样想着,随后康熙几步走过来,冲着太皇太后行了一礼,只是那句皇玛嬷,康熙是怎么也叫不出来。 康熙觉得,自己要是再长两岁,他和太皇太后走一块,不是祖孙,而是兄妹了。 康熙这样想着,然后冲着胤礽拼命使眼色,然而胤礽接受不到康熙的信号,反而依偎进太皇太后的怀里,和太皇太后商量起来: “再过三日就是阖宫给您请安的日子啦,这两日您莫要出门可好?等那天各宫娘娘来给您请安时,保成要一起来!” “你这个小鬼灵精,你过来做什么?过来看戏呀?” 胤礽嘿嘿一笑,然后晃着太皇太后的袖子撒娇: “好不好嘛,乌库妈妈!汗阿玛刚刚的眼珠子真的有震,保成想要看看别人的是不是也会!” 太皇太后笑了,康熙郁闷了。 等父子俩回宫的路上,康熙不停的摸着自己的脸。 怎么有什么好事儿,这臭小子就想不起自己这个汗阿玛呢? 此时的康熙,忘记原本他独一份,小太子亲手采集,亲口制作的菖蒲丹。 翌日,康熙正襟危坐在乾清宫,看到溜进来的梁九功眼睛一亮: “可买到美容丹了?” 第27章 第 27 章 梁九功听了康熙的话,差点没哭出来: “皇上,这美容丹还没有……噢,没有上架嘞!奴才去打听,差点没给那些宫女儿们生吞活剥喽!” 他平日里也是宫里大名鼎鼎的梁爷爷,怎么那些宫女儿打听消息的时候也不怕他了? 这个梁爷爷,那个梁总管,亲亲热热的差点把他美上天,结果一听,好家伙,原来是问美容丹是个什么东西,有什么功效。 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么红的梁九功还没有来得及,就直接现场坠机。 原来这一个个的,是想套太子爷的内幕消息啊! 康熙脸上刚露出来一个笑模样,随后又是一敛: “怎么会没有?朕那日亲眼看到太皇太后她老人家活脱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康熙一面说着,一面想起太皇太后那张白嫩无瑕的脸,满心沧桑: 要和自己的皇玛嬷做姐弟是种什么体验,且听朕慢慢到来! 也就是太皇太后这两日听了保成那个坏心的,没有出来,否则宫里有一个是一个要去抢保成的美容丹! 康熙看着大座钟的玻璃罩子映出的自己眉眼清晰,可是脸上那无法消掉的麻子,经年积累的黑眼圈,已经显露的干纹…… 美容丹,他一定要买到! 至于保成的制作方法……康熙想了想太皇太后显示出来的神效,很是坚定的表示,任何人也拒绝不了! “梁九功,美容丹这事儿朕就交给你了!无论如何,你也得给朕买到!” 否则,他压力就太大了! 现在压力给到了梁九功,梁九功僵笑应下了。 康熙舒服了,然后他开始折腾大臣们了。 自打看了胤礽那儿简洁明了,干脆利索的各种报告后,康熙突然觉得自己这个皇上当得实在是太太太惨了! 他,堂堂皇上,寸金寸光阴的皇上! 他,竟然把自己的时间都浪费在那些口水话上! 他这不就等于保成嘴里的浪费时间等于浪费生命? 他绝不答应!甚至还对此确定做以处罚! 浪费皇上的时间等于浪费皇上的生命约等于弑君! 逻辑通! 于是,将将才开始认真读书的大臣们还没有开始卷,康熙就直接推了一把。 谁能写出最简洁,最有效的折子,谁就能得到康熙的夸赞,否则……写的最长的将荣获公示于众的惩罚。 想想,本来暗戳戳想要告状,只是不得不把自己的真实意图掩盖在彩虹屁下的折子被公示,被同僚你一言我一语的点评,被揭穿小心思。 那是想要连夜离开大清的社死啊! 一时间,所有大臣们都懵了。 他们咬着笔杆,拼命的想啊想,争取让自己能想出文笔优美,简洁有力的奏折。 可是,这特么怎么可能呢?! 辞藻华丽才能彰显文采飞扬! 简短有力怎么显摆文笔呢? 这不合理! 可是康熙这会儿应该陷入了保成有的,朕也要有的怪圈,看着自己的大臣们,就想到胤礽下面那些办事儿干脆利索的能人。 一个萦絮,她一个月创造了整整二十七万五千八百两的收益,在座的大臣,有几个能? 萦絮这些并不只是借助胤礽的影响力,还有人家那什么计划书,活动方案,一个套一个,看的康熙都眼热。 那么好的一个人才,怎么就是个女子呢? 康熙馋了,不能抢儿子的人,就只能挥鞭向大臣了。 光禄寺少卿徐元珙这两日那叫一个头大,每天愁的辫子都要细了一圈。 “唉……” 一声长之又长的叹息声瞬间充斥了这个房间,原本正就着油灯绣花的妻子陈氏不由纳罕的看了他一眼: “老爷今个这是怎么了?” “朝堂之事,妇人不懂,不懂。” 徐元珙连连摆手,然后继续靠在圈椅上咸鱼瘫,他觉得自己现在已经是一条死鱼。 他,太常寺少卿,负责宫中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宴会采买,这些哪一个不需要记录? 打个比方,香蕈二十斤,作价每斤十两,共计纹银二百两。 这能省? 这怎么简短? 徐元珙觉得皇上许是看不顺眼自己,想要将自己发落了去。 想着想着,徐元珙不由哭了出来,他站起来走到陈氏的身边,感情充沛的呜咽道: “娘子啊,要是这回我被贬了,就得辛苦你了。咱们家锅灶边左数第六块砖下面还有我放的二两私房钱,你去给咱们割点肉回来,吃顿好的,等着上路吧!这京城真不是人呆的地方啊!呜呜呜——” 陈氏:“……” “老爷……你还有私房钱呢?” 徐元珙不由一僵,看上看下,看左看右,就是不敢看自己娘子,只小声道: “日前,有人来求了一张画……我就买了一瓶杏花白解解馋罢辽!剩下的我可都没有动!” “又喝酒!大夫怎么说的?你都一把年纪怎么又喝?!” “呜呜呜,后头离开京城,想喝也没得喝了!别的不说了,娘子做的卤猪头肉是一绝,再给我打二两杏花白回来可好?这样的逍遥日子,往后就没了!” 徐元珙这会儿丝毫没有自己乃是正五品光禄寺少卿,朝廷官员的自觉,那叫一个黏黏糊糊,哼哼唧唧。 陈氏无语片刻,小声嘟囔着: “就为了一口酒,至于吗?我是为了谁?你要不怕喝过去,我也不怕!” “那,那就一两!” 徐元珙很是委屈的退了一步,陈氏也只得点点头,不会很快她面露犹疑: “等等,好端端的,又是让我卤肉,又是喝酒……老爷是贬官呢,还是庆贺呢?” 徐元珙默了默: “京城本来就是不人呆的,住的差,吃的差,皇上他还欺负人!” 陈氏听了这话,不由笑了: “皇上怎么会欺负人?老爷又瞎想了吧?” “我没有!你是不知道,皇上他现在也不知道要干什么,说什么折子不得过厚,文章不得过于累赘,越简洁有力,越好!可是你想想你家老爷是做什么呢?这菜品单子能少了去?你说皇上是不是欺负人?” 徐元珙愤愤的说着,随后还开门左右看了看,又“啪”的一声甩上。 夫妻私房话,不可为外人道! 开了门,他还是一条好汉! 陈氏听了这话,却是动作一顿: “老爷是说,皇上终于开始嫌弃你那些裹脚布似的,费笔费墨费纸的折子了?” “娘!子!” 徐元珙气的哭了出来,陈氏连忙安慰,她这个夫君,什么都好,就是感情太过于充沛。 委屈了哭,生气了哭,高兴了也哭。 不过幸好在外面不这样,不然她都要臊的出不了门了。 陈氏微微一笑,很是神秘道: “若是这件事,我倒是有办法替老爷解决,不过这二两银子可就充公咯! 学人明年就要启蒙了,老师的萱儿和林儿今年就要开始相看,不拘嫁娶,银钱之事总是少不了的。” 陈氏说到最后,徐元珙的神情已经变得沉凝起来: “娘子说的对,这样,我听说太子爷的桃花楼的桃花丹对于百姓售价低廉,不若让妹子给你买些试试,大家都说好呢!至于杏花白,不喝也罢!” 陈氏听到这里,笑吟吟道: “老爷有这个心就够了,旁的妾身也不需要,这是妾身这两日于妹妹学的记账法子,正是那位桃花楼楼主萦絮姑娘教授的,对您一定有用!” 说来也是巧合,陈氏的妹妹正是那位家中开了药铺的姑娘芸娘,她一手高超的采集手艺被萦絮看在眼里,索性为了明年太子爷的桃花丹将人留了下来。 原本萦絮是打着养闲人的主意,没想到芸娘的聪慧并不亚于萦絮。 有一次,萦絮趁着关门前夕写报告时,芸娘从旁无意看了一眼,竟然可以直接指出萦絮报告上的问题。 当时就给萦絮震惊住了,随后便开始着手教导芸娘,现如今桃花楼中芸娘与萦絮可以说各顶半边天。 而陈氏与芸娘的渊源便在于二人乃是表亲,芸娘亲娘去的早,等她十岁的时候亲爹也去了。 芸娘是独女,于是家里的铺子被族中强行收回,之后的芸娘漂泊无依,可怜极了。 还是陈氏的亲娘,芸娘的姨母看不下去,这才将芸娘接到身边,与陈氏一道教养。 芸娘小陈氏四岁,但是一直都像个小尾巴似的跟着陈氏,直到陈氏嫁人前,姐妹之间感情深厚。 这回,是芸娘到了该议亲的时候,想着在京中寻摸一二,说不定质量好一些,这才又来到了陈氏身边。 不过没过多久,她就自己寻摸着替太子爷采桃花了。 等芸娘将十两银子拿回来的时候,陈氏整个人都惊了。不过最终陈氏只是把银子收下替妹妹攒了起来,并没有告诉徐元珙。 那是妹妹的私房,陪嫁,她不至于眼皮子浅的惦记上。 “嘿,我倒要看看一个小小掌柜,竟然也有解我燃眉之急的本事?” 徐元珙如是说着,没有看到自家娘子那满含深意的眼神。 不多时,陈氏便将一本质地粗糙的账本放在了徐元珙的面前,拍了拍那崭新的皮子: “老爷可要仔仔细细的瞧好了!” “哼!娘子放心,我一定好好瞧!” 随后,徐元珙缓缓翻开了相册,然后……一看就出不来了。 家中各项开支一目了然,虽然是用一些奇怪的如同鬼画符的字号表示,但是徐元珙表示自己依旧可以看懂。 这账本是陈氏这两日用新法子着手总了去岁的账做出来的,徐元珙清晰的看到了自己家在去年的九月份有过一次高出往月一大截的支出。 徐元珙也清楚的记得,那个月儿子学人生了一场不大不小的病,请大夫废了不少银子呢。 而这相册,薄薄十二页,竟然总了整整一年的账! 徐元珙因此心惊之余,变得激动兴奋起来。 而就在徐元珙激动不已的时候,陈氏笑了笑,去灶台边摸出了碎银在手里掂了掂,随后取了一枚,让老仆去买一个大猪头回来。 老爷想吃就做给他嘛,不过酒是不用想了。 男人,就是哄哄劝劝,既要让他知道你的不易,又要让他体会到家的温暖。 这一点,陈氏深谙其道,并将徐元珙拿捏的死死的。 等陈氏折身而返的时候,徐元珙看完了所有账本,激动的呼吸都变得急促了: “娘子!好娘子!你快来给我说说这些鬼画符是什么?” “小小掌柜?” 陈氏笑的戏谑,徐元珙连忙拱手: “娘子,为夫知错了,等小姨回来,为夫当面道歉!” 陈氏这才认认真真将阿拉伯数字给徐元珙讲了一通,不过临了,陈氏还是提醒道: “不过,芸娘说了,这个数字因为太简单所以容易被修改,等过段时间太子爷想想别的法子,弄个能写比簪花小楷还要小的笔来,他们掌柜还是会用现在的字。不过,这个平常写起来可以轻松一些。” 徐元珙点头如捣蒜,看了陈氏关于家中一年整体的财务报表后,他茅塞顿开,直接钻到书房不出来了。 翌日,徐元珙觉得自己从没有那么期待过上朝。 等听到里头遥遥传来一句: “光禄寺少卿徐元珙上前面圣。” 徐元珙愣愣的看着太监那开合的嘴,只觉得脚下像是踩了棉花一样,轻飘飘的。 “臣,遵旨!” 徐元珙官居五品,自然没有入内听政的资格,这会儿迈过金銮殿那高高的门槛儿时,竟然差点来了一个五体投地。 一瞬间,四周的官员都哄笑开来。 随后便听到康熙怒斥一声: “笑什么笑?很好笑?徐爱卿他能思朕之忧,解朕之难,行朕所思,诸位谁可以?嗯?怎么不站出来? 还是说诸位谁知道埃及何在?水泥何制?看看你们这些人的奏折,再看看人家徐大人的!朕都替你们脸红!还有脸笑人家!” 康熙骂了一通后,朝堂上噤若寒蝉,唯有徐元珙星星眼的看着康熙,死死的绷住自己的情绪。 皇上他为我骂群臣哎! 皇上!臣可以了! 皇上!臣行了! 徐元珙顿时觉得腰不酸了,腿不软了,人也不咸鱼了,那叫一个精神抖擞的站在中间,胸膛挺得倍儿高。 康熙对于第一个察觉到自己意思(被逼无奈)的大臣那叫一个赞赏,夸起来也不限制字数,一口气说了一炷香,这才罢休。 “……徐大人行事妥帖细致,颇得朕心,赏赐纹银百两,以彰圣心。” 徐元珙听到这里,差点就热泪盈眶了。等到大朝休罢,徐元珙第一次感受到了来自同僚的热情。 “徐大人好本事啊,我仰慕徐大人多年,不知可有幸一观徐大人的墨宝?” “徐大人,侍郎大人有请!” “徐大人,尚书大人有请!” “徐大人……” 徐元珙在一日之内,体会到了炙手可热的滋味,整个人美的睡着了都要冒个鼻涕泡了。 不过徐元珙并未藏私,真诚厚道的将自己的底稿分享了出去。 好容易挨到下值,徐元珙直接婉拒了热情的同僚,揣着一兜的银子奔家而去。 “娘子!娘子!” 一进正院,徐元珙的稳重直接表演了一个现场崩塌,老大不小的人了,连蹦带跳的叫着。 陈氏打了帘子出来,嗔声道: “大呼小叫作甚?学人才睡下,萱儿方才绣花都被唬了一跳!” “皇上!皇上他夸我了!嘿嘿!皇上夸我了!还给了我一百两银子!咱们学人明年上个好私塾!给萱儿和林儿也换身衣服,看看他们有什么想要的!” 徐元珙高兴的哭了出来,眼泪滴滴答答的,但完全不像昨个委委屈屈说皇上欺负人的模样了。 陈氏也为徐元珙高兴: “得嘞,今个有喜事,我亲自卤了肉,老爷净手更衣就可以吃了!” “吃卤肉了!” 徐元珙冲进去,没多久就将儿子学人闹醒了,气的陈氏扣了他一块肉。 没多久,芸娘也打了帘子进来了。 “姐姐,姐夫。” 芸娘生的清秀可人,声音也软软糯糯,很得孩子们喜欢。这会儿,芸娘笑吟吟的把路上买的蜜饯取了出来分给孩子们,还取了一块,逗弄着嗅着肉香流口水的学人。 “学人,叫姨母,叫了就给你吃哦!” “唔,姨,姨姨……” “学人终于会说话了!小姨当记首功,今日家里双喜临门,大家动筷!” 香喷喷的卤肉被卤的软烂入味,猪头肉的外层软软糯糯,微凉后嚼劲儿十足,肥而不腻,瘦而不柴,咸香味美,令人吃了还想吃。 陈氏笑吟吟的看着一家人大口吃肉的模样,大料香气袅袅,慢慢熬炖出来的卤肉,散发着幸福满足的味道。 …… 这日是阖宫给太皇太后请安的大日子,钮祜禄皇后第一次病愈出门,上了精致的妆容,衣裳也换成了娇艳的丹红百花裙,上罩雪青莲纹马褂,整个人打扮嫩生生的,看上去一点儿也不像素日的纯净,带着一种娇艳欲滴的美。 别的不说,佟贵妃都惊了一下。 “娘娘今日风华绝代,臣妾等望尘莫及啊。” 对于差点嗝屁,但是又没嗝屁的钮祜禄皇后,佟贵妃并不像外人眼中那样恨的要命。 她只想能长长久久的陪在表哥身边,若是膝下再有一儿半女,那便是极好了。 正巧,她宫里的乌雅贵人如今将将怀胎三月,她一点也不希望有人来打扰自己。 佟贵妃捧场,钮祜禄皇后也是笑笑应和了一声: “妹妹这嘴真甜,我听说妹妹宫里的乌雅贵人的身子快要满三月了?我在这儿可要提前恭喜妹妹了!” 佟贵妃听了这话也是眼睛一亮,随后便清脆道: “借姐姐吉言!” 这一番话下来,两人亲亲热热姐妹相称,差点在这一路上成为异父异母的亲姐妹。 而此时的慈宁宫内,胤礽难得起了一个大早,熟练的指挥慈宁宫的宫人去叫早膳,但是那张小脸却是一回看一下外面,那叫一个心不在焉。 “往日也没有发现保成竟也是个促狭的!” 胤礽咬了一口卤肉包子,喝了一口豆腐脑,这才悠悠哉哉的开口: “吃瓜看戏,是人类的本能呀!” 太皇太后也是一愣,随后笑着问: “这还不到吃寒瓜的时候呢,吃的哪门子瓜?” 胤礽当然不能说,是的就是您老人家让众妃化身尖叫鸡的瓜,于是一个劲儿劝太皇太后用膳。 “乌库妈妈,今个的卤肉包超级香,这里头是加了丁香卤的,有补血益气之效。 重点是,它真的好好吃!包子松软,里头的卤肉软烂大块,一口下去就是一大块肉,好满足!” 胤礽为了忽悠太皇太后转移注意力也是很拼了,太皇太后试了一个也是眼睛一亮,说: “真的不错,我这牙口不太好,吃这个正好!” “是吧是吧?” 胤礽要是长了尾巴,差点就要摇起来了。 太皇太后如今容貌回到鼎盛时候,唯独一口使用了一甲子的牙齿有些不争气。 也幸好太皇太后不好口腹之欲,但胤礽仍然在想办法让太皇太后她老人家过的开心,过的舒服。 祖孙俩一人干掉了两只卤肉包,一碗豆腐脑,笋干咸菜不计后,终于漱了口,悠哉悠哉的抱了一杯消食茶坐在了椅子上。 “还没来嘛,乌库妈妈?” “乌库妈妈,几时了?” “乌库妈妈……” 胤礽烦的太皇太后差点把他赶出去,但庆幸的时,太皇太后还没有来得及干。 “皇后娘娘,贵妃娘娘到——” 胤礽直接眼睛一亮,将自己放在一个不易被察觉的地方,从袖子讨了一把瓜子出来。 太皇太后柳眉倒竖,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已经传来了脚步声。 太皇太后立刻肃了神色,眼中却是跃跃欲试。 她也很好奇后妃是个什么反应呀! 钮祜禄皇后与佟贵妃一前一后的走了进来,之后才是后头的六嫔,其余庶妃若干。 “等等!尊驾,尊驾是何人!为何着我朝太皇太后的衣裳?!” 钮祜禄皇后吓的心口嘭嘭直跳,她第一次庆幸自己制好了心疾。 佟贵妃从后头扶了钮祜禄皇后一把,皱着眉看着太皇太后,只觉得有些眼熟,但是这女子实在太年轻,于是佟贵妃与钮祜禄皇后开始咬耳朵: “姐姐,咱们一会儿你从左边退,我从右边退,谁先出去谁去请侍卫!” 钮祜禄皇后这会儿也镇定下来,知道佟贵妃的法子没有问题,于是点了点头: “好,好!” “你们,不再仔细瞧瞧?” 眼看着皇后和贵妃都要去搬救兵了,太皇太后无奈开口。 随后,二人顿住脚步,一脸疑惑的观察起来。 不多时,博尔济吉特庶妃直接失声尖叫: “太,太皇太后!!!” “怎么会是太皇太后?” “不可能吧?这位姑,咳咳,反正都看上去可以做你我的姐姐了!” “可是太子爷说他研制了美容丹哎……” 随后,所有人都沉默了,钮祜禄皇后冷静下来后,上前给太皇太后试探的行了一个礼: “给太皇太后请安,太皇太后万安!” “免礼吧,皇后的身子骨瞧着硬朗了,好,好!” 其余妃嫔见状纷纷行礼,可是虽然顾及着规矩,还是有很多人用余光扫过太皇太后的脸,然后发出惊叹。 “想看就光明正大的看,哀家今个恕你们失礼之罪!” “谢太皇太后!!!” 妃嫔们高兴的差点掀了慈宁宫的房顶(不至于),一个个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太皇太后,和小姐妹咬着耳朵: “太皇太后眼睛都变得有神了哎!” “太皇太后脸蛋都变得饱满了,真想摸摸看。” 太皇太后:??? 不可! 哀家不可! 幸好妃嫔们都只是说说,就连给自己划拉到一个试用名额的钮祜禄皇后也不由呼吸急促了一下: “太皇太后,可是太子爷他……” 太皇太后高深莫测的点了点,眼神开始扫视,却没有瞧见某个据说要吃瓜看戏的臭小子。 这会儿太皇太后也回神了,好家伙,那小子这是连他乌库妈妈的戏都要看! 不过,话说回来,方才妃子们一脸呆滞的模样真的挺好玩的。 尤其是皇后,那双眼睛贼大,瞳孔跳的贼明显! 太皇太后真的看到皇后的瞳孔在跳! 钮祜禄皇后得了太皇太后的回答后,眼睛迸发出极大的惊喜。 从今往后,太子爷的试药第一人,她当定了! 随后,太皇太后体会了一把康熙享受的左拥右抱,这个上来给太皇太后行个礼,送个小帕子,捏捏太皇太后细嫩的小手。 那个上来给太皇太后端杯茶水,看着太皇太后被热气熏的微红的指尖,咬了咬帕子。 馋! 好馋! 她们太馋了! 这美容丹得是多么牛逼的东西啊! 一场请安,众妃们出慈宁宫的时候整个人都是一种难以抑制的兴奋状态。 等接下来的每一天,每个宫都有一个宫女杵在桃花丹售卖点外蹲着美容丹的放送。 要不是宫门会落锁,胤礽估摸着都有人要卷席子睡在外头了。 有那些没有电子支付前,春运买车票那味儿了。 胤礽对此,只能感叹一下,为美者,如斯疯狂,比不过,比不过! 只是感慨的胤礽并没有发现人堆儿里那来自乾清宫的宫人那张熟悉的脸。 盖因,他就回去睡了一觉,来了后发现自己“家”没了! 就,离谱! 天底下,还有人敢和皇上抢东西! 半月后,胤礽一直在勤勤恳恳的研制美容丹的完美丹方——便宜(划重点)又好用。 而康熙竟然意外的觉得轻松了许多,首先是来自京城的大臣们的折子变得简洁明了,让人一看就一目了然,康熙御赐朱批也变成了准与驳。 其他无法解决的问题大朝解决,是以各部门工作效率极高。 其次就是,大朝的风气变得意!外!的!好! 好到什么程度呢? 以前的大朝:菜市场,文雅的一百种骂街方式。 现在的大朝:充满着被读书熏陶过后的文雅气息。 ‘啊对对对!’ ‘x大人说完了?来,您说这话何解?’ x大人无声咆哮:你到底有没有我在参你的意识! 随后,x大人有气无力道: “你说哪句?这句?你状元怎么考的啊!巴拉巴拉——” 令人那叫一个舒心惬意啊。 康熙都不由感叹,胤礽不光炼丹优秀,这教导手下人也是有一手的! 而在这样环境下生活了十日的康熙,看到来自边关的军报时,都露出了嫌弃的表情: “又要人?又要钱?让他给朕写一封用军报告来!” 于是,和郑经打的节节败退的郎廷相收到回信后直接懵逼了。 用军报告是个什么东西? 他赶鸭子上架,支撑这么久已经很难了啊! 随后,郎廷相绞尽脑汁写了自己用军理由若干,对于自己吃了多次败仗也做了总结交上去。 康熙看后直接无语了,随后细细查阅了郎廷相的数次战役,发现这小子真是个浑水摸鱼的好手。 也不知是否是之前的怀柔手段用多了,他对郑军亦是如此。 可是郑经耗资巨大,让人打大老远漂洋过海而来,是为了听你说几句话就退的吗? 康熙整个人火气大的差点把折子死了,随后直接下旨免了其的职务,升任原福建布政司使姚启圣为总督,总揽此事。 但即使如此,康熙还是气的午膳都没有吃多少。 等到晚膳时分,康熙方觉得腹中饥饿,精疲力尽之际,康熙嗅到了一股浓郁的饭菜香味。 “汗阿玛,吃饭了!” 胤礽张罗了一桌子美味佳肴,但都是些好克化的豆豉蒸鱼,小葱拌豆腐,南瓜饼一类的。 等到美味的食物下肚,康熙的胃袋充盈起来,康熙这才缓过劲儿来,对着胤礽说: “保成今个真是气煞朕也!那如今的福建总督也不知是如何想的,竟然对郑军怀柔! 前有吴三桂虎视眈眈,后有耿精忠左右摇摆,他怎么敢的啊!” 胤礽已经习惯康熙什么事儿都跟自己说了,不过这些国家大事,关他一个不到四岁的小孩子什么事儿呢? 胤礽咬着南瓜饼,慢吞吞道: “那汗阿玛,不知兵将伤亡作何?而今战况如何?” 康熙一提起这事儿差点炸了: “京中都已经熟练书写各种报告了,偏那郎廷相,什么也不学,一本折子厚的跟砖头似的,朕一折子下去都能砸死人了! 就这便罢了,偏偏里头一大堆自己败了情有可原的解释,等到最后才说是朕给他的人都快让他败光了!” 胤礽听着康熙的吐槽,认真的想了想: “那,保成这里正好有东西汗阿玛应该可以用到!” 胤礽直接点了两个小太监,去他的小库房抬了一大一小两只大箱子出来。 随后,胤礽挨个打开,他先指着大箱子: “汗阿玛,这里是止血丹和补血丹,另一个是麻沸丹。” 从胤礽的角度来看,止血丹相当于游戏里的锁血条,而补血丹则是红药。 也不知道是不是补血丹里加了枸杞的原因,就……经过试药后,胤礽觉得这可能会使精力过于旺盛,于是还做了批注。 而麻沸丹脱胎与麻沸散,又不同麻沸散,它可以全权让人飘飘欲仙的同时,做一场手术——来自刘声芳太医院副院使的反馈! 止血丹和补血丹都来自与钮祜禄皇后的友情赞助,胤礽难得收到那么多药材,规整规整,发现竟然可以制作出止血丹和补血丹后也是见猎心喜,于是都给炼了。 如今这一箱子看着多,但其实并未废多少时间,里头至多各百颗。 但,以胤礽丹药的神效,怕是一场战役下来,十颗都用不到。 至于麻沸丹,是胤礽差点翻车的产物。 鉴于大家对于美貌的追求有点过于疯狂,胤礽在读医书时看到了麻沸散,不由想起了现代的整容业。 然后…… 他想起来这里还是封建社会。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封建社会。 于是,胤礽只好将炼制的五十颗麻沸丹先收入库中,等以后另作他用。 倒是没有想到会这么快派上用场。 康熙听胤礽挨个介绍过去,眼睛都亮了。 “这些东西要是送到战场上去,保成啊,那些兵将怕是要把你奉若神明了!” 胤礽连连摆手: “不至于,不至于的汗阿玛!” 康熙直接抓住胤礽的手: “怎么就不至于了!朕要让这天下人知道,知道朕的太子,大清的国本,是什么样的神仙人物!” 胤礽:“……” 胤礽沉默了一下,还是没忍住从康熙的怀里挣脱了出来,顺便抽回了自己的手。 想要显摆儿子就直说! 大人可真虚伪! 康熙直接高兴疯了,亲自点了心腹,叮嘱务必要将这些丹药送到边关去,要让那里的人也沐浴在太子爷的光辉一下。 胤礽:汗阿玛,最后这句是可以去了的。 但是康熙就不,康熙已经彻底从自己用了一个无能臣子的阴影中走出来,满怀欣喜的等着新的捷报传来。 他坚信。 他会赢。 海澄,入目皆是痍疮,满城萧条。 这是他们被围困的第七十三天。 军报的延缓,上官的无为,让他们在空荡荡的城池里如游魂一般游荡。 守在城墙上的士兵已经脸色发黄发乌,这是饿久了的征兆。 他努力的睁大眼睛,看着远处驻扎的敌军,也在看着同袍将来的方向。 快来吧。 快来吧…… 快来吧,百姓已经撑不了多久了。 快来吧,这座城,我们守不了多久了。 他的内心无时无刻不再渴盼,可是这已经是七十三天了。 身边的同袍战死,饿死,他们的累累白骨,已经要让他的意志消磨殆尽。 视线朦胧的远方,他突然看到一支裹挟着浓烟的军队,军旗猎猎扬起…… 是援兵来了! 第28章 第 28 章 而援军的及时抵达,要从半月前说起。 姚启圣临危受命之时,正是清军再度失利之际。 除了被围困的海澄外,郑军气势大涨,已经开始向附近的长泰,同安部署战线。 但当时郎廷相手下的兵将伤的伤,死的死,这一场仗,敌盛吾衰,难之又难! 然姚启圣接手后,立刻雷厉风行的整顿军纪,对于此前数场战役中受伤的士兵进行奖赏与慰问,稳定军心。 “总督大人,今日军中的风气已然见好!士兵们不再唉声叹气,也不再昏昏度日,只待将士们再整顿两日,便可与郑军杀他娘个昏天黑地!” 副将是个络腮胡的大汉,这会儿一拳砸在桌子上,通通作响。 姚启圣顶着三寸长,微微散乱的白色胡子,这会儿正叼着一个铜制的烟枪吞云吐雾,眉头紧锁。 “杀个昏天黑地?拿什么杀?天时地利人和我们占了哪样?如今兵将俱疲,边城告急,一样一样,都是难解的结。” 姚启圣难得觉得有些棘手,这个时候,将将失利,敌军攻势正猛,且边城被围困两月,实在让人无从下手。 为今之计,唯有征兵! 正在这时,斥候来报: “报!京中的运粮车已至!” 姚启圣顿时眼睛亮了,他正欲派人调粮过来,这可真是瞌睡来了枕头! 姚启圣和副将那叫一个欢天喜地,等看到那白花花,质量上乘的粮食,姚启圣吐出的烟圈都变得欢快了。 粮食啊! 这可是好东西! 还是品质这么好的!看来皇上他没有忘了这些边关的将士。 “姚大人,咱家是桃花楼的人,这里是十万石军粮您核查一番,劳驾签单!待咱家回去写运输报告也有个依据,否则必要被太子爷打回来重写的!” 姚启圣正高兴着,那押粮的官员里突然钻出来一个打扮平平,相貌平平的小太监,若不是那嗓音过于阴柔,姚启圣还真没有认出来。 小太监一番话下来,把姚启圣说的一愣一愣的。 “点粮?真点啊?再说,这不是朝廷派的粮,怎么是太子爷核对?” 哪回朝廷送来的粮食没有损耗,姚启圣在康亲王手下这些年已经都司空见惯,甚至做好了虚以委蛇的准备。 可是,朝廷来的人竟然让他点粮哎!真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而且……如果他的记忆没有出问题,太子爷他有四岁么?能看懂么? 他不过就是半年没有收到京中的消息,怎么一下子就好像自己换了一个朝廷似的? “去岁寒潮之时,户部的粮仓已经空了,现如今这些可都是太子爷卖的桃花丹换来的粮食! 大人您瞧瞧,这粮食多精细,多白?这些啊,都是官家的粮和百姓们自己吃的粮,往年的军粮能有这成色? 就连这些马匹吃的豆子一类,也都是咱家沿路换来的,保管不会有一点问题!您点过后,给咱家得签个名,最好盖个章。” 姚启圣听完后,直接懵的烟都忘了吐,差点呛的肺都咳了出来: “来来来,这位公公随本官来帐中细说!来人,点粮!” 姚启圣一声“点粮”喊的那叫一个中气十足,这会儿人也不愁了,烟也不抽了。 “公公,太子爷这个桃花楼是个什么章程,怎么这么多的粮都拿得出来?” 小太监颇有几分宠辱不惊的味道,他只笑笑: “咱家何梁儿,大人唤一声何公公便是。桃花楼乃是太子爷在京城的产业,自然非寻常可比。 只要太子爷愿意卖桃花楼的东西,自然是要银有银,要粮有粮,那可都是好东西,大家抢着要的!” “那得是什么好东西啊……” 何梁儿看了姚启圣一眼,想着太子爷往日的丰功伟绩,张口就来道: “太子爷做出来的东西那都不用说,一颗驱寒神丹可治千人风寒,桃花丹女子服之好处不尽,轻身丹可使身段窈窕优美,就是当朝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用了太子爷的养心丹,一瞬而发乌,心疾大好!” 何梁儿一气说完,直接道: “就冲这些,大人说桃花楼的东西值不值外头那么多军粮?” “值!” 姚启圣说的斩钉截铁,随后朝京城方向拱手行礼: “太子爷大仁大义,臣替闽省将士们先行谢过!” 何梁儿口中太子爷的本事姚启圣没有见过不敢独断,可是他清楚的知道,因为太子爷,他手下的兵可以吃饱,吃好。 那就够了! 何梁儿听了姚启圣这话,脸上露出来一个真诚的笑容: “再者,太子爷向来才思敏捷,想来大人迟早有一日能感沐到太子爷的光辉。” “一定,一定!” 姚启圣听着何梁儿将胤礽大吹特吹,吹了整整一个时辰都没有重样的,那叫一个叹为观止。 不过,送粮的都是老大,姚启圣竟然真的陪着坐到粮食被清点完毕。 “大人,十万石粮食,一两不差!” 不仅不差,甚至还有盈余! 最重要的时候,这里头的大米,面粉占比极大,完全不敷衍! 副将小声的将实情报给姚启圣,姚启圣差点没当着何梁儿的面儿笑出来。 何梁儿倒是很端的住,慢条斯理的从袖子里取出来一封早就写好的签收单: “大人既已点过粮食,就签字吧,这儿,签这儿!” “签收单?就这么一张纸?这感觉还怪新奇的!” 姚启圣一边签,一边笑着说着,何梁儿闲来无事,也随口道: “大人也多瞧瞧,如今京中桃花楼的人可都被诸位大人们争来抢去的,想要学学这种写法哩!” 何梁儿是个很会说话的人,胤礽当初就是看中这一点,遂让人跟着跑了一趟。 这会儿,何梁儿将京中趣闻一一道来,姚启圣和副将都惊叹不已,随后将那封签收单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 “确实简洁明了,读起来更方便!” “老子最讨厌的就是那些跟裹脚布似的又臭又长的告文了!你们这个签收单看着就舒服!” 何梁儿笑眯眯的听着一人大夸特夸,完事儿后这才施施然离去。 何梁儿才走,副将正要拉着姚启圣说话,姚启圣就行色匆匆的站起身,朝帐外走去。 “大人,你去作甚?!” “作甚?老夫年岁大了,尿急!你们这群手脚不利索的,害老夫陪着何公公喝了整整三大壶的茶水!” 姚启圣难得跳脚,副将听了这话,摸着脑袋憨笑道: “那,那不是粮食太多了吗?再说,要是再有下次,大人接还是不接?” 姚启圣:“……” 姚启圣吹胡子瞪眼的刮了副将一眼: “为了你们这么多张嘴,老夫憋炸了都接!” 只不过,姚启圣没有想到这句话应验的这么快。 康熙特意命令数位心腹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送来了一大一小两只箱子。 “噗!曹大人是在说什么天方夜谭?!倘若那些丹药里头的止血丹有立即止血的神效,我就把这张桌子吃了!” 什么止血丹立即止血,还一颗丹药化开够千人使,要真是真的,那那么大一箱子的丹药,他能从现在笑到明年年三十! 姚启圣和领头的曹寅对坐于帐中,听了曹寅的话直接一口茶水喷了出来,白花花的胡子上都沾了水珠儿。 曹寅而今不过十七岁,面如冠玉,唇红齿白,哪怕是风尘仆仆也掩盖不住通身的风流雅致。 姚启圣这话一出,曹寅似笑非笑的看了姚启圣一眼,抬手叩了叩桌子: “黄梨木的实心桌子,姚大人牙口真好!正好,此前吃了那么多败仗,应当有伤重的士兵,咱们试试?” 曹寅虽然与小太子未曾相见,但皇上宠信他,他可没少听皇上说起,哪怕小太子不在,他也不会让小太子受一点点委屈,哪怕只是名誉。 姚启圣此前就被何梁儿对胤礽的夸赞弄的心中疑窦横生,而今皇上连八百里加急都用上了,难道这丹药……真有用? 姚启圣犹豫了片刻,最后一咬牙,拍板道: “成!曹大人这边走!” 上回差点把他膀胱憋炸,这回……要是真的,他奉献一口牙怎么了?! 随后一人一老一少,挤在箱子前,小心翼翼的取出一颗止血丹,里面还有胤礽特意附上的说明书。 军营的一角,还没有到已经嗅到了一股子冲天的血腥与恶臭,这里是伤兵营。 此刻,里面不住的发出阵阵难挨的呻——吟,他们的伤口暴露在空气中,稍稍一动,血就流了出来。 而这些,只是伤势较轻的士兵,再往里,是一片死气沉沉。 他们的伤重的已经无法出声呼痛,所有的纱布都贴在他们身上,也不过一会儿就被鲜血浸红。 曹寅到底年幼,看到这一幕就立刻别开眼去,姚启圣背着手哼了一声,白花花的胡子晃了晃。 “来人,把这颗药融了,给他——擦擦身子。” 姚启圣指的人选是已经被军医断定救不回来了,只能等着血液流光,等死的士兵。 他受的伤太重,太重了。 “大人……是药吗?我,我不用!给,给栓子,大虎他们用。” 姚启圣眼中闪过痛色,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没有异色: “阿牛啊,这个药据说可以立即止血,想要拜托你试试。” “我,我试。” 阿牛听到这里,直接颤抖着手将身上的纱布揭掉: “来,我阿牛不怕!” 一颗红的发黑的丹药落入水中,军医皱着眉,用帕子沾了沾水。 “少点,再少点,别浪费了!” 军医:“……” “这位大人,这是伤兵!他前胸的伤痕贯穿整个身体,这么点药你又要化水,又要少!哪里那么珍惜?!” 曹寅被怼了一通,也不生气,只小声道: “我提醒过了,过会你后悔我可不管!” 军医斜了曹寅一眼,随后用帕子沾了满满一帕子的药水,对于病人,怎么能省……等等! 军医瞪大眼睛看着自己那一帕子擦过去后的一幕,震惊到失声! 雪白的帕子擦过去,带走了血污,留下一条清晰可见,切面平整的疤痕。 重点是,真的没有再流血了! 军医看看手心里的帕子,又看了看阿牛的伤口,整个人都懵了。 “神药,神药啊!” 军医跌跌撞撞的拉着姚启圣过去看,声音激动到变尖: “大人!不流血!真的不流血了!大人您看!您看啊!阿牛有救了!阿牛有救了!” 姚启圣看到这近乎神迹的一幕,差点揪断了自己的胡子,但即使如此他也是激动的热泪盈眶: “好好好!有救就好!有救就好!都给将士们用上!” 军医想起自己方才竟然沾了那么多的药液,整个人都丧了。 浪费! 太浪费了! 那里面还有许多药水没有用到,可是阿牛用过的帕子不能再给其他人用了。 他简直是暴殄天物啊! 想到这里,军医直接冲着曹寅行了一个大礼,诚恳道: “这位大人,都是在下有眼不识金镶玉,有劳大人提醒,才没有让在下铸成大错!” 天知道之前军医对这丹药是丁点都不信的! 曹寅摆了摆手: “不知者无罪,想必接下来你要忙了,我与姚大人先行一步。” 主帐中,姚启圣想起方才那近乎神迹的一幕,还觉得恍恍惚惚,整个人那是高兴的差点昏过去。 等他看看回过神,就看到曹寅已经快要将一壶茶水喝完了。 姚启圣想了想,随后直接弯下腰抱着黄梨木的桌子狠狠啃了一口。 曹寅:!!! “使不得啊姚大人!玩笑之语,岂能当真?!!” 姚启圣晃着白发,摇了摇头: “是本官小瞧了太子爷,合该受罚!” “不至于不至于!太子爷性子温良和善,倘若太子爷在这里,必不会看着姚大人您如此的!” 曹寅发自内心的说着,姚启圣却是渐渐濡湿了眼睛: “有太子爷如此,我大清前路可期啊!我方才竟然还怀疑太子爷,我真该死!” 这一刻,胤礽的地位在这位年岁不轻的老大人心中达到了顶峰。 曹寅也只是笑吟吟的附和着: “太子爷那是天神一样的人物,姚大人若有心,不若好好打好之后的仗,让太子爷好好瞧瞧您的风采! 太子爷小小年纪便为边关做了这么多,想来也是想要看到我大清早日安宁的!” “曹大人言之有理!请您回京替我转达太子爷一句,我姚某人,不得琉球不还京!我誓以余生,为皇上,为太子爷,开疆破土!” 三日后,姚启圣站与三军阵前,举起水囊: “将士们!而今郑军肆虐,海澄,长泰,同安等地危在旦夕!今日某以水代酒,请诸位满饮!” 掺了补血丹的水被将士们纷纷喝下,那一瞬间,整体的士气节节攀升。 所有的兵将如狼似虎,眼神如刀的目视着敌军的方向。 气氛燃起来了!在这一刻一触即发! 姚启圣神情严肃的挥动长枪,雪白的发丝随风舞动,踏马而行: “出征!” 一支凝聚力,自信力得到极大促进的军队,就这样如同一把利刃,狠狠的刺进了敌军的队伍里。 同安战线崩! 长泰战线崩! 海澄,近在眼前! 郑军这会儿也是丈一和尚摸不着头脑,这伙清军是疯了不成?! “大人,那些清军势如破竹,我军已经后退一百里,他们还穷追不舍!” “大人,他们都是怪物!都是怪物啊!” “大人,他们不知道疼的,不会流血啊!” “大人……” “大人……” 刘国轩打了这么多场仗,从没有像这场仗这么难受过,瞧瞧这一个个说得是人话吗? “他们都是人!都是血肉之躯,怎么会不疼?!不要拿你们的胆小怯懦说事儿!一群懦夫!” 刘国轩怒斥着,但即使如此,他还是顽固的驻守在海澄附近,像一只紧紧抓着最后一块肉的老鹰一样,眼神锐利的盯着远方。 这一战,谁也躲不过。 不成功,便成仁! 战事起,狼烟生。 无数兵卒厮杀在一起,刘姚一人都是用兵的高手,姚启圣以往手段还算温和,可是这一次简直像是一头醒来的猛虎一样。 杀! 杀! 杀! 所有人都在鲜血与白骨中浴血奋战,可是不同的是,清军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痛苦,他们如同不会疼的稻草人一样。 他们那样勇猛,他们那样无畏。 十里。 一十里。 五十里。 他们一步一步在逼近,郑军已经退无可退。 “生擒刘国轩!” “生擒敌方主将,赏金百两!” 姚启圣振臂一呼,清军的攻势在这一刻变得迅猛起来。还没有填饱肚子的老鹰还来不及跃起,便被擒住了利爪,一步一步,将他从空中掼到地上。 “郑军输了!” “主将被擒!郑军输了!” 姚启圣那雪白锋利的枪尖抵在了刘国轩的喉间,高坐骏马之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刘国轩: “你输了。” 刘国轩双目环视了一圈周围衣裳被兵刃划得破破烂烂的衣裳,闭了闭眼: “你们竟然用妖术!” “妖术?” 姚启圣直接乐了,他将最后一口馋了补血丹的水喝下,只觉得浑身暖洋洋的,心里豪情澎湃: “什么妖术?那是因为我大清有一位能炼神丹的太子爷!” 穿着盔甲,头发全白的小老头语气里满是骄傲与自豪。 “神丹,那是什么……” 刘国轩的眼中满是迷茫。 …… “……六,七,八,这都第九次了。” 大臣们心里默默的数着,自打太子爷的三种丹药送到边关后,皇上日日上朝都要问一句军报如何。 今个,皇上他竟然一日,不,一早上问了九次! 大臣们以往至多觉得家里的母亲,夫人,女儿等等女眷把太子爷和桃花楼夸的天花乱坠。 然而这两日,大臣们总是听康熙说起太子如何如何忧国忧民,如何如何心怀边关将士…… 现在,他们已经都觉得自己可以将对太子爷夸赞的话倒背如流了。 以至于所有人竟然都在这一刻期待起了丹药的作用。 “报——皇上!边关捷报!” 带着红色纹样的捷报第一个落入了康熙的手里,康熙一目十行的看过去后,立刻拍案而起: “好!好极了!福建总督生擒刘国轩,简直好极了!” 捷报在大臣们的手中传来传去,高兴者有之,深思者有之,也有深藏不露者,默然以对。 但在这个关头,没有人敢说什么不好听的话。 “……因为止血丹,补血丹,麻沸丹的善用,本次折损兵将约百数,其中十之八九虽为重伤,但仍留下性命,只待日后归乡。” 康熙看着这张军报,喃喃自语着,那叫一个高兴。 这相当于什么,相当于不费一兵一卒拿下了郑军的一员大将啊! 这一整天,康熙都是乐滋滋的。 这是他登基以来,打的最痛快的一场仗! “赏!朕要好好的赏赐保成!” 康熙一面翻着自己的私库单子,一面兴奋的指尖颤抖。 郑军已平,距离三蕃稳定又近了一步。 康熙从没有这么兴奋过,自从他下令削藩后,朝里朝外不知多少人唱衰。 康熙对此心知肚明,后来吴三桂反了,大臣们虽然嘴上不说,可是心里怎么可能没有责怪他呢? 此前吴三桂雄踞长江另一边叫嚣的时候,朝中已经有不知多少心里点头同意他那可笑的分江而治的想法。 可是康熙不认! 三蕃已是大清累赘,他必须削!更不可能向其低头。 后来的寒潮更是差一点压垮了康熙的意志。 幸好,幸好在这时候还有他的保成。 没有知道,那时候的保成口吐的驱寒神丹对于康熙意味着什么。 那是困顿于黑暗中的迷茫之人,见到的第一缕光。 而接下来,晨光微熹,天光大亮—— 他的小太子让后宫的定海神针,太皇太后得负康健。 他的小太子让整个后宫,乃至京城的女子捧若星辰。 他的小太子让边关的将士有粮吃,有药用,打了一场漂亮无比的翻身仗! 他的小太子啊…… 康熙心潮澎湃,当即就让人将胤礽请来。 今日的御书房显得格外的有温度,梁九功行走间都变得轻快了许多。 胤礽被引来的时候,正好撞见康熙召见曹寅说起送丹药时军中发生的一切。 曹寅生的俊秀,声音也温润如玉,讲起故事那叫一个妙趣横生,听得康熙欲罢不能。 尤其是听到姚启圣竟然真的去啃桌子后,康熙抚掌大笑,笑的眼角都积了泪花。 “呦,曹大人!” “奴才请太子爷安!梁总管好。” 被康熙当成说书先生的曹寅这会儿却一点不觉如何,甚至还准备想法子将自己千里送丹之事好好润色一一,务必要展示出太子爷的光辉灿烂! 而胤礽来的时候,已经听了梁九功说了一路的皇上如何高兴,皇上如何在朝上夸了太子爷,皇上又如何私下里叫曹大人过来夸太子爷云云。 这会儿,胤礽看着方才说的嘴唇起皮,但只消拿一把折扇立马就是一个雅正君子的曹寅,默默想着数百年后后人对于那位石头记作者的猜测应当差不离了。 毕竟,这祖孙俩讲故事的天分,似乎是天生的。 胤礽冲着曹寅笑了笑: “曹大人辛苦了。” 不但辛苦八百里加急送丹药,回来还要给汗阿玛讲故事,也是真的辛苦了。 曹寅人生的好,话说的更好: “太子爷这儿说的哪儿的话,奴才再辛苦又哪里比得上太子爷您呢?您是不知道,这回啊,姚大人这人可逗啦! 奴才知道您识字,等过两日,奴才润色好腹稿,亲自给您写一写奴才当日的见闻可好?” 曹寅句句贴心,字字细致,胤礽被说的都不由点起头来,等点完了,人家谢恩了,胤礽才发现方才就像是被人家的甜言蜜语给哄住了似的。 明明,自己还是很谦虚的,怎么会想看姚大人被自己炼的丹药打脸的事儿呢? 咳咳,都怪曹寅太会说啦! “保成来啦?” 康熙直接站起来,几步走过来抱起胤礽转了一个圈: “朕的保成可真是朕的小福星!保成是不知道,今个捷报传来的时候,当时抨击朕不该削藩的人脸色又多臭!哈哈哈哈!朕想起就想大笑三声!” 胤礽连忙抓紧康熙的袖子: “大臣的脸色臭不臭保成不知道,但是,汗阿玛您再转下来,脸色臭的一定是您!保成就要吐出来啦!” “好好好!对不住了,保成!” 康熙连忙放下被自己转的头晕脑胀的胤礽,呼噜呼噜毛的摸了摸胤礽的头,还没安静三秒,康熙又兴奋起来! “刘国轩被擒,待闽省稳定,琉球……不是不能想一想的!” 康熙直接带着胤礽走到了山水屏风的另一边,指着那上面被勾勒出来的国土舆图,兴奋道: “保成,看到了吗!这里,这里就是琉球!这一回郑经趁人之危,却送了一员大将,且看朕如何回敬!” 胤礽虽然没有什么开疆破土的雄心壮志,但是想起后世的见闻,奶乎乎,白嫩嫩的小爪子,一巴掌呼上了那块地方: “都是我们的!” “对!都是我们的!” 父子俩对视一眼,眼中尽是势在必得! 说完了正事,康熙让胤礽坐在椅子上,直接给了他一沓厚厚的册子: “保成喜欢什么,随便挑!” 胤礽只看了第一页,就知道这些是汗阿私库里面的东西,曾经有不少自己都玩过,用过,现在看过去也觉得索然无味。 “宿主,快啊,给康熙帝要他个万八千亩的地啊!” 胤礽:“……” “你说,我现在跟汗阿玛说我什么都不要,就要种地,你才汗阿玛会不会找萨满驱邪?” 系统:qaq 胤礽深吸一口气,随后小爪子将厚厚的册子翻得噼里啪啦: “这个,这个,这个……这些,保成都喜欢!” 康熙只觉得胤礽的手都快翻出残影了,仗着自己奇好的眼神和记忆力,康熙算了一下价值,心痛到窒息! 不过,给儿子,康熙痛并快乐着。 “要不朕直接把私库钥匙给保成吧,保成随便拿!” 最好不要让他看到,看不到就不会心疼! 胤礽想了想,小嘴一撇: “还是算了叭,皇额娘送的东西太多啦,库房都要放不下啦。嗯……其他的保成也不想要了,要不汗阿玛再给保成些地啊,人啊,保成一定不嫌多!” 康熙:“……” “又要人!又要地!朕看你这心迟早都飞到宫外了!” 康熙在御书房内气的转圈圈,过了好一会儿,才看向啃着点心的胤礽,犹犹豫豫问: “非得要地要人?” 胤礽点点头: “最好,来个万八千亩!” 康熙默了默,死鱼眼看向胤礽: “保成啊,你看朕像不像你那万八千亩的地?” 胤礽轻咳两声,垂下眼皮: “汗阿玛没有啊,那,保成知道了。” 小表情那叫一个伤心,那叫一个失落。 “说什么呢?朕乃一国之君,不过是八千亩地,朕怎么会弄不到五千亩良田?可是这连片的三千亩良田可不好得啊保成!正巧,朕手里有个庄子,有良田千亩,保成要不要?” 眼睁睁看着田地一而再,再而三,整整缩水十倍的胤礽: “……可以是可以。” 只要汗阿玛不要后悔就行啦! “呜呜呜,千亩也行,也行的!人家不挑!” 系统在胤礽脑中欢快的打起滚,胤礽唇角不由勾起一个笑容。 康熙看了,心里就是一个咯噔,砍价砍少了! 保成现在也学着忽悠自己这个老父亲了! 于是乎,胤礽来了一趟御书房后,得到了乾清宫特制点心一盘,康熙珍藏不计其数,附加一座占地千亩的皇庄。 一整个连吃带拿! 等回到了寝殿,胤礽以自己要炼丹为由屏退左右,实则和脑海里迟来的小系统对话起来。 系统是在某日胤礽正在研究丹方时突然出现的,伴随着信仰+1+1+1的播报声差点卡的胤礽耳鸣。 随后,就是系统那哭丧似的声音: “呜呜呜,宿主大大,人家终于从小黑屋里出来了! 这盛世终将如你所愿,我的宿主大人,您最忠实的信仰系统时刻守护您。” 好家伙,前者童音,后者男低音,一下子给胤礽都整的人都差点裂开了。 等胤礽盘问清楚了系统的来历,才知道原来自己的滞留与重生都不是偶然。 生而为太子的天命,让胤礽的身上牵扯着无数的信仰,哪怕他最后圈禁致死,胤礽的魂魄不愿离去,那些信仰也护着他。 系统当时就是馋胤礽身上的信仰,结果……信仰没有吃到,反而因为要让宿主深造差点从小黑屋醒不过来了。 “嘤嘤嘤,人家特意送宿主去修仙界深造,都差点把人家榨干啦!宿主要好好喂饱人家哦!” 系统在胤礽的脑海里闹腾,胤礽扶了扶额,看着自己尚欠的-99999那一串长的眼睛疼的信仰值陷入沉默。 他当太子两辈子,还是第一次欠人家什么。 不过,胤礽也发现了虽然自己欠着系统信仰值,但是系统好像……更用心的辅佐自己。 比如,系统同意赊账的水稻增产的一百种方法。 整个就离谱! 但是胤礽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这羊毛不薅都是傻瓜! 而这时,小系统还在胤礽的脑海自己欢快打滚: “宿主宿主!我们一起加油!然后惊艳所有人,到时候系统就会被信仰值撑的饱饱啦!嘿嘿嘿” “好,我们一起加油。” 胤礽不由莞尔,声音坚定道。 有朝一日,他终要这盛世如他所愿! 数百年后的文明,如记忆中最璀璨的星子,他将永生难忘。 而现在,系统的存在让胤礽那压抑许久的雄心露出了冰山一角。 …… “噼里啪啦!” 一阵鞭炮声响起后,桃花楼直接被人海淹没。 这鞭炮,寓意着太子爷他又上新啦! 别说只桃花楼店了鞭炮,实际上在桃花楼鞭炮响起的一瞬间,基本上每一条街道上都有人敲锣打鼓,高声道: “桃花楼上新啦!” “桃花楼上新啦!” …… 偌大的桃花楼被围得水泄不通,从早晨到黄昏,萦絮她们忙的连口水都来不及喝。 “不成!这样下去不行,我要给太子爷写报告,不能让人影响了其他百姓的正常出行。” 萦絮喃喃的说着,随后拉着芸娘商量起这事儿。 两个姑娘都是顶顶聪慧的,没过多久就想出了章程,只是到最后,芸娘犹犹豫豫道: “萦絮姐姐,今个我那儿有人好像冒用了身份……他说他是一个贫苦秀才,可是我听着声有些不对,好像有些女气!” 萦絮听了这话,先是一愣,随后立刻肃了脸色: “那是宫里的太监!不行,这事儿我要去跟太子爷说!” “好,萦絮姐姐先行一步,这里有我!” 芸娘看萦絮脸色都变了,也知道轻重,立刻说道。 而等胤礽知道这事儿后,倒是没有多么担心: “孤不过是卖个美容丹罢了,不必怕什么。不过,有人冒领这事儿孤会想法子解决。” 然而,没过多久,胤礽就知道了自己的美容丹被谁得去了。 一日清晨,睡的朦朦胧胧的胤礽被按耐着兴奋的康熙推醒,一睁眼,看着自家汗阿玛那光洁如玉,滑不溜秋的脸蛋。 胤礽不由陷入沉思,过了好久,胤礽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汗阿玛,你,你用了保成特意给女子研制的美容丹?!!” 康熙照着西洋镜,挑了挑眉: “朕如今如何?” 胤礽:“……” 胤礽用了好半晌,才艰难道: “要不,汗阿玛今个别去早朝了?” “那怎么行!” 康熙毅然决然的踏上了早朝之路,胤礽伸出尔康手都来不及挽救。 那美容丹的另一特性,汗阿玛他到底知不知道?! 第29章 第 29 章 “皇上驾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群臣行叩拜大礼,康熙略一抬手: “众卿免礼。” 康熙一抬手,一股子香风扑面而来,等到大臣们站起来时还有些晕乎乎的。 “谁今个从自己夫人被窝爬出来没有沐浴!” “嘿,这香粉还挺不错的。” “等等,快别说了,皇上都看你们了!” 随后,几人抬起头,就看到康熙似笑非笑的脸,这一看不得了,所有人差点愣住了,赶忙挪开了视线。 不可直视龙颜! 不过,皇上今个真的大变样了啊! 那张脸白皙如玉,目若点星,也称得上是一个清秀儒雅的帝王了。 吴正治自打被治好了眼疾,小老头眼睛那叫一个利,一看康熙今个的模样,就不由心里撇嘴。 皇上指定让太子爷给他开小灶了! 别说,前头他还觉得皇上丑丑的,现在一看……嗯,没有那些星罗棋布的麻点,这张脸也是很拿得出去的! 康熙并不知道臣子的想法,只是他并没有忽视大臣们震惊的表情,只是有些可惜他们低头太快,自己看不到他们的瞳孔是不是真的在震。 “几位爱卿说的好生火热,不如让朕来与诸位一道同乐?” 大臣们:“……” “说啊!大点声!” “臣等是说不知哪位大人从温柔乡里出来,没有沐浴,好生风流!” “x大人还说,那香味很不错!” 康熙:“……简直不知所云!堂堂朝廷命官,如此,如此沉湎美色,来人,给朕查!” 康熙盛怒之下,没有看到梁九功的欲言又止。 之后的半个时辰,所有大臣们几乎拿出了自己最好的状态,然而一无所获。 康熙只得皱着眉将这事儿放下了。 因着今日朝上并没有什么大事儿,康熙略坐了坐就让梁九功宣布退朝。 他还要去给太皇太后请安(显摆)呢! 然而,就在康熙站起来的一瞬,外头突然起了风,几只色彩斑斓的蝴蝶自门外翩跹而舞,飞了进来。 随后,众目睽睽之下,那些蝴蝶有一个算一个落在了康熙的脸上。 面如白玉,儒雅清俊的青年帝王头戴朝冠,神情端肃,忽有彩蝶吻颊,经久不去。 怎一个奇字了得? 不过,堂堂皇上被彩蝶环绕……显得着实有些不正经了些。 大臣们张了张嘴,想吹,但没吹下去,康熙这会儿也脸色也是奇奇怪怪的,随后甩袖而去。 不过,他动,蝴蝶动。 明黄的身影已经远去,与之如影随形的,还有身后追逐的彩蝶们。 “皇上他,他,还挺招蝴蝶的哈。” 大臣努力想要夸一下,结果搜肠刮肚的发现自己实在是找不出应景的诗词成语,只得作罢。 “是啊,不过话说回来,方才那股香风……” “据说香味挺招蝴蝶的!” 不知谁说了这么一句,众臣顿时沉默了。 所以,皇上方才…… 康熙猛的冲进了御书房,厉声道: “快把这些该死的蝴蝶给朕关在门外!” 他,堂堂皇上,被蝴蝶围着。 女子蝴蝶绕身是佳话,可是皇上呢? 女子人家能当香妃,他呢,香帝吗? 康熙沉着脸,把梁九功叫了过来: “来,你过来,老老实实告诉朕,朕身上什么味道。” 梁九功低着头,小声道: “是,是玫瑰香。” 梁九功还说,打康熙一出门,那香味一步一浓,经久不散,就连路过的宫人都不由驻足。 康熙:“……” 康熙有气无力的对梁九功道: “去,去请保成过来,看这香能不能消了!出去小心着些,别把那些该死的蝴蝶放进来!” 康熙一想到自己的一世英名就要被几只蝴蝶毁了,气的整个人都要炸了。 等胤礽被梁九功像是做贼一样送进御书房,然后拼命的赶蝴蝶时,胤礽一抬眼就看到自家汗阿玛生无可恋的坐在御案前,见到自个也是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保成啊,你这个美容丹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胤礽看到康熙这幅样子,很是没良心的笑了出来: “汗阿玛想要美容丹,保成可以给您特别制作啊,怎么您那么心急,竟然用上了保成特别为女子制作的。” 胤礽参考了皇后和两位妃嫔的意见,觉得当初桃花丹的自带体香也是不小的卖点,所以特意在制作美容丹时用了香味浓郁,美白肌肤的玫瑰。 玫瑰香味持久,在加上胤礽的加持,这会儿胤礽也有些为难: “汗阿玛,当初美容丹主打的就是体香不散,美容肌肤,这玫瑰香……最起码持续一月。” 一月! 康熙直接眼前一黑,几尽失声。 “而且,美容丹的香味其实也有好几种,甜香的桂花,沉静的檀香,清雅的莲花等等。不知,您为何选了玫瑰。” 胤礽几乎是忍着笑说出来的,康熙一听这话,差点想把外头的梁九功叫进来,砍了他的狗头。 这狗奴才办事一点儿也不细致! 不过,康熙听了胤礽的话,还是努力的想要挣扎挣扎: “那保成,你看朕要是再吃一颗檀香的,能不能把这通身的玫瑰香压下去?” 胤礽思索了一下: “或许会,但或许也会变成玫瑰檀香的。” 康熙:“……” 他这作的什么孽啊!!! 玫瑰檀香那是什么奇葩香? 康熙想都不敢想! “那这一个月……” 康熙突然都想要罢朝不干了。 胤礽却眼珠子一转,低声道: “汗阿玛说什么呢?古往今来,男子用香乃是雅事。” “用玫瑰香的男子?呵!” 胤礽听了这话差点没笑出声,但还是安抚康熙: “别啊,汗阿玛,独香香不如众香香嘛!” 胤礽这话像是为康熙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康熙立马支棱起来,一下子精神了: “保成说的对啊!” “宿主,你的良心不会痛吗!那些可怜的臣子呦……” 系统围观了父子二人的计谋后,一点也不想同流合污。 “啧,桃花楼这段时间的收益大部分都送到了边关,玻璃作坊都开始给孤要银子了,孤不想法子,难道要让玻璃作坊喝西北风,让那千亩良田的皇庄荒着? 再说,有汗阿玛这块金字招牌在,这可是古代活广告!不用白不用!” “宿主,你好像个奸商啊!” 小系统一不小心说了实话,胤礽直接在脑海回道: “那信仰值还要不要了?” “呜呜呜,要!宿主威胁统啦!” 胤礽慢吞吞的在御书房喝了一盏茶,欣赏够了汗阿玛从崩溃到振作的表情后,这才施施然的告退。 康熙为了不让自己独自绽放花香(不是),想了各种将朝臣拉下水的方法,只待实施。 纵然身负重香,康熙犹豫再三,还是去了慈宁宫一趟。 彼时,太皇太后,还不知道康熙的乌龙事件,康熙人未到,香先至。 太皇太后一闻到花香,先沉醉了一下,随后笑吟吟的和苏麻喇姑道: “也不知道今个是谁来请安,不过我倒是觉得内务府这一批香粉的味道不错。” 随后,康熙直接跨进了殿门。 太皇太后朝后看了看,眉头微皱: “皇上一个人来的?” 康熙给太皇太后请了安: “正是,皇玛嬷可是在等人?” “那倒不是,不过方才我闻到了一股好闻的花香,也不知道是不是哪个宫女自己制的,那叫一个沁人心脾……等等,这香味怎么一直经久不散?” 从来没有觉得太皇太后这么会抓重点的康熙:“……” 康熙不死心的看向太皇太后: “皇玛嬷不瞧瞧朕?瞧瞧朕今个可有不同?” 太皇太后听了这话,定睛一看,随后惊讶道: “哎呦喂,长生天在上!玄烨变俊了!变俊了!苏麻喇姑,你快看!我都快要忘记玄烨幼时也是和保成差不离的玉雪可爱了。” 康熙被太皇太后夸的有些脸热,但还是挺起胸膛。人人皆有爱美之心,不过康熙以往以为自己脸上的瑕疵人力无法及,于是不得不将其压在心底。 可是现在好了,心头阴霾尽散,康熙意气风发。 如果,没有那要持续一月的玫瑰香就更好了。 “咦,我怎么觉得这花香……就在跟前呢?” 太皇太后如是想着,眯着眼打量起了康熙: “玄烨啊,你解释解释?” 康熙坐的笔直,握拳抵唇,轻咳一声: “就,这是保成的美容丹的附加功效,皇玛嬷没有吗?” 太皇太后当然没有,她的乃是用上等东珠做出来的美容丹,自然无香。 太皇太后幽幽的看向康熙: “保成真偏心!” 康熙看着没有什么奇怪味道的太皇太后,也是叹了一口气:“保成真偏心!” 祖孙二人齐齐对视一眼,随后各自嫌弃的别开眼。 太皇太后人老心不老,一闻就看上了康熙身上的玫瑰香,要不是胤礽叮嘱美容丹至多一年一颗巩固功效,太皇太后已经都想要给给自己再弄一颗了。 现在,太皇太后只能望香兴叹了。 康熙在太皇太后幽幽的目光下得瑟的离开,被太皇太后那眼馋的目光注视下,康熙以自己身上的香为傲……了几秒。 不多,就出慈宁宫宫门前后那几秒。 然后,康熙就已经开始盘算起了自己要怎么合情合理的把大臣们拉下水。 徐元珙刚一下朝就往家里冲,一回去就直接关上门,和夫人陈氏说起今个朝堂上发生的一切。 因着徐元珙在奏折一时上颇得圣心,康熙特意将人提到前头来听旨,可以说徐元珙现在也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御前小红人儿了 这会儿,徐元珙叭叭着说起今日嗅到的那股玫瑰香,赞叹不已。 “夫人是没有闻到,不然一定也会喜欢上的!也不知是宫里哪个娘娘用的,连皇上,咳咳……” 陈氏在徐元珙进来前,就在对镜描容,这对于已经徐娘半老的陈氏来说已经很难得了。 家中以往并不宽裕,陈氏素日在家都是素面朝天,可是今日却有些大不相同。 “娘子,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 徐元珙表示委屈,下一刻,就觉得一阵香风拂面,陈氏声音轻柔的如同可以浸出水来一般。 “老爷是说……这个味道吗?” 玫瑰馥郁,其香绵长,嗅之醉人。 “娘子……” 徐元珙愣愣的看着皱纹不在,皮肤细致光滑,容貌恢复如初的陈氏,一时间竟然说不出一个字。 这样的陈氏,让他像是了当初才嫁给自己的娘子,也是这样娇羞美丽,浑身带着光一般。 “老爷,妾身今日好看吗?” 陈氏抚了抚自己那微微发烫的脸,见徐元珙一句话也不说,还以为徐元珙不喜,随后就要转过身去: “瞧我,都这么大年纪了,还做这些多余的事儿。” 话虽出口,可已带哽咽,下一刻徐元珙连忙从后面抱住陈氏: “娘子说什么呢?为夫方才是看痴了!娘子可知道,方才的一见,为夫只觉宛如相逢卿卿初嫁时。” “老爷!” 陈氏嗔了一声,脸上的笑容已经带上甜蜜,她静静的靠在徐元珙的怀里,低声道: “这是妹妹今个带回来的美容丹,太子爷规定她们每人每月可以自主选择一颗丹药,说是员工福利。妹妹说她还年轻,所以把美容丹给我……” “美容丹,美丽姿容的神丹?好名字,唔,娘子,你好香啊……” 天色昏暗,正房已然早早熄了灯火,唯有偶然间的猫叫似的声音惊动片刻安宁。 云消雾散,徐元珙的手指划过妻子那光滑细致的肩头,再一看自己那纹路横生的手背,不由升起厌恶。 “娘子啊,你看……为夫能不能也买一颗美容丹?娘子已经娇俏若二八少女,倘若日后出门,人家不得说这是哪家的父亲带着闺女了?” 陈氏:“……” 不至于,真不至于! “可是,我听妹妹说,这是太子爷特地给我们女子特制的,用后花香不散,老爷……也能接受吗?” “能能能!大家一起香喷喷嘛!” 徐元珙没有说的是,皇上都不在乎,他一个小小的五品小官怕什么? 到时候呀他只怕会被同僚们嫉妒呢! 康熙这两日一直在想一个怎么不露声色,把大臣们拉下水,和自己一起香的好主意。 然而,他没有想到,就跟老天爷喂饭一样,一个完美的理由直接送上门。 康熙今个一上朝,就发现下面站着的徐元珙大不一样了,原本那张老脸白的都要发光似的,脸上的皱纹消失,整个人恍若刚刚及冠的少年。 随后,康熙就嗅到了一股甜腻腻的桂花香。 如果说康熙的玫瑰香是无意为之,那么徐元珙的桂花香,就是他自个选的! 檀宫折桂,多好的寓意啊! 其实……是某人喜欢桂花糕。 不过,康熙这会儿看到徐元珙,简直有种在格格不入的世界看到同类的欢喜。 等早朝下了,康熙直接将人叫到了自己的御书房。 “徐爱卿来了?梁九功,赐座!” 徐元珙有些惶恐,屁股只敢坐了三分之一,将自己腰背挺得笔直。 “皇上有何吩咐,臣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康熙这会儿看着一身桂花香的徐元珙,那是怎么看怎么高兴,只随口道: “朕只是今日得见爱卿似乎大不相同,色若春晓,美如冠玉,朕竟不知爱卿昔日也是这样的美少年啊!” 古人的夸赞总是含蓄中透着肉麻,徐元珙原本很紧张,但是听到这里,整个人也放松,甚至还高兴的对康熙道: “臣在此叩谢皇上,叩谢皇上让我大清有了太子爷这样造福于人的神童啊! 皇上有所不知,太子爷的美容丹那效果简直绝妙!内子服之,容色复之如初,恍若二八少女! 至于臣……咳咳,臣只是私心想着,以内子之容,吾二人行在街上,恐会被错认父女,这怎么能行呢?!” 康熙听了徐元珙这番话,立马就想到了自己看到太皇太后时所想的内容,直接将其引为知己! 而后,康熙不动声色的发问: “难道爱卿不知美容丹可使体带异香?难道爱卿不怕同僚谈笑?” 徐元珙当然知道,他甚至推测皇上也用了,皇上都不怕他怕什么呢? 不过,话不能这么说。 只见徐元珙义正言辞道: “用香乃是雅事,无甚好怕?且今日同僚笑臣带香,他日恐羡臣青春年少!” 这话简直说到了康熙的心坎儿里,康熙当即道: “徐爱卿听封,光禄寺少卿徐元珙妙语连珠,甚得朕心,即日起晋为翰林院侍讲学士!” 会说话你就多说点! 徐元珙没想到自己回了一番话后,直接就升官了,等他飘飘然的回到衙门时,同僚们纷纷恭贺。 翰林院侍讲,虽然不过从四品,可是……那可是御前的人啊! 一时间,徐元珙才白嫩起来的脸皮都有些受不住同僚们的热情,变得通红起来。 不多时,有人好奇问道: “徐大人不过是去与皇上说了一番话,怎么就突然……” “是啊是啊,徐大人,说说吧,让我们也取取经,才能更好的体察圣意!” 徐元珙听到这里,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下跟前围着的官员,摇了摇手指: “恐怕不行。” “今个,皇上夸我好看了。” 而这会儿围在身边的,有一个是一个的老榆树皮。 所有人:“……” “徐大人不愿意说就罢,作甚污了皇上的声名?” “啧,说了你们还不信,来来来——” 徐元珙伸出自己白皙紧致的手背,随手拉了一个大臣的手出来: “比比?你们自个觉得呢?皇上今个可是说我色若春晓,美如冠玉……我一定不会辜负皇上的夸赞的!” 徐元珙慢条斯理的收回了自己被同僚看呆了的爪子,整了整衣裳。 “好香啊,是桂花的香味,怎么谁又用那娘们唧唧的香了?” 徐元珙想起自己在皇上的御书房里嗅到的玫瑰香,笑而不语。 娘们唧唧? 以后,你们会哭着求自己变得娘们唧唧的! 等到翌日,上朝的时候,康熙敏锐的发现朝中多了几股不同的香味。 有和康熙一样的玫瑰香,也有和徐元珙一样的桂花香,更有安静恬然的檀香。 整个早朝都像是群芳争艳一样。 不过胤礽所做的美容丹的体香主打就是自然,就好像是植物天生的香气,闻着只有享受。 康熙才宣布退朝,人还没走远就听到徐元珙的声音: “刘大人,魏大人,二人不是说这香,娘们唧唧……怎么今个二位也是异香扑鼻啊?” 刘/魏大人:“……” 人艰不拆好嘛?! 而且,今个皇上竟然真的多看了他们几眼,还专门点他们答话了!!! 这让两个坐冷板凳都坐习惯的二人差点没有当着众人的面儿笑出来。 至于那位身带檀香香味,还算正常的大人……正是明珠。 明珠笑吟吟的对着索额图道: “赫舍里大人怎么也不支持支持太子爷的桃花楼,噢……难不成赫舍里大人买不到? 说起来,昨个本官让下人去桃花楼买美容丹的时候,还真见到了贵府的下人。啧啧啧,好歹也是太子爷的外家,怎么……哈哈哈哈。” 明珠疯狂diss着索额图,索额图冷冷的打量了明珠一番,随后淡淡道: “桃花楼的檀香美容丹货源稀少,听说昨个一早就售罄了,纳兰大人倒是好手段。” 檀香,是比较中性的香味,也是胤礽本来想要为年纪如太皇太后那样的年岁大的人设定的,并没有多做。 万万没想到,竟然成了官员们供不应求,竞相追逐的味道。 这会儿,不少官员也回过味来。 他们都是娘们唧唧的花香,凭什么有人是还算正常的檀香? 排挤他!!! 明珠素日在朝与人为善,因为大阿哥年幼的缘故,他想来信奉多结善缘。 可这会儿感受到所有人的视线都变了味道的明珠,叫苦不迭。 索额图这个老狐狸!!! 然后,明珠就发现更气的还在后面。 桃花楼开始搞凭卡消费了! 所有人的卡都是经过官方认定的,如果没有,劳烦去官府开了路引做凭证来买。 桃花楼这一举措,势必做到每一个丹药都有来处,有去处。 而且这些卡既可以做凭证,也可以充钱,每张卡都有上限丹药的数量。 总而言之,卡很重要。 胤礽秉着公平公正的原则,和康熙商量一下这件事,对于所有大臣一视同仁。 不过,对于表现好的可以增加上限。 这一举措一出,大臣们的闲暇时候的娱乐项目就变成了——比卡! 明珠将自己手中的那张薄薄的卡片瞥了一眼,这张卡和同僚大不相同。 而且!上面是足以自己傲视群臣的五颗丹药! 其余大臣们都是些两颗,三颗的! “呦呵,赫舍里大人还在这儿呢?再不走快点,怕是今个还买不到美容丹吧?” 明珠用自己那张年轻好些岁,显得有些青涩的脸对着索额图挑衅。 索额图听了这话,只是微微一笑,从袖中取出了一张镶了一层金边的卡: “不好意思,忘说了,太子爷说前头忙忘了,给自家人补一张金卡,到店随取。” 明珠:“……” 一杀! 索额图把玩着那张卡片,不动声色的将那一角的“拾”露了出来。 明珠瞪大眼睛:“……” 二杀! 索额图又笑吟吟道: “而且,太子爷昨个听说了纳兰大人的话,以为纳兰大人讥讽他忘恩负义,所以……纳兰大人可能要双倍买丹药了。” 看到卡片和旁人不同,以为自己被特殊对待的明珠:“……” 三杀! 索额图大获全胜! 康熙得知了这一闹剧后,也只是笑了笑: “保成这孩子也是的,纵然赫舍里一族是他的外家,他怎么能说是忙忘了给人家补上?也不怕索额图心里生了疙瘩?” 康熙当然不知道,胤礽这卡送的及时,让索额图打脸打的那叫一个痛快。 这会儿索额图直接意气风发的让人拿卡去买了丹药回来,还专门去纳兰府门口转了一圈。 就差敲锣打鼓了。 等美容丹再度爆单后,胤礽也没有再去研究别的丹药的心思了。 因为,他的四岁生日要到啦! 胤礽的生日,是赫舍里皇后的忌日,在此前的三年都没有大办过。 当然,这并不是康熙想要苛待胤礽如何,而且孝字大过天,总是胤礽只是小小幼童,怎么能在生母尸骨未寒之际大贺生辰。 而今年,却是刚刚好。 三年孝期已过,太子扬名天下,很该好好庆祝一下。 胤礽的生辰是在一月前就开始准备起来的,细细算起来,应该从钮祜禄皇后准备荷花宴时就准备开了。 此事由内务府督办,太皇太后,皇太后,康熙,钮祜禄皇后四人挨个问过,没有一个人胆敢懈怠。 等到五月底的时候,阖宫上下都已经挂上了喜气的彩绸,有的是妃嫔嫌弃内务府准备的不够华丽,请示过太皇太后和皇后特意自己掏了腰包准备的。 她们的感激无处倾诉,好容易有了一个口子,可不就开始热火朝天的准备起来了? 是以,内务府的人发现他们准备的太子爷生日大宴的场地,已经都成了妃嫔们的后花园。 “这儿,这儿,这儿!这路上坑坑洼洼的,要是太子爷心血来潮从这儿过崴了脚怎么办?!” 内务府的总管看着那拇指大的小坑,无语凝噎。 “瞧瞧你们干的什么活计?这两边的绸子都不一样长,这不吉利!” “这里得把凉棚撑起来吧?太子爷年纪小,皮肤嫩,若是晒到了怎么办?” 妃嫔们大小都是个主子,更别提她们有些建议还是很有建设性的,是以内务府一点也没有怠慢的麻溜处理了。 大概是因为监工太多的原因,以至于等到太子爷生日大宴的场地完全布置好后,内务府狠狠松了一口气。 太太太太太折磨人了! 本来太子爷就是本朝开国以来的第一位皇太子,好容易大办一次生日宴,也没有规制可以依托。 康熙直接来了一句按自己寿诞的最大规模办,差点没愁死内务府总管。 皇上他说的轻松,可是要是真办的过于逾矩,第一个掉的就是他的脑袋啊! 于是内务府总管一日数次的往乾清宫跑,直跑的腿都细了一圈,才正式把规制敲定下来。 然后,就是实地布置,以及被妃嫔们折磨。 终于,所有的一切在六月一号正式结束。 因为太子爷生辰,萦絮直接将桃花楼托付给芸娘等人,她则回宫在太子爷身边照看一二。 不过这一遭,让萦絮满意的是,太子爷身边也有了一个可以顶住事儿的小太监。 那小太监名唤何柱儿,还有个大他五岁的哥哥何梁儿,因为是个识字的,替太子爷在桃花楼办事儿。 兄弟两个一个主内,一个主外,倒是将太子爷伺候妥妥帖帖,让萦絮也算是放心了。 而胤礽对于萦絮特意回来给自己过生日也是又感动,又无奈。 “桃花楼的一切事宜本就繁琐,萦絮回来这几日若要回去补上,怕是要好几日不眠不休了。” 萦絮在外头经营桃花楼有方,整个人全然不似做宫女时候佝偻着背,看上去柔弱无比的模样。这会儿萦絮背脊挺拔,腰杆笔直,整个人站在那里,风华气度胜过无数男子。 但是在小太子面前,萦絮仍然垂首听着,声音温和无比: “太子爷这说的哪里话?奴才的一切都是太子爷给的,太子爷过生,奴才不来像话吗? 再说,不过是回去忙一点罢了,不妨事!奴才出去一遭,百觉得这忙点也好。” 不是萦絮说,她私心里觉得,就是当初的姑娘,皇后娘娘的日子也没有自己这两个月过的丰富精彩。 萦絮至今最庆幸的就是,当初太子爷问她要不要经营桃花楼时,自己没有拒绝。 太子爷培训教导她时,她没有畏缩于一时的辛苦。 现如今,她已破茧成蝶,是无数人男子,女子都羡慕的存在。 她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儿,就是伺候了太子爷。 萦絮这样想着,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诚挚。 “嘤嘤嘤,好浓郁的信仰之力!啊呜!香喷喷!统统还要!” 胤礽冲着萦絮无奈的点了点头: “罢了罢了,你既然要留着就留下吧,不过桃花楼的一切可要安排好了。” “您放心,芸娘已经可以独当一面,而且……太子爷先前提出的桃花楼分楼的想法,奴才觉得不无可能。 芸娘她是个苦命的,奴才看她的意思,是不准备再嫁人,倘若把芸娘教好,不出半年便可以挑大梁了。” 这还是萦絮说的保守,依萦絮看,芸娘现在的能力管理桃花楼绰绰有余,不过芸娘到底不比萦絮连皇上都说过(替胤礽传话),所以气势不足。 但,这些都是可以慢慢改变的。 “好,这段时间我也会好好研究丹药,争取让我们的桃花楼开遍大清!” 胤礽小小的展示了一下野心,萦絮却没有回避,反而还跪了下来,认真道: “太子爷所想,便是奴才所愿!愿桃花楼长盛不衰,开遍大清!” 女子平凡沉静的面容上,露出了非同一般的坚韧。 胤礽回以颔首。 六月六日,天朗气清,旭日初升,紫禁城已经变得热闹起来。 御膳房的炊烟袅袅不绝,已经烧了一整夜,喷香的高汤的味道萦绕在每个人的鼻尖。 “八宝鸭子的糯米泡好了吗?” “火!谁烧的火!再大些!” “樱桃,挑最新鲜,最红,最大果子放在这儿,这可都是要给太子爷的!都给我仔细着点!” 一队宫人提着风雅无比的竹篮,里头放着一盘盘鲜红饱满,水盈盈的大樱桃,步履匆匆的往宴会的方向而去。 钮祜禄皇后一早就来坐镇,她如今气色极佳,原本掩盖在病容下清艳无比的容貌完全显露出来,丹红的唇,清凌凌的眼,让人看了后不由自主的心生折服。 “今个是太子爷的生辰,一个个都给本宫仔细着,但凡有所差池,打死勿论。” 佟贵妃也在旁边笑着道: “姐姐莫要吓得她们软了脚,一切还是按往日来就是,不要犯不该犯的错,皇后娘娘不会责罚你们的。” 钮祜禄皇后对于佟贵妃这样两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的方式没有丝毫质疑。 等看到胤礽的桌上摆满了他近日爱吃的,几乎冒尖的大樱桃后,钮祜禄皇后看了看天色: “时候不早了,太子爷怎么还没来?” 佟贵妃打着扇子,低声道: “听说,一早随皇上去祭奠元后了。” 钮祜禄皇后想着胤礽小小年纪,过个生辰都要先受一番丧母回忆的苦,也不由轻叹一声: “可怜太子爷了……” 佟贵妃没有说话,表示赞同。 不过,赫舍里皇后当初若是能活下来,一定会很开怀的。 有太子爷这样的孩子,哪一个做父母不会引以为傲呢? 正在这时,外头变得嘈杂起来,钮祜禄皇后不由站起身来: “是太子爷回来了。” “来了来了……”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子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在众人一片山呼声中,胤礽迈着小短腿,走到了自己仅次于康熙的坐席旁落座。 随后,丝竹之声袅袅而起,气氛在一瞬间被烘托到了极致。 小太子的四岁生辰宴,正式开始啦! 今日的主角是胤礽,所以康熙并未多说什么,反而只是说了些夸奖胤礽的话,用词之华丽,是让胤礽脸红的那种。 随后,很快就到了胤礽最期待的收礼物环节—— 第30章 第 30 章 乐声扬起,随后很快变成为低沉悠扬,舒缓心情的曲调。 “臣妾恭贺太子爷生辰大吉!这是臣妾与端嫔姐姐废了不少心思准备的,希望太子爷喜欢呀!” 博尔济吉特庶妃第一个起头,随后让人呈上一个托盘,随着红布被抽走,那上面赫然是一个由巴林石雕刻而成的微雕之景。 而那景致,正是当日钮祜禄皇后准备的荷花宴! 看来,当日胤礽对于宴会的喜欢,不光只有钮祜禄皇后一人看出来了。 端嫔如今已经有两个多月的身孕了,她站起来,冲着胤礽小心的行了一个礼,温柔恬静的说道: “臣妾擅画,不过些微末小技,本上不得台面,还要多谢博尔济吉特妹妹愿意舍出这般难得的巴林石来。” 这块宴会微雕是在一整块巴林彩石上雕刻而成,整体浑若天成,但构造着实精巧。 造价不菲又颇有几分趣味,连康熙看了都不由多看了两眼。 胤礽也是盯着那做工精巧的微雕目不转睛,还问了博尔济吉特庶妃和端嫔几个问题,最终得知那荷花池的荷花竟然可以自由自动后,胤礽差点当场就抱着微雕把玩了。 咳咳,要是他是真的幼崽就好啦! 之后的妃嫔们的礼物虽然不及这块巴林彩石的微雕新奇,但都是用了心,就是康熙御书房才摆了一架的双面绣屏风,胤礽也有收获。 等到这一圈轮完,胤礽差点被礼物淹没,佟贵妃也是个狠人,直接给胤礽送了整整一车的珍贵药材,只那单子拿在手里都是厚厚的一沓。 钮祜禄皇后更是大手笔,数不尽的珍宝奇玩流水似的送了出来,和佟贵妃的药材单子搁在一起比高低。 皇太后与太皇太后两个人也是似乎是商量好的似的,一个送了胤礽不计其数的牛羊,一个送了一个占地千亩的马场,也是很有蒙古特色了。 最后重头戏落在了康熙身上,康熙直接让人取来了厚厚一沓的地契,交给胤礽: “保成,这是你要的一万亩良田,如今正是收割的时候,里面农户,牲畜样样俱全。现在,都是你的。” 其实康熙看过了方才皇后妃嫔们送的礼物,整个人都呆住了,一个个太能卷了! 他,堂堂帝王,竟然卷不动! 不过,没关系,他有秘密武器! 胤礽缓慢的眨了眨眼,谢过了汗阿玛。然而这还没有完,等到宴会将末—— “桃花楼送贺礼一份——” “玻璃作坊送贺礼一份——” 桃花楼由萦絮送来了一座……胤礽的小金像,足足有两尺高,也就比胤礽低一点点的样子,整个表情淡然的像是观世音座下童子一般。 而这里头需要的金子都是桃花楼众人凑出来的,当然,萦絮占大头。 而胤礽画像,则是由徐元珙提供,是的,就是徐元珙。 他当时在胤礽出宫施驱寒丹之时在现场,只看了一眼,太子爷的形象便如同刀雕斧刻一样留在了他的脑海,以至于隔了大半年后,仍然下笔如有神。 而玻璃作坊的贺礼,直接让胤礽迈着小短腿噔噔噔的冲下去,目不转睛的用眼神细细描摹那一块晶莹,透明,直径足足有一平米的圆形玻璃。 黑檀木雕花底座上,一轮皎皎圆月被收入人间,在阳光下带着晶莹透亮的光芒。 美轮美奂,精彩绝伦。 与此同时,众人也是一阵惊叹。 “竟然真的是玻璃哎!” “那不是洋人的玩意儿?前头他们送来的水晶球都说是什么价值连城的宝贝呢!” “咦,那太子爷这块玻璃,得连几座城呀?” “你没听到吗?这玻璃作坊是太子爷的!有了太子爷的,谁还理那些洋人啊!” “是极是极,有银子不如给太子爷,太子爷给的都是好东西!” 这一刻,成为玻璃作坊的主事人生的高光时刻,他冲着胤礽憨笑了一声: “太子爷,这是咱们依着您的意思做出来的最好的一块,今个是您的生辰,奴才厚颜以此贺您生辰大喜!” “这个礼物我很喜欢!” 这是胤礽今个第一次明示自己的喜欢,在他眼中,这哪里是生日礼物,这是下金蛋的鸡! 一时间,玻璃作坊的主事整个人直接都飘了,随后和萦絮淡然的目光对上,二者的眼睛都似乎可以放出电一般: 都是太子爷的产业,桃花楼迟早被他压下/小小玻璃作坊不足为惧。 而胤礽并没有去理会两个下属的争锋,或者说他更乐意看到良性竞争。 等欣赏完玻璃后,胤礽索性决定将玻璃在宫里宫外各展示三日——做推广。 这场生日宴,以胤礽收获满满结束。 但即使生日宴结束,胤礽还是激动的不得了,那可是玻璃啊!他竟然真的造出来了!!! 无人知道,这一刻小太子心中那原本因为玻璃作坊一直毫无进展,几乎都要放弃的心理转变。 胤礽高兴的差点尖叫,系统也在胤礽的脑中放起烟花: “恭喜宿主!贺喜宿主!玻璃会促进世界文明的进步,这盛世终将如您所愿!” 胤礽深吸一口气,喃喃着: “那便,借你吉言!” 乾清宫的寝殿内,罗汉床上,胤礽盘膝坐在小几前,嫩乎乎的小爪子吃力的抓着一支毛笔,头也不抬的写着什么。 方才生日宴结束后,康熙便离开了,胤礽觉得汗阿玛自从送了地给自己后,似乎想到了什么,故而也没有在意。 而这会儿胤礽正在就玻璃的可行性写计划书。 玻璃现在已经做出来,那么离售卖还远吗? 胤礽越写越兴奋,写到痛快的地方,都等不及磨墨,直接用口水舔舔笔尖继续写。 等到胤礽长舒一口气,将一应计划都做好后,天色已经变暮,胤礽的嘴巴也变得乌黑,衣裳上都溅到了墨汁。 康熙大步从外头走进来,看到胤礽一幅模样,不由哈哈大笑: “保成啊保成,你这是掉墨缸里去了?” 胤礽也没想到会被康熙撞了个正着,直接用袖子捂着脸就要撤: “那什么,汗阿玛,保成去洗洗……” 康熙一把揪住胤礽,让梁九功取了水来: “过来,朕给你洗。瞧瞧,嘴巴都有,墨水的味道可好?” 胤礽一想起来,就不由嫌弃的皱了皱眉: “有一点苦,还臭臭的!” 胤礽说着,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臭了,但是没想到康熙一点嫌弃都没有,只用帕子蘸着水,轻轻的给胤礽擦拭。 只不过因为胤礽大脑发热,情绪激动,一直没有停下,这会儿已经干住了。 康熙皱着眉,故意道: “怎么办,保成要顶着大花猫的脸过几日了!” 完全复制胤礽此前笑话康熙要当一月的香帝时的表情。 胤礽:“……” 现世报来的这么快么?!! 可是他不想一直窝在乾清宫啊啊啊啊!!! 康熙看着顶着被墨水浸的乌黑的嘴巴,小眉毛一皱,一幅苦大仇深的模样就忍不住想笑。 “好了好了,汗阿玛给你想法子。” 康熙让人取来一碗米饭,取了几粒在胤礽的嘴巴上轻轻按摩,等到饭粒都被染黑后,康熙再换了几粒,总之等到胤礽的嘴巴恢复本色时,一碗米饭已经少了大半。 胤礽捧着镜子看了一眼,立刻惊喜的看向康熙: “汗阿玛!竟然真的好了!” 康熙笑呵呵道: “那当然,朕幼时有一日也曾经把墨水弄的整只手上都是,你皇考那日还要考校学问,朕不能失仪,幸好有个老太监想了这个法子。” 康熙的声音带着回忆的味道,曾经那些担惊受怕,六神无主的生活都好像被遗失在了记忆的角落。 现在重新捡起来回看,使用,却是不同的感受。 “汗阿玛真厉害!” 被小太子那双带着濡慕敬佩的眼睛看着,青年帝王眉眼渐渐柔和下来: “好了,保成去更衣吧,朕……还有一个生辰之礼要给你。” “欸?” 胤礽歪头看向康熙,随后被康熙催促着去洗漱,等到胤礽沐浴更衣回来后,只觉得满室充斥着一股食物的芳香。 摇曳的烛光映着康熙的侧脸,往日威严的龙目里烛光跳跃,在看到胤礽的那一刹那,情绪渐渐柔和。 “保成,过来。” 胤礽依言过去,只见桌子上摆着一碗汤清面白的长寿面,绿莹莹的青菜上香油化成油星,折射出点点光芒。 “来,保成尝尝,要小心点,不要咬断了。” 青年帝王的眉眼中含着一丝为人父的慈爱,胤礽点了点头: “好呀,汗阿玛吃了吗?” “朕不饿,这是特意给保成准备的。” 胤礽已经敏锐的找到了面头,小嘴“吸溜”着,将那一整碗的长寿面慢吞吞的吃了进去,撑的小嘴巴都要收不住了。 终于,最后一点收进去,胤礽细细的嚼了好一会儿才咽了下去。 康熙盯着胤礽的表情,急急问: “保成,如何?味道可好?” 胤礽砸吧了一下嘴巴,又喝了一口汤: “唔,就是……御膳房的味道嘛!” 康熙:“……” 康熙一时竟不知是失落还是高兴,失落的是,保成竟然没有吃出朕的味道(……);高兴的是,可以媲美御膳房,也是一个很好的评价了。 下一刻,胤礽突然弯了弯眉眼: “哈哈!汗阿玛真信了?” “保成?” 胤礽直接将康熙背在身后的手拉了出来,看着上面被烫出的水泡,沉默了一下: “汗阿玛,下回您还是动嘴就可以,不必动手了。” 康熙一脸动容,随后,胤礽抬起脸,认真道: “不然,保成真的要怀疑您是不是在里头放了卖盐郎了。” 康熙恼羞成怒: “……哪里那么咸了!” 随后,康熙直接端起碗喝了一口,差点没吐出来: “咳咳咳,保成,你齁不齁?都是御膳房那些厨子,什么都说好!快快快,这是茶水,漱漱口!” 胤礽却没有喝茶水,只是去自己的宝贝箱子里翻了翻,拿出来了一个白玉盒子,在里面取了清凉膏给康熙抹上。 “其实……面还好,没有汤咸。” 康熙低头看着胤礽那带着青茬的小脑袋,烛光的光晕在上面镀了一层薄薄的金边,看上去……是个顶顶圆润好摸的小脑瓜。 康熙将另一只手覆了上去,叹了一口气: “朕听说,民间的父母都会在这一日给孩子做上一碗长寿面,听说心越诚,越灵验。朕好歹也是皇上,诚心祈求上天,一定会应验的。” 天知道康熙这一碗面做的有多么艰难,太短了怕不灵验,太粗了怕胤礽一口吃不下,也是废了好一番心思。 偏偏康熙不愿意假手于人,只怕经了旁人的手,就让自己的祈求失了效。 “不过,朕没想到,那简简单单的面团儿,平平淡淡的清汤竟然那么难,苦了保成受罪了。” 康熙的声音中含着歉意,胤礽这会儿也涂完药收工,动作熟练的躲过汗阿玛rua着自己小脑袋的动作,口中道: “汗阿玛有这个心,保成就满足啦!” 康熙:“……” 并没有被安慰到,甚至还觉得自己被保成敷衍了。 “不过,汗阿玛答应保成,这厨房,您真的进不得!以后千万别了。” 康熙:“……” 康熙有气无力的说道: “……朕知道了。” 被康熙来了这么一碗特殊的长寿面后,胤礽直接没了睡意,索性拉着康熙看自己关于玻璃的计划书。 康熙细细的看过去,越看越精神,一个小小的玻璃,真的要被他的小太子玩出花来了! 只是,看到最后那个改造上书房的计划后,康熙不由默了默: “保成为何要改造上书房?” 胤礽诧异的看向康熙,然后指了指自己: “汗阿玛,保成明年就五岁啦!该上上书房了呀!” 好家伙,这是提前给自己改造教室呢! 康熙听了都沉默,看着胤礽那五短身材,他幽幽道: “朕总觉得……保成似乎不用去上书房也可以。” “不行!保成还是个孩子!要做孩子应该做的事儿!” 康熙:你瞅瞅你说的这是人话吗? 不过,这话康熙没敢说出来,只是心里开始发愁起要请什么样的人物,才能给小太子授课? 只那天自己在朝上激大臣们的话一出,这世间又有几个知道埃及,知道水泥,知道玻璃呢? 养孩子难,养一个神童,更是难上加难! 保成将压力给到康熙后,忽然觉得一阵困意袭来,漱了口就爬上水睡觉了。 而他的老父亲这一夜,连做梦都是在给自己的小太子选师傅。 等梦到师傅给小太子授课的时候,被小太子一句水泥怎么造,直接哭着来给自己告状时,康熙直接吓醒了。 “梁九功,几时了?” 康熙揉着眉心,坐起身,外头天色还黑沉沉的。 “回皇上,丑时了,您再睡会吧。” 康熙摆摆手,低声道: “罢了罢了,不睡了。” 一睡连梦里都愁小太子的老师了。 七月流火,今年的荷花开的早,天气也热的早。 慈宁宫的正殿内,胤礽小脸通红,额头上汗珠子晶莹点点,太皇太后心疼的用帕子擦着: “苏麻喇姑,快去给保成取些凉茶过来,瞧瞧都把保成热成什么样子了。” 胤礽仰着脸让太皇太后给自己擦脸,随后一气喝完了一整碗的凉茶,这才惬意的吐出一口气: “乌库妈妈,保成来给您送点东西!” 胤礽说着,将一个深绿色的瓷瓶递给太皇太后: “保成听说宫里近日有着年迈的宫人都中了暑气,您不喜用冰,若是有个万一可如何是好?故而特意研制了消暑丹给您,您可一定用!” 太皇太后听了胤礽这话,顿时开怀大笑: “小人家家,一天天操的心不少!” 太皇太后话是嗔怪,可是心里别提多美了。 嫡嫡亲的重孙干什么都记挂着自己,她活着这么多年,吃过苦,享过福,可就是少了一个能事事记挂自己,贴心的亲人。 而保成小小年纪,就心思细腻,处处为自己考虑,这让太皇太后如何不动容? “既然有消暑丹,保成方才怎么把自己热成那副样子?” 胤礽笑了笑,对太皇太后道: “这个消暑丹是保成连夜做的,只有这么一颗,不过丹方已经研制出来了,乌库妈妈不用担心!” “你这孩子!我热都热了这么久了,也不差这一日。保成听话,这丹药……” “啊!乌库妈妈,保成想起来还有一味药要改,就先告退了!” “哎,别急啊!” 太皇太后没叫住胤礽,只得摇了摇头,脸上的笑却泛起甜意: “保成这孩子啊,就是心太实了。让人看了都心疼呦!” 苏麻喇姑含笑听着,低声道: “太子爷孝顺您,皇上亦是如此,昨个皇上不是还巴巴来请您去五台山避暑,您啊,后面有的是福气呢!” 太皇太后用手撑着头,感受着自己那光洁细腻的皮肤,笑得见牙不见眼: “你是的是!” 只是,到底天热,太皇太后没多久便出了一身汗,随后她拿出了胤礽给的消暑丹。 太皇太后现在已经习惯丹药入口即化的丝滑口感,甚至还有些享受。 没过多久,太皇太后只觉得自己通身的肌肤微微发热,随着汗液的排出,整个人突然觉得清凉了起来。 “甭管是第几次吃保成的丹药,这每一回的感受都不一样啊!” 太皇太后说完这话,已经舒服的发出轻微的鼾声,虽然太皇太后什么话也没有说,但她已经整整五日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 别看太皇太后如今容貌年轻了,可是她的身体还是如同旧日,年纪大的人本来汗腺就不发达,太皇太后确实不怎么流汗,但也受不得冰的寒气。 这些日子天一日比一日的热,太皇太后每回睡到一半就忽的坐起来,心烦意乱,再难入眠。 今日,是太皇太后睡的第一个好觉。 苏麻喇姑将打扇的宫女挥退,自己守在太皇太后身边,看着太皇太后熟睡的面容上微微含笑,她想,格格一定做了一个美梦。 胤礽是在当天下午才知道自家汗阿玛准备去五台山避暑,其他的胤礽都不关心,胤礽只关心一个—— 出宫! “汗阿玛!保成要去玻璃作坊!” 胤礽的语气很坚定: “当初汗阿玛答应保成的,君无戏言哦!除了玻璃作坊,保成还要去皇庄!” 也就是这段时候还不到播种的时候,否则汗阿玛不让出宫,胤礽都不知道自己要那么多的良田有什么用! 种植一道,重在因地制宜! 康熙蓦然想起自己昔日的许诺,总觉得有点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感觉小太子要是被放出宫,那就出笼子的小鸟,以后啊……怕是都请不回来了。 可是,康熙低头看着胤礽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满是渴求,那拒绝的话是怎么都说不出口。 “行吧,但至多只有一日,朕带你一道去,不过为了不掉队,保成要和朕一道骑马去。” “好欸!” 保成点头如捣蒜,康熙看着保成欢喜的样子,原本皱着的眉头也不由松了,唇角噙起一抹喜意。 之后的几日自知在为离宫做准备,这次一道避暑的有太皇太后,皇太后,佟贵妃,惠嫔,荣嫔,有孕的端嫔和乌雅贵人,以及其他庶妃若干。 钮祜禄皇后如今身体大好,她又年轻,更在替胤礽试药时服食过消暑丹,是以留在宫中坐镇。 胤礽在离京前特意将自己炼制的消暑丹也给上架了,不过全都是弄成丹粉的形态,价格定在一钱银子一小包,一小包够一个三口之家服用,可以清凉七日。 当然也有可以清凉一夏的消暑丹整颗,被萦絮包装后,卖到了纹银百两。 但即使如此,每日百颗的消暑丹仍然都会在一个时辰内被抢购一空。 而在有消暑丹的存在下,康熙此番五台山避暑,更多的是政治意义。 对此,胤礽虽然不解,但能理解。 没看即便是要出宫的前几日,汗阿玛都忙的脚不沾地,往往夜里他都睡下了,才能听到汗阿玛回来的动静。 七月初九,浩浩荡荡的仪仗队天不亮就从紫禁城出发了,胤礽迷迷糊糊的坐上马车,没多久就在何柱儿的伺候下睡了过去。 他还小,要多睡觉长身体! 不知过了多久,胤礽只觉得自己差点都要呼吸不过来,连忙睁开了眼睛: “汗!阿!玛!” 胤礽气呼呼的瞪着康熙,原来让自己呼吸不过来的罪魁祸首就是汗阿玛! 康熙松开了捏着胤礽鼻子的手,笑了笑: “保成这么能睡啊,那玻璃作坊不去了?朕让保成接着睡可好?” “别别别!汗阿玛,汗阿玛!汗阿玛您最好啦!咱们快去快回吧!” 胤礽连忙抓住康熙的袖子晃,他昨个就是因为太激动了,怎么睡都睡不着,没想到白天也醒不来。 “现在可生不生朕的气了?” 康熙故意问着,胤礽头摇的和拨浪鼓似的: “不气不气,汗阿玛——” 胤礽用奶乎乎的声音撒着娇,顶着幼崽的小脸毫无压力,康熙被缠的没有办法,眉眼含笑着掐着胤礽的咯吱窝将胤礽直接提上了自己的马。 “驾——” 一匹健硕无比的汗血宝马踏着尘烟脱离了浩浩荡荡的仪仗队,一支装备精良的小队跟在汗血马的身后,转了一个弯。 “什么人?!” 康熙和胤礽到达玻璃作坊的时候,直接被人拦在外面,那守卫的是个浓眉大眼,眉尾生着一颗黑痣的壮小伙,这会儿看着康熙和胤礽一大一小的奇怪组合,眉头皱的紧紧的,那颗黑痣都跟着动了动。 “大胆,你敢拦……” 一个侍卫当即就要上前呵斥,却被康熙抬手拦住了。 胤礽现在康熙身侧,四下打量着,被那人眉梢抖动的黑痣逗弯了弯唇,他眼珠子一转,对康熙使了一个眼色: “怎么,一个小小的玻璃作坊,我还来不得了?” 那守卫一板一眼道: “咱们作坊乃是太子爷的产业,小爷不管是想要圈地,还是找事儿,不如先去打听打听?!” 守卫看着不远处拴着的汗血马,眼中闪过浓浓的厌恶。 “嘿,我就不信我进不去!阿玛!” 胤礽这话一出,康熙抬了抬手,几个人高马大的侍卫立刻站了出来。 那守卫只有一人,可是丝毫不怯,他拼命的吹响了哨子,随后眼睛如狼似虎的盯着眼前的“敌人”: “想要进去,从咱尸体上踏过去!” 康熙这次带出来的都是自己的亲卫,一个眼神都知道康熙想什么,再者这里也是太子爷的产业,侍卫们自然知道轻重,所以很快就和那守卫缠斗起来。 侍卫们略有顾忌,可是守卫却是招招都是狠手,若不是这些亲卫训练有素,只怕也要吃不少的亏。 康熙看着,眼中不由流露出激赏,随后顿住。 这是儿子的人,不能抢。 一整个颓了。 “谁敢闹事!在这儿十里外就是禁军的地界,仔细某禀了太子爷将你们……皇,皇上!太子爷!您们怎么来了!奴才给二位请安了! 大力,快停下,这是主子!这是主子啊!真是的,你这眼睛怎么长的?!” 主事一过来就扑通一声跪在了康熙和胤礽的面前,三言两语下来,大力连忙收手,有着迷茫的看着眼前的一大一小。 “皇上?太子爷?活的?” “嘿!你怎么说话呢?!” 主事刚被叫起,气的差点跳起来去打了大力一巴掌,然后陪着笑道: “皇上,太子爷,还请您们宽恕大力不敬之罪。大力有一把子力气,还学过几招,就是脑子……” 主事指了指自己的头,然后摇了摇手,随后自己又踹了大力几脚,看着颇为吓人。 “好了好了,主事够了,这位……大力是吧?你做的很好,方才也是孤与汗阿玛隐藏身份在前,这回孤不怪你。” 有一个为自己死守玻璃作坊大门的守卫,胤礽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怪罪? 大力直接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咱瞎了一对儿狗眼,太子爷还不怪咱,咱得给太子爷磕个头!得亏太子爷,咱一家才能活下来,咱,咱……” 胤礽将疑惑的目光看向主事,主事小声解释了两句,原来大力本是京城农户,只是不久前被一八旗子弟占了土地,一家子差点饿死街头。 正好那段时期玻璃作坊请示了胤礽,招了一部分人,也把差点沦为贵族佃户的大力一家收了下来。 “当初奴才就是看中他这一身的力气,这才愿意留下他。” 当初那人饿的眼睛都绿了,主事让他把一块百斤的石头抱着走了整整一里地! 更不必说如今这人被好水好饭的养了这么久。 胤礽微微颔首,夸赞道: “主事火眼金睛,明察秋毫,当赏!汗阿玛!” “谢太子爷赏!谢皇上!” 主事连忙对着康熙和胤礽磕了一个头。 康熙看着那人高马大的大力在胤礽面前俯首,看着灵活聪明的主事对着胤礽恭敬解释,心里也不由感叹,自己这个儿子似乎天生就有着领导者的魅力。 他小小年纪,一皱眉,一开口,就已牵动着人的情绪。 康熙直接将随身带着的一颗夜明珠赏给了主事,胤礽看了大力一眼,道: “汗阿玛,还有大力!” 这一回,康熙给了十两金子,这赏赐对于大力来说丰厚却不厚重,没有越过主事,却够他高兴好些日子。 “好了,咱们进去看看吧,汗阿玛。” 胤礽话音刚落,主事立马转身将两人引了进去,他们走后,大力一脸欣喜的咬了一口金子,然后乐颠颠的揣进了怀里。 太子爷真好! 玻璃作坊内,刚没有靠近已经都感受到了高温,也就是胤礽和汗阿玛服食过消暑丹,所以连汗都没有出。 胤礽看了一眼里面汗流浃背的宫人,偏头对主事道: “作坊内,现在劳工几何?” 主事是一手将玻璃作坊支撑起来的,胤礽一问,他立刻就道: “现今已有五十三人。” 主事说完,生怕胤礽觉得人少,连忙又道: “太子爷有所不知,这些劳工进入作坊势必要层层调查,盘问,除非是底子干净无比,否则咱也不敢用啊!” 玻璃兹事体大,主事可不想砸在自己手里。 他可是指望着能凭玻璃作坊,指不定哪日能在太子爷面前与桃花楼平分秋色呢! 这是来自主事的雄心壮志! 胤礽听了这话,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你能想到这一点,很好!这样,孤稍后写个条子,你去桃花楼支一百颗消暑丹给劳工们,多出来的等以后有了新人,或者有表现突出者赏。” 主事听了这话,顿时眉开眼笑: “奴才谢太子爷,谢太子爷!” 他日前听说了消暑丹后,就知道这是个好东西,原本他还想要向太子爷写报告,调资金去买,没想到喜从天降啊! 胤礽说完这话,又像是想起什么道: “对了,等这一批玻璃做好后,除了宫里,剩下的先紧着桃花楼用。” 主事听了胤礽这话,下意识有着抗拒,不愿意给桃花楼做嫁衣,但却没有说出来。 胤礽一眼看出了他的想法,解释道: “桃花楼客流量有多大,主事应该知道,那主事说,若是桃花楼摆上了咱们玻璃作坊的东西,那些人要是有人问问萦絮她们,那咱们后面还愁销路吗?” 洋人的玻璃制品只图一个物以稀为贵,可是胤礽却要让玻璃卖到大清的每一个地界。 目前桃花楼受产量限制,但是玻璃作坊火遍大江南北却是迟早的事儿。 主事听了胤礽的话后,眼睛愈发亮了,他崇敬的看着小太子,低头道: “您说的是!都是奴才想的浅薄了!” 玻璃作坊内的房屋虽然显得有些凌乱老久,但是整体规划,劳工们看着确实井井有条,看到最后,胤礽也没有挑出什么毛病,只是低声道: “还是要扩建啊……” 主事立刻机灵的接了一句: “您放心,有合适的人奴才就收下,等人够了,您就是在扩十倍,百倍都使得!” 康熙这一路看下来什么话都没有说,就像是朕的来陪胤礽视察。 只是,等前前后后的看完,康熙不由扪心自问,自己手下的官府,衙门可以做到这样井然有序,有条不紊吗? 这么一想,康熙心都凉了。 比报告,自己的大臣们比不过。 比灵活,自己的大臣们有,但不多。 现在,比规章制度,康熙猛的发现,还是比不过。 阳奉阴违者,数不胜数啊。 等到胤礽视察结束,对于主事的一些疑问记录下来,说回去查查书(压榨系统)再给答复。 而临别之际,主事直接送了胤礽和康熙各一枚玻璃玉佩。 嗯……就是在现代被骂假货的那种。 不过,在工匠高超的手艺下,玻璃玉佩那叫一个精致绝伦,连康熙都喜欢的不得了。 胤礽只想到了,这位主事又给玻璃找了一条销路。 完事儿后,康熙带着胤礽去那一万一千亩的皇庄上转了一圈,远远看去,金色的麦田里,那里面有无数黑蚂蚁一样的人影在忙碌着。 背灼炎天光,力尽不知热。1 他们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佃户,拼了命的在这片土地上,想要为自己争的一份口粮。 可是,每个人的脸上都没有丰收的笑容。 康熙在胤礽耳边道: “这些良田都是上等田,今年他们的收成不会差。” “可是,有多少是他们的呢?他们租子几何,纳税多少?” 胤礽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康熙,康熙一时默然。 这是康熙做了这么多年皇上,至今也没有办法改变的。 “汗阿玛,保成,迟早会有一天,让他们开开心心的收获。” 胤礽轻轻的说着,随后仔细的观察着周围的地形,默默的记在心里。 等到离开的时候,胤礽叫来了庄子的主事,批了一批消暑丹丹粉的条子,让他们去桃花楼支取。 之所以不是消暑丹,乃是因为玻璃作坊的人们,是通过他们的努力和聪慧换来的,胤礽不想一次性给太满。 一日之内去了两个地方,即便是康熙都有些腰酸腿疼,何况是胤礽。 等到父子两个顶着月色追上大部队的时候,胤礽已经看着康熙睡着了。 康熙亲自带着胤礽沐浴,随后将活络油给胤礽的腿脚,腰上按揉起来。 幸好胤礽今日基本是被康熙抱在怀里,否则已经会把生嫩的大腿根磨破皮的。 但即使如此,因为他开始和康熙一道骑了一阵马,这会儿大腿已经有些红肿。 康熙看了后也不由心疼,用帕子将手上残留活络油擦掉后,没忍住戳了一下即使睡着,也仿佛在思考事情的胤礽眉心。 臭小子,那么大点人,一天天想法多的不得了,偏偏还一件件都成了。 这是连康熙都有些羡慕的本事。 可是,他还是太小了,瞧瞧都累成什么样子了。 康熙叹了一口气,任劳任怨的为胤礽继续按摩着手脚,否则等明日起身,只怕胤礽要疼的走不了路了。 等到第二天,胤礽是被康熙抱上马车的,不过不是胤礽自己的马车,而是康熙的。 等胤礽揉着惺忪的睡眼,坐起身时,就看到不远处,康熙正拿着京中送来的折子,头也不抬的批改的样子。 好家伙,不愧是自己的工作狂汗阿玛,这是连度假都不忘工作啊! 康熙没多久就发现胤礽醒了,笔下一顿,开口道: “保成醒了?梁九功,把粥热热,桌上有点心,保成先垫垫。” 胤礽洗漱过后,啃着松软的点心,晃着小脚丫,感慨道: “汗阿玛看着好忙哦!” 康熙却笑笑: “今年已经好太多了,自从学着保成,让大臣们有什么事能短则短后,朕每日批折子的时间都少了三分之一。” 本来还可以更少的,但是康熙会给自己加工作啊! 可是胤礽看着康熙即使说话也是折子不离手的模样,很是不信。 “明明是出来避暑,汗阿玛确实手不释折,哎,这一路的风景都没人欣赏喽!” 胤礽私心不想让汗阿玛坐在马车上看折子,对眼睛不好就算了,看多了身子也不舒服。 但是鉴于汗阿玛的工作狂属性,胤礽只能剑走偏锋。 果不其然,胤礽这话一出,康熙终于放下了手里的折子,看了胤礽一眼: “那朕带着保成出去骑马?” 有了消暑丹就是好,顶着大太阳骑马也不热。 但是胤礽表示拒绝,他懒懒的躺在软榻上,真诚的建议道: “让人把帘子打起来,躺着看风景才是最舒服的,汗阿玛不试试吗?” 康熙看着胤礽惬意的模样,没有忍受住诱惑,和胤礽躺在了一处。 微风习习,外面阳光灿烂,翠树成荫,天气极好。 康熙看着胤礽舒舒服服享受日光浴的模样,开口道: “朕有些事想请教一下保成。” 想了一夜,康熙觉得儿子调—教人是真的有一手。 他想取取经。 胤礽听了康熙的话,缓慢的瞪大了眼睛,随后笑出了声。 汗阿玛竟然有事要请教自己哎! 天啦噜,自己可真是出息了!(叉会腰) 胤礽顿时眼睛亮晶晶的看向康熙,语气欢快极了: “好呀好呀!汗阿玛有什么就问吧,保成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呀!” 看着无比兴奋的胤礽,康熙默了默。 他突然不想问了。 总觉得保成这小子,之后一定会一直一直拿这事儿来说嘴的。 想起往事“父慈子孝”的过往,康熙不由抿了抿唇。 第31章 第 31 章 “汗阿玛,您到底想问什么呀?” 胤礽眨巴着眼睛看着康熙,康熙思来想去,还是没有端着,反而虚心问道: “保成啊,倘若朕没有记错,那主事乃是戴佳氏一族的旁支,听说在族里不争气的厉害,是以听说朕的皇庄缺一个合适的管事才把他送了过来。 可昨日,朕瞧着那主事为人处事,灵活多变,是个顶顶机灵的人!细细想来,便是戴佳一族的噶鲁也不及于他。” 戴佳噶鲁那是什么人,是康熙如今的内务府总管,统率内务府,总理整个紫禁城上上下下的吃喝拉撒,婚丧嫁娶! 康熙能对戴佳主事作出这样的评价,不可谓不高。 胤礽想了想康熙这个问题,不答反问: “汗阿玛可听过一个传言,京中的荔枝比不上宫中的荔枝,宫中的荔枝,比不上闽省的荔枝,敢问汗阿玛以为何解?” “荔枝又名离枝,千里迢迢送到京城,自然不及产地。” 康熙直接说着,胤礽却笑了笑: “那倘若他们将最上等荔枝送到宫中,明年气候不调,水土不丰,荔枝风味失色,汗阿玛会如何?” 胤礽伸出胖乎乎的小爪子搭在眼睛上,挡住了炙热的太阳光,口中继续道: “汗阿玛会觉得他们懈怠,或许会呵斥,或许会处罚,可是这些本就不是人力可以改变的。 是以,长此以往,他们只会选择差不多的荔枝,行差不多的事,做差不多的官。 稍好一点得个夸奖也不亏,稍差一点也不会被苛责太重。” 胤礽的话让康熙陷入沉思,过了好半晌,康熙才开口问胤礽: “那保成是怎么让那些人拼尽全力的为保成做事?而且,保成还能让自己这般悠闲。” 说到悠闲,康熙整个人都郁闷了。 他突然发现,不管是桃花楼还是玻璃作坊的建成,某个臭小子除了炼丹外,那是该吃吃,该喝喝,一点也没有变得更忙的样子。 这一点都不公平! 胤礽听了康熙这话,放下了手,看着康熙的眼睛笑吟吟道: “这个呀,汗阿玛学不来的。” 随后,胤礽赶在康熙跳脚前,补上一句: “桃花楼当初保成交给萦絮的时候,许了百分之一的纯利给萦絮,玻璃作坊亦是。” 可是,汗阿玛能把大清江山分出去吗? 那肯定不可能! 胤礽慢悠悠的说着: “所以说,还是汗阿玛给的不够多。” 康熙:“……” 有点对,又有点不对劲儿。 “朕给了他们俸禄,尊荣!” 康熙皱着眉说着,胤礽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 “不不不,汗阿玛可算过一笔账,一品大员的年奉为一百八十两银子,平均到每月不过纹银十五两。 而保成的桃花楼里,一瓶纹银百两的消暑丹一上架就被秒空,汗阿玛以为……是哪位大人用一年的俸禄去给保成捧场吗?还是说他们的日常消费便是如此?倘若他们可以随意挥霍出百两纹银,那银从何来?” 胤礽说着,顿了顿: “至于汗阿玛说得尊荣,一品大员出行可以双腿步行吗?不说马车,只一匹马匹的价格在十两到十五两不等,呦,一个月的俸禄又没有了。 若是一架马车,怎么也要四匹马才能符合一品大员的身份吧?车夫,马车,养马的耗资。这才仅仅是出行一项,衣食住行,行在最后。 这么一看,给汗阿玛你当官不但不赚钱还要倒贴以彰显尊荣,而且还得给汗阿玛认真办差……” 胤礽的小表情,就差说一句这么点钱,很难让人给你办事了。 康熙的脸色青青红红的,保成像是什么都没有说,又像是什么都说了。 康熙不由道: “保成倒是比朕知道的还要多。” 康熙这话说完,不由有些别扭,搞的好像自己和一个孩子计较。 胤礽却毫不回避道: “这一点上,保成当然知道的更多点。汗阿玛统御大清,眼睛在高处盯着,保成正好不过做些小生意,只能盯着小处。 汗阿玛,人非全知全能,保成也是的。所以汗阿玛不用这样子啦,保成心里还是觉得汗阿玛很厉害的!” 胤礽的话,让康熙心情和缓的同时,又觉得别别扭扭。 “保成啊,朕是你阿玛,你……不用像是安抚小儿一样。朕方才,只是有些想不通。” 康熙只觉得有些脸热,胤礽却挥了挥小手: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汗阿玛不用想太多。对了,保成一会儿要吃冰碗,汗阿玛要吗?” “要!” 康熙忙不迭的说着,方才胤礽的一番话,让康熙只觉得心里窝了一团火,但不是冲着胤礽,而是自己。 想自己做上皇位这么多年,确实如保成所说的,只着眼于大局,不曾关注小处。 倘若保成所说的年俸一百八十两的官员可以买菜一样买消暑丹,那么他们到底从中取得了多少民脂民膏。 京中众臣会收受火耗,冰敬炭敬,康熙略有耳闻,可是却从未深思其中价值几何。 可是现在一看,简直骇人听闻。 这一晌,康熙第一次没有去处理公务,反而坐在马车边看着窗外,像是看风景一般,可实则目光没有一处落在实处。 “汗阿玛,吃冰碗啦!” 胤礽将一只冰冰凉凉的白玉碗塞给康熙,里面是晶莹剔透的碎冰,上面浇了乳酪,又放了些胤礽喜欢的红樱桃,一股奶香味扑鼻而来,碗尖尖上的那颗樱桃圆润饱满,煞是诱人。 康熙将那颗樱桃丢进口中,缓慢的咀嚼着,清甜的汁水盈满口腔,一股子沁凉让人一下子醒了神。 等康熙慢吞吞的吃完一碗冰碗,整个人已经彻底冷静下来。 胤礽吐出一颗樱桃核,看着康熙镇定下来的表情,慢吞吞的说道: “汗阿玛这会子冷静了?其实汗阿玛也不必太气,水至清则无鱼嘛!反正他们迟早也会吐出来的。 再者,保成的桃花楼和玻璃作坊都是新兴产业,这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之后指不定还有保成头秃的时候呢!到时候还得要汗阿玛帮我!” 康熙终于被胤礽三言两语逗的开怀起来,他没忍住轻轻弹了弹胤礽的小脑瓜: “最近又不看医书了?” “嘿嘿,看完了嘛!汗阿玛记着给保成多多搜集新的医书呀!” 以胤礽如今的财力,宫外的人脉,想弄几本医书还不简单?可就是他这幅全然依赖的模样,让康熙简直恨不得捧在手上,含在嘴里。 “好好好!朕让人在全国各地找!” 胤礽闻言,重重的点了点头。 医书是好东西,哪怕是现代,对于古代医者的智慧结晶都极为推崇呢。 等到傍晚,残阳挂在树梢,一行人已经到了新的驿站。 康熙和胤礽照旧安顿在一起,只是没多久,梁九功过来说了什么后,康熙不由陷入沉思。 “保成,可要与朕出去走走?” 胤礽本来就已经因为坐了一整日的马车,无聊至极,自然没有不答应的。 出了驿站时,晚霞满天,将半边天都映红了。 “看来明天是个大晴天呢!” 胤礽看着眼前壮阔无比的晚霞,远处乌影重重的山峰,感叹着。 “如此更好,这样地里的庄稼也能收完,晒完。” 康熙由衷的期盼着,胤礽附和道: “会的,今年是个好年景。” 父子一人骑着一匹马在官道上疾驰,没过多久,康熙勒住缰绳。 “吁——” “汗阿玛,这是……樱桃园?” 胤礽看着眼前硕果累累的樱桃园,愣住了。 康熙一手握着马鞭草,一手直接将胤礽从马上夹了下来: “保成喜欢吃樱桃,朕带保成来吃新鲜的。” 康熙直接叩响了守园人的小木屋,将一锭银子丢给那人: “老丈,我欲与我儿在园中摘些樱桃,不知可行?” 守园人看到银子,哪里会有不应的,甚至他慢吞吞的走出来,栓上门对康熙道: “两位贵人随老朽来,这儿啊,有两棵树上的果子极甜!就算是金銮殿上的皇上老爷都没有吃到过呢!” 康熙:“……” 胤礽偷偷笑了一声,忙迈着小短腿跟了上去。 夕阳如火,拼尽全力要将最后一抹余晖撒向天空。 小小的樱桃园内,一大一小,父子两人正一站一坐在一棵高大的樱桃树下,吃的不亦乐乎。 胤礽也没有想到,重来一次,自己的经历也变得奇特起来——竟然和汗阿玛一起逛起了采摘园。 这棵据说有数十年历史的樱桃古树上,一颗樱桃便有成人的拇指那么大,肉厚核小,它的皮儿极薄,轻轻一咬就会在口腔中炸开一样。 一股子甜美的汁水便在口腔中迸溅开来,柔嫩多汁的果肉每一口都是味蕾巅峰的享受。 康熙想,自己确实没有吃过这样好的樱桃。 随后,康熙便要转身去与那守园人说些话,胤礽连忙叫住: “汗阿玛要去做什么?” “这样的樱桃,是上上等的樱桃,朕欲让这方园子的主人每年往宫中进贡。” 胤礽却不赞同的摇了摇头: “若是这样,只怕会重蹈荔枝覆辙的。汗阿玛,若是咱们真的要,大可以每年让人来此地采买,这里距离京城并不远。 若是我们来买,此地主人为了客源一定会将最好的樱桃拿出来的。” 可如果是进贡,沾了皇家的名义,只怕樱桃迟早也有一日不是现在的樱桃。 “保成说的对。” 康熙认可了胤礽的话,等胤礽吃的满足后,父子一人才携手离开了这片樱桃园。 骑马而行,康熙远远回看一眼,那两棵樱桃古树如同山岳一般,矗立在远方。 也如同两座山一样,压在康熙的心间门。 这一次出宫避暑,对于所有人来说,应该是最舒服的一次。 太皇太后,皇太后等后妃们都服用过消暑丹,如同度假一样的悠哉。 起初的两日,众人还有些拘谨,等到后头在太皇太后处遇到了陪着太皇太后玩儿叶子牌的博尔济吉特庶妃后,妃嫔们已经放飞了自我。 一时间门,整条官道上都是妃嫔们说笑时的欢快。 宫人和侍卫们也有随行福利,都得了消暑丹丹粉的益处,这会儿也是精神百倍。 就这样,一行人抵达五台山时,让前来迎接的僧人也不由惊讶了一下。 他们久居山中,倒是自然习惯,倒是没想到这些贵人们也是不畏炎热,可见向佛心诚(……)。 胤礽与康熙同住在灵鹫峰顶,到达目的地的头一天,胤礽直接睡了一个昏天黑地。 一觉醒来已经都是翌日正午了,何柱儿连忙取来沁凉的山泉水供胤礽洗漱。 随后,又有宫人们取了新鲜的饭食回来,也不知是不是熬粥的水用的是本地天然的山泉水,粥水吃着黏滑香甜,美味无比。 胤礽觉得自己可以一顿干掉两碗。 等吃过早膳,胤礽终于想起了自己的汗阿玛。 “汗阿玛去了哪里?” “回太子爷,皇上卯时六刻便去与太皇太后一道礼佛了。” “卯时六刻?汗阿玛他是铁人吗?!” 胤礽这两日坐马车坐的骨头都要散架了,可是他的汗阿玛竟然还有精力一大早去礼佛! 何柱儿不敢说话,胤礽索性噔噔噔的跑出去: “孤去瞧瞧汗阿玛!” 站在灵鹫峰顶,胤礽不由觉得抬手可取些云一片,不由心胸开阔。 随后,胤礽一路向下,路上遇到沿路的宫人打听到了康熙的踪迹,便一路追寻而去。 等到了大殿的时候,胤礽看着空荡荡的大殿,默了默。 汗阿玛进度这么赶的吗? 随后,胤礽就在不远处的院子里,看到了正与僧人谈论佛法的康熙。 那一脸的淡然出世,仿佛看破红尘一样。 “保成?你终于醒了。” 等那位大师离去,康熙终于发现了胤礽,招了招手唤他过去。 胤礽一屁股坐在了冰冰凉凉的石凳上,托着肉乎乎的小嫩脸看着康熙: “汗阿玛,你可真厉害,这一路又是骑马,又是坐马车,看折子的,第一天竟然可以卯时就起!” 康熙当然是卯时起来的,否则他可赶不及在卯时六刻去见太皇太后。 康熙听了胤礽的话,笑着摇了摇头: “已经比在宫里多睡了一个时辰了,足够了。” 胤礽:“……” 听听,这是人话吗? 胤礽有时候都怀疑,汗阿玛他是不是天赋异禀。 他记着老四都是自己把自己累死的,而汗阿玛却能那么高寿,他都不得不在心里刷一串666。 “乌库妈妈呢?回去休息了吗?” 康熙点了点头,眼神柔和的看向胤礽: “还要多亏了保成,朕忙起来都疏忽了皇玛嬷,朕方才听苏麻喇姑说起,才知道皇玛嬷之前已经数日没有睡好。” 胤礽摆摆手,小脸上的婴儿肥都跟着颤,看上去可爱极了: “可是汗阿玛也想到了带乌库妈妈来避暑呀!我们都一样的。” 康熙笑笑,却没有说话。 怎么能都一样,他可没有让皇玛嬷好好睡一觉的本事。 然后,无所事事的胤礽就跟着康熙转了一天。 这一天中,康熙有两个时辰看公文,两个时辰礼佛,一个时辰用膳,一个时辰……写计划书。 “汗阿玛,你怎么也搞这个?” 胤礽看着康熙那字迹犀利的计划书,愣了愣,这完全是按照自己对玻璃的安排搞的嘛! 康熙头也不抬道: “朕觉得保成的想法很不错,纵使朕有意让大清成为万国来朝的大国,也应该先着手小处。以小窥大,方得始终。” 胤礽没有想到汗阿玛还能来个举一反三,心中也是蛮骄傲的。 “好哦,那汗阿玛慢慢忙,保成出去转转!” 于是,接下来的几日,康熙忙着搞计划书,而胤礽几乎把整个五台山都疯遍了。 若要问他为什么在紫禁城不这么浪……已经看了几百年的宫殿,再金碧辉煌也就那样了。 然而,没过几日,梁九功就悄悄来找胤礽了。 “太子爷,求求您救救奴才吧!皇上他,他这些日子简直,简直都不要自个的身子了!” 胤礽看了看自己满是泥土的爪子,取了帕子就着山泉水擦干净: “怎么回事儿?汗阿玛这两日不是都在按时吃饭?” 上了五台山,吃的都是素,康熙也没有让胤礽费心,只是有时候直接就让人把饭食送到书房对付一口。 梁九功听到胤礽说起这话,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您是不知道,皇上饭食是吃了,可是啊,那食量一下子少了一半。 可是,这两日皇上书房里的灯都是等到子时才熄,寅时就亮,已经好几日,奴才也不敢劝……” 梁九功老老实实的说着,一边说一边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都是奴才无用,劝不住皇上,您说,要是皇上这般下去有个万一,奴才玩起也难辞其咎啊!” 所以,他索性麻溜的来找宫里为数不多能管住皇上的太子爷做主了。 胤礽听了这话,动作一顿,深吸一口气: “汗阿玛这么大的人,怎么还胡闹!” 梁九功连连点头,就差开口附和。 胤礽想了想,直接道: “这样,你去宣孙太医过来,孤随后跟你一道去瞧瞧汗阿玛。” 要是汗阿玛身子没有什么大事儿的话,他最多劝劝…… 可要是汗阿玛把自个的身子糟践的不成样子,那可就不要怪他了! 胤礽小脸带煞,看的梁九功都不由汗毛一竖,随后巴巴去请了孙太医过来。 只是,临走前,胤礽给孙太医打了预防针: “孙太医,孤请你过来,是要让你给汗阿玛好好诊一诊脉,不得有一星半点隐瞒孤,否则之后孤的丹药半颗也不会给太医院研究。” 孙太医本就视医如命,当即就把康熙给卖了: “这,臣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过,皇上之前叮嘱臣,不是大病尽量不要告诉您……” 胤礽听了这话,直接哼了一声: “先走着看吧,孤可是听说汗阿玛这两日,别提多放飞了。” 孙太医和梁九功不知道胤礽这个放飞是什么意思,不过听着小太子的语气,都不约而同的将头低了点。 康熙正在伏案批折子,外头传来梁九功声音: “皇上,太子爷求见。” “请——” “保成怎么来了?” 康熙笑着抬起头,就看到了胤礽身后的孙太医,顿时笑容一僵。 胤礽也是笑着看着康熙: “汗阿玛已经许久没有请平安脉了吧?正巧,今个保成去孙太医那儿和孙太医谈论医书,得知此事,便带着孙太医一道过来了。” 康熙顿时心里咯噔了一下,他自己知道自己事儿,一天总想着赶紧先把手里的事儿忙完,一坐就是三四个时辰,早就觉得身子有点不对劲儿。 可是,他不是想着过两日再调养调养嘛。 “孙太医,去给汗阿玛仔细诊诊。” “保成啊,这就不必了吧?” 康熙试探的说着,胤礽几步走过来,扫了一眼架子上的蜡烛匣子: “汗阿玛,才来的时候我记得这里一共两匣子整整四十根蜡烛,怎么现在就剩两根了? 一根蜡烛烧半个时辰,您这是吃蜡烛呢?三十多根蜡烛就没了?” 这匣子里的蜡烛与屋内其他地方照明的蜡烛不同,乃是特意为帝王夜间门处理公务所制,风吹不动,明亮非常。 康熙抿了抿唇: “保成,你说,有没有可能,这蜡烛……不经烧?” 康熙这时候也是有些心惊。 他也没觉得怎么样啊,就三十多根蜡烛没了? 胤礽哼了一声,小脸绷的紧紧的: “孙太医,请——” 康熙还要说什么,胤礽却不想听了: “保成废了整整半年功夫,才将您的身子调养好,您这么不珍惜,保成这段时间门正好在充盈一下那些“纯素”的调养食谱。” 康熙一整个面如菜色,然后疯狂给孙太医打眼色,可是孙太医是连头都不抬,硬核不接信号的做派气的康熙只能干瞪眼。 胤礽捧着梁九功殷勤送上的茶水,慢悠悠的吹着上头的热气,可就是不喝。 而孙太医一直凝眉诊脉,一声不出,整个屋子里安静的有些可怕。 康熙不是没有想过震一震父纲,可是……上回被儿子跑了后了的日子他觉得更不得劲儿。 还不如被小太子管着的时候呢。 再说,普天之下,又几人能像小太子一样直言不讳,无视自己身为皇帝的威严,只把自己当一个阿玛? 只有小太子! 所以,康熙乐意让小太子管着,和小太子斗智斗勇,也是别有一番滋味呢。 大概是孙太医诊脉的时间门有些长了,胤礽的脸色都变得沉凝了。 倘若是普通病症,孙太医不会诊脉这么久。 康熙这会儿心里也是有些没底。 不知过了多久,孙太医终于停下动作,有些为难的措了一下词: “皇上如今的病症,说严重也不严重。” 康熙顿时扬起眉毛,看着胤礽: “保成,你看,朕就说没事儿吧?” 胤礽没接话,只看着孙太医: “想必,您的话还没有说话吧?” 孙太医点点头,努力不让自己的目光和康熙对上: “但说严重也挺严重。皇上的龙体已有诸虚百损,五劳七伤之症。” 《黄帝内经·素问·宣明五气篇》:“久视伤血,久卧伤气,久坐伤肉,久立伤骨,久行伤筋,是谓五劳所伤。 而这些往往前期病症并不明显,可一旦到了后期整体爆发,造成的后果将无法挽回。 也就是孙太医的医术高明,方才用了好几种法子在心里验看,这才没有遗漏一星半点。 胤礽听完后,沉默片刻,遂沉着小脸道: “好,孙太医能预察康熙病症,此乃大功,汗阿玛,您觉得孙太医当赏不当赏?” 明明用过消暑丹后,身子已经不会因为发热出汗,但康熙这会儿仍觉得脸颊发烫,忍住自己想要擦汗的动作,点了点头: “当赏!梁九功,赏孙太医!送孙太医出去!” 胤礽定定的看着康熙,直把康熙的看的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胤礽这才慢条斯理的问康熙: “汗阿玛当真这般喜欢公务的?那保成有一个法子,可以让汗阿玛不损伤身子的情况下,彻夜不眠,精力充沛的处理公务。毕竟,汗阿玛日日熬着夜处理公务,状态也不比白日吧?” 康熙眼中闪过惊喜。然后就对上胤礽似笑非笑的眼睛:“……” 这么诱惑的条件,他是答应呢,还是答应呢? “真,真有这种法子?” 胤礽点了点头,像是一只诱人下海的海妖一样: “汗阿玛有所不知,这五台山人杰地灵,保成这两日在山中有不少收获,正好可以帮汗阿玛……一偿所愿。” 康熙一想到胤礽那些神效到让人啧啧称奇的丹药,整个人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好!朕要,朕要!等朕把手上这点儿事儿忙完,就带保成好好玩玩。” 已经把整个五台山让系统扫描一遍,并且自己转悠好几圈的胤礽撇了撇嘴,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那保成可等着了。” 等出了书房,胤礽转头就找上了孙太医: “孙太医,孤前两日请你炮制的百年黄精可在?” “在在在,已经准备好了,太子爷这是又要炼制新的丹药了?” 胤礽看着自己手上品相绝佳,年份久远的百年黄精,似是漫不经心道: “给汗阿玛炼些丹药,这黄精正好补五劳七伤,如今用来也是正好。” “这……这百年黄精的功效,是不是有些太重了?” 孙太医小心翼翼的说着,胤礽却是弯了弯唇。 就要功效猛! 一次给汗阿玛补够! 让汗阿玛好好的处理处理公务! “孤是不会伤害汗阿玛的,等成丹后,会请孙太医品鉴。” 胤礽这话一出,孙太医的疑虑直接被打消。 胤礽带着百年黄精和其他药材回房后,等到第一日正午才出门。 孙太医看着手里的补精丹,小心翼翼道: “太子爷,这样,是不是有些不太好?” 胤礽将丹晕灿烂的丹药在自己手里盘了盘,随后塞进瓷瓶: “那依孙太医之见,这补精丹可会伤了汗阿玛的龙体?” “自然不会!” 孙太医说的斩钉截铁,这补精丹非但不会伤了皇上的龙体,甚至可以将皇上那些五劳七伤的苗头扼杀在摇篮里! 别说皇上现在只是有诸虚百损之兆,就是皇上彻底虚了,这补精丹都可以给救回来! 就是吧,这个补精丹的功效有些过于猛了。 孙太医想起方才只吃了一点点丹粉的兔子,现在已经都要把整个屋子打一圈洞了,就不由打了一个寒颤。 打洞是兔子的营生,那皇上的营生…… 孙太医还是想要替康熙挣扎一下的,所以开口劝了劝胤礽。 胤礽却开口道: “孙太医有所不知,汗阿玛正是想要这样不伤身子,还能让他精力充沛,彻夜不眠处理公务的丹药呢!这可是汗阿玛亲口说的,孤也是奉命办事啊。” 孙太医:“……” 得了,没救了,皇上您自求多福吧! 孙太医目送着康熙远去,不由替康熙拘了一把同情泪。 胤礽揣着补精丹到书房外时,梁九功正守在外面。 “呦!太子爷您来啦!皇上今个都问了您好几次!” 胤礽笑了笑,白嫩嫩的小脸上笑容可掬: “真的呀!原来汗阿玛这般想孤呢!” 原来汗阿玛这么期盼补精丹呢! 那他一定会让汗阿玛得偿所愿的! 梁九功总觉得太子爷今个怪怪的,但随后却低声对胤礽说: “不过,昨个皇上早早就熄灯就寝了,这可是这段日子破天荒头一回呢!” 胤礽只哼笑了一声,并未接话。 汗阿玛这是被孙太医口中的五劳七伤给吓到了? 呵呵。晚了! 正在这时,已经有些等急了的康熙扬声道: “外头可是保成?来了就快进来吧!” 朕等保成的丹药等久啦! 康熙的呼唤让胤礽脸上的笑容加深: “好,保成这就进来!” “汗阿玛等急了吧?” 胤礽迈着小短腿走过去,将瓷瓶交给康熙: “来,汗阿玛,这是保成以百年黄精为基,特意为您做的补精丹,服下后您那些五劳七伤的虚症都会迎刃而解。” 康熙听得眼睛放光: “当真?保成现在越来越厉害了!” 康熙对胤礽从来不吝啬自己的夸奖,这会儿目光灼灼的看着手中的瓷瓶,满怀期待的看着胤礽: “那保成前头说的,不伤身子,还能精力充沛的熬夜,那功效可还作数?” “作数,自然作数。” 胤礽笑吟吟的说着,这补精丹别的都可以不作数,就这事儿,他一定让汗阿玛满意! 康熙听了胤礽的回答后,放心的打开了瓷瓶,咕嘟一声,就咽了下去。 那丹药一入柔肠,一股子滚烫的热意便传遍的四肢百骸,让人只觉得浑身都在发热,整个人先出了一身的汗。 但是这汗一出后,让人只觉得胸中激荡无比,迫切的想要做些什么来抒发心中的热情。 而康熙所做的,就是处理公务! 胤礽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看着康熙一秒进入勤政状态,笔走龙蛇之际,桌子上的奏折刷刷刷的减少。 那叫一个下笔如有神。 那叫一个精力充沛,注意力集中。 康熙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么耳聪目明过,也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么才思敏捷过。 他觉得自己现在的状态前所未有的好。 好到什么程度? 好到康熙觉得自己就算是连夜处理完所有公务也不成问题。 康熙甚至还有闲心冲着胤礽道: “保成啊,你这补精丹的效果当真是极好!朕现在感觉好极了!朕一定可以一晚上就处理好所有公务!” 胤礽笑着道: “汗阿玛喜欢就好,那保成就先回去了。” “哎?保成不盯着朕了?” 康熙还以为经过昨天孙太医的诊脉,保成一定会一直盯着自己呢。 就像先前保成逼着自己吃素养身一样…… 不对劲儿。 康熙心里如是想着,但是现在他状态正好,所以一点也不舍得浪费。 等自己忙完了公务再去探探保成的意思吧,康熙如是想到。 等到子时三刻,康熙忙完了所有的公务,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大脑皮层前所未有的活跃。 终于忙完了。 他终于可以休息了。 康熙如是想着,叫梁九功进来伺候自己洗漱更衣。 等回到寝殿,看到已经熟睡的胤礽,康熙不由感叹: 保成也是不容易,为了自己的一个想法,就拼尽全力。 康熙安安静静的躺在胤礽的身边,等着入睡。 两刻后,康熙坐起身。 他睡不着了。 他甚至还想再来一桌子的奏折! “梁九功,去看看下一次的奏折到哪儿了?” 梁九功:??? 出宫在外,宫里的折子都是六日寄一次,昨个才是上一次折子到达的时候啊! 康熙拼命让自己合上眼,结果…… 他还是睡不着。 睡不着的康熙不得不披星戴月的出去转悠,差点把灵鹫峰的一百零八节的台阶都踩薄了。 等到太阳升起,康熙还是一点点倦意都没有。 此时的康熙才知道胤礽那句,彻夜不眠的深意。 想起昨个自己感慨保成为了让自己如愿拼尽全力。 康熙只想回到那时,掐死那个犯蠢的自己! 保成那哪是拼尽全力让自己这个老父亲如愿? 他明明是不遗余力的坑爹! 等到太阳高悬,寝殿的门终于打开,一个小小的身影站在台阶之上,笑眯眯的看着康熙: “汗阿玛,您想要的彻夜不眠,精力充沛,保成做到了呦!” 康熙:“……” 保成快收了你的神通吧!!! 第32章 第 32 章 康熙用了整整两天一夜,才终于消化掉了以百年黄精为基的补精丹的功效。 等到第三日,康熙醒转之际,床边只有梁九功守着。 “保成呢?那臭小子跑哪里去了?!” 康熙反应过来后,一骨碌坐起来,气的只拍床板。 别以为他没有看到,自己要死要活睡不着的时候,那臭小子自个照常吃喝,一睡就是三四个时辰,看的康熙嫉妒的眼睛都要红了! 梁九功连忙道: “回皇上的话,太子爷说皇上醒来后可能不太想看到他,所以他去太皇太后那里住两日。” 康熙直接被气笑了: “他有胆子做,倒是没胆子认?” 梁九功眼睛看着脚尖,小声飞快道: “太子爷说了,他不是不敢认,只是让皇上好好想想这两日的滋味如何? 皇上熬夜难眠,太子爷亦是寝食难安。倘若皇上一直不爱惜自己的身子,太子爷也只好如这回一样助皇上一臂之力。” 梁九功看了康熙一眼,随后低着头将话说完: “太子爷还说,他这法子一定不会给皇上龙体造成一丁点损伤,让,让皇上您用好再来!” 康熙:“……” “他还寝食难安?朕看他这两日睡的比谁都香!” 康熙这话说完,梁九功立刻用谴责的眼神看着康熙: “皇上,太子爷年幼贪睡,素日里除了夜间要睡四个时辰,白日里也会小憩一会,可是这几日太子爷一次都没有睡够四个时辰。 这父子连心,您睡不下,太子爷就能睡下吗?再说,太子爷不也是为您的龙体着想?那可是百年黄精,孙太医见了都爱不释手! 也就是五台山这等地界,先有人来,才能养出来的。就这,太子爷眼睛都没眨就给您用了。” 梁九功的话让康熙不由顿住,过了半天,这才叹了一口气: “行了行了,别说了!朕知道保成一片好心,可是,可是他也不能这样啊!” 梁九功没吱声,心里却道,哪样?太子爷不下猛药,皇上您能听? 啧,皇上这种生物,就得有个能降住的人,不然那还得了? 不过这等大不敬的想法,梁九功也就敢心里想想,随后,梁九功看着康熙坐立不安的样子,建议道: “皇上,您正好公务处理完了,不如和太子爷去转转?这可是太子爷头一遭过来呢!” 康熙身子一僵,状似不经意道: “你说的不错。” 康熙说完,就要抬脚出门,又刹住: “不成!朕这么急巴巴的去接保成那小子,下回他不得骑到朕脖子上?” 梁九功:“……” 得嘞,您就为了面子憋着吧! 康熙说完这话,让梁九功随意给自己寻本书来看,只是这书最后也没有看成。 康熙心烦意乱的将书丢到一旁,摸着下巴问梁九功: “梁九功啊,朕起身的消息保成应该已经知道了吧?你说保成是不是心里特忐忑?朕若是现在去找他,他是不是会满心激动?” 梁九功默默的看了一眼天色,这才过去两刻钟。 太子爷忐忑不忐忑梁九功不知道,但是皇上自个是挺坐立不安的。 “会……吧。” 梁九功犹豫的说着,康熙瞪了他一眼,直接抬脚出门了。 而胤礽这会儿正和太皇太后排排坐着……玩大富翁。 “乌库妈妈,您又破产啦!” “再来再来,我今个就不信,我能一直破产!” 太皇太后气鼓鼓的说着,将一只金子打的小金牛和小老虎重新放到起点。 “好,这回让乌库妈妈先行一步。” “乌库妈妈投出四点,请问乌库妈妈要不要建设西湖?” 太皇太后点点头,随后将两颗小金米放在西湖上: “建!” 她第一局是因为一直莽建设,结果最后没有钱交税。 第二局则是一直小心谨慎,建设过少,被税务拖的破产。 这一局,她一定要做好平衡! “好的,乌库妈妈花费两百两银子建设西湖。下面轮到保成,保成投出二点,保成要建设九寨沟。” “乌库妈妈,华清池要建设吗?” “乌库妈妈,白洋淀要建设吗?” “乌库妈妈,要建设驿站吗?” “乌库妈妈,该交税啦!” “……” “乌库妈妈,您又破产啦!” 太皇太后:“……” “再!来!” 太皇太后中气十足的说着,一点儿都不服输,整个人也没了前头的沉郁。 无人知道,五台山上,太皇太后曾为先皇福临点了一盏长明的往生灯,这几日太皇太后来到这里忆起往昔,心中不免积郁。 没有法子,苏麻喇姑也向胤礽求救,这会儿看着精神十足的太皇太后,苏麻喇姑就知道自己这个决定做对了! “乌库妈妈在和保成做什么?” 康熙在外头听得心痒痒的,这会儿几步走进来冲着太皇太后一礼,就不由将眼睛放在了小几上一张图纸上。 太皇太后第一次没有那么热情的回道: “玄烨来啦?坐吧,苏麻喇姑,看茶!保成,快,咱们继续!” 康熙:“……” 自己在皇玛嬷心里竟然比不上游戏! 胤礽看到了康熙的郁闷,冲着太皇太后笑笑: “乌库妈妈,咱们带汗阿玛一起玩嘛。” 太皇太后正想开口拒绝,胤礽就慢吞吞道: “保成还没有教过汗阿玛哦,正好让汗阿玛先学学。” 太皇太后顿时眼睛亮了。 她已经输了三回了! 这回,可以拉玄烨来垫底了! 太皇太后顿时眼睛晶亮的看向康熙: “玄烨啊,你来不来玩?” 康熙总觉得太皇太后有一丢丢的不怀好意,但是想起两个人玩的热火朝天的模样,康熙实在心痒,便点了点头。 胤礽简单的说了一下规则,每人手里有金米,红宝石碎,蓝宝石碎各二十五枚,建设一次需要两枚,普通建设过路费一次一枚,之后虽建设升级依次升级,谁先输完谁破产。 “还挺简单的啊。” 康熙如是说着,太皇太后瞥了康熙一眼,哼了一声: “好,那我们开始吧!” 经过掷筛子后,依次是康熙,胤礽,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嘟囔着: “新来的就是手气好!” 康熙不由有些无奈,看向胤礽: “皇玛嬷这是输了几回了?” 胤礽伸出嫩乎乎的小手,比了一个三。 康熙估算一下时间,想来……皇玛嬷也就玩了三局吧。 难怪火气这么大。 第一局,胤礽当仁不让的达成了双杀,太皇太后没忍住又继续叫开。 康熙也一扫前头的郁气,变得精神起来。他就不信,他堂堂皇上,治理这么大的国家,竟然还玩不过一个小小保成。 然而事实证明,他真的玩不过。 胤礽脸上笑嘻嘻,结果下手一点儿也不手软,没一会儿一手的金米和蓝宝石碎就攥不住了。 反倒是康熙和太皇太后二位手心空空,整整一上午,他们都没有赢过胤礽一次! 胤礽看着二人又是生气又是想玩的样子,摸着小下巴,考虑要不要放点水算了。 没想到,他刚一有那个意思,太皇太后就先不乐意了。 “保成,不对啊,你前头可都没有出过这样的昏招,你不会是想要让着我们吧?我们还能让你个小人家家的让!快!好好玩!” 太皇太后这话一出,胤礽一整个懵住。 乌库妈妈真的太敏锐啦! 终于,等到午膳前,康熙以一粒蓝宝石碎的优势成功领先,终于赢下一局。 等到胤礽已经去点菜了,康熙还是有些意犹未尽,索性自己拿纸笔描了一张。 哪怕是闲暇时自己也会左右手互相来一盘,就这样度过了十几天的悠闲岁月后,康熙在收到几封请安的折子后,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久违的笑。 他等这些折子,等了很久了。 折子上的内容不是别的,乃是蒙古各部求见康熙,想要当面请安或者请康熙前往巡视的意思。 康熙此番决定前往五台山避暑就是为着这一日,此前征战三藩之际,蒙古并不安稳,纵使当时镇压下来,但仍留有祸患。 是以康熙一腾出手就亲自来到了距离科尔沁最近的五台山,老大来了,不管下面的小弟有什么心思,明面上的恭敬是必不能少。 康熙要的就是这一点,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一次康熙有胤礽。 足以震慑整个草原! 康熙最终思索再三,决定将巡视地点定在科尔沁部,其余诸部来此见礼即可。 时间被定在八月中旬,正是最热的时候,可是这一次众人都无所畏惧。 烈日炎炎,康熙等人的仪仗队还未曾见到踪影,科尔沁大草原上,已经建起来令人惊叹其奢华无比,数量繁多的蒙古包。 一应训练有素的宫人已经守在帐中待命,连并一群在大太阳下晒的汗流浃背的蒙古贵族们。 男子还好,他们晒的黝黑的面庞上晶莹的汗珠滑落,带着一股子男子英气。 反倒是女子们特意上了妆,梳了发髻,抹了头油,这会儿蒙古贵女们那是一动都不敢动,穿着厚厚的蒙古贵族服饰,额头上汗水不住下滑,可也不敢伸手去擦。 总而言之,就一个字: 热! 热的牧羊犬都吐不动舌头,远远的找个草丛高的地方趴着,等着太阳下去。 牛羊更是连动不愿意动,黑黑白白的一大片,低低的压在青翠的草地上。 不知过了多久,一望无际的草原上,终于有一支浩浩荡荡,气势非凡,悬着明黄色旗帜的队伍缓缓走来。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 马车近了,康熙率先下了马车。 “参见阿木古朗汗!” “免礼。” 康熙面前含笑,却不怒而威,蒙古贵族们分而立之,静候康熙吩咐。 康熙没有第一时间与蒙古贵族寒暄,而是朝后走了几步,在另一架只比皇上御驾小了一分的马车前停下。 所有人不由屏住呼吸,这马车上是谁?竟然能让阿木古朗汗亲迎! 康熙无奈的抿了抿唇,扣了扣车壁: “保成,可起来了?” “就好啦,汗阿玛!” 胤礽一面说着,一面钻出马车,康熙笑着一把将胤礽提下马车,随后才道: “太子有午歇的习惯,劳诸位久等了。” 康熙虽然这么说,可是所有人都连道不敢,好奇的看着这位稚嫩的太子。 他才四岁。 他真小。 他真白。 他一点也不想草原上黑黢黢的孩子,嫩生生的如同一只小羊羔。 可正因他的生嫩,让人升不起崇敬的心。 “罗卜藏衮布参加大清太子!” 一个看上去有七八岁的男孩子,穿着紫红色华服的冲着胤礽施了一礼。 “罗卜藏衮布!” 一个女子带着薄怒的声音响起,胤礽充耳不闻,乌溜溜的眼睛看着罗卜藏衮布,淡定道: “免礼。” 父子二人如出一辙的威压与平静,让所有人在这一刻都不约而同的对这位年幼的太子生不起一点小视之心。 胤礽淡然自若的表现让康熙心中得意极了,不过他没有表现出来,反而牵着胤礽的小手,直接与蒙古贵族交谈起来。 一行人走去王帐,女眷们没有随行,而是去给太皇太后,皇太后,和佟贵妃请安。 在男女分流之际,罗卜藏衮布面前站着一个鹅蛋脸,眉眼锋利,眼神严厉的女子: “罗卜藏衮布,太子之事,你方才不该出头。” “可是额吉,他真可爱,不是吗?” “你!” 端敏公主气的甩袖离开,她只知道自己儿子是个看脸的,没想到竟是严重到这种程度! 皇上在最热的时候让他们过来觐见,未尝没有立威的意思。他们固然不能对皇上表示不满,可是一个还不知能不能立住的太子,哪里值得她的儿子出言解围? 端敏公主想起京中的一切,眼中闪过漠然,随后又变得刻薄起来。 “罢了,你随额吉去给皇玛嬷和皇额娘请安。” 端敏公主说完还是不放心,索性带着罗卜藏衮布去给太皇太后请安。 罗卜藏衮布张了张嘴,想着阿布此前叮嘱自己要多在阿木古朗汗面前表现的话,但终究没有说出口。 额吉向来说一不二,连阿布在她也不敢多说。 王帐内,康熙在自己的御座旁又设了一把椅子,继续与蒙古贵族谈话。 说话的内容都是些枯燥乏味的,诸如今年牛羊如何,水土如何,天气如何的话。 但即便如此,康熙有时也会出其不意的去询问胤礽一二,也就是胤礽壳子里非常人,所以全都没有丁点问题的接了下来。 看的所有蒙古贵族一愣一愣,心里却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倘若未来大清的圣主会是眼前这位太子,那么大清强盛指日可待。 一时间,蒙古贵族看着胤礽的眼神变得热烈起来,甚至还有部落以满蒙联姻为由,想要请康熙当即赐婚。 但这事儿最后被康熙避重就轻的接过,一时间不知多少人惋惜。 谈话进行了一个时辰,茶水已经换了三茬,康熙适时的停止。 原本坐了一个时辰到蒙古贵族们纷纷觉得自己身上的衣服被汗水浸湿,整个人狼狈的犹如在水里捞出来一样。 而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康熙和胤礽父子二人,康熙的龙颜无人敢直视,只是众人匆匆一扫,就发现康熙连一滴汗都没有。 而那位年幼的大清太子这会儿一张白玉般沉静的脸上,不见汗渍,不见红热,只有一双幽若清潭的眸子,映着所有人的影子。 等到众人退出王帐后,不由议论纷纷: “这一次阿木古朗汗看起来有些特别!” “这么热的天,阿木古朗汗身上厚重刺绣的长袍竟然没有让他出一滴汗!” “大清太子亦是如此!关内,一定有我们不知道的事儿发生了!” 不光是此刻的蒙古亲王们在议论,女眷那边却是直接炸了。 “皇,皇玛嬷!皇额娘,您们,您们这是……怎么做到的?” 端敏公主这会儿整个人都惊住,她看到了什么?! 皇玛嬷的容貌比自己记忆里的还要年轻几岁,除了眼角细细的两道笑纹,皇玛嬷的肌肤白嫩无瑕,连她都自愧佛如! 皇额娘那沉静的气质愈发出挑,整个人白的像是一尊玉人,唇红齿白,和她坐在一起,倒像是她的妹妹! 端敏公主被太皇太后一向看重,所以才有直言不讳的胆量,而其他的女子除了几声交头接耳的惊叹外,是一个字也不敢多说。 但端敏公主的问话一出,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竖起了耳朵。 对于女子来说,容貌那是顶顶重要的。 佟贵妃看着眼前的一幕,心里不由撇了撇嘴,虽然她听不懂这些蒙古女人的话,可看着眼前这些蒙古女子的表情,她就像是了自己当时和皇后闹出的乌龙。 虽说……那事儿让自己和皇后的关系更上一层楼,可是现在想起还是很羞耻。 死去的回忆不停的攻击着佟贵妃。 太皇太后这一回瞧仔细了,偷偷摸摸对皇太后说: “看到了吗?真的像保成说的那样,端敏的瞳孔都在震!” 皇太后闻言不由抿唇一笑: “您现在啊,这心是越来越年轻了!” 端敏公主被太皇太后这说的满面赤红,但只红了一瞬,随后她转念一想,又不是她一个人这么惊讶,旁人有什么脸面笑话自己? 更何况,她们连问都不敢问! 端敏公主这般想着,连最后一点架子都抛之脑后,直接像是幼时一样扑到皇太后的怀里: “皇额娘,您告诉端敏嘛!偷偷告诉端敏好不好?” 亲眼看到额吉霸王龙化身依人小鸟的罗卜藏衮布:“……” 随后,罗卜藏衮布啃起了点心,女眷的帐子里茶点样样齐全也味道不差,罗卜藏衮布很是喜欢。 皇太后被端敏摇着胳膊,笑呵呵的说: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你们也可以。” 端敏公主听了这话,眼睛一下子亮了。 “其实也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都是保成弄出来的小玩意儿,叫做美容丹,一年一颗,可美丽容颜。” “是,是小太子?!” 端敏公主震惊到失声,想起方才那还没有车辕高的小人,一脸的不信。 “这怎么可能呢?太子爷才多大?” 太皇太后却直接道: “甘罗九岁为相,保成做个丹药没什么大不了的,这是上苍赐福于大清!” 端敏公主听到这里,不敢多言,只得小声问道: “那不知是什么神奇的丹药?” 太皇太后对苏麻喇姑使了一个眼色,随后一颗美容丹被呈在红木金缎托盘上端了出来。 耀眼夺目的丹晕令人如痴如醉,让人只看一眼便不由自主的沉湎进去。 “真美啊。” “这真的是可以吃下去的丹药吗?” “它比最璀璨的珠宝还要耀眼,它的光晕连太阳都将为它失色!” “……” 带着奇迹般丹晕的美容丹一亮相就打消了所有人的疑虑,是以现在所有都在心里盘算的是—— 怎么将美容丹带到他们的部落! 不说别的,只那犹如神迹一般的光晕,便足以让无数人去追捧,供奉。 “苏麻喇姑,将美容丹化成水,分给诸人吧。” 端敏公主这会儿是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那颗美容丹,紧紧抓着皇太后的手: “皇额娘!这颗丹药如此珍贵,我们,我们真的可以服用吗?” 皇太后笑着拍了拍端敏公主的手: “不打紧,京中最近有一座桃花楼专门售卖,不过我与太后出来的急,而今只有这一颗。” 端敏公主听了这话,脸上的惊讶是无论如何都遮不住的,她看着那颗美容丹,万万没想到,这样神奇的丹药,在京城中竟然可以人人都买! 底下的蒙古女眷们也纷纷低声议论起此事,不多时,苏麻喇姑领着宫女们将融化的美容丹水分给每一个人。 太皇太后特意让人取了一块水银镜出来——这是玻璃作坊的新品,目前并未售卖,只有宫中有。 蒙古女眷们看到水银镜的第一眼,都纷纷尖叫着: “妖怪,妖怪啊!” “来人啊!救命啊!” “护驾!护驾!” 一通人仰马翻后,连侍卫都招了进来,太皇太后无奈亲自掩饰,这才让所有人镇定起来。 “这是水银镜,目前市面上没有流通,照人纤毫毕现,哀家是想让你们看的清楚些。” 这话一出,蒙古女眷们纷纷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辜负您一番好意,是我们的不是!” 太皇太后摆了摆手,示意众人可以饮用美容丹的水了。 端敏公主第一个喝了下去,她亲眼看到那整颗美容丹落入水中后,空中升起的如同彩霞一般的盛景。 她发自内心的相信着。 “咕嘟。” 随着吞咽的声音响起,没过多久,一碗水被端敏公主喝下,她放下袖子,露出容貌,周围顿时惊叹连连。 “长生天在上!端敏公主真的变白了!” “她的眼睛里也仿佛藏了星星,如同少女!” “她的脖颈纤细白嫩,就像她当初才来草原上一样!” 在一种赞叹中,端敏公主高兴的看向水银镜。 那将人连头发丝都映的清清楚楚的水银镜中的人影,让她差一点都认不出自己。 这个皮肤细白,眼神清亮的姑娘真的是她吗? 在草原上这些年,哪怕她再如何注意,可……也无济于事。 草原风高,吹的皮肤皴裂。 草原日晒,晒的肌肤黝黑。 那是用羊奶也养不白的黑,端敏公主起初也为此发愁,可是后来姐姐妹妹坐在一起,她才发现原来自己已经都算不错了。 可是,此时此刻,她仿佛看到了神迹。 当初匆匆下嫁的怨愤在这一刻都仿佛便淡了一样,端敏公主情不自禁的柔和了眉眼,愣愣的看着镜中的自己。 看到端敏公主有如此神效,其余蒙古女眷纷纷将自己杯中数量不多的水一饮而尽。 随后,帐中的惊叹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太皇太后看着一个个变得漂亮,精致的蒙古女眷,也是激动的眼含泪花: “好!好!好!” 她在这一刻,仿佛看到了满蒙和谐的未来。 端敏公主眼角眉梢的锋利柔和后也是一个美人,这会儿她一个人占着水银镜不撒手,其余女眷也不敢说什么。 等端敏公主美够了,这才乖巧温顺的和太皇太后,皇太后说起了蒙古的近况,她事无巨细的说着,语调活泼的像个孩子。 正在气氛热烈的时候,突然,罗卜藏衮布猛的捶打着胸口,咳个不停: “额,额吉,额吉,救……” 端敏公主一回头,脸上顿时血色尽失,声音都突然变得尖利: “罗卜藏衮布,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罗卜藏衮布这会儿已经说不出话,只是剧烈的咳嗽着,一旁的女眷说: “罗卜藏衮布方才一直在吃点心,那点心忒噎人,应该是噎到了!” 端敏公主冲着她感激的点了点头随后立刻道: “快取水来!” 然而一碗水下肚,罗卜藏衮布仍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好转,甚至整个人的脸色已经从红色变成青白。 太皇太后从方才就一直关注这边的事儿,这会儿看到眼前这一幕,也是心中惊了惊: “快传孙太医!在,在请保成来看看!” 如今,在太皇太后心里其实胤礽的作用比太医大的多,不管发生什么,太皇太后觉得只要胤礽有胤礽在,就会让她觉得安心。 端敏公主紧紧抓着罗卜藏衮布的手,冲着太皇太后不停的说谢谢,还对罗卜藏衮布说: “坚持住啊,罗卜臧衮布!太医马上就来了!” 女眷的帐子里状况百出,王帐里倒是颇为和谐。 蒙古贵族们换了一身干爽的衣裳回到王帐时,胤礽和汗阿玛正在说着什么,等看到所有人都进来了,父子二人顿时安静下来。 正事总有说完的时候,但距离特别为康熙一行人准备的夜晚庆贺的篝火晚会还有一段距离,有人不由开口说道: “阿木古朗汗,今日草原上何其炎热,为何您滴汗不流,浑身无比干爽?” 这是所有人都好奇的一个点。 起初,只有一个人以为自己看错了,结果下去和同伴们一对,这才发现原来阿木古朗汗真的一点也不畏热! 可是,数年前,诸贵族入京拜见时,阿木古朗汗还曾在殿中设下六缸冰块,才消了些许暑气。 可是这一回,王帐中甚至没有设下冰鉴! 听到这里,康熙和胤礽对视一眼,眼中流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上钩了。 这一路上,康熙趁着自己拼了老命用短短时间解决了奏折后剩余的时间与胤礽细细说了蒙古如今的形势。 打从三藩之乱开始之际,蒙古便有一部落反叛,虽然当时很快被雷霆手段镇压,但是蒙古内部并不安稳。 而满蒙联姻这么多年,为的正是二者之间的和谐与稳定。 现如今,和谐被撕裂开一个小口,康熙如何能坐视呢? 再加上前面吴三桂被打退,郑军也被俘虏,一样一样让康熙终于可以腾出手来处理蒙古问题。 不过,满蒙之谊起于先祖,康熙并没有想要破坏的意思,那么……就只有从旁着手。 将觐见的时间选在最热的时候,是康熙的盘算。 故意不用冰,让蒙古贵族自己体会到康熙和胤礽与蒙古贵族的不同,更是康熙的算计。 哪怕此时此刻没有这个出来问话的人,康熙也会想法子勾起他们的好奇心,让他们感受一下来自保成丹药的神奇。 果不其然,康熙听了蒙古贵族的话后,也是哈哈一笑,随后这才舒展了一下身体: “诸位是好奇朕为何察觉不到炎热?” “正是!” 所有人齐齐点头,康熙笑了笑: “那朕先请诸位喝一碗消暑水吧。” 梁九功带着宫人为蒙古贵族挨个倒了一小杯的消暑水,那消暑丹别看成品多么好看,可是入水后却无色无味。 这会儿蒙古贵族们看着手中的白水,大眼瞪小眼。 阿木古朗汗应该是不会骗人的吧? 可是,这可是白水啊! 所有人心中都略有纠结,正在这时,科尔沁达尔罕亲王班第——端敏公主的夫婿率先喝下。 不多时,他整个人的脸色一变,迅速站起身,冲着康熙行了一个大礼: “班第多谢阿木古朗汗赐下神药!” 班第这会儿只觉得自己浑身的毛孔在一瞬间打开,待体内的燥热顺着汗液排出后,整个人只觉得阵阵清凉。 这清凉如同草原夜间的晚风,习习吹过,令人不由惬意的想要合上双眼,静静享受。 尤其是,在康熙没有给冰的情况下,穿着厚实的华服坐了一天的情况下。 那感觉,别提有多好了! 班第谢恩后,就像是陶醉了一样,一语不发。看的其他王公们心里别提多着急了。 喝着好不好,什么感觉怎么不知道说说? 急于等候班第分享经验的众人,等了又等,也没有等来班第的开口。 而后,在康熙的注视下,又有一人举杯喝下消暑水,眼睛顿时放了光,大声的冲着康熙谢恩后,有自己享受去了。 等着他们出言询问的康熙:“……” 觉得他们像是在进行某种奇怪仪式的胤礽:“……” 之后,接二连三的有人喝下,有人谢恩。 等最后一个人将消暑水喝下后,不由自主的看着兄弟部落的贵族,目露怨念。 为什么一个个这么鸡贼! 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啊?!! 然而现在也已经无济于事,唯有那沁凉的感觉环绕周身,让所有人深深的沉湎其中。 “汗阿玛,你确定你给的是消暑丹?” 不是什么让人致幻上瘾的东西。 这一个个蒙古贵族就好像是吸猫薄荷上瘾的大猫们,一个个面露享受。 康熙迟疑了一下,然后坚定道: “美容丹一事后,朕万事都很小心的!” “那他们……” 胤礽有些犹豫,想着汗阿玛根据大富翁制定的各种坑人计划……有些怀疑会不会把人坑太过了? 不知过了多久,所有人才不约而同的睁开眼,班第第一个开口道: “阿木古朗汗,科尔沁部愿每年献上牛羊五千只,只求换取这次的消暑水供给您的臣民们。” 草原上的物资匮乏,不管是水资源还是药材一类,以至于到了夏日,因为暑气被热晕,热死的人不胜凡几。 倘若这次没有阿木古朗汗带来的消暑水,他们不会知道原来夏日可以过的这么轻松。 班第开了这个口子后,其余部落也依次开口,有用牛羊换的,也有用马匹换的,还有用部落美人换的。 总之,那叫一个花样繁多。 胤礽觉得这都不是自己这个小孩子可以听的了。 康熙故作沉思,想要让这件事的利益最大化。 正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了嘈杂的声音。 “皇上,太皇太后让奴才来问一句,太子爷可得闲?太皇太后想请太子爷过去瞧瞧,罗卜藏衮布出事了!” 苏麻喇姑的话让班第失手打碎了手里的杯子,他连忙告罪,康熙没有计较。 “保成,我们过去一趟吧?” 康熙询问的看向胤礽,胤礽点了点头: “好呀。” 等到康熙和胤礽带着一众蒙古贵族到达太皇太后的帐子时,里头已经一片混乱。 孙太医为罗卜藏衮布把了脉,随后摇了摇头,这是没有办法的意思。 可实际上,罗卜藏衮布的胸口还有起伏。 胤礽听过之后,得知罗卜藏衮布是因为被噎到窒息后,脑中突然想到了一个办法。 “乌库妈妈,汗阿玛,保成或有办法。” 胤礽话音落下,班第不由皱起眉,他承认,大清太子气度不凡,未来可期,可是他才这么小。 可下一秒,端敏公主就扑过来,抓着胤礽的手: “太子爷,救救我的孩子吧!科尔沁部一直是大清最好的臣子,我的罗卜藏衮布未来也必将以你马首是瞻!” 第33章 第 33 章 一向高傲的端敏公主花容失色,班第也不由上前,双手按在端敏公主的肩膀上安抚: “公主,太子尚不过四岁,怎么会有法子救罗卜藏衮布?” “不!他可以!太子爷……” 端敏公主哀求的看着胤礽: “您说该如何就如何,哪怕有个万一,我也不会有丝毫怨怼之心!” 康熙从未见过一向骄傲的皇姐这般乞求的模样,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 正在这时,胤礽直接叫过梁九功,耳语几句,梁九功犹豫了一下就立刻去执行了。 只见梁九功直接将平躺的罗卜臧衮布拦腰抱起,孙太医吓得一跳,想要阻拦,但是想着是胤礽的吩咐,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沉默。 梁九功依照胤礽的叮嘱,以背后抱住罗卜臧衮布,一手握成拳,在肚脐上方约一手掌的距离抵住,随后另一只手包裹在上,双臂一起用力。 这种奇怪的动作让周围所有人都面面相觑一番,班第看到眼前的一幕,默了默对端敏公主低声说: “公主,你我尚还年轻,迟早还会有孩子的。” “住口!罗卜臧衮布洪福齐天,你若是再诅咒他,哪怕你是他阿布我也不会宽恕你!” 班第想要说些什么,可是看着面色苍白,外强中干的端敏公主还是沉默了下去。 不过班弟虽然没有说话,但心里已经开始为自己这位还未成年的继承人祈求起了长生天。 希望,长生天可以庇护他纯洁的灵魂。 如今,罗卜臧衮布已经被太一下了死亡通知书,梁九功的举动不过是死马当活马医罢了。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下一刻: “咳……” 刚才已经都没有力气咳嗽的罗卜臧衮布突然发出一声咳嗽,端敏公主那死寂的眼睛中突然蹦出了一抹亮光,宛如是在黑夜之中看到了黎明的晨曦。 端敏公主这会儿若不是仅有的理智控制着她,只怕要直接扑过去了。 “咳咳咳,呕……” 伴随着一阵剧烈的咳嗽声,罗卜臧衮布突然将一大块点心吐了出来。 “吐出来了,吐出来了!” “既然真的吐出来了,就那么奇怪的动作,竟然,竟然真的有用!” “呀!我看罗卜臧衮布的脸色也变得红润了!” 孙太医看得瞠目结舌,随后疾步走上去为罗卜臧衮布诊脉,过了许久,他才终于睁开眼睛微微晗首。 “小郡王如今已无大碍,只是方才咳嗽过于剧烈,这两日空会导致喉咙出血,但只需好好将养便是。” 孙太医诊断完后,端敏公主直接扑过去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罗卜臧衮布,随后她直接拉着罗卜臧衮布一起跪在了胤礽的面前: “快,快给太子爷磕头,是他!是他救了你!” 高傲无匹的端敏公主这会儿激动的眼泪落了下来,急急的催促着罗卜臧衮布。 罗卜臧衮布本来就是颜控,对着胤礽那张脸就很有好感,刚才又得胤礽的指点被人救下,这会儿就结结实实地磕了一个响头。 等罗卜臧衮布抬起来后,额头已经一片红晕,一旁的班第也终于回过神来。 他的孩子,竟然真的被就滚了! 明明他方才已经气息奄奄,宛如濒死! 班第看到这一幕后,也不由身子一歪,“啪——” 班第的一条腿跪了下来。 “啪——” 这位位高权重的科尔沁达尔罕亲王,心悦诚服地跪在了年幼的大清太子面前。 班第穿着厚重无比的蒙古亲王服,他身材健壮高大,却像是一头收敛起所有锋芒的巨兽一样,俯首在了小小的胤礽脚下。 “班第,叩谢太子爷!” 胤礽却避了避: “阿乌格额格其和亲王不必感谢孤,这样的法子乃是一位名唤海姆立克的学者发明出来,你们应该感谢他。” 胤礽作为灵魂飘荡的这些年,见过了大千世界的繁华,可是他并无意将那些本不属于自己的盛名大包大揽到自己身上,那是他身为一国太子的骄傲。 端敏公主听了胤礽这话,却还是固执己见的按着罗卜臧衮布冲着胤礽拜了三次,这才语带哽咽的说道: “端敏并不认识那位海姆立克,可若是没有太子爷替他传播,罗卜臧衮布不一定救不下来!太子也说我等应该感谢海姆立克,可端敏以为我等更应该感谢太子爷您!” 胤礽张了张嘴还要说什么,康熙却适时地冲着胤礽使了一个眼色,开口说道: “好了,今日罗卜臧衮布差点出事,诸位以受惊不小今日的议会就到此为止。另,之后朕会在草原上停留十日,有什么话,诸位容后再说吧。” “是。” 康熙一发话,众人纷纷起身告辞,但等所有人一出去后,蒙古王公与他们的女眷,将近日发生的是一合计两方都不如面面相觑。 原来,一言救人性命的人是太子爷。 原来,制作出能让人重返青春的美容,但是太子爷。 阿木古朗还让人取来的消暑水,是不是也是那位年幼的太子爷制作而成? 一时间,草原之上关于太子爷的盛名越扬越远,那怕是最角落的喀尔喀部也听说了这个传言。 连同前来喀尔喀部议事的噶尔丹也听说了。 不过,噶尔丹一听说这位大清太子如今尚不过四岁,便不由哈哈大笑: “不过一四岁孩提如何能这么神乎其神?我看也是大清皇帝故意造势而已,也就是那些早就被大清皇帝圈养的雄鹰,一整日糊里糊涂,混混沌沌。简直愚蠢!” 噶尔丹现在喀尔喀部最高的地方,看向了京城的方向,眼中的野望丝毫不加遮掩。 这就是权利,有了权利,尊贵如蒙古亲王也会在一孩提前称臣啊。 噶尔丹如是想着,却没有再去深思。 大清皇帝又如何?他噶尔丹生来不凡,他必要一统草原,进军中原! 这锦绣盛世,他噶尔丹也要享受享受。 而之后的数日里,胤礽在在草原上简直享受了,仅次于康熙的超待遇。 每日清晨,胤礽还没有踏出帐子,便能闻到一种扑鼻而来的芳香,今天是何柱儿收到在门口捡到的第十九束花。 大草原上,地广人稀,到处都是绿草,可像这样芬芳扑鼻的花朵,却不那么容易找到。 “太子爷!” 罗卜臧衮布也随着端敏公主如是称呼胤礽,他那张黝黑中透着红色的脸上满是兴奋的笑容,直到他看到了胤礽桌上堆放满的鲜花,笑容一顿,喃喃着: “太子爷还真是受姑娘们欢迎啊。” “啊?” 胤礽让何柱儿为自己更衣,没有听清: “罗卜臧衮布,你方才说了什么?” 罗卜臧衮布连忙回神: “没,没什么的。只是,太子爷桌上的那些鲜花……” “鲜花有什么问题吗?” 胤礽有些奇怪,罗卜臧衮布深吸一口气,低声道: “这些是近年草原的姑娘间兴起的风气,若是喜欢谁,看中谁,就会送这样的一束花。 这束花都是姑娘们每天天不亮就采下的带着露水的鲜花,它们娇嫩艳丽,朝气蓬勃,正如草原女子那颗热情的心。倘若收下,便是收下了姑娘的心。” 罗卜臧衮布细细的说着,想着自己比小太子长了几岁都没有收到过一束鲜花,不由有些挫败。 胤礽:“……” 胤礽一整个懵住,随后连忙让何柱儿把那些鲜花串起来挂在了帐子外。 “咳,这些花束寓意非凡,孤虽不能领受,但也不愿意随意丢弃,便……挂在帐外吧。” 希望,她们可以知难而退。 罗卜臧衮布听了胤礽的话后,也不由道: “太子爷真的是太……温柔了,是这样说吗?不管了,你若是长大,只怕草原上最美的姑娘都会倾心于你。” 年仅四岁的胤礽保持笑容,没有说话。 以后的事儿,以后愁吧。 “对了,罗卜臧衮布,你今日找我过来有什么事儿?” “啊!是我阿布寻到了一只狼崽,太子爷要不要去看看?” “草原上还可以收留狼崽?不会被狼群群起而攻之吗?” 狼是群居动物,且颇为护短,草原人虽然崇拜狼神,可是却不会对狼族幼崽下手。 胤礽不由有些担忧,罗卜臧衮布摆了摆手: “是一只被母狼丢弃的狼崽,我想让太子爷看看能不能救救他。” 狼群虽然护短,可是活不下去的幼崽他们也会当断则断。 “好,那我们去看看。” 胤礽说着在一个小箱子里翻出两个瓷瓶揣进怀里,随后和罗卜臧衮布出了帐子,一股花香袭来,胤礽回身看了一眼,发现何柱儿已经手脚灵活的将那些花束几个绑成一条,挂在了帐子外。 远远看去,花里胡哨的,怪好看的。 胤礽心里肯定了一下何柱儿,不过何柱儿如今也不过比自己大几岁,做这些轻巧的事还可以。 否则救下罗卜臧衮布的功劳他会交给何柱儿的。 “嘤……” 胤礽和罗卜臧衮布到达班第的帐子时,只听到了一声若有若无的叫声,软的像是随时会消失一样。 胤礽不由眉头一皱,打了帘子走了进去。 “班第见过太子爷。” 班第用有些生涩的语调称呼着胤礽,胤礽微微颔首: “亲王阁下,罗卜臧衮布请孤过来看看小狼崽。” “是,太子爷自便。” 班第虽然这么说,可是那双深邃的眼睛却是忍不住追逐着胤礽的身影。 狼崽被搁置在帐子的一角,李门口比较近,难怪胤礽方才还在帐外就可以听到它的声音。 胤礽一边想着,一边蹲下去轻轻抬起狼崽的头,狼崽的头软塌塌的,像是没有力气支撑。 一身的毛发蜷曲凌乱,小小的身子不住的颤抖着。 一点也不像一只狼。 倒像是一只落水狗。 胤礽心里如是想着,也不知是不是胤礽的指尖带着药香,那狼崽竟然吮吸起了胤礽的手指。 狼崽还没有长牙,潮乎乎,热融融的嘴巴紧紧的含着胤礽的指尖不撒口。 罗卜臧衮布见状不由眼睛一亮: “太子爷,狼崽很喜欢你啊!昨日狼崽被阿布带回来的时候,给他喂了羊奶他也不喝,现在有气无力怕也是饿的。” 胤礽眉头微微一蹙: “是吗?去羊奶来。” 罗卜臧衮布麻溜站起身,很快就端来了一碗温热的羊奶。 胤礽用力抽出自己的手指,将羊奶放在狼崽面前。 随后,一直绝食等死的狼崽立刻狼吞虎咽的吃了羊奶。 罗卜臧衮布:“……” “嘿!你这小东西怎么还看人!” 狼崽吃的欢实,头也不抬。 只是,它到底太过孱弱,没吃多少就站不动了,呜呜呜的叫着,看上去好不可怜。 “太子爷,要不你把它带走吧。它只有在你身边可以活下来。” 罗卜臧衮布诚恳的说着,想要伸手摸一把狼崽,可是狼崽很不给面子的缩了缩身体。 罗卜臧衮布抽了抽嘴角,这个小东西! 胤礽直接双手掐着狼崽的两条前腿将它提了起来,那狼崽不由冲着胤礽吐出了粉红的小舌头。 胤礽:“……” 蠢兮兮的。 倒像是老四会喜欢的。 算算时间,今年年末老四也该呱呱坠地了。 那就带回去逗老四玩吧。 胤礽心里想着,随后直接把狼崽塞进罗卜臧衮布怀里,狼崽想要挣扎,胤礽淡淡道: “孤只缺听话的。” 那狼崽也不知听没听懂,挣扎是不挣扎了,就是一下接一下的叫着。 那叫一个愁肠百结,见者伤心,听者落泪。 胤礽却充耳不闻,只从自己怀里取出一瓶补精丹——没有用百年黄精的那种。 胤礽刚一取出,一股子扑鼻而来的丹香让最近的罗卜臧衮布更加精神,狼崽的哀嚎也更加响亮。 “张嘴。” 胤礽嫩乎乎,白胖胖的小手抓了一颗送到狼崽的嘴边,那狼崽等不及就一口吞了。 下一刻,罗卜臧衮布就觉得自己手里那爪子乱踢的小狼崽像是被注入了神奇能量一样,那一爪子踢过去,罗卜臧衮布都有些受不了的放下狼崽,揉了揉胸口。 “太子爷,你给它吃了什么?好像一下子变成大力狼一样。” “不过是一种温养身体,提高身体素质的丹药罢了。” 没有百年黄精做基的补精丹只是普普通通的温养身体罢了。 但即使如此,罗卜臧衮布眼睛也闪过惊艳的光芒,他连忙去看班第: “阿布,狼崽好了!你看到了那?它,它昨天差一点就活不下去了!” 班第方才虽然努力不让自己关注这位神奇的小太子,可是这会儿看着在自己帐子里撒欢的狼崽,班第还是忍不住呼吸一滞。 倘若,他想要与阿木古朗汗换取太子爷今日的补精丹又需要什么? 消暑水,美容丹,补精丹,一样一样,让班第心里升起迫切的渴望。 “太子爷,这样的丹药是否很难得?” 胤礽看了一眼咬着他的衣摆玩耍的狼崽,随口道: “只有孤一人可以炼制,亲王觉得可难得?” 班第不由默了默,随后道: “那,太子爷,科尔沁草原可有幸沐浴您的光辉?” 好家伙,这是一看难得直接不准备带其他人玩了! 如果胤礽没有记错,这段时间汗阿玛不止一次说过草原各部连起来游说他。 胤礽的沉默让班第有些失落,胤礽回过神后,直接道: “此事亲王和汗阿玛商量即可。” 否则,汗阿玛熬夜通宵搞的那些计划书可就没有用武之地了。 班第听了胤礽这话,不由眼睛一亮。 这是还有机会的意思! 随后,班第毕恭毕敬的将胤礽送出帐子,叮嘱罗卜臧衮布一定要陪好太子爷,这才摩拳擦掌的朝王帐而去。 胤礽默默可怜了一下说是度假,实则没有闲过的汗阿玛三秒,然后转头就对罗卜臧衮布说: “听说这里的马最好,孤想学骑马,罗卜臧衮布可以带孤去看看吗?” 罗卜臧衮布一口应下: “当然可以!不过这个小东西……” 纵使被狼崽各种嫌弃,可是罗卜臧衮布仍然对它爱的深沉,此时此刻仍然担心着它。 这是草原人无法掩饰的对狼族的崇拜。 而那只被罗卜臧衮布担心的狼崽,这会儿叼着胤礽的衣角,撒着欢的乱跑。 胤礽:“……” 这么一看好像更蠢了。 “带着吧,追不上它自己会在原地等着。” 罗卜臧衮布欲言又止,太子爷他是不是对狼崽的智商有什么误解? 胤礽没说话,只是看了一眼抡着小短腿跑的飞快地狼崽,多跑跑,正好让它消耗消耗药力。 科尔沁部的马车颇为雄伟壮观,放眼望去,大群的马儿在围在一个水潭的附近,或站或跪,或食或饮,见到有人靠近,也只是抬起长睫毛的大眼睛看一眼,就不感兴趣的甩了甩尾巴。 而更难能可贵的,是这些马无一例外健硕的体魄。 罗卜臧衮布叫来了看马人,低声说了几句后,就引着胤礽朝后走了一段,才在一个被栅栏精心围起来地方,看到了两匹小马。 胤礽看着比自己就高出一头的小马,默了默: “罗卜臧衮布,你就要孤骑这个吗?” 罗卜臧衮布哈哈一笑: “这可是我阿布的人特意养出来给草原上太子爷这么大的孩子学骑马时的马匹。 这种矮脚马是被人无意间发现的一种野马驯化而来,当时找到这种野马的时候,它几乎已经绝迹了。” 草原上处处都是危机,这样的矮脚马本来就比寻常的马跑的慢,自然会沦为大型猛兽的盘中餐。 胤礽犹豫再三,还是选择骑了上去。 罗卜臧衮布耐心的给胤礽讲解了骑马的要点,随后亲自为胤礽牵着马,漫步在草原上。 看马人看到小郡王竟然屈尊降贵,心甘情愿的为人牵马,惊得一双眼睛都瞪大了。 胤礽骑着矮脚马,沐浴在大草原的阳光之下,风一吹,是青草的味道。 天高地阔,一望无垠。 胤礽只觉得自己的心情在一瞬间放松,只是,很快胤礽便顿住: “罗卜臧衮布,你觉得这个速度,比狼崽快了多少?” 原本正美滋滋为小太子牵马的罗卜臧衮布听了胤礽的话,看了一眼跑出老远,又朝回跑来,浑身毛发随风飘荡的狼崽,默了默。 “好像,是有些慢……” 胤礽直接从罗卜臧衮布手里拿过缰绳,笑吟吟道: “孤已经学的差不多了!且让孤亲自试试!驾——” 胤礽直接驱马狂奔起来,罗卜臧衮布吓了一跳,直接随便捡了一匹马就追了上去。 这只矮脚马性情很是温顺,也非常体会骑乘者的心思,快若闪电,慢如和风。 胤礽冲了后,狼崽倒是比罗卜臧衮布追的更快一些。 一狼两马在草原上尽情的驰骋,不知过了多久,罗卜臧衮布发现胤礽的身影在他的眼前消失,连忙又加快了速度。 等翻过一座小山丘,罗卜臧衮布在一个小水潭前看到了胤礽。 小太子今日入乡随俗,穿着一身宝蓝色的蒙古服,上面的金线熠熠生辉,衬得小太子如玉如雪的白嫩。 如同落入草原的珍宝。 罗卜臧衮布连忙扬鞭疾驰过去。 胤礽这会儿已经放那匹矮脚马自己去吃草,自己去清凉的潭水里将摩擦发热的手掌浸了浸。 看到罗卜臧衮布过来,胤礽从袖中抽出干净的帕子擦了擦手,笑着道: “孤方才过了山丘,怕你寻不到心里着急,故特在此等候。罗卜臧衮布,你也去洗漱一下吧。” 胤礽看着满头大汗的罗卜臧衮布,想起罗卜臧衮布那日是跟着端敏公主,所以没有享受到消暑水,也没有感受到美容丹。 胤礽默默记下这个事后,直接盘膝坐在了一旁,休息的意思很是明显。 罗卜臧衮布本来被吓了一跳,可是听着胤礽和缓的声音后,只觉得自己心头的负面情绪在一瞬间被安抚。 他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脑勺: “是我骑的太慢了,不怪太子爷。” 胤礽摆了摆手,没有再提这件事,只是这会儿胤礽心神放松的坐在草原上,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 他已经有多久没有这样纵情疾驰过了? 他已经不记得了。 而今日,胤礽难得的找回了当初骑在马上,烦恼尽消的感觉。 罗卜臧衮布去洗了一把脸,随意的用袖子擦了擦水珠后,他突然惊喜的叫道: “太子爷!这是有鱼!” “在哪里?!” 胤礽也不由凑了过去,随后就看到有一个鱼群由远及近。 “好多鱼!” 罗卜臧衮布放眼看去,向胤礽解释道: “这里不原处有一条河,应该是涨水的时候带来的。” 不管这些鱼儿是怎么来的,可也让一大一小两个孩子分外兴奋。 罗卜臧衮布舔了舔嘴巴: “太子爷有没有摸过鱼?我刚刚看过,这里的水不是很深,也就到太子爷膝盖上一点。” 胤礽老老实实的摇了摇头,不管是幼时还是长大,他只在餐桌上吃过鱼。 罗卜臧衮布突然眉眼弯了弯: “那我带太子爷摸鱼去!这一窝鱼可不少,这会儿太子爷也饿了吧?咱们一会儿生火烤鱼!” 胤礽一听这话,原本沉稳的表情添了几分跃跃欲试: “好!孤要摸鱼!” 两辈子第一次摸鱼! 胤礽学着罗卜臧衮布样子,将鞋子脱掉,裤腿挽的高高的,长长的衣摆被扣在腰带中。 等手脚都腾利索后,罗卜臧衮布带头,二人这才蹑手蹑脚的下了水。 草原上的水潭潭水清凉,这会儿正是正午,泡在里面温度适宜,很是舒服。 那些鱼群并不只在一个地方停留,它们会捡着潭边最嫩的小草的草尖啄食,别提有多会吃了。 这会儿,鱼群找到了一堆茂密生嫩的草叶,立刻便扎起了堆。 “嘘——” 罗卜臧衮布已经走到了涟漪的最边缘,冲着胤礽比了一个手势,胤礽会意的将动作放轻了许多。 罗卜臧衮布屏住呼吸,调整好姿势,随后直接双臂一扑—— 罗卜臧衮布的抬起头,愤愤道: “这些鱼儿都是些鬼灵精,太子爷等等,我再试试!” 胤礽点了点头,随后白嫩的手指在水里荡了荡,他方才因为罗卜臧衮布屏住呼吸的动作竟然也有些紧张——连手心都出汗了。 罗卜臧衮布一击不得,鱼群很快溃散,但是罗卜臧衮布很快就盯上一只懒散的,看上去很容易抓到的鱼。 “扑通——” “扑通——” 罗卜臧衮布已经三次失手了,那只看起来笨笨的鱼好像是耍着罗卜臧衮布玩儿一样,忽快忽慢,让罗卜臧衮布很快就乱了手脚。 小少年气鼓鼓的瞪着水里,但还不忘安抚胤礽: “太子爷,你等等,我就不信我抓不住它了!” “罗卜臧衮布,孤抓到了。” 罗卜臧衮布回过神,就看到胤礽那白嫩的,一看就是被娇养着的双手里银色的鳞片折射的光芒耀眼无比。 罗卜臧衮布不由默了默: “太子爷,您是怎么抓住的?” 胤礽有些不解,随后将那条鱼丢在岸上,随手一捞: “呐,就这样呀,很简单的。” 罗卜臧衮布:“……” 好一个很简单! 这个水潭里的鱼别提有多鬼灵精了! 摸遍科尔沁草原水潭鱼儿无敌手的罗卜臧衮布已经都接连失手,在小太子面前丢了脸面,没想到…… 这些鱼在太子爷的跟前,就像是上赶着被捞一样! 胤礽又捞了两条,凑够四条后就招呼着罗卜臧衮布来烤鱼了。 罗卜臧衮布没敢让胤礽去接触那些血污,自个倒是很熟练的杀鱼放血,只是动作粗暴,多少带着点私人恩怨。 等到罗卜臧衮布将鱼杀好,火升起来,胤礽已经肚子饿的咕咕叫了。 罗卜臧衮布连忙将鱼架在火上去烤: “太子爷您稍等片刻,这鱼肉嫩,很快就熟啦!” “好。” 胤礽端端正正的坐在一旁,看到罗卜臧衮布不住的擦着汗,还要烤鱼,不由道: “要不,孤来烤?” 罗卜臧衮布连连摆手: “方才劳累太子爷烤鱼,要是让我阿布和额吉知道都要揍我了,哪里敢让您来烤鱼。” 胤礽不由莞尔: “阿乌格额格其,她其实很疼你。” 罗卜臧衮布听了胤礽的话后,没有反驳,只是闷闷道: “可是额吉太霸道了!阿布,我,大家都很怕额吉。” 胤礽听着罗卜臧衮布抱怨端敏公主如何逼着他学习满语,逼着他读书之类。 句句的埋怨,细细的琐碎听起来,却别有一种属于家的温馨。 “烤鱼好啦!” 罗卜臧衮布将一串分给胤礽,因为没有调料的原因,鱼肉只有焦香和清甜的味道,吃起来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狼崽这会儿虽然着急的绕着二人转圈圈,可是看着他鼓鼓的小肚子谁也没有理会——这小家伙出来前可是将班第帐子里的那盆羊奶都干完了! 两条鱼让胤礽吃的饱饱的,他索性直接仰躺在草原上,懒懒的不想动。 “总感觉今天的鱼吃着格外的美味。” 罗卜臧衮布小心的将水浇在火上,确保火堆真的熄灭后,这才坐在了胤礽的身边: “大概是因为,这是太子爷亲手抓的?” 胤礽打了个哈欠,连连点头: “你说的对,这就是收获的感觉!孤要让……”更多的人,感受到收获的滋味。 胤礽说着,已经一偏头,睡了过去。 罗卜臧衮布低眸看着胤礽呼吸平稳的睡颜,小心的替胤礽将卷在腰间的衣裳取出来,那两只白嫩的小脚丫也被他穿上了鞋袜。 罗卜臧衮布没有兄弟姐妹,倒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动作很是生疏,差点将胤礽弄醒。 不过胤礽今天是有些太累了,他身体尚幼,又骑马疾驰了那么久,还下水摸鱼。 如果说人体也是需要充电的,那么胤礽现在已经电量耗尽,一滴都没有了! 罗卜臧衮布做好一切后,仰面看了看炙热的骄阳,烈烈阳光落在他高挺的鼻梁,线条流畅的脸颊上,带着滚滚热意。 罗卜臧衮布没有用过消暑水,只听阿布说,是很厉害的东西,喝下后就不会感觉到热。 可是,这会儿看着睡的香甜的小太子,罗卜臧衮布转过身,背对着太阳,深邃的眼眸凝视着胤礽。 这样白嫩的小太子,若是被晒伤了可不好。 就这样,烈日渐渐西斜,睡了美美一觉的胤礽突然被罗卜臧衮布推了推: “太子爷,太子爷……” 胤礽睁开朦胧的睡眼,随后便发现周围的一切都被落日的余晖笼罩,泛着淡淡的红。 一个单薄,并不如何高大的身影挡着那轮红日。 胤礽迟疑的说: “罗卜臧衮布,你一直在给孤挡太阳吗?你不知道,孤用过消暑丹,无惧暑热吗?” 罗卜臧衮布的眼睛落在胤礽白嫩的脸蛋上,慢吞吞道: “若是把太子爷晒黑了怎么办?” 胤礽:“……” 好家伙,颜控到这地步也是没救了! 胤礽抿了抿唇: “孤当然不会晒黑,总而言之,你下次不必这样的。而且,你不累吗?” 罗卜臧衮布只比胤礽大几岁,他甚至骑的是正常的大马,只会比胤礽更累。 罗卜臧衮布摇了摇头: “不会,这样的程度离我的极限还差得远!我阿布是草原上最勇武的勇士,我不会比他差! 我阿布说,他这一辈子都会为阿木古朗汗守卫这方草原,那等我长大了,我为太子爷你守着草原好不好?” 胤礽算了算自己汗阿玛的寿数,默了默,差点想说一句等罗卜臧衮布你活得过汗阿玛再说。 不过,胤礽几乎可以猜到,就算自己那么说,罗卜臧衮布估计都要来一句,那还有我的孩子! 简直诚挚的让人无法拒绝。 胤礽叹了一口气,拍了拍罗卜臧衮布的肩膀: “那就,等你成为草原第一勇士吧。” 罗卜臧衮布逆着夕阳而坐,整个人就像是坐在光里一眼,他看着胤礽,眼神坚定: “好!我一定会成为草原第一勇士的!” 罗卜臧衮布说的斩钉截铁,胤礽只是笑了笑,没有再多说。 罗卜臧衮布之所以将胤礽唤醒,是因为时候已经不早了。 夜里的草原是很危险的,哪怕是勇猛的勇士也不敢单枪匹马,多做逗留。 胤礽很快站起来整理了衣服,随后他就发现自己被穿好的鞋袜,整理好的衣裳,顿时无奈的看了罗卜臧衮布一眼。 “罗卜臧衮布,劳烦你了。” 罗卜臧衮布头也不抬道: “这都是应该的。” 两人两马一狼的身影,肩披霞光,原路返回。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补精丹的药效被狼崽跑了那么久终于消耗殆尽,这会儿小家伙没跑多久就冲着胤礽哀嚎着。 胤礽勒住小马,看了一眼撒娇打滚的狼崽,抿了抿小嘴: “麻烦!” 随后,胤礽抬手将狼崽叫过来,直接揣到了怀里。 “这下子可以安分了?” “呜!” 狼崽声音里的欢快,看的罗卜臧衮布像是吃了柠檬一样酸。 “驾——” 马儿跑了起来,胤礽原本绷着的小脸被风一吹也变得柔和下来。 只是,没过多久,马儿裹足不前,很是不安的在原地踏着步子,不愿意前进。 罗卜臧衮布久在草原,嗅觉敏锐,很快就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太子爷小心!” 罗卜臧衮布将两人两马尽量靠在一处,没过多久,周围升起了数不清的幽幽绿光。 罗卜臧衮布只看了一眼,就不由失了声: “是狼群!” 胤礽听了这话也是脸色一变: “狼群怎么会在这里?!” 罗卜臧衮布也不知道,他看着胤礽,第一次用不容拒绝的语气说道: “太子爷,我们换马!这匹马只要狠狠的抽打它,它一定可以将你送回去!” 第34章 第 34 章 “这怎么行?!罗卜臧衮布,孤不会丢下你一个人在这里的!” “不!太子爷!倘若您因我出事,整个草原都会被阿木古朗汗的怒火吞噬!罗卜臧衮布不想成为草原的罪人!” 罗卜臧衮布急切的说着,胤礽瞥了他一眼,道: “若你出事,科尔沁部可还会对继续大清效忠?” 况且,胤礽并不愿意做那等弃友奔逃之事,那是他极为不齿的。 “好了。不必多说,孤会想办法。” “您有什么办法啊……” 罗卜臧衮布脸上露出来一个苦涩的笑容,胤礽却偏头认真的看向罗卜臧衮布: “孤保证,我们都会活下来。” 胤礽的小手已经装作去自己怀里把系统赊账买下的防狼强光手电筒取出。 他在现代亲眼见证了手电筒的成长史,自然不会不会使用。 正在这时,胤礽怀里抱着的狼崽却突然激动起来,他兴奋的呜呜呜直叫,像是在给胤礽……介绍什么。 天知道胤礽在一只狼崽脸上意识到自己被介绍,心里有多么离谱。 狼崽嘤嘤呜呜的叫了一通,随后挣扎着跳了下去。 “吧唧——” 看着软敷敷,很好rua的狼崽直接在草地上狠狠来了一个脸刹。 ……好蠢啊。 偏偏那小家伙落地后还冲着胤礽甩了一下头,那示意胤礽跟着的意思不要太明确。 罗卜臧衮布这会儿整个人都迷茫了。 “这只狼崽,它,它……” 胤礽镇定的看着狼崽朝狼群而去,淡然道: “或许,是它的家人来寻它了。” 罗卜臧衮布抹了一把冷汗,长吁一口气: “接狼崽就接狼崽,好大的阵仗!等等,太子爷,它们过来了!” 罗卜臧衮布前面的冷汗还没有消,这会儿又刷的流下的一层冷汗。 胤礽坐在已经有些不安的矮脚马上,神情自若的观察着: “它的速度不曾有变化,应该是想……过来打个招呼?” 胤礽有些迟疑的说出这个结论,果不其然,那为首的头狼和狼崽亲昵了一会儿后,就用鼻子将狼崽推给了胤礽,自己在原地胤礽三步远的地方坐了下来。 狼崽黏糊糊的在头狼腿上蹭来蹭去,头狼也只是淡定的坐在原地,用一双绿幽幽的眼睛……审视着胤礽。 不知过了多久,狼崽蹭够了,终于一步三回头的朝胤礽走去,胤礽在头狼的注视下,将狼崽重新捞会怀里。 果不其然,头狼只是静静的看着,丝毫没有发动攻击,也没有离开的意思。 罗卜臧衮布看来看去,压着声儿问: “太子爷,你说这狼是想做什么?” 胤礽看了一眼自己怀里蠢兮兮的狼崽,又看了看威风凛凛的头狼,有些怀疑这两个物种竟然具有血缘。 嗯……狼群混入二哈的即视感! 狼崽在胤礽怀里乱拱,胤礽后知后觉的想起什么,从怀里摸出一个瓷瓶。 “想要这个?” 狼崽呜呜的叫着,回头又看看头狼,胤礽抽了抽嘴角,然后取了一颗丢给了头狼。 那头狼身手颇为矫健,一个腾跃就准确无误的将补精丹吞吃下去。 然后,那双绿幽幽的眼睛更加亮了。 不多时,头狼仰天长啸一声,所有狼群立刻整齐的分开一条大道。 罗卜臧衮布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象,方才还是那样的险象环生,刀尖起舞,下一秒就岁月静好,一派和谐。 狼群还列队欢送! 就,离谱! 等二人带着狼崽离开的老远,罗卜臧衮布这才晕乎乎的看向胤礽: “太子爷,我这是在做梦吧?” 胤礽摸了摸怀里的狼头,突地用马鞭在罗卜臧衮布的马身边甩了一下,罗卜臧衮布尖叫着吃了一嘴的风,等他好容易勒住马,就看到胤礽笑吟吟的追上来说: “现在可觉得不是做梦了?” 罗卜臧衮布在此抹了把汗,幽怨的看向胤礽: “是,若是做梦方才也该吓醒了!” 不过,太子爷竟也是个会使坏的! 眼看着已经快要回到营帐,胤礽和罗卜臧衮布放缓了步子,胤礽慢悠悠道: “今日回去,罗卜臧衮布不必诉说其中惊险,本没有什么事儿,就不必兴师动众了。” 罗卜臧衮布迟疑着: “这……倘若阿木古朗汗问起,罗卜臧衮布不会隐瞒。” 胤礽无奈的看了罗卜臧衮布一眼: “那随你吧。” 这样子,科尔沁怕是要被汗阿玛坑的更惨一些了。 二人终是在天黑之前回到了营地,彼时康熙已经遣人在各处寻找了一遍了。 “皇上,太子爷回来了!” 康熙顿时惊喜的冲了过来,看着骑在马上的胤礽,眼中的骄傲无法掩饰: “不错!昔日朕学骑马也用了三日之久,保成一日便可疾驰,有朕昔日之风!” 康熙完全忽略了胤礽骑着的身高不符的矮脚马,两步上前把胤礽抱了下来,又细细的问了: “今日保成一大早出去,可有遇到什么好玩的?” 胤礽点点头: “有啊有啊!保成收到了罗卜臧衮布送的狼崽,还与罗卜臧衮布去草原上骑马,摸鱼,烤鱼…… 草原上潭水凉凉的,很舒服,鱼儿也很好抓,吃着香香的,甜甜的。” 胤礽寥寥几句,就让康熙脸上露出了笑容,罗卜臧衮布看着父子和乐的一幕,连忙告了退。 只是,等回去后罗卜臧衮布就将今日发生的事告诉了班第,把班第吓得差点没有坐稳。 “你,你,你糊涂啊!你与太子爷出行,怎么敢不带一个侍卫?倘若有个万一,倘若有个万一……” 罗卜臧衮布低下了头,在胤礽面前一直坚毅勇敢的男孩子眼圈红了红: “罗卜臧衮布知错了。” 班第在帐子里转着圈,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罢了,我去寻公主商议此事!” 班第说着,就要朝外走去,却差点和何柱儿撞了个满怀: “奴才给达尔罕亲王请安!” “公公来此所为何事啊?” 班第按耐住内心的焦躁,何柱儿将手中的托盘呈上: “奴才替太子爷来给小郡王送药,太子爷说,小郡王今日为他遮阳累着了,太子爷心中感怀,特意赏下消暑丹。” 班第突然皱了皱眉: “消暑丹?不是消暑水?” 何柱儿笑了笑: “亲王这说的哪里话,您们那日喝的消暑水乃是试用品,只有七日功效。 可是这消暑丹,若是服下可是能清凉一夏的。这个中妙用,还请小郡王亲自感受。” 班第听了这话,只得将原本被他罚着面帐思过的罗卜臧衮布叫了出来。 罗卜臧衮布一听何柱儿的来意后,整个人差点没在原地蹦了起来: “难为太子爷能这么记得我,罗卜臧衮布不胜感激!” 何柱儿将托盘呈给罗卜臧衮布,红布甫一掀开,那绿莹莹的清爽光晕便充斥了整个帐子。 班第呆了,罗卜臧衮布更是直接不会呼吸了。 “这,这消暑丹,真的是太子爷赏赐给我的?” “奴才不敢假传太子爷之意,小郡王请试丹。” 罗卜臧衮布颤抖着手,去将那颗仿佛充斥着世间最美,最浓艳的绿色的消暑丹捧在掌心,半晌都不肯吞下。 班第回过神后,看着那无比神奇的消暑丹,眼中露出了一丝势在必得。 罗卜臧衮布最终还是将那颗消暑丹吞了下去,等那一点绿芒在罗卜臧衮布的口中消失。 下一刻,罗卜臧衮布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的阿布,随后便不受控制的闭眼,脸上露出了享受的表情。 他从未在盛夏之际感受过这样,这样美妙的滋味。 这种通身凉飕飕的感觉简直不要太妙! 罗卜臧衮布在此之前,只听说过额吉口中,那辉煌无比的紫禁城中的酷暑,是用冰来度过。 大块大块堆积的冰块,散发着犹如仙境的白雾,如同那沁凉的广寒宫…… 这是罗卜臧衮布从小到大对于消暑的遐想。 可是此时此刻,罗卜臧衮布却觉得所有外力都比不过此时此刻,消暑丹带来的舒适与惬意。 美妙无比。 罗卜臧衮布郑重的向何柱儿说明了自己的谢意,若不是听说康熙还在陪胤礽说话,少不得此时此刻就要去当面致谢了。 但即使不能当面去,罗卜臧衮布也是拉着何柱儿叽叽呱呱的诉说着自己的感激之情,其用词之长,让何柱儿差点听哭了。 他真的记不住啊! 然而,罗卜臧衮布却不知这样的惊喜还没有结束。 事情发生在翌日傍晚,彼时的康熙已经都要和蒙古诸部沟通好各种丹药的税收。 是的,税收。 康熙以满蒙一家亲为由,宣布大清愿意向蒙古提供各种丹药(作为战时物资的补血丹和麻沸丹不在其列),但关口会收取一部分税收,用作运输,损耗的补偿,其他费用与京城一般无二。 一时间,这个决定简直让蒙古王公们感激涕零,纷纷表示满蒙情谊天长地久,天崩地裂也无法撼动。 然后……康熙的骚操作就来了! 大富翁给康熙的灵感就是,名景建设度越高,收取的税收越高,就越容易把对手搞破产。 当然,康熙并没有想要蒙古破产的意思,但也不愿意蒙古做大做强。 于是,康熙思索了数日的,借着大富翁灵感而来的出关税便应运而生。 而这个出关税与别的不同,它是按照各部对于丹药的数量,种类要求层层增加。 夏天需要消暑丹?可以,但是京中也很缺,所以加一层税收没有问题吧? 需要更多的美容丹?也行,但是小太子就那么一个,物以稀为贵,加点关税给小太子加鸡腿了解一下? 总而言之,丹药可以给,银子以无形的方式在增长。如果没有,朝廷也支持马匹支付的。 不过,经过胤礽和康熙的商量,马匹后面还加了一则羊毛。 班第听到康熙后面补上的羊毛后,也是惊了惊,随后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阿木古朗汗,羊毛低廉,换取这么珍贵的丹药,我们实在受之有愧啊!” 康熙摇了摇头: “此为太子之意,丹药是太子炼制而成,自然要先紧着他的。” 康熙从不隐藏其中胤礽的作用,等康熙这话说完,一个小部落已经跪了下来,高呼“阿木古朗汗万岁,太子爷千岁”了。 他们的部落并没有饲养马匹,也没有足够的金银,甚至每年都会在酷热的夏季死去不少的民众。 他们急需消暑丹! 就在康熙与各部商议好各部需要的各种丹药,就要拍板盖章的时候,一个仆从冲了进来: “阿木古朗汗!神迹!神迹降临啊!” 康熙愣住了,蒙古王公们也呆了一呆,班第随后呵斥道: “阿古,阿木古朗汗面前不得放肆!” 阿古喘着粗气,却一脸欢喜: “真的,真的是神迹!部落丢了三日的羊,今天被狼群送回来了!” 所有人:??? 康熙也有些惊奇的站起身: “诸位,随朕去看看吧!” 等众人抵达草场的时候,就看到不远处或坐或立着一群狼,它们将一只羊围在中间,不顾那只羊吓破胆子的瑟瑟发抖,赶着它朝前走去。 狼群里站了一只羊,这样令人哑然失色的一幕,在此时此刻却有着一种诡异的荒唐感。 “这狼,为何如何?” 不知谁说了一句,一下子说出了所有人的心声,而班第思索片刻,突然悟了。 “阿木古朗汗,此事,或与太子爷有关!” 康熙扬了扬眉,看向班第,示意他继续说,班第尽量让自己语调平稳的将昨日发生的一切讲述出来。 他不曾为罗卜臧衮布表功,也不曾为罗卜臧衮布开罪,说完后他就会在康熙的脚下,不再多言。 康熙这会儿是惊怒交加,想起昨日胤礽与他说笑的一幕,谁能知道这个还稚嫩的孩子方才受过狼群的惊吓呢? 康熙只觉得心口痛的都有些喘不过气,他看了班第一眼,想着昨日胤礽的隐瞒,定然是想要维护罗卜臧衮布。 于是,康熙咬牙让班第先退下,今日的丹税先告一段落,来日再议。 随后,康熙便大步流星的朝胤礽的帐子而去。 “保成?” 胤礽正在自己的帐子里逗着狼崽玩儿,狼崽被胤礽取名为苏勒,在满语中是聪明的意思。 苏勒一词,也象征着胤礽对狼崽智商的担忧从未减退。 “苏勒,去——” 胤礽将一块沾了补精丹粉末的骨头丢了出去,苏勒立刻追了出去,直接撞在康熙的腿上。 “苏勒?” 康熙弯腰提起了苏勒,打量着这只毛发卷曲,如同一条土狗的狼崽。 “这个名字,不大适合这只狼崽吧?” 看着就不太聪明的样子。 胤礽瞥了一眼在康熙手里嘤嘤呜呜叫着的狼崽,淡定道: “汗阿玛,这是保成对它的期盼啊。” 康熙:“……” “这只狼都快被保成养成狗了,啧。” 康熙吐槽了一下,放下了苏勒,随后,康熙与胤礽坐在一处,沉默良久,方才开口: “昨日,保成没有遇到别的什么事儿吗?” 康熙这话一出,胤礽愣了愣,随后无奈道: “罗卜臧衮布告诉汗阿玛了?本不是什么大事儿,保成又没有受伤,哪里值得说了?” “怎么不知道!” 康熙硬邦邦的打断,他定定的看着胤礽,眉头紧皱: “保成,昨日是你运气好,身上带着补精丹,恰好那只狼喜欢吃。 可是,若是你没有带呢?若是那狼只是心血来潮围攻你们呢?你怎么那么胆子大?罗卜臧衮布让你走你不知道先走吗?” 康熙越说越气,但是看着胤礽奶白的小脸,又不忍心苛责,只得自己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又一圈。 “汗阿玛,要骑马出去的是保成,若是罗卜臧衮布因救保成命丧狼口的话,阿乌格额格其会疯的,科尔沁也会不稳的。” 而这一遭,胤礽亲眼看到了端敏公主在科尔沁的张扬,届时哪怕班第没有反心,但仇恨的种子也将深埋。 胤礽想要的盛世,是和平的,是繁荣的,是强盛的。 他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宿主不要担心,统统也可以保护宿主哒!” 胤礽做为系统绑定的第一位宿主,傻白甜的系统不惜用所有能量帮助胤礽的。 胤礽在脑海中,拍了拍卖萌的小系统,微微一笑。 康熙听了这话,直接炸了: “端敏虽在宫中向来骄纵,但她绝不是拎不清之人!且,罗卜臧衮布救你,是他的荣幸,其他的自有朕来想法,哪里需要你想那些了?! 保成,你才四岁!你应该学着依赖朕,相信朕!朕是你的阿玛,朕一辈子都会护着你的!” 胤礽听了康熙的话,第一次对着康熙沉静了神色,他一字一顿的道: “可是,保成不愿意做那无义奔逃之人。” “你小子!你是读书读傻了吗?” 不管康熙往日如何景仰那些品德高尚之人,可是在遇到危险的时候,他希望保成可以自私一点。 胤礽慢吞吞道: “保成读的都是医书,医书不可医愚,况且……汗阿玛,保成是太子,是万民之表率,保成当无愧天下,首先应无愧于心。” “保成,不管你做了什么,倘若朕不想让人知道,他就不会传开,你明白吗?” 康熙认真的看着胤礽,第一次在胤礽面前掀开权利的面纱。 下一刻,胤礽无辜的看着康熙: “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除非,汗阿玛有水泥造的墙!” 康熙:“……” 康熙咬牙切齿: “水泥,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已经整整两个月了! 他,包括他的臣子们还一点头绪都没有呢! 胤礽糊弄过这件事后,叫过苏勒抱在怀里,随后问起康熙此次丹税之事。 康熙一眼就看穿了胤礽的想法,可是却没有说破,只是没好气道: “有保成赠头狼补精丹,头狼反哺送羊这一遭,只怕这丹税可以再涨一涨! 到时候,还是按朕之前与保成说好的,这些丹药赚取的一应物资,与保成三七分。” 自然是朝廷三,胤礽七。 康熙本来还想一九,或者直接不要,但是被胤礽来了一句: “汗阿玛,国库现在纹银几何?粮仓可满?琉球还打不打?” 康熙:太扎心了! 于是,康熙含泪接受了被儿子养着的这个事实。 而这个过程中,胤礽只负责提供丹药,押送,售卖等都由康熙的人进行。 就向此前康熙给人给地,别的啥也不管一样。 父子两在这一刻配合倒是默契。 不过,说着话,康熙又顿住: “保成啊,为何你还要他们用羊毛太抵扣税款?” 羊毛虽然可以做羊毛毡,可是在宫中大多都是用来铺地的,而且其制造工序并不容易,在中原并不如何受欢迎。 “唔,保成之前在一本残破的古籍里看到了关于羊毛纺线的记载,据说,用羊毛纺线织出的衣裳能与狐裘媲美。” “与狐裘媲美?!” 康熙震惊无比,狐裘一直是达官贵人的专属,至于寻常百姓,至多一层一层的衣裳,夏季叠冬季的穿着保暖。 以至于一到冬日,冻死的百姓不胜凡几。 康熙也曾想过提供保暖的煤炭之类,然而……造价大不说,除了京城他能盯着,其他地方不就跟肉包子打狗似的,迟早有去无回! 可是,这会儿听到保成说起羊毛线制衣后,康熙思路一下子被打开了。 羊毛便宜,草原上的羊数不尽的多,一年剪两次,堆积起来也很是可观。 康熙听了胤礽的话,激动了一下,然后紧张的看着胤礽: “保成,你说得羊毛线制衣的法子有几成的可能成功?” “七八成吧?不过那本古籍因为太过陈旧,保成看完后就一片一片的坏掉了。 但保成都记下来了,只要尝试几次,就可以做出来了。” 康熙现在对于胤礽的话无比信任,听了胤礽这话,康熙只道: “那朕明日想着多坑,咳,多要些羊毛吧!” 胤礽:“……” 汗阿玛,我听到了! 康熙的行动力很强,在离开草原的前夕,这件事被康熙直接落实,具体表现为一个小部落直接愿意用自己部落所有的羊毛,和康熙换取消暑丹和补精丹的购买权。 他们也想要让狼护着自己的羊群! 原来整天来偷羊的狼群竟然开始保护羊群,想想就带感好嘛! 康熙对于小部落的决定,面无异色的同意了,随后也有不少并不宽裕的部落选择了羊毛。 看着手里堆了一沓的羊毛单子,康熙心里乐开了花。 倘若按照大清以往的作风和蒙古王公们的请求,以供奉来换取丹药的法子,那么康熙一年至多可以收到三五千匹的马匹。 然而,有了丹税后,别看第一年数量少,可是康熙想着胤礽那推陈出新的速度,这一年一年的丹税累积下来……啧啧,那将是一个可怕的天文数字! 不过这件事康熙只在自己心里美和胤礽面前高兴几句外,一点也没漏半点口风。 这一次的蒙古之行,圆满收官。 八月二十七,康熙的仪仗队即将开拔。 胤礽因为消暑丹的原因,整个人还是白的发光,他离开的时候,居住的帐子外已经被花束笼罩。 在一片白茫茫的帐子中,独胤礽的帐子,花里胡哨的厉害,万白丛中一点花,也是令人啧啧称奇。 而且,最让人惊讶的应该是胤礽的帐子外的花束每天都在被换新的,每天都在增加。 原本只是何柱儿手巧的栓了几串,现在……已经有近百串了。 每天,胤礽都在花香中醒来,连梦都变得香甜了许多。 哪怕年幼的小太子拒绝之意已经极为明显,可是那些淳朴的草原姑娘们仍然不减热情。 而胤礽不知道的是,哪怕是他已经离开,这座帐子也将被草原人们永久的保留下来。 这是,他们生命变化的开端。 以后,这座帐子,将日日花团锦簇。 他们,不再只局限爱意,而是虔诚的供奉着他们心中的无冕之王。 临行前,罗卜臧衮布一双深邃漆黑的眼睛里满是不舍,他站在胤礽的马车前与胤礽依依惜别。 “太子爷,一路顺风,明年,明年我会和阿布去紫禁城看你的!” 罗卜臧衮布忍着离别的痛苦,强作欢颜送胤礽上了马车,等胤礽离开,他还现在原地不动。 不多时,一串晶莹的水珠砸进草地,班第拍了拍罗卜臧衮布的肩膀: “罗卜臧衮布,努力吧!追上他的身影,跟上他的脚步!你崇敬的是一位值得草原所有人追随的英主,阿布以你为荣!” 于是,在胤礽不知道的地方,多了一位为了靠近他而拼命努力的少年。 在胤礽离京的这些时日,桃花楼的丹药基本日日都会被买空,有胤礽此前的凭证购买令在,不少达官贵人的额度并不够他们挥霍。 于是…… 一个以神秘人为首的,为官民牵线的黑市便应运而生。 普通百姓得到了银子,达官贵人得到了更多的丹药,一时间,京中的百姓人人看上去都好似精神十足了起来。 等胤礽回宫后,萦絮,戴佳主事二人纷纷前来做报告。 “太子爷,桃花楼还有七日的丹药存量,您如今回来了,奴才这心啊,也不慌了!” “太子爷,玻璃作坊现下已经可以制出您所说的可以用作糊窗户的大块玻璃了,即日起便可以向乾清宫提供改造!” 戴佳主事知道自己的主子住在乾清宫,等胤礽离京后,他就忙不迭的催促手底下的人,务必要在主子回来前将主子要的玻璃制好,给主子一个惊喜! 果不其然,戴佳主事这话一说,胤礽眼睛都亮了: “戴佳主事!你可真是好样的!这是孤此番在草原上时得到的一块白玉,赏给你了!” 那白玉是端敏公主作为感激的谢礼中的一块,价值不菲的同时,又因为胤礽的夸赞让它都变得意义非凡起来。 等戴佳主事激动谢恩后,萦絮心里只觉得危机感暴增。 以往桃花楼丹药大卖时,她尚不觉得,可是现在玻璃作坊似乎已经可以正式开始盈利后,萦絮的心立刻揪了起来。 桃花楼依靠太子爷而成,除了能帮太子爷做个提高销量的计划书外,可是远远比不上玻璃作坊的! 萦絮一想到这一点,整个人都不好了,但是她也不敢在胤礽面前表现出来,只能憋着。 可是胤礽是什么人? 他对于人的情绪感知极为敏锐,将戴佳主事又夸了几句,勉励一番后,又敲定前日后开始改造乾清宫事宜,随后便让戴佳主事退下了。 萦絮被留了下来,她抬起有些迷茫的眼睛看着胤礽: “太子爷可有什么别的吩咐?” 胤礽看了萦絮一眼,道: “给孤倒一杯水来。” 萦絮虽然不解,但是她在胤礽身边伺候惯了,哪怕出去大半年,如今回来也依旧很是熟稔。 “这茶水清淡适口,不凉不热,自萦絮走后,孤倒是许久没有喝到这么合心意的茶水了。” “那奴才照旧回来伺候太子爷!” 萦絮不假思索的说着,胤礽随即道: “连回到孤身边继续碌碌无为萦絮都可以,那么现在萦絮在担心什么?” 萦絮听了胤礽的话,不由愣住,她急忙道: “伺候好太子爷,怎么,怎么能说是碌碌无为呢?” 胤礽只是笑笑: “真的吗?伺候人和自己自力更生真的一样吗?” 萦絮对上胤礽洞若观火的眼睛,一时熄了声。 胤礽继续用平缓柔和的语调说着: “萦絮,人往高处走,每个人都是这样的,你不必愧疚。不过,倘若有一天,你真的失败了。孤这里还是欢迎你回来。毕竟。萦絮的茶水,孤一直想念的紧!” 可是,哪怕想念,太子爷都让自己去外面闯荡。 萦絮这半年的见闻比前头半生都要多得多,这会儿她只觉得鼻尖一酸,眼泪被眼眶拦住,她哽咽着说道: “太子爷,奴才一定不会辜负您的厚望!” 萦絮憋了一口气,在心里发誓,她一定要将桃花楼开遍大清。 年幼的小太子听了萦絮的话,只是笑笑,他踮起脚尖,在微微躬身的萦絮手中塞了一块帕子: “好,孤记下了。萦絮擦擦眼泪吧。” 萦絮攥着手中那块带着草木香气的帕子,重重点头。 等到萦絮退下,胤礽又迎来了一位新人。 “奴才何梁儿,给太子爷磕头了!” “快起来!孤离京前吩咐你办的事儿如何了?” 何梁儿直接掏出来一份文件,双手呈给胤礽: “请太子爷过目,这一遭,京里京外不少贫苦百姓都得到了足够一年嚼头的银钱!” “黑市之事,还要劳你多费心了。” 胤礽一页一页的翻阅着报告,随口说着,却没有看到何梁儿那近乎炽热的盯着他的眼神。 何梁儿眼中的情绪狂热无比,就像是崇敬着他的神明。 “太子爷这话奴才愧不敢当!黑市之事,都是太子爷的主意,奴才不过一个跑腿的,岂敢担得起您这般夸奖?” 胤礽很快将手里的报告看完,摇了摇头: “此言差矣,只凭你的算数天赋,就是入了户部都使得!更何况,孤还不曾见过有人能在一个多月内就将京中如此繁复错杂的市场理的条理分明!” 胤礽方才仔细看过那些报告,简直让人难以想象这回是一个人用一个多月的时间做出来的。 哪怕是户部尚书也做不得! 这一点胤礽深有体会,他上一世也曾和当时的户部尚书打过交道的。 只是可以,何梁儿已经入宫了,不然胤礽还真期待这两位同台竞技的时候。 而何梁儿对于胤礽的夸赞,只觉得胸腔里的心脏都要从嘴巴里跳了出来一样,整个人激动的身体都不由颤抖起来。 “奴才,甘愿为太子爷效死!” 没有人知道,在自己和弟弟差点被人打死的时候,那个从竹林后面走出来的小小身影,在何梁儿的心中是带着光的神明一样。 那样伟岸。 那样灿烂。 那将是他毕生都将追随的身影。 为了太子爷,何梁儿哪怕豁出命来都愿意。 黑市的建成有几个是容易的,可是何梁儿不愿意多说,他只要他的主子在他的金殿里,安然享受他的追随者的供奉就好了。 胤礽对于何梁儿的报告简直没有更满意了,早在那些达官贵人大量购买丹药的时候,胤礽就已经盯上了他们。 既然这么有钱,替朝廷扶贫叭! 贪墨的民脂民膏,终将在胤礽的手段下,慢慢反哺于民。 “好了,此间事宜孤已经知晓了,此番辛苦你了,去和你弟弟说说话吧。孤让人给你们叫了一桌酒菜,今日就不必他来伺候了。” “谢太子爷恩典!” 何梁儿激动的冲着胤礽磕了一个头,退了出去。 看着何梁儿的背影,胤礽莫名有些可惜。 他前世的时候曾经听何柱儿一个自己面前念叨过什么他哥哥聪慧过人,可是被人陷害,年纪轻轻就因为保护他被打死在了宫里。 后来,何柱儿来到自己身边,还报了仇,以牙还牙给了那些人。 不过,这后面也成为别人攻讦自己宠爱太监的由头…… 胤礽对于前世的事已经不愿计较,可是此时面对如此惊才绝艳的何梁儿,他还是觉得惋惜。 泱泱大国,真正的人才又能有几个? 全都是沙里淘金,偏偏,金子还未显露便已经不在了。 这是何等的令人可惜啊! 胤礽不由轻轻叹了一口气,随后,又将一封来自皇庄的书信打开。 那上面的大致内容是,播种之期已到,请胤礽示下种植何种作物。 而胤礽也开始思索起,他要用如何让那本《农作物增产的一百种方法》落到实处。 嗯,用丹药的形式。 第35章 第 35 章 胤礽在那日看过京郊的良田后,便决定用来种植麦子。 只不过,胤礽早在那日在田垄上转悠的时候,就发现……所谓的良田上的土壤已经发黄,在炙热的阳光下,漆黑的缝隙如同长开的大口。 这是土壤肥力流失的象征。 而根据那本《农作物增产的一百种方法》中,肥沃的土壤是如同根基一样,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是以,肥田迫在眉睫。 只是关于肥田之法,胤礽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现代的化肥,但是吧……他没有法子去把那些炼制成丹药。 而且,化肥的配比中需要大量的人畜粪便,他要是去玩屎,他汗阿玛明个就能把那些良田都团吧团吧丢出去。 于是,胤礽这两日又开始了钻藏书楼的日常。 这日,胤礽终于从藏书阁的医书中得到了一点灵感,但是这灵感还没有被他抓住,便稍纵即逝。 胤礽挠了挠白嫩的脸蛋,觉得出去转转,让自己的精神不要太紧绷,说不定还可以重新找回那点灵感。 这会儿时辰尚早,于是胤礽溜溜达达的去了御花园,却不想刚过角门,就看到的坐在凉亭的端嫔。 只是吧,胤礽这一遭差点没有认出端嫔来。 还是端嫔身边的宫女看到胤礽后,小声提醒: “端嫔娘娘,太子爷过来了。” 一直发呆的端嫔这才转过身,这一转身,就让胤礽惊的后退了一步。 “太子爷……” 端嫔随后连忙用袖子遮住了脸,无声啜泣着。 胤礽这会儿也已经反应过来,他连忙上前,犹豫着问: “端嫔娘娘怎么……变成了这样?” 胤礽记忆里的端嫔是个娇俏明丽的姑娘,她腰身轻盈,步履不急不缓,只看背影便别有一番韵味。 然而,此时此刻的端嫔,满面横肉,后背更是分外壮实,一点都不像原来那个婀娜多姿的姑娘。 端嫔遮脸的袖子一顿,没有吭声,还是她的宫女替主子哭诉道: “回太子爷的话,我们娘娘自打有了小主子后,便一日八顿的吃着,否则便会因为饥饿无法安寝。 可是,一日日那么多的东西吃下来,娘娘的衣裳放了又放,再加上为了小主子,娘娘不敢去用轻身丹,所以,所以……” 端嫔如今已经有近五月的身孕了,她腹大如鼓,坐了一会儿就开始喘起粗气。 “呼哧呼哧,太子爷见谅,臣妾形容鄙陋,暂不敢污了您的眼。不过,幸好有您的轻身丹,待臣妾生下孩子,一定能恢复如初。” 胤礽看着这样的端嫔,一时有些犹疑,端嫔这样的身体,真的可以平安产子吗? “有没有,请过太医瞧瞧?” 到底是第一个为自己试药的嫔妃,胤礽还是感念端嫔当初的信赖。 宫女看了端嫔一眼,轻轻摇了摇头,端嫔也道: “臣妾天生喝凉水都会长胖,前头也是指着您的轻身丹,所以才逍遥了几日,请太医也无用。” 胤礽却摇了摇头: “不,按照正常的妊娠规律,端嫔娘娘不该在这时候胖的这么快。” 一般来说,孕妇的体重增长是有一个规律的,而体重暴增的时期一般在孕晚期,也就是孕期七——九月的时候。 可是,端嫔胖的太早,也太快了。 胤礽打量了一下,端嫔少说也重了五十斤的样子。 这根本不对劲儿! “可,可我没有怀孕前就,就容易胖啊!” 端嫔听了胤礽的话,放下了袖子,看着胤礽磕磕绊绊的说道: “太子爷有所不知,我未有孕前稍不节制便会胖一圈,如今有孕后无法服食您的轻身丹,又饮食放肆,故而……” 端嫔有些不好意思的说着,胤礽还是觉得不对劲儿,这个时候不说长胎不长肉,也不至于这样。 端嫔许是觉得自己这般贪嘴很不好意思,于是不由自主的低下了头。 正在这时,一个宫女提着食盒由远及近。 “娘娘,这是今日的小点。” 食盒打开,里面是整整盘子满满当当的点心,一口酥,豌豆黄,驴打滚,散发着扑鼻的香气。 “怎么拿了这么多!快拿走,快拿走!” 端嫔对上胤礽有些惊讶的眼神后,也是羞的低下了头,冲着自己的宫女疯狂摆手。 宫女茫然的抬起头,不解道: “可是,昨个娘娘不识还说盘不够吗?” 端嫔:“……” 这台拆的! 胤礽差点忍不住笑了出来,他抿着小嘴,低声道: “孤正好看了一早上的书,不知可能向端嫔娘娘讨块点心?” 胤礽适时的缓解了端嫔的尴尬,端嫔轻轻点头,胤礽遂让人净了手,冲着端嫔笑笑,取了一块点心送入口中: “滴,检测到下品增肥丹——” 胤礽随即脸色大变,连忙起身冲到一旁的假山后,将那颗坑坑洼洼的增肥丹吐了出来。 “太子爷,您还好吗?” 而这时,端嫔已经托着肚子追了出来,胤礽只得随手将增肥丹丢了下去。 胤礽的丹药向来入口即化,但胤礽也没有想到它可以这么快的融入土地,不过一个呼吸间,那颗增肥丹便直接消融。 胤礽心头震撼,但还是以防万一的摆在了那块土地上,留下一个小小的脚印。 “端嫔娘娘,孤无事。” 胤礽转身说着,端嫔那吓得惨白的脸色才稍稍和缓,但随后,胤礽就直接说: “孤无事,但端嫔娘娘您有事。” 端敏一脸迷茫的看着胤礽,似乎有些不理解胤礽的意思,胤礽随后引着端嫔回了凉亭,对端嫔宫女道: “去请孙太医和刘太医来,就说孤让他们看个有趣的东西。对了,端嫔娘娘的这些点心,暂时不要吃了。若是实在腹中饥饿,可以先喝些茶水垫垫。” 端嫔听了胤礽的话,顿时瞪大了眼睛,随后立刻看向自己的宫女: “太子爷说点心有问题,说,你是怎么盯着的!” 宫女听了胤礽的话,脸色也是一下子变了: “这不可能啊娘娘,奴才日日去亲自盯着御厨做的,一眼不错,绝对不会有问题的!” 胤礽听到这里,旋即让何柱儿带人去把御膳房围住,既然工序没有出问题,那就是原料了。 孙刘两位太医一得胤礽的召唤,来的那叫一个迅速,孙太医的花白辫子在身后都被颠有些散乱了。 “臣失仪,请太子爷恕罪!给端嫔娘娘请安。” 胤礽摆了摆手: “不必多礼,两位太医过来为端嫔娘娘把把脉。” 孙刘两位太医虽然不解,但都依次上前,端嫔这会儿饿的抓心挠肝,但是死活不敢再碰点心,整个人仿佛被割裂开来一样。 一半是理智的,太子爷何等惊才绝艳,必然不会说空话,那些点心一定有问题! 一半是疯狂的,太子爷一定是想饿坏自己的孩子,吃吧,吃吧,都吃了这么久也没有出事! 端嫔的脑中激烈斗争着,随后两位太医诊脉后,孙之鼎先道: “端嫔娘娘脉象强健,孕息康泰,不过……还需端嫔娘娘节制饮食,届时想来一定可以请安诞下龙子。” 刘声芳也是一拱手: “孙院使的话正是臣想说的话。” 端嫔苦笑道: “可是,本宫自有孕以来,一直食欲旺盛,一日八顿,若是节制,便不得安寝。” 孙太医抚了抚须: “妇人有孕,一人吃,养两人,自然食量颇佳。” “等等,不知端嫔娘娘的安胎药何在?” 刘声芳像是想到什么,立即说着,端嫔愣了愣,随后让人去取了药渣来。 等宫女将药渣取来后,刘声芳在里面细细观察,嗅闻后,和孙太医说了什么,孙太医也是倒吸一口凉气。 “此人用心之毒,老夫闻所未闻!” 端嫔听到这里,差点哭出来: “两位太医,有什么话还请明示,本宫就算死,也要死个明白!” 刘声芳这才缓缓道: “其实也没有什么,只是这安胎药中加入了石斛,陈皮等药,若是不细查倒是发现不了其中的奥秘。” 刘声芳这说的就谦虚了,这些药材本就稀松平常,又有养身之效,加入安胎药中本就是平常。 “方才臣观端嫔娘娘您面色红润,说话间口唇发红,此为开胃之兆,所以斗胆一试。” 然后就发现了安胎药中的奥秘。 胤礽听到这里,笑着呱唧了两下: “刘太医果真明察秋毫,火眼金睛!来,两位太医再看看这些点心,嗯,可以按照刘太医的思路看。” 而端嫔这会儿已经彻底没有食欲了,吓得! 胤礽随后倒了一碗温水推过去: “喝口水吧,端嫔娘娘,你的脸色有些不好。” “多谢太子爷。” 端嫔感激的看了胤礽一眼,随后这才慢吞吞的喝着杯中的温水,待温热的水滑过喉间,落入胃袋,端嫔的脸色才好了一些。 “两位太医以为如何?” 胤礽等了许久,这才出言问道。 刘声芳将那些点心又是看,又是尝,等一通操作下来,还是眉头紧锁。 孙之鼎却在这时突然有了见解: “臣知道了!这里面加了虫粉!” 刘声芳也恍然大悟,他又细细的闻了闻: “是焦香的味道,点心怎么会有焦香味,我不如孙院使多矣啊!” “哪里哪里,是老夫活的久了些罢了。” “……这,孙,孙太医,何为虫粉?有何功效?” 孙太医看了端嫔一眼,慢吞吞道: “虫粉是以蛹卧(蚕蛹)为主的虫类用小火炒熟后磨成的粉末,原是为一些食欲不济,身体过于消瘦的病患养身增肥之用。” 以古代的语言很难解释其中的科学道理,但这些虫类生物都是高蛋白的营养品,多食会在一定程度上使身体康健。 “点心多油,臣却能在里面嗅到焦香,这虫粉定不曾少放!” 刘声芳补充着,正在这时,何柱儿也带着侍卫过来,将一袋子白色的粉末提了回来。 “太子爷,奴才带人围了御膳房的时候,正好有一人要将这东西往井里倒!” 胤礽打了个手势,孙刘二人立刻上去探看。 “不错,正是一袋虫粉。” “这人也算本事大,竟然将虫粉的杂质都一一挑拣出来,打眼一看,竟然和面粉无异!” “……所以,本宫就是整日吃这些,这些东西才胖起来的?!” 端嫔说完,踉跄着冲出凉亭,发出呕吐的声音。 “怎么这么多人围在这里?” 康熙踱步过来,看着胤礽: “保成啊,你整日管着朕,也不看看现在都几时了?午膳还吃不吃?” “吃!” 胤礽揉了揉肚子,小声道: “保成早就饿了!这不是这儿的事儿还没有完事儿嘛!” 康熙走过去坐下,看着桌子上的白色粉末,不由抓了一把: “这是面粉?你带着这么多人在这儿玩面粉?难不成保成是准备八月十五亲自做月饼?” 胤礽:“……” 胤礽很好心的提醒道: “汗阿玛,这些呢,都是虫子尸体的粉末呦!” 康熙直接脸色一变,扬了手里那把白色粉末: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胤礽随后慢条斯理的为康熙讲述了自己一早的见闻,康熙听到最后也是不寒而栗。 让有孕的妃嫔服下开胃的安胎药,又将她的日常饮食中加入可以让人增肥的虫粉,这是何等的用心险恶?! 孙之鼎方才也为康熙讲了女子过于肥胖后生产所带来的一系列危害。 这人,是想要让端嫔一尸两命! 端嫔听到康熙来了后却是没敢出来叫屈,否则她怕日后再也无法得宠。 不过,今日这桩事有太子爷查出来,皇上一定不会坐视不理的。 端嫔如是想着,心里不由松了一口气。随即,端嫔一回宫就让人将那些安胎药都丢了出去,结果第二日她用过早膳后,直到正午才开始饿。 这让端嫔激动的不由潸然泪下,忍不住抚摸着自己的肚子: “孩儿啊,你太子哥哥救了咱们娘俩一命啊!你以后出来,可一定要听太子爷的话!” 端嫔之事,康熙大怒,将一系列涉事的太医,御厨都送入了大牢严刑拷打。 只是,结果很让人不舒服。 “都死了,一个活口都没有?” “皇上,那位太医被抓的时候在发间藏了金针,他,他死的时候就是用金针刺进死穴而亡,等狱卒发现的时候,人都已经硬了!” 康熙气的差点砸了御书房,又是这样! 当初保成说自己的桃花被动了手脚之时,康熙就暗地里查了一次,结果所有人都死了,那件事现在也没有一个结果。 以至于康熙有时候面对胤礽格外愧疚,毕竟没有谁比他更清楚胤礽的炼丹方式了。 可是这一回竟然又是如此! 康熙沉着脸,过了好半晌终于开口: “御膳房关乎宫中诸人饮食,即日起,膳房总管两月一换,其中宫人每月轮值,御厨每旬轮值!” 康熙冷声说着,势必要让那些心怀叵测之人无法施为! 胤礽从这件事上也得到了灵感,随即回去就试着开始研究起了蕴土丹。 等了日,胤礽终于拿着一个土黄色的瓷瓶出了乾清宫的大门,去缠着康熙要出宫了。 “汗阿玛,汗阿玛,如今种植迫在眉睫,保成要出去盯着他们的!” “你盯着那些农户又有什么用?” 康熙一脸的不同意,这一回宫里出了那么大的纰漏,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保成出宫的。 “可是保成有蕴土丹啊!这丹药若是用在肥地之上,明年一定会有一个丰收年!” “蕴土丹?” 康熙有些稀罕的看着那丑丑的瓷瓶: “丹药都是人吃的,怎么现在京郊的地也能吃上了?保成可知这蕴土丹究竟能让土壤肥力提高多少?” 胤礽摇了摇头: “还没有试过……所以保成才更要去盯着!汗阿玛,您就让保成去吧!保成带多多的侍卫好不好?” 康熙一时也有些犹豫: “粮产固然重要,可是保成的安危也很重要!” “可……” 胤礽话还没有说完,梁九功就进来给康熙磕了一个头,报喜: “皇上!大喜事啊!咱们御花园里有一一块地,种什么活什么!哪怕是将死的花卉,得它一捧土,第二日也会焕发生机……这简直是神迹!” 康熙直接猛地站起身: “此言当真?!” “当真,当真!第一个发现那块地的花匠已经试了日了!” 康熙心头狂喜,随后就带着胤礽冲到了御花园,康熙第一次不顾帝王威仪的蹲身下去,捧起一把土,那黑油油的泥土,好像可以滴出油来。 “好!好!好!” 康熙激动的不能自己,等理智回笼后,康熙一脸轻松的看着胤礽: “保成,看到了吗?这是上苍庇佑我大清!上苍显灵了!保成的蕴土丹比之此地,何如?” 胤礽看着熟悉的假山脚下,以及那多出来一片青葱的草地,抿了抿唇: “汗阿玛,这儿……是保成日前丢下一颗蕴土丹的地方。” 康熙僵住,随后胤礽又补充道: “还是下品的呢,就是长的最丑的那种。” 康熙的表情彻底失控,他在脑中飞快换算了一下,胤礽此前那些丑的不得了的丹药和漂亮丹药的功效,原本死活不同意胤礽出宫的康熙站直了身子,若无其事的说道: “咳,保成想出宫啊?朕准了!朕和你一道出去!” 胤礽:“……” 呵呵,大人的嘴脸! 京郊的皇庄上,农户们面露苦色,他们看着明媚的阳光,却觉得暗无天光。 他们是知道自己被送给了当朝太子的,也是知道那位太子爷是何等的天赋异禀。 可是,他们更知道小太子实在是太过年幼,年幼,就代表着很多人都会有人替太子爷把控。 有人,就代表他们又要多加一层供奉了。 “去年咱们给上头杂七杂八的税收已经交了八成,今年莫不是要加到九成?” “九成……今年有要饿死多少人?” 这话一出,一片沉默。 清朝皇庄的佃户们其实过的并不好,他们的地乃是在先帝朝与本朝初期,鳌拜当权时便被八旗子弟以各种手段圈走。 然而这些人圈走的土地并不会经营,不知有多少良田被毁于一旦,然后他们便又会去侵占别的土地。 “大家伙也都看到了,这块地如今看着还成,可是大家都是庄稼把式,明年的麦子若是还在这地上种,十有会减产。” “太子爷或许不会怪罪,可是庄头一定会为了讨好太子爷,让咱们把粮食都拿出来的!” “我娃娃才岁,我,我想发出为民。我娘子她,她说她愿意卖了自己,让我和娃娃离开京城。” “离开京城,我没又能去哪儿?” “可是,难道我们要在这里等死吗?” 地上的黄土已经隐约可见细砂,这样的良田要不了多久,就会彻底荒废。 八旗子弟的手下,应该不知道有多少被这样荒废良田了。 他们习以为常,可是,他们实在无法忍受饥饿与繁重的劳力了。 “你们说,太子爷那么神,他会不会……有办法让地肥起来?” “太子爷那么神,要不是太子爷赐的消暑水,咱们这回秋收,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地和人,能一样吗?” “可是前头庄头给太子爷去信,现在还没有消息,说不定太子爷也开始准备了!” “是啊是啊,太子爷前头还来我们庄子上看过,他那么聪明,一定能看出问题的!” 佃户们七嘴八舌的说着,有的相信,有的将信将疑,有的……已经彻底丧失了谈论的,整个人麻木无比。 “你们看!官道上的马车多么威武啊!” “这辈子,咱要是能坐一回,那也不枉在世上走一遭了!” “陈生,你就做梦吧!你家可是世代农民,要不是你伺候庄稼的手艺不错,庄头能让你来?” “你也是个傻的,明明自个有地,竟然带地投充!” 陈生张了张嘴: “不说这事儿!你说,太子爷还会不会来了?上回太子爷来,我都不在!” “嘿!你小子不会是冲着太子爷来的吧?谁让你小子时运不济呢,太子爷当初来的时候你没来,不过太子爷的消暑水你也没少喝啊!” 陈生含含糊糊的敷衍着: “消暑水那是好东西,可是啊,咱这地,那得有好种子!” “好种子?这就不用咱们操心了!再说,地力不继,种子好有什么用?” “快别说了!那马车是不是冲咱们庄子来的?” “来的是不是太子爷?!” 陈生急急的说着,另一人道: “太远了,看不清,不过庄头去磕头了!” 陈生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他猛地站起身,拼了命的奔跑,冲着胤礽的方向。 “托太子爷的福,这一遭秋收,佃户们无人中暑,也无人生病死亡,小的在这儿给您磕头了!” 胤礽随意的摆了摆手: “都是自家产业,孤还能薄待了谁?” 庄头听了这话,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缝,听听,太子爷说他们都是自家产业! 这是说他们庄子和桃花楼,玻璃作坊都是一道的! 而这两个地方,在庄头看来,那都是一等一的好地方,哪怕这两指头缝漏个一星半点,那也够他们这一干人高兴许久了。 “您此前说要种小麦,小的已经带人将良种挑了出来,只等您开口种下了。” 庄头笑呵呵的说着,正在这时,一个迅速移动的身影引起了侍卫的警觉: “来人!有刺客!护驾!” 不多时,陈生被侍卫们按在地上: “我,我不是刺客!我,我是此地的,佃户!” 陈生断断续续的说着,庄头看了一眼,随后小声道: “这人确实是庄子的佃户陈生,而且,他是在太子爷您走后,带地投充的。” “可是这人行迹诡异,难保不会心怀叵测。” 曹寅护在康熙和胤礽身前,冷声说着,俊逸的眉眼间多了几分煞气。 胤礽看着陈生枯黄干瘦的面容,道: “你们放开他,孤有话问他。” 曹寅犹豫了一下,抬了抬手。 陈生揉着发疼的关节,从地上爬了起来,就对上胤礽那张幼态却带着温和气息的脸: “你为何要来投充,可是家中有什么难处?” 陈生做梦都想和太子爷见一面,可是这会儿见到真人,他只觉得自己的嗓子眼好像被堵住一样,半晌说不出一个字。 胤礽惊讶了一下,又问了一遍,陈生“唰”地一下子眼泪下来了: “小人,是为太子爷而来!小人自幼与寡母相依为命,去岁寒潮让我娘差点丢了性命,后来得太子爷恩典,我娘侥幸度过了寒冬。 当时,小人就知道太子爷就是小人一直找的,找的伯,伯什么来着……” “是伯乐吗?” 胤礽提醒了一下,陈生挠着脑袋,傻乎乎的笑着: “啊对对对!就是,就是伯乐!那些当官的没有几个好东西,只有太子爷您为了我们这些普通老百姓着想! 要不是前头太子爷给的丹药名额,小人和小人的娘也活不下去!现在,小人只想好好报答您。” 胤礽也不由弯了弯眼睛: “既然你说孤是伯乐,那你可是千里马?” 陈生狠狠点头,然后看着康熙等一干人: “小人有一事要给太子爷说,但是,他们不能听!” “嘿!你小子!” 庄头气的就要抽出腰间的鞭子,胤礽抬手拦住: “你先退下!你叫陈生对吗?这是孤的汗阿玛,没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如果你说的好,汗阿玛会赏你哦!” 陈生在难以里转了一下,然后突然反应过来,“啪”的一声跪在地上: “小,小人给,给皇上大老爷磕头!” 康熙:“……” 胤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噗,皇上大老爷,哈哈哈哈,汗阿玛,您升级成大老爷啦!” 康熙默了默,半晌,才咬牙切齿道: “朕是皇上,不是什么皇上大老爷,瞧瞧你让这臭小子都笑成什么了!” 陈生起初被吓了一跳,发现康熙只是喝骂的一通后,胆子也大了起来: “小人,小人觉得皇上您,您个那青天大老爷一样,让,让人觉得亲近,所以,所以……” 康熙被陈生这话说的心里舒服了一点,而胤礽也是弯了弯唇,这个陈生倒是个头脑灵活,会说话的。 就算他拿不出什么好东西,也可以跟着何梁儿去搞黑市。 胤礽心里盘算着,随后康熙哼了一声,开口道: “拍朕马屁也没有用,真倒要看看,你有什么资格说是保成的千里马!” “应该是龙屁……” 陈生说着,随后在康熙的目光逼视下住了口,然后直接道: “小人有祖传的法子,可以培育良种,最好可以提高一半的产量!” 康熙听到这里,原本轻松的脸色也是一整,严肃的说道: “你可知欺君之罪,罪不容诛!” “咱不是说空话的人!要不然,咱这地也留不下来!” 毕竟,京中各项苛捐杂税,足够压垮大部分人的脊梁。 陈生又道: “不过,太子爷您这地,肥力不行,最多提高成。小人听人说,宁古塔那样的苦寒之地,土地却是黑黢黢,抓一把都能流出油来的肥,要是在那样的土地上种下良种……啧啧,怎么也得多七八成,运气好可以翻倍!” 陈生的话让康熙一下子呼吸急促起来,随后,康熙急急道: “可是那种,黑油油,又松软无比的土壤?” 陈生摆摆手: “小人又没有见过怎么会知道,不过是道听途说罢了!” 话虽如此,可是康熙今个才感受了一下神迹一般肥沃的土壤,这会儿又得到了良种的消息,整个人都觉得轻飘飘的。 那可是双倍啊! 是的,康熙对于胤礽的蕴土丹那叫一个有信心! 自从保成开始显露神迹后,康熙只觉得自己的运气那叫一个好! 打仗有钱了,后宫和谐了,蒙古乖顺了,现在,连粮产都能翻番了! 胤礽听了陈生的话,也是笑了笑: “这可真是瞌睡送来枕头,孤此次就是为着肥田而来,日前孤就发现此地似乎有肥力不继之兆,故而特意研制了蕴土丹。” 陈生听了这话,顿时来了兴趣: “何为蕴土丹?” 胤礽在心里估算了一下药效,然后道: “你随孤来。” 美的不得了的康熙也飘着跟个上去。 胤礽找了一块中心地带,随后将那土不拉叽的黄色瓷瓶取了出来,在白嫩的掌心里倒了一颗丹药。 那是怎样的一颗丹药啊。 陈生自以为他见过的那颗带着蓝色光晕的驱寒神丹已经是毕生难忘,毕竟那霞光笼罩着太子爷的一幕,如同天上仙童降世。 可是这颗蕴土丹,从倒出来的那一瞬,那温和的,土黄色的光晕,便是所有农户的心头之好。 那样的温和,那样的厚重,就像是大地给所有人无尽包容一样。 这光晕并不如何耀眼,可是却令人不由自主的心生亲近。 陈生都忍不住想要上前一步,触摸一下。 胤礽看了他一眼: “想摸摸吗?试试?” 陈生直接瞪大了一双眼睛: “这,小,小人可以吗?” 陈生虽然这么说着,但是已经飞快地在衣裳上不断的擦着手,随后,伸出粗壮的,带着老茧,一看就知道是一双长期劳作过的手。 陈生小心翼翼的伸出了一根手指,然后戳了戳那颗蕴土丹。 “我摸到了太子爷的神丹!” “我摸到了太子爷的神丹!” “我真的摸到了太子爷的神丹!” 陈生忍不住重复了几遍,高兴的像个孩子一样,胤礽看到陈生这般模样,忍不住一笑。 康熙也不由痴痴的看着胤礽手中的蕴土丹,土为人之本,没有一个人会对土地不亲近。 随后,康熙问道: “保成,可是要用水将它化开?” 胤礽看向康熙,眨了眨眼: “那样太麻烦了!就像汗阿玛说的,人可以吃丹药,土地也可以的。” 胤礽说完这话,随后他白嫩嫩的小手一抬,手中的蕴土丹便骨碌骨碌滚下去。 而后,在接触到地面的那一瞬间,它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彻底消融。 随后,一抹漂亮的土黄色的霞光笼罩在胤礽的周身,蹭啊蹭,一幅依依不舍的做派。 过了好久,那霞光散去,众人那迷醉的眼神才渐渐回归正常。 陈生忍不住弯腰去抚摸着土地,口中不停道: “真的,真的被土地吃掉了!真的被土地吃掉了!” 陈生忍不住抓起一把土,这才发现,除了那层原本的地皮外,下面的土壤都已经变得松散无比,黑乎乎,油亮亮。 “天啊!这么肥的地,是我毕生都不曾见过的!” 陈生忍不住在这广阔的土地上像一只兔子一样,不停的挖坑。 那厚厚的土层,肥沃的让所有靠土地吃饭的农户都忍不住流下激动的热泪。 “妙!妙!妙!妙极了!” 陈生脸上狂喜,他冲着康熙和胤礽拜了拜: “皇上大老爷,太子爷。您们等等小的,小的有一小袋育好的良种,希望能在您们的见证下种下!” 胤礽听了这话,扬了扬眉: “好,孤在此等你。” 康熙放眼望去,忍不住道: “那陈生方才都跑了那么远,这蕴土丹的效力究竟有多少?” “大概,千亩是没有问题的。” 胤礽盘算了一下,如是说道。 康熙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随后道: “宫中那片地只用了保成所说的下品蕴土丹便可以让将死之花复生,那这里……岂不是可以让良种落地生根?” “唔,这个保成还真不知道。” 父子二人期待的等着陈生的到来,不多时,陈生拿着农具和种子冲了过来。 “小的要开始了!” 第36章 第 36 章 陈生微微一笑,那张平凡普通,甚至带着久晒后一层层蜕皮而导致的沧桑黝黑的面庞上带着的笑容,如同泛了光一样。 方才已经神隐的庄头这时候也走了过来,赔笑道: “小的来帮陈生,这事儿他一人做不得。” 胤礽做了一个请便的手势,与康熙退出了田地。 庄头看了一眼憨厚朴实的陈生,抿了抿唇: “这等出风头的事儿,你叫我作甚?” “耧车我一人不行,我能让皇上大老爷帮忙?” 庄头:“……” “真憨!” 要是个聪明的,这会儿都能让自己欠他一个大人情了! 庄头心里嘀咕归嘀咕,但还是一丝不苟的推起耧车来,对于陈生藏了一手的事儿,庄头也没有放在心上。 能让太子爷那等贵人都重视的事儿,他一个庄头有什么资格掺合? 庄头一面想着,一面推着耧车,随着那层丑陋且枯黄的地表皮层被耧车轻而易举的划破后,里面翻出来的黑黢黢的泥土让庄头不由瞪大了眼睛,随后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 “我没看错吧?这,这么肥的田……我怕是一辈子都没有见过啊!” 庄头一边说着一边跪下来,颤抖着手指抚摸着那寸寸黑土地,整个人激动的有些腿软。 陈生看到庄头这样,就想起自己方才到处打洞的黑历史,不由有些脸热,粗声粗气道: “快别趴着了,皇上大老爷和太子爷还看着呢!” “是,是是!” 庄头连忙爬起来,认真干活。可是每当耧车所过之处,庄头都忍不住屏住呼吸观察: “真的是黑土地!这样肥沃的土层,一定可以种出好庄稼!” “当然!这都是太子爷的功劳!” “嘶——” 庄头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他愣愣的看着陈生: “你说,这么大一片的地肥起来,都是太子爷的功劳?可是太子爷才来了多久……” 陈生一丝不苟的忙碌着,随口道: “因为太子爷给地吃了丹药啊!昔日太子爷一颗驱寒神丹可医百人,如今,太子爷以丹肥千亩良田,也属正常!” “……天爷哎!这怎么可能呦!” “眼见为实!” 陈生指了指脚下,随后不再说话。 而庄头也不敢再走神,认认真真的和陈生协同种植,只是,一直埋头朝前的两人没有看到,在他们的后面,一条神来之笔般的绿毯,滚滚而来。 那是怎样的绿毯? 生嫩的麦苗只吐出了尖儿,碧色遥看近却无,可是,陈生他们前脚刚迈出步子,下一刻,它们都一个挨一个,蜂拥蝶舞一般,挤挤攘攘的长了出来。 那样的迫不及待。 那样的茂盛。 让人只觉得眼前仿佛是一张会动的农耕图,浅浅的绿色晕染的田垄。 康熙直接疾步走了过去,他俯身去看,认真的看,那一棵棵嫩嫩的麦苗,生长在希望的田野之上。 康熙突然有一种预感,在这样的条件下,海晏河清,国富民安将不是一个期盼, 它将成为未来。 康熙屏住呼吸,他几乎忘记呼吸,痴痴的看着那绿毯滚滚向前的一幕。 他多么希望,这绿毯将绵延千里。 “保成啊,你做了一件足以改变大清未来的事,你应是大清最伟大的功臣!” 康熙用了好半天,才缓缓的,郑重的说出了这一句。 可听到康熙这话的胤礽,只想起了现代那灯火通明的高楼大厦,琳琅满目的各色商品,超市货架上堆积如山的食物。 胤礽忍不住撇了撇嘴: “汗阿玛,这才哪到哪儿啊!您且等着看,以后还有更好的!” 钱有了,粮有了,也该修路了! 胤礽看着远处的农田,眼神渐渐变得悠远而绵长,他似乎越过了眼前的一切,去看那万里山河。 始皇的长城绵延至今,那么,他胤礽的水泥路,也将如天路一般,永留存! “宿主冲鸭!水泥路建成后,各地的通信会变得极为便利,宿主可以收割多多的信仰,我们就可以还完债啦!” 小系统激动的在胤礽的意识里跳上跳下,胤礽安抚了一下它: “都会有的,玻璃有了,高产粮有了,水泥路也会有的。” “芜湖,起飞!” …… 陈生和庄头终于走到了田垄的尽头,陈生的种子也已经彻底用尽,等他们回过身,却直接愣在原地,一动都不敢动。 “陈生,我是不是在做梦?我怎么看到咱们才种下的麦子就冒尖儿了?而且,我掐我自己都不疼!” “庄头!你掐的是我!” 陈生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庄头蓦然回身,讪讪的笑了笑: “对,对不住……” 随后,两人直接趴在地上,去看那冒了个尖儿的麦苗。 “我从没有见过这么厉害的土地!这吃丹药的地,就是不一样!” “麦子才种下去就发了芽,那明年岂不是要早熟一个月?” 陈生和庄头都无法掩盖自己的震惊,但恋恋不舍的看了一会儿那麦子幼苗后,两人忙匆匆去见胤礽和康熙。 “太子爷,您看到了吗!麦子发芽啦!它一种下就发芽啦!” 陈生激动的不能自己,胤礽倒是很稳得住,小小的人儿站在那里,已经有一国太子的风范了。 “冷静冷静,方才所有的一切,孤已经尽收眼底,辛苦你们了。” “为太子爷效死,小的等心甘情愿!” 胤礽不由摇了摇头,看着同样眼神狂热的康熙,他对陈生道: “孤随后会把这万亩良田都变为肥田,但是陈生,你的良种孤希望你可以在普通土地上单独种植一亩。” 陈生有些不解: “太子爷,这是为何?有您点地成肥,这么肥的地小的不种,简直太可惜了!” “非也非也!” 胤礽背着手,绕着陈生转了一圈: “因孤的丹药而肥的田自然可以种你的良种,但是孤之所以让你单独在种,则是希望不会埋没了你在其中的作用。 农作物产量的提高,一在地力肥贫,二在良种,而这两者都是重中之重。 孤愿意相信你的良种,但是孤更不愿意埋没了你的良种。你的良种和孤的丹药,应该并存于世,各自辉煌。” 胤礽的话,如同一记重锤,一下一下的敲打在陈生的心上,过了许久,陈生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小的,多谢太子爷提点!” 胤礽扶起陈生,不过他人小,使不了多大的力气,幸而陈生顺势起来,这才没有让胤礽尴尬。 但即使如此,胤礽背在身后的小手也无所适从的缩进了袖子。 “咳,总而言之,倘若你的良种当真如你所说的那样,孤会亲自向汗阿玛替你讨个封赏!” 胤礽轻咳一声,随后眨了眨眼,一抹狡黠的笑容显得方才还很老成的小太子多了几分灵动,也多接了几分地气。 等此间事了,康熙临走时还有些依依不舍。 胤礽直接无语,要出来的时候,百般不情愿的是汗阿玛,要回去的时候,百般不情愿的还是汗阿玛! 真真是难伺候极了! 要不是康熙一点也舍不得破坏那如同神迹一般的麦田,只怕他要摘下一片麦叶留念了。 而现在的康熙,心里就是后悔! 当初保成要万八千亩地的时候,自己怎么就没给个十万八千亩?! 要是这样,何愁国库不丰?! 康熙心中悔恨难当,但是却不好直言,只逼的自己每回看到胤礽都要来一出欲言又止。 而后,康熙也在心里决定,以后对保成的信任应该在拔高一个等级! 时间如流水,很快就到了中秋佳节。 这些日子,胤礽除了炼炼丹外,没事儿就是折腾御膳房。 大概是因为康熙的雷霆手段,御膳房如今老实的厉害,素日里对于普通宫人,不得宠妃嫔的克扣也没了。 一时间,宫中之人的幸福指数大大提高,随之……便是让胤礽的信仰力又上了一个台阶。 毕竟,当初揭穿御膳房跟筛子一样的是胤礽,救下端嫔的也是胤礽,至于最后下令处置御膳房的康熙,则是被大家华丽丽的忽视了。 对此,胤礽只能表示,这真是一个美好的误会。 而胤礽这些日子也算没有白折腾御膳房,往日里的御膳房都是些五仁,莲蓉,椒盐,豆沙等较为普通的馅儿料。 直到胤礽去了御膳房后,一整日御膳房里都会飘满了香气,里面充斥着咸蛋黄,鲜肉,梅干菜的味道,多种揉杂在一起,那叫一个令人食指大动。 等所有做好的月饼回油后,正好是中秋当日。 康熙这些日子一直听说保成在御膳房好一通忙碌,做出来的月饼连宫人们都赞不绝口! 这一下子就勾起了康熙的好奇心,偏偏那臭小子嘴紧的厉害,不到中秋,连块月饼皮都摸不到! 不光康熙期待,就连妃嫔们亦是如此。 “娘娘,娘娘您慢着些,小心腹中的小主子!” 端嫔却步履匆匆的冲出宫门: “你方才怎么不叫我!也不知道大宴可曾开始?要是开始了,我是不是吃不上今年的月饼了?” 端嫔一想到这个事实,就忍不住沮丧的低下头。 另一个宫女听了端嫔的话后,一脸茫然道: “可是娘娘往年最不喜欢宫里的月饼,说它又甜又齁,狗都不吃,唔唔……” 端嫔连忙让人捂住她的嘴,并冷哼一声: “往年是往年,今年是今年!听说,这次的月饼乃是太子爷自个钻研出来的,本宫就等着今个皇上分月饼了!” 端嫔到的并不是很晚,只是她才到,就看到了不远处摆着月饼山,月饼阿玛(三斤大月饼),月饼玛法(十斤超大月饼)。 端嫔看的不由咽了咽口水。 “贪吃惹祸,端嫔竟还不长教训么?” 和端嫔挨着坐的惠嫔一边喝茶,一边讥讽着。 而端嫔自从停了虫粉后,原本发面馒头一样的身体也终于停止了长胖。 甚至,端嫔在胤礽的联系下会多去御花园走走,这么一个多月下来,端嫔身上的肉也变得紧实起来,倒是没有了当初的夸张。 端嫔听了惠嫔这话,原本收在袖子里的手指不由攥的紧了紧,她狠狠的刮了惠嫔一眼,冷笑: “怎么,惠嫔眼红了?也是,太子爷小小年纪便惊才绝艳,岂是一个打小养在宫里,普普通通的阿哥可以相提并论的? 呦,若是我没记错,五阿哥(未重新序齿)早已经过了六岁生辰,可……还没有开蒙呢!” 跟谁不会扎心似的? “你!” 惠嫔气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端嫔端起水,冲着惠嫔微微一笑: “今个可是中秋,这大喜的日子,惠嫔可要冷静冷静,否则啊,可不好收场呢!” 而就在端嫔和惠嫔言语机锋间,康熙与胤礽款款走来。 康熙这会儿那是难耐好奇之心,看着中间的月饼,飞快地说完了场面话。 如果大清的中秋宴会可以直播的话,那么将去岁和今年的中秋宴会对比一番后,一定可以发现……进度条“嗖”的一下,少了大半截! 在乐师高超的琴技之下,再一次以热烈欢快的乐声将殿中的气氛烘托到了极限。 “保成,今年你与朕一同切月饼!” “这不合规矩吧?” 胤礽愣住,这分月饼向来都是汗阿玛的差事,好端端的…… 但是康熙没有给胤礽拒绝的机会,直接掐着胤礽的胳膊提起,让胤礽坐在自己的手臂上,旋即,康熙大手握住胤礽的小手: “切月饼喽!” 康熙带着笑意的声音在胤礽的耳边响起: “保成这一年,以一己之力改变了无数朕想做而无法做到的事儿,这样的功绩,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这一次的分饼,保成与朕同行,上无愧天地,下无愧祖先!” 多年以后,史学家根据这日的记载,书写下这样一段文字: 康熙十七年八月十五日,清圣祖与太子礽合力分饼与中秋大宴之上,开启了一场令人至今看来,仍觉得瞠目结舌的盛世之始。 无人知道,第一次分饼结束后的胤礽,只觉得……累! 明明他只是被汗阿玛带着去切月饼,可是因为汗阿玛早在心里确定好各宫该如何分割,于是那把银刀就如同尺子一样,分毫不错, 康熙每分一个,就会告诉他这块月饼是属于谁的,为什么。 一个分月饼,分了整整半个时辰。 胤礽都佩服那些妃嫔一个个都能坐的住。 汗阿玛简直魔鬼的令人发指! 他曾记忆中的汗阿玛,令行禁止,威武无比,可是这时的汗阿玛,却要步步衡量,事事小心,真难以想象啊! 不过,或许是因为记忆中的小小偏差,胤礽觉得自己似乎和汗阿玛之间的联系更加紧密了。 等所有的月饼都分发给了各宫后,康熙终于可以坐下来尝一尝胤礽坐的蛋黄鲜肉和梅干菜月饼了。 “这味道……” 康熙顿了顿,随后大口的又咬了一口: “朕竟不知,以蛋黄入馅儿竟是这般美味!妙!妙!妙!还有这里面颇有嚼劲儿的……这是肉块?咦,这个梅干菜的味道更加醇厚,虽然比不上蛋黄金沙咸香,但也别有一番风味啊!” 康熙一边吃,一边狠狠的赞美着,整个人一气吃了四个月饼! 当即吓得胤礽赶紧让梁九功去煮了消食茶来。 可康熙吃过了月饼后,竟然直接拉着胤礽去殿外赏月,清冷皎洁的月光平等的笼罩着每一个人,宛如一位高傲的神女,静静的投下视线。 静谧的夜,如水的光,一切美好的如同画一样。 康熙让人取来酒助兴,看着胤礽看过来,康熙连忙护住酒壶: “这杯中之物,保成太小,不能尝!” 胤礽无语: “保成是想问,汗阿玛让梁九功都带人退下了,可需要保成倒酒?” 青年帝王摆了摆手,眼睛灿亮的看着月亮,随后直接提起酒壶,待一缕银丝和着月光,入了喉肠。 “哈哈哈!痛快!痛快啊!!!今年中秋,朕终于有脸面在先祖的牌位前说一句,大清的江山,以后有朕担着了! 保成,朕登基为帝至今数载,从未有一载能如今年,遇难成祥,潜水化龙! 姚启圣已经带着水军将政经残部打的落花流水,姚启圣说,再给他两年,必克郑经于琉球! 吴三桂死在了他的登基大典之上,还未坐上帝位,便没了气息!叛军士气大跌,我军又进一步! 国库终于有了存银存粮,官员们也都比往年勤勉的多(被康熙卷的)。 今年,真是一个好年景啊……” 康熙慢悠悠的说着,一壶酒已经不知不觉被他喝光。 胤礽有些担忧的看着康熙: “汗阿玛,您醉了。” “朕没醉!朕清醒的很!” 胤礽:“……” 哪个醉鬼会说自己醉了? “是吗?那汗阿玛告诉保成,床头柜里从左数第三个丹药瓶里是什么丹药?” “是,是美容丹?” 康熙沉思片刻,试探的说道。 能在这个时候说出美容丹,可见康熙对于美容丹的怨念也是很大了! 胤礽随即面无表情,直接叫来梁九功: “乾清宫什么时候有床头柜了,汗阿玛?” 康熙:“……” 等康熙被梁九功带人掺着回到乾清宫的寝殿,脱靴去衣,又被胤礽喂了一碗醒酒汤后,整个人只是沉静的抱着被子,偏头去看胤礽。 “你是保成。” “朕最喜欢的保成了。” “保成小时候小小一团,一落地立马就像大人了!” “朕的保成可厉害了!朕要好好治理江山,给保成稳稳当当的龙椅。” “朕……” 康熙思路清晰的碎碎念着,但是眼睛却呆呆的看着顶上的双龙戏珠洒金帐子。 喝醉的人就是这样,一半清醒一半醉。 胤礽听了一会儿,突然觉得鼻子微酸,他忙吹熄了灯,爬上了床,小手小脚的缩进了康熙的怀中。 龙涎香混着淡淡的酒香,好闻的紧。 月凉如水,屋内的两人头挨着头,呼吸平缓,已经陷入熟睡。 康熙带着他的小太子分了月饼就跑了,太皇太后看了都忍不住摇头。 “这个玄烨啊……” 皇太后笑着道: “太后,今年格外顺当,皇上这是高兴!” 太皇太后也想到科尔沁的来信,开心的笑容浮现在脸上,眼角的笑纹愈发明显。 “呦,今年这月饼好吃的紧!保成这小家伙还真是厉害,做什么成什么!” 皇太后看了一眼,笑吟吟道: “太子爷的命数好,咱们大清也将绵延不绝!咦,今年花好月圆的牡丹,皇上还是给您,也难为皇上每回都能算那么准!” 太皇太后听了这话,开怀一笑,然后取来月饼大快朵颐起来。 “好吃!我就喜欢这味道,可惜苏麻喇姑听保成说我吃盐吃的身子肿了后,这御膳房每日给我做菜都要先称盐!” 太皇太后有些埋怨的说着,但是眼中的笑却是怎么也藏不住。 而下面的妃嫔看到太皇太后动了后,这才开始纷纷动筷。 端嫔这次运气不错,分到了一个圆字,虽然……端嫔觉得皇上这是在内涵自己。 因为当初虫粉事件后,康熙还特意去看了端嫔一眼。 他挺好奇这个被虫粉喂胖的妃嫔,究竟能胖成什么样子。 端嫔:“……” 不过,一个圆字,既有团圆之意,也有圆满的意思,也算是康熙侧面在安抚端嫔吧。 因为这个字意头极好,端嫔也不让人再切,自个拿起来一口一口的吃掉。 蛋黄沙沙咸咸的口感让她欲罢不能,蛋腥味被完美压制,只有那带着颗粒感的咸香在味蕾之上绽放,端嫔整个人吃的头也不抬。 太子爷简直太太太懂她的心了! 这种咸口的月饼她能一口气炫三个,不,四个! 端嫔吃的喷香,而隔壁的惠嫔……看着自己盘中的花叶,抿了抿唇。 往年,她是如今仅存阿哥中,年纪最长阿哥的生母,享用一个花苞也是绰绰有余。 可是今年,她一下子沦为了陪衬。 惠嫔嗅着月饼那诱人的香气,没有一丝食欲,只慢吞吞用银勺将那花叶的图案刮的模糊不清,这才一口一口吃掉。 明明是美味无比的鲜肉,可是惠嫔却味同嚼蜡,环视周围,所有人都那样开心说笑,嘻嘻哈哈。 只有她,莹莹孑立。 惠嫔心中尽是怨气,可是她却不曾深思,宫中妃嫔的和谐,有一部分是因为康熙的勤政,大家一起凉,也有一部分……是大家都会私下开丹药座谈会。 也就是惠嫔因为丹药是胤礽之处,死活不愿意花费丁点金银,所以和所有人脱轨了。 既然是惠嫔自个先封闭了自己,那就怪不得旁人不搭理她了。 宫中的中秋宴会,圆满落幕。 宫外,徐府。 徐元珙高兴的从传旨太监手中,欢天喜地的接过了一个食盒,心里别提多美啦! 这可是宫中御赐,听说还是得了太子爷亲自指点的月饼,意义非凡啊! “老爷!快来敬月亮娘娘啦!” 娇美动人的陈氏今日穿了一件特意掐了腰身的雪青牡丹锦缎的衣衫,沐浴在银白的月光下,整个人清艳脱俗,让徐元珙都看呆了。 这料子乃是芸娘特意送给陈氏的,芸娘现在也是个小富婆了,整个人掌管半个桃花楼,每月除了月银还有分红拿,不过半年多,已经可以在京城买一套房子了。 不过,芸娘一届孤女,一人独居难免会有些不好,所以只能厚着脸皮继续住在姐姐家,没事给家里买些肉食糖果,再给姐姐送些小玩意儿。 陈氏性格敦厚温和,也投桃报李,不管外头风言风语如何,也没有让妹妹回府待嫁。 缺过银子的她,才是最知道没有银子的可怕。 姐妹二人倒是相得益彰。 徐元珙喉头动了动,然后笑着上去: “哎!来啦!娘子,这是宫里送来的月饼,听说还是太子爷亲自指点的,等敬过月亮娘娘,咱们就分吃了吧!” 徐元珙一打开,就看到里面摆成品字形的三块月饼,这是宫里按照大臣的家眷分发的。 只是徐元珙座师的一双儿女与芸娘不在其列。 徐元珙挠了挠后脑勺: “月饼有点少,到时候咱们一人一半!” 陈氏却笑了笑,也取出个一模一样的食盒,里头摆了六枚月饼,端的是六六大顺,吉祥如意。 “芸娘说,太子爷也给她们发中秋福利了,让咱们一起分吃!这么一来,这样子也够分啦。” 徐元珙瞪大的眼睛,看着自己可怜兮兮的三块月饼,又看了看属于芸娘的整整六块月饼。 徐元珙:太子爷手下的人福利就是好! 幸好陈氏还没有说芸娘得到的中秋贺银,丹药组合大礼包,宫中贡缎等多样节礼。 不然,徐元珙怕是连跳槽的心都有了! 桌上摆满了瓜果,送来阵阵清香。 印着“宫廷御制”字样的月饼被供奉给了月亮娘娘,徐元珙夫妻二人冲着供案长长一拜。 “愿,花好月圆人平安!” “愿,海晏河清开太平!”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随后相视一笑。 “娘!爹!” 小学人的小奶音清脆极了,芸娘含笑抱着小学人过来,陈氏连忙上去接住: “学人现在可沉了,姑娘家身子骨弱,可别累着你了!” “姐姐说的哪里话,学人很乖,抱着也软软的。” 芸娘抬手抿了抿鬓角,抿唇一笑,整个人看来起来气定神闲,和曾经那个局促的小姑娘判若两人。 陈氏笑吟吟的看着,一手抱着学人,一手牵着芸娘: “来,先坐,萱儿和林儿即刻就来!” 终于,人齐了,徐家一家六口人在月下共同举杯,连小学人都有一只装着牛乳的小杯子: “干杯——” “娘!月亮漂漂!” “是漂亮不是漂漂,不能指月亮娘娘,对娘娘不敬晚上会被割耳朵的!” “呜呜呜,学人不要!” 学人捂着耳朵缩进了陈氏的怀里,逗的大家哈哈大笑。 今年的中秋,真是一个美妙的节日。 …… 等过了中秋,胤礽晨起出门也要披上织锦缎的斗篷,否则那细细绵绵的寒意也让人很是不舒服。 而有系带的斗篷对于小孩子来说,有着极大的安全隐患。 行动不便是其一,若是在奔跑的时候被人踩了斗篷,那一瞬间的力道定会勒伤脖颈的。 胤礽开始记挂起了来自大草原的羊毛。 天冷啦,该穿羊毛衫了! 胤礽等不及了,于是开始每三日写一封信的去催,虽然汗阿玛说的很好,但是朝廷的官员办事效率极低! 要是他桃花楼里的萦絮和芸娘随便去一个,早就在半月前回来了! 更不必说算数天才何梁儿了。 胤礽郁闷极了。 他准备好的羊毛线作坊已经饥渴难耐了! 终于,在胤礽的期盼下,第十三天的时候,车队回京了。 “太子爷!回来了,回来了,车队昨夜里就回来了!” 胤礽直接眼睛一亮,一边朝外走一边对何柱儿说: “当真?羊毛可是已经入库?” “入库了,漏夜时分皇上亲自下令让羊毛先入库了,后头也已经拉了一车去羊毛线作坊了!” 说到这里,何柱儿也不由啧啧称奇,胤礽也是脸上露出了笑容: “孤这就去找汗阿玛!” 康熙比胤礽还能早一点收到车队回京的消息,这会儿整个人也是长舒一口气。 终于不用再听保成在自己耳边念叨什么羊毛做成的衣服有多么保暖了! 有什么用? 除了让他眼馋,有什么用?! “汗阿玛!” 胤礽像是被弹射的那只小鸟一样扑了进来,康熙直接奏折一合,站起身来: “出宫是吧?朕早就安排好了!” 胤礽愣了。 欸,不用他撒娇了? 汗阿玛这是想通了? 康熙能不想通吗?任谁出宫一遭,直接营造出万亩沃野,他这个当皇上都得服! 更何况,胤礽从来不是为了出宫玩耍,都是忙正事,忙对大清有益的大事! 康熙如何能不支持? 羊毛线作坊内,这里汇聚了京中大部分的纺织能手,桃花楼时隔半年再次招聘人手,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她们只要擅长纺线的女子,可是看看桃花楼现在那些女子,一个个每月月钱拿到手软,回到家里也是丈夫体贴,婆婆温和,孩子乖巧。 一整个家庭大和谐! 不知道有多少女子都在深深的羡慕着,或许她们还不知道什么是物质基础决定婚姻质量,但是她们心中已经有了萌芽。 赚银子。 可以解决绝大数的麻烦! “孙旺家的,你怎么也来了?你这日子不是过的挺红火的?” 孙旺家的可是远近闻名的纺织能手,在屋里不说一言九鼎,也是没有谁敢随便为难。 毕竟,贫苦百姓家,先知温饱后知礼。 孙旺家有一个远近闻名的战绩,就是嫁过来没多久,婆婆故意磋磨让她用一双织绸缎的手去打猪草。 结果,孙旺家转头就给了隔壁瞎眼老婆子送了一贯钱,让她给家里送了一个月的猪草。 婆婆气的在院子跳脚,孙旺家的却说: “我十天织一匹绸,一匹绸我净赚纹银二十七两,我这一双手,贵过千贯钱!” 周围的女子们看到孙旺家的手,都忍不住酸溜溜道: “桃花楼竟然让孙旺家的劳动这双千贯手来和我们抢纺织娘的位置,也是有大本事。” 孙旺家的长这么大,什么酸言酸语没有见过,她只冷冷道: “有能者居之罢了,你若行,我自己走!” 可孙旺家这话一出口,其他姑娘就不敢多说了。 她们,确实比不过孙旺家的。 等到胤礽和康熙到达羊毛作坊的时候,里头无形的销烟已经消失殆尽,所有女子都低着头,心中忐忑着。 胤礽人小好说话,他只现在最前面,用还带着小奶音的声音说: “诸位都是远近闻名的纺织能手,孤有幸请到诸位,乃是一大幸事! 而今,羊毛已经入库,接下来咱们羊毛作坊能不能做大做强,就看诸位了。孤期待你们中有人可以成为萦絮或者芸娘那样的人。” 胤礽的声音虽然带着奶音,可是他说的气势十足,寥寥几句下来,让所有人都不由燃起斗志。 萦絮姑娘! 芸娘! 那都是女子们之间传颂的巾帼! 她们真的有朝一日可以如她们一样得到太子爷的赏识,执掌一个作坊吗? 她们不知道。 但是,她们期待着。 “羊毛纺线从古至今,从未有过,她们真的可以吗?” 胤礽摆摆手: “汗阿玛放心,这些女工都是培训过的,羊毛线也没有那么难。” 至于为什么以前没有,那……应该是生产力受限。 而这个问题,胤礽有办法解决。 “宿主,看到了吗?那个女工的纺织机,您慢慢走过去,只要轻轻一绊,大清第一个珍妮机就诞生啦!” 胤礽不动声色的点点头,装作巡视的样子,转悠着……随后,他终于走到了目标的纺织机前。 突然,胤礽一个踉跄,纺织机应声倒下。 这一下吓得那个女工魂飞魄散,手中的羊毛都被她扬了,落得满头满脸,好不狼狈。 “孤无事,你不必紧张!” 胤礽深吸一口气,装作身体一震,随后叫道: “汗阿玛!您过来看!” 飙演技的时候到了! 康熙已经跑了过来,把胤礽提起来看上看下: “怎么样,有没有摔到哪里?” “保成没事,就是闪了一下。” 胤礽说着,随后抱住康熙的脖颈,小声道: “汗阿玛,你看那纺织机……” 康熙有些不解,但随后目光落在纺织机上的那一刹那,康熙就不由凝住目光,直接道: “梁九功,带着那个纺织机跟朕走!今日之事,所有人不得传扬,否则以欺君之罪论处!” 等康熙带着胤礽离开后,那个被拿走了纺织机的女子这才哭了出来。 孙旺家的抽了一条帕子给她: “太子爷不是说没事儿?哭什么?” “可是,可是皇上让人拿走我的纺织机,不就是要让我走吗?” “应该不是。” 孙旺家的想起自己方才的无意一撇,在脑中飞速模拟起来,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如同大梦初醒一样,睁开了眼睛。 孙旺家的克制住自己想要推到纺织机的想法,在心中不由扼腕。 她为什么没有早点发现呢? 不过,想起自己双手纺线的本事以及太子爷的承诺,孙旺家的眼中闪过了一丝野心。 她必要成为第二个芸娘! 而另一边,康熙带着胤礽找了一个安静的屋子,和胤礽一起蹲在地上,将纺织机扶起,推到,扶起,再推到。 胤礽:“……” “汗阿玛,这样好幼稚的!” 康熙却激动道: “保成啊!你可真是大清的宝藏啊!若是纺锤这样子可以排列的话,那么再上面多加几个,岂不是,岂不是……” 康熙兴奋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胤礽也在一旁板着白嫩的小手算着: “如果说女工们每二十天可以织一匹布,只要多加几个纺锤,那么这二十天就会获得翻倍的布匹!” 古代的纺织品之所以价值不菲,其中生产力占大头。 一匹精密保暖,制作工时长的布料与粗制滥造,耗时短的粗布,价格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可是,现在这些耗时终将被弥补。 “汗阿玛,这种纺织机我们需要推广出去,让更多的百姓学会。” 康熙听了胤礽的话后,犹豫了一瞬: “这样的大发现,保成就这样公之于众了?你可知,倘若你好生利用,会赚到更多的银子。” “可是,保成不需要那么多的银子。保成只想让更多的百姓有粮吃,有衣穿。 去岁的寒潮有多少百姓是死于寒冷?他们没有银子买衣服,那就让衣服的价格降下来!” 他希望这个生他养他的土地,能如同那个瑰丽多姿的现代社会一样,所有人都可以安居乐业,不会冻死街头。 他也一直在向这个目标而努力。 康熙听到这里,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保成每赚到的银子,必然会开拓新产业。 桃花楼后,他开了玻璃作坊。 玻璃作坊后,他开了羊毛线作坊。 他,确确实实是在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朕会派人去传播的。” 康熙深吸一口气,在这一刻,他觉得自己不如保成多矣。 胤礽却摆摆手: “还是算了吧,汗阿玛,保成自己想办法,你的人办事太慢了!” 康熙:“……” 这种被儿子嫌弃的感觉是怎么回事儿? 可是,还不等康熙抗议,胤礽就开始碎碎念道: “本来,保成算过羊毛在中秋前就可以到,到时候上架玻璃养羊毛线作坊,结果……呵,太慢了!” 康熙当胸中了一箭,他平时里用的就是这样的大臣啊! 胤礽拨弄了一下纺织机,随后深吸一口气站起身: “汗阿玛,我决定了!等玻璃赚一笔后,桃花楼便会开分楼了,到时候新式纺织机将在桃花楼供所有百姓参观!” 一个时代的改变,也将在这一刻开始。 第37章 第 37 章 三日后,羊毛线作坊就收到了一批新的纺织机,这让等了三日都没有开工的女工们终于心里松了一口气。 毕竟,这一日不开工,她们这一日的银子就拿的不踏实。 早在这座毛线作坊落成之时,所有聘请的女工从开始培训就一直有银子拿。 所有女工的基础月银为三两银子,虽然比不得桃花楼的十两,可也已经不低了。 甚至胤礽还许诺她们,每织成一件羊毛衫,便会有半钱银子的提成。 半钱是不多,可是手速快的女工不到一日就可以完工。 不是每个人都有孙旺家那双手同时纺线织布的本事,不是每个人都可以织出华丽的丝绸。 等到管事宣布开工后,众人也是激动不已,尤其是那日目睹胤礽差点被自己纺织机绊倒的女子,管事更是直接拿了十两银子给她和善道: “这是太子爷给你的压惊费,那日吓到你了吧?” 女子直接懵了,她僵硬的摇了摇头,捧着那十两银子,眼中溢出了泪水。 她以为管事要让她走人的! 她已经想好要如何哀求着留下,三两的月银她只要一两,提成她也可以不要。 她家里的一双儿女,还等着米下锅的! 可是,她万万没想想到,太子爷一点也不责怪自己,他甚至知道自己这两日的惶恐,还给了银子。 这十两银子,足够她们娘仨换一个好一点的屋子了。 真好啊。 女子喜极而泣,随后匆匆擦了眼泪,就开始拼命的工作起来。 她身无长物,无以为报,只能拼了命的纺线织布,以报答太子爷的大恩大德! 然后,女子一低头就愣住了。 “这种新纺织机怎么奇奇怪怪的?” “你们动了吗?我都不敢动!” “要是万一碰坏了,不用咱们赔吧?” …… 在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孙旺家的却直接开始纺起线来,那等随手写意的模样,看呆了一群人。 “原来是这么用的?这好像和原来差不多,怪不得太子爷没有让咱们再培训。” “白赚银子你还上瘾了?再说,这哪里和原来一样,只纺出的线都要是原来的八倍!” “孙旺家的好生厉害!看一眼就知道了,怪不得当初她是十里八乡最灵巧的姑娘!” 姑娘们叽叽喳喳,但是手下动作不停,很快就进入了状态。 管事看了一会儿,满意的点点头,随后离去。 等到暮色落下,外头响起钟声,众人才惊觉已经可以回家了。 “我今天纺的线是以前的好多倍!” “我也是我也是!我感觉我这个月可以拿十件,不,十五件的提成!” “啧,你才能拿十五件,我看孙旺家的拿三五十件都是可能的。” 女子们看着孙旺家的纺出来的线被堆积在身后,小山一样。 “别提了,咱们这辈子都比不过她的巧手呦!不过,孙旺家的,你当初不是说自个织一匹布用时十日,就可以赚二十七两银子,怎么也跑来和我们抢?” “织一匹布用十日,但在此之前的工序就不算了?况且,在这里安静,我就喜欢这里。对了,你们别忙着走。管事,您来了。” 孙旺家的随口说着,她在孙家已经好些日子没有认认真真的织好一匹布了。 每日里不是丈夫喝酒后摔摔打打,就是婆母横挑鼻子竖挑眼,让她身心俱疲。 日前,她新织的丝绸因为针脚不必往日绵密,差点被退了回来。于是听到桃花楼招工的消息后,孙旺家的直接前来报名。 管事一眼扫过去就知道谁最厉害,尤其是那个要了两架纺织机的孙旺家的,这会儿管事看到她的工位上堆积的羊毛线,直接笑的都看不见眼睛了。 “呦!你是……周芳琴对吧?我记下了,你可是咱们作坊里业绩第一,这事儿我会写进给太子爷的报告的。” 孙旺家的,不,周芳琴听了管事的话都没有第一时间门反应过来,自打她嫁给孙旺,从来都是被称一句孙旺家的。 她已经要忘记自己本名了。 周芳琴心中情绪翻涌着,好半晌才低声道: “是,多谢管事。对了,管事,这纺织机事关重大,您看是不是应该拟个契书……” 周芳琴提醒着,从那时纺织机倒下的一幕在她眼前出现后,她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这件事。 可是,她不愿意违背太子爷,甚至在家中都没有尝试过。 可是这会儿看到太子爷发现的新式纺织机被人这般随意对待,周芳琴对于作坊的未来产生了隐隐的担忧。 却没想到,管事听了这话,只是摆了摆手: “太子爷说了,这纺织机你们可以随意参详,如今桃花楼也摆了一架,等日后,这是要传遍整个大清的!希望到时候人人都有衣穿,都能不畏严寒。” “天啊!也就是说以后我们可以多织好多的布了?!” “这,这,这,要是这样的纺织机普及的话,布价一定会便宜的多!” “要是早有这样的纺织机,我姨母的小女儿就不会被冻死了。我姨母当时可是拼了命的赚银子,但就是差那么十几文。 总想着先忍忍,等攒够了就能给孩子做一身衣裳了,可是……” 众人发出一片叹息,然后很快就激动起来: “我要把这事儿写信告诉姨母,她也会织布,虽然只是粗布,那她也一定很高兴!” “我,我也要告诉我嫂子,还有我嫂子的家里人,他们都过的艰难,要是能织好多的布料去卖,日子也会好起来!” 周芳琴听着耳边的叽叽喳喳,管事的回答蓦然在脑中重新响起。 随意参详。 这四个字,以周芳琴的见识她不知其背后的意思,可也不妨碍此刻她心里感叹: 这是何等高尚的人? 她匆匆一瞥后,心中已经升起了独占的,可是她万万没想到……太子爷竟然愿意与百姓分享! 从来都是那些当官的大人们在她们普通百姓的手里不停的掠夺一切。 可是,周芳琴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会有人将好东西毫不藏私的展示出来,告诉他们,你们随意参详。 我只盼着你们好。 我只盼着你们人人都有衣穿,都能不畏严寒。 赤子心性。 周芳琴脑中只有这四个字,在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在那位看起来稚嫩幼小的小太子面前,几乎低进尘埃。 …… 有了新式纺织机后,毛线作坊的工作效率那时大大提高了。 空旷的院子里,摆着满满当当的大盆,不少年纪大的老妇人在忙忙碌碌的为羊毛清洗,脱脂,除杂。 烘干坊内,一批批的羊毛进进出出,只留下几丝泛着光芒的雪白羊毛。 纺织房内,女工们一丝不苟,双手翻飞,脚下的踏板响个不停,奏成了一曲动听,振奋人心的乐曲。 而就在这样红红火火,热热闹闹的忙碌中,重阳节到了。 这一日,满城鞭炮齐鸣,响彻整个京城。 “桃花楼上新啦!” “咦,这次倒不是丹药了。而是……玻璃和羊毛衫?这都是什么东西?” 桃花楼已经将占地面积扩大了一倍,现如今,桃花楼的第二层也已经开放。 这会儿人群络绎不绝走进桃花楼,京城胭脂铺的老板田晃看着挂满红绸的二楼扶手,不由咋舌。 看来太子爷对于这一次的东西很是推崇啊! 往日上新什么丹药也都不曾披红挂彩,以至于大家都说太子爷是个低调的性子。 而田晃之所以来桃花楼,则是想要第一时间门来看看桃花楼到底上了什么新品。 此前的美容丹一出,京中上到妙龄少女,下到半百老妪,容貌都焕发青春,以至于胭脂铺的生意也开始蒸蒸日上起来。 田晃希望这次能有个什么美发丹之类的东西,他一库房的头油已经等不及啦。 然而,田晃一进门就听到有人说这回上的不是丹药,他不由有些失望,但还是想要上去看看,到底是个什么宝贝。 “啊啊啊啊!有妖怪啊!” 田晃刚走到楼梯口,就听到了一声颇为惨烈的叫声,他循声望去,直接僵在了当场。 呜呜呜,他也想叫!!! 世间门怎么会有那样的东西啊,简直太可怕了! 足足一人半高,晶莹剔透的玻璃被涂了一层水银被嵌在檀木架子上,映出了一个纤毫毕现的身影。 田晃后退一步,随后他就发现镜中的人也退了一步。 田晃惊讶的张了张嘴,镜中人也张了张嘴。 田晃直接懵住,那镜中人也变成了木头。 “这是……” 田晃忍不住朝前走了一步,看着镜子里熟悉的石青色长袍上套着的灰色马甲,那镜中人手上的金色扳指。 “这是我啊。” “嘿,这真的是我?!” 田晃对着镜子作出各种奇奇怪怪的动作,镜中人也和他一模一样! 这让以往在铜镜,水里观察的自己的田晃玩的有些不亦乐乎。 直到镜中出现了一个身影,田晃这才讪讪的整了整神色,然后——他的耳边响起了熟悉的尖叫。 田晃忍不住笑笑,他生来胆大,这会儿对上纤毫毕现的水银镜也没有志怪话本里可能会被吸走灵魂的危机。 反而,田晃生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这块水银镜,或许对他的胭脂铺来说,作用极大! 田晃脑中的思维疯狂的跳跃着,他激动的差点在原地跳起来。 随后,他立刻转身去找萦絮: “萦絮姑娘,那水银镜可外卖?可还有多的?” 桃花楼的库房里已经堆满了玻璃,是玻璃作坊送来说是让桃花楼装修用的。 萦絮投桃报李,对于开询问玻璃的顾客也介绍的颇为细致: “水银镜是由玻璃作坊特别提供,桃花楼代卖的,目前新客出自己想要的尺寸,样式,付下定金,三日内来取货即可。” “还可以改变样式?” 田晃更激动了。 “当然了,不过这是第一批水银镜,客人若是有意可要趁早下手,先到先得啊!” “好好好!这是纹银一百两,我要巴掌大的水银镜一百面和二楼那么大的水银镜两面!” 萦絮连算盘都没有拨,直接道: “好,共计纹银三百六十两,您记得三日后来取货。对了,您要巴掌大的水银镜可是想要嵌入什么物件吗?这点咱们作坊和瓷窑,木制厂都有合作,还有各种设计样图,您看需不需要?” 田晃一听,直接愣了,还有这好事? 这可是官府的官窑啊! “好好好,我瞧瞧,我瞧瞧……” 看完后,田晃今日带来的三百两银子花的干干净净,但却是满面春风的走了出去。 他有预感,等他的东西做成,一定可以风靡整个京城! 坐在窗明几净,抬眼就可以看到暮夜上闪烁的星子的寝宫中,胤礽穿着薄薄的羊毛衫,小脸红扑扑的。 今日是各个产业营业的第一日,胤礽收到了来自各个产业的报告,其中桃花楼维持原样,甚至因为玻璃的售卖多了几分盈利。 玻璃之中,大多数都是官宦人家用来做了窗户,毕竟乾清宫个御书房统统被改造后那就是活招牌,早在玻璃还没有上架的时候,就有人向萦絮打听过。 这么神奇的东西,除了太子爷能做出来外,不做他想! 不过,羊绒衫却鲜有人问津。 胤礽点了点报告上所说的不少人看一眼模特就脸红心跳,捂着脸跑了。 e…… 胤礽都没话说了。 封建思想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改变的,于是,胤礽左思右想下,只能让汗阿玛带货了。 谁让他有整个大清最牛逼的顶流呢? 于是,当天小太子就张罗了一桌子的好菜,眼巴巴的等着汗阿玛回来。 “保成,朕回来了!” 康熙现在越来越像胤礽,人未至,声先至,胤礽倒是觉得这样极好,这才是一家人的感觉! “汗阿玛快来坐呀!” 胤礽热情的招呼着,康熙却觉得怪怪的,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胤礽,摸了摸下巴: “保成这是……干坏事了?” 康熙话一出口,又觉得不可能。 自己这个心胸自有沟壑的小太子,说是神童降世都不为过,他能干坏事? “汗阿玛,先吃饭吧,吃完饭再说!” 胤礽笑吟吟的让康熙先用晚膳,这顿晚膳把康熙吃的那叫一个不上不下。 等这顿气氛诡异的晚膳吃完后,康熙才松了一口气: “保成现在可以说了吧?” 胤礽点点头,将自己的想法给康熙说了一下,康熙闻言不由惊道: “保成要朕帮羊毛衫哒广告?广告……又是何物?” 广告,广而告之。 保成究竟让自己做什么呢? “就……汗阿玛,过些时日不是颁金节嘛,您到时候装作不经意的提一下羊毛衫就行了。 嗯……到时候保成给您分一年一成的纯利当广告费如何?” “广告费?” 康熙更是直接瞠目结舌,保成说的每一个字他都懂,可是合起来他留有些不大明白了。 胤礽只能任劳任怨,小嘴都要磨薄了,才给康熙讲明白了。 “原来是这事儿,这就是一句话的事儿嘛,朕答应了,朕也不要保成的纯利,你忙活了一年,怎么也不知道给自己攒点银子?” “嘿嘿,汗阿玛能饿着保成嘛?而且,这个广告费按规矩是应该给的!” 胤礽笑嘻嘻的撒娇,康熙颇为受用,不由点了点胤礽的额头: “你小子,一天天鬼主意倒是不少,怎么就按规矩了?按谁的规矩?在朕的乾清宫就得按朕的规矩,哪里有阿玛给儿子办事儿还要银子的?乖乖收好喽!” “……那行吧!” 对于到手的银子汗阿玛都往出推,胤礽还能怎样? 颁金节这天,是满族的大日子,康熙难得穿着极为正式的龙袍,里三层外三层的裹着,显得整个人伟岸且气宇轩昂。 康熙原本对于胤礽所说的羊毛衫还不以为然,却没想到只加了一层薄薄的羊毛衫,他整个人都热的出了汗——消暑丹的功效已经在夏末失效。 高高的看台之上,康熙携后妃,大臣们在西苑共赏歌舞。 整个西苑占地颇广,在足足有三个足球场那么大的空地上,八旗子弟和他们的家眷穿着满族特有的服饰,载歌载舞。 不远处,有一条仿民间门街道那样由宫人负责,热闹非凡的长街,上面对对子,猜灯谜等等样样俱全,放眼望去,沿街都是满族特产的煮饽饽,酸汤子,包儿饭,打糕等等。 在周围大臣们一句又一句的贺词中,康熙不由摸了一把汗。 “咦,如今已是深秋,还在室外,皇上怎么倒出了汗?” 康熙一听这话,正中下怀,随后就去看看是哪个大臣这么贴心——嚯,又是徐元珙! 周围一众大臣们也看到了康熙眼中赞赏的神色,一时间门羡慕嫉妒恨的看向徐元珙。 这都不知道是第几次了。 这位徐大人当真是好本事,区区一个从四品小官,硬是凭自己的本事(运气)成为了御前的红人! 今个来得这么多大臣里,就属徐元珙身份最低,但人家一句话就得了圣心。 康熙接过梁九功呈上的帕子,在额角沾了沾: “这不是太子这段时间门弄出来了一种名叫羊毛衫的衣裳,贴身穿着极为暖和。 如今已是深秋,太子担心朕受了凉气,特意要朕穿上,朕也只有听从了。” 康熙话音刚落,徐元珙便一脸羡慕的说道: “太子爷当真纯孝啊!臣那不争气的儿子也不过比太子爷差了一岁多,却是整日除了吃吃喝喝,就是玩耍了。” 徐元珙忧伤的叹了一口气,然后就发现康熙的眼睛更亮了: “哈哈,徐爱卿近前陪朕说话吧。朕告诉你,这小孩子啊……” 康熙完成了胤礽交给自己都任务,还不忘秀了一下儿子,随后就开心的和徐元珙说起了育儿经。 等听到徐元珙说他儿子出生当日,就让他当场享受了一把童子尿洗脸后,康熙也不由开怀大笑。 这么一对比,保成打小就会疼阿玛了! 其他大臣只能默默看着傻乎乎的徐元珙三言两语就逗的康熙龙心大悦,他们也不是没想搭话。 可是……他们真的没有养儿子的经验啊! 每日下值回去喝点小酒,抱抱妾室什么的,孩子?那不是自己就会长大的吗? 等该开蒙的时候开蒙就行了,要是个读书苗子,督促他好好读书,将来当一个有出息的人也算是尽了当阿玛/爹的心了。 然而……顶头上司现在已经进化为儿控了,这要是以后秀儿子,除了徐元珙外,他们逗接不上话,那怕是迟早要给其退位让贤了。 有人嫉妒徐元珙的圣宠,自然就有人记挂上了康熙所说的羊毛衫。 羊毛衫这物大家都知道,是桃花楼一月前的新品,鲜有人问津,盖因其穿在木人身上,那叫一个曲线尽显。 正经人谁穿那个啊! 而且,那羊绒衫做成的成衣与粗布衫子等价,不过五钱银子一件。 大家私下里都在议论,说太子爷到底还是年纪小,行事不忌,这次定是要吃大亏的。 尤其是那些替朝廷送丹药去草原的大臣们私底下也议论纷纷: “瞧瞧,道道书信催命符一样的催咱们,结果呢?” “哎,太子爷到底年幼,皇上怎么能这般纵容他呢?” “那么多的银两就被羊毛抵了,这要是入了国库……” 徐元珙无意间门路过后,听到了几人的对话: “刘大人,韦大人,钱大人,若是下官不曾记错的话,桃花楼的所有丹药都是出自太子爷之手,太子爷因诸位出了一份力,故而分润给了朝廷,但是大头可都是太子爷担着的!” 刘大人生的肥圆,这会儿乐呵呵的捋了捋自己八字胡: “徐大人,非礼勿听啊!你这可不是君子所为!” 徐元珙无语的看着他: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下官只是偶然路过,并未做什么不当之事。 且三位妄议储君,此乃大不敬之罪!有何颜谈什么君子之行乎?” “你!徐元珙!你不过是一小小的从四品翰林院侍讲学士,竟然敢呵骂上官!” 徐元珙这会儿也是冷冷一笑: “难道三位想与下官在御书房辩个分明?下官愿意奉陪到底!请——” 徐元珙这话一出,大臣们直接哑了火,别的朝代的皇上和太子大都是势同水火,可是他们皇上那是儿控啊! 要是让皇上知道他们在背后议论太子,恐怕不死也要脱层皮! 刘大人想到这一层,连忙赔着笑脸道: “徐大人啊,我们只是对太子爷这回的行事有些担忧罢了。你不曾去草原上,也不知道那些丹药究竟价值几何,这要是换成金银马匹,那……” “那又怎样?丹药是太子爷炼制的,你要是行,你也炼,到时候你想要什么皇上不会答应?” 刘大人:“……” 这就扎心了! 满京城上上下下不知道多少医馆都曾经对太子爷的丹药研究过,可是都没有办法可以破解。 更何况他一个小小的理藩院官员? 隔行如隔山,他这是千重山! 徐元珙也懒得和他们在做争执,这事儿就是闹到皇上面前,也只不过是会惹的皇上和太子爷不高兴。 反正他们也不敢当面说太子爷什么,至于那羊毛衫……他们看不上,可是徐元珙看到上啊! 翌日,一场绵绵秋雨按摩昨夜子时一直下到了寅时,一场秋雨一场寒,今日的清晨雨丝斜飞,分外寒冷。 挤挤攘攘的官道上,大臣们枯黄的油纸伞挤挤挨挨,像是一颗颗的大蘑菇一样慢吞吞的前行着。 最前面的大人提着灯笼,引着人流缓缓走进紫禁城。 “哈,真冷啊!” “我的手都要冻僵了,这伞我也快拿不住了。” “还得好些日子才能立冬,到时候才能换上冬日的朝服。” “这几日可要怎么过呦!” 大臣们议论纷纷,对于骤然寒冷的天气他们每年都要经历一次,每年都要抱怨一次。 似乎,这样可以让他们好受一点。 正在这时,一个笔直的身影带着一股子甜腻腻的桂花香味从他们身旁经过。 那个身影是那样的淡然自若,外头的雨幕都被他不放在眼里,握着伞柄的手也不像旁人那样瑟缩。 “徐大人,徐大人留步。” 徐元珙看时候还早,迟疑的停下了步子。 “不知几位大人叫下官有什么事儿?” 一个老大人搓了搓手,看着徐元珙身上那有些单薄的夏季朝服,小心探问: “徐大人,您不觉得冷啊?” 他记得上回下雨的时候,徐元珙也冷的缩的跟鹌鹑似的呢! 徐元珙点点头: “不冷啊!下官穿着太子爷桃花楼的出品的羊毛衫,暖和极了,大人看,下官都出汗了。” “嚯!真出汗了!” “难怪那日皇上都热的出了汗!” “那羊毛衫真那么神奇吗?” 徐元珙听着大臣们七嘴八舌的议论,保持微笑: “大人们过后可以试试的,而且……今日可并非下官一人穿着。” 天知道徐元珙差点都没有抢到羊毛衫! 皇上的带货能力太牛了,等徐元珙去的时候,羊毛衫已经被抢购一空。 还是最后芸娘将自己的员工福利特意让给了徐元珙来着。 不过桃花楼四面都由玻璃封住,比纸糊的不知道早暖和多少倍! 所以芸娘还真一时半会用不到羊毛衫。 几位大人面面相觑一番后,抬眼看去,还真看到了好几个年迈的大臣,平日里别提多畏寒了,今个那叫一个精神奕奕。 好家伙! 一个个都在偷偷卷着得圣心呢! 然后,大臣们就发现,没有更卷,只有最卷。 “拍龙屁”卷王·徐元珙在今日朝会即将结束的时候,站出来请示康熙: “启禀皇上,臣近日感沐太子爷羊毛衫之光,心中激荡,欲再为家中幼子添置,然羊毛衫已供不应求,不知道何时再会上架?” 好家伙好家伙。 大臣们直呼好家伙,就算是知道皇上他是个儿控,你也不能当着所有人的面去拍太子爷的马屁啊! 感沐太子爷羊毛衫之光…… 啧啧啧,他们这辈子都说不出这种话呢! 当然,这么想的都是没有抢到羊毛衫的。 没过一会,便有大臣站出来: “臣附议,碍于祖宗礼法,臣等须着夏季朝服,然秋寒水凉,若是有年迈的大人伤了身体,岂不是耽搁了正事。” “臣附议!太子爷这羊毛衫救我等于寒秋,臣等恳请太子爷再上架羊毛衫。” “臣附议……” “臣附议。” 康熙看着一个个真香打脸现场,乐呵呵道: “诸位的想法朕已经知悉,不过,太子因为日前羊毛衫滞销都缘故,并未在令工人织就羊毛衫——” “这等御寒至宝,因臣等有眼无珠,竟然再无现世可能,臣等,臣等愧对后人啊!” 说话间门,这位大臣已经泣不成声。 “羊毛衫之益,是臣等明白的太晚了!只是,臣等在此恳求太子爷,千万不要停售羊毛衫啊!” “羊毛衫价格低廉,便是寻常百姓都可以穿的起,若是就这般消失,那是天下万民的损失!” “臣等请命!请太子爷再上羊毛衫!” “臣等请命!” …… 徐元珙也在人群中跪下来请命,他看着那位差点哭死自己的刘大人,忍不住摇了摇头。 也不知道这位刘大人脸疼不脸疼,他昨个才说了太子爷的坏话,今个就把太子爷的羊毛衫穿上身…… 啧啧啧。 狗知道了都要摇头的! 刘大人如何不知道自己若是站出来,昨个听了自己等人谈话的徐元珙指不定在心里怎么笑话他。 可是,羊毛衫的妙用他今个是实打实的体会到了。 他素来有肩疾,每逢阴天下雨,关节受凉就会疼的抬都抬不起来。 可是今日的这场秋雨,对他的影响简直可以忽略不计。 羊毛衫的保暖性能,已经好到让人无法割舍! 刘大人愿意为了羊毛衫,把自己昨日那些不敬之语吃回去! 康熙抬手压了压,等众人安静下来,康熙才有这无奈道: “是这样的,太子根据意见调查后,发现不少人都因为羊毛衫的贴身而无法适应,所以已经命令羊毛线作坊开始生产羊毛线。 之后,桃花楼将开始售卖毛线,诸位可以自行购买,自行制衣。倘若实在不会制衣,也可以联系羊毛线作坊代做。” 你们不是觉得羊毛衫太贴身,那你们自己做,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而且,羊毛线的价格更加低廉,就算是贫苦的百姓咬咬牙也可以买两斤制衣。 这是胤礽最终思量好的结果,不过成品的羊毛衫还是会卖,但不是眼下。 他会等大部分适应了羊毛衫后,开始售卖新的羊毛衫。 新的染过色的羊毛衫。 新的花样不同的羊毛衫。 目前,羊毛衫的染色工艺已经到了一定地步,但胤礽准备细水长流。 而因为将羊毛线卖出的原因,导致女工们拿不到提成,于是胤礽索性将所有人的月银提到了十两。 而有创新精神,研究新的羊毛衫织法的女工也将得到一定的分润。 这些举措下来,直接安抚了女工们的情绪,甚至有不少人纺完羊毛线后,回家的路上都在想着怎么弄出新花样,完全没有心情去理会旁的什么。 而羊毛线的销售量也开始居高不下,持续走高。 随着日子一日一日的推移,天气也愈发冷了,恭亲王府梅园里的绿梅来了于是广发请帖,请达官贵人们前来赏梅。 而令人惊讶的是,这一次的邀请中竟然还有徐家。 “是那个徐家吗?” “是啊是啊,就是他家!听说皇上现在每两日就要召见徐大人一次,现在看来连恭亲王都看中他呢!” “什么嘛,我倒是听说,是因为他的妻妹乃是桃花楼半个管事,这不是桃花楼最近新出了一款丹色牡丹纹的羊毛衫,恭亲王福晋很是喜欢,所以才给他家下了帖子。” “你说的是那件非卖品?那不是不卖吗?据说要等半月才有成品呢!” “是不卖,但是你不想第一个拿到吗?” “这倒是!没想到一个小小的从四品的家眷也有和咱们坐在一起的时候。” “别这么说,现在人家是从四品,以后……可就不一定了。” 众人的话头在这里打住,陈氏来了。 今日的陈氏在秋香色长袍外没有穿普通的马褂,反而是一件孔雀绿彩蝶双飞的羊毛衫褂子。 众人愣愣的看着陈氏从远处走开,眼中的羡慕全然无法遮掩。 这羊毛衫的织就可不容易,不知道有多少买回去了也就学个囫囵,织的针眼比漏斗大,渔网似的,虽然也勉强能够保暖一些,可是效果差得远呢。 而陈氏身上这件简直精致的无与伦比,那彩蝶双飞的图案几乎可以以假乱真,等到她走到近前,立刻就有夫人热情的上前招呼。 三言两语间门,就把话题引到了陈氏的羊毛衫马褂上。 “徐夫人身上这件马褂看着就极为不俗,我家中的绣娘,丫鬟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到这样的花样的。” 陈氏含笑着说道: “这是家妹闲暇时自己琢磨的,其中针法极为繁复,夫人若是有兴趣,我回去让妹妹写下针法,送与夫人可好?” 陈氏来之前就得了妹妹的叮嘱,要给这款新式羊毛马褂打好广告。 至于要送的针法,那没有个几年的经验,是怎么也织不出来的。 那位夫人顿时苦笑摇头: “我是不指望能织出来什么了,不知令妹这手艺可接织衣的单子?” 陈氏抱歉的摇了摇头: “妹妹每日繁忙,这件衣裳都是她用了半月才挤时间门织出来的。夫人若是想要,半月后桃花楼也会上新的。” 陈氏后面的补充让所有夫人眼中燃起的亮光,随后这个拉着陈氏的左手,那个拉着陈氏的右手: “徐夫人呐,那你可知半月后究竟有多少羊毛衫上新?” “徐夫人,半月后可还有什么新鲜花样?我喜欢芍药,不知桃花楼可能织出来?” “我,我喜欢桂花……” 陈氏遇到的这些问题,萦絮和芸娘逗有所揣测,于是都一一回答了起来。 得知有自己喜欢花样的夫人别提多高兴了,知道没有自己喜欢的夫人也不恼,桃花楼的非卖品精细非凡,它的成品也差不到哪儿去! 一时间门,所有人都在期待着半月后的到来。 半月后,胤礽虽然知道今日是自家桃花楼再一次上架成品羊绒衫的日子,但是也没有表现的多么激动,甚至他还去御花园看小太监在湖面上溜冰玩耍。 “好!小元子!再来一个!” “端嫔娘娘。” 胤礽上前,看着虽然瘦了,但是肚子却大的不得了的端嫔,只觉得她看一眼都让人胆战心惊。 不过,今日端嫔倒是穿了一件本来应该在桃花楼上架的鹅黄桃花马褂。 “原来是太子爷呀,您快来坐,今个好容易冰凝住了,你看看那些小太监玩的多有意思!” 胤礽点点头,又皱了皱眉: “端嫔娘娘有孕在身,却贸然来这里玩耍,宫里人也不多劝劝?” 端嫔知道胤礽是关心她,忙道: “太子爷有所不知,臣妾这孩子太大,太医特意叮嘱妾身出来转转的。” “给太子爷请安,端嫔妹妹也在啊!” “给太子爷请安,太子爷万安,请端嫔娘娘安——” 说话间门,宫妃们接二连三的走了出来,只是胤礽眼尖的发现她们身上都穿着桃花楼出品的羊毛马褂。 钮祜禄皇后抄着手,看着湖面上小太监们做出各种冰嬉的动作,也是来了兴趣,索性请诸位妃嫔逗留下欣赏,还特意点了一支专业的冰嬉队来。 胤礽一边听着乐声,一边疑惑的看着妃嫔们身上的羊毛马褂。 他还没有在宫中上新呢,怎么宫里的妃嫔都穿上了呢? 钮祜禄皇后喝了一口热茶,呼出了白气: “太子爷可是再想我等的羊毛马褂来自何处?” 胤礽想不明白,他点点头: “作坊里对于供应宫中的羊毛马褂的花样还有些分歧,所以孤并未在宫中上架羊毛马褂,不知皇后娘娘你们……” “当然是本宫让内务府去采买来的!” 钮祜禄皇后说着,哼了一声: “太子爷也是,您的东西几时有过不好,姐妹们谁人不捧场?没想到落在宫外,一个个有眼无珠,差点糟践了!既然如此,本宫索性让他们想买也买不到!” 钮祜禄皇后到底是皇后,对于一些风言风语心知肚明,只是她不愿意在胤礽面前明说。 “对啊对啊,太子爷的东西我们欣赏的来!” “他们不懂,以后就眼馋着吧!” 胤礽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不管怎么说,自己这回的羊毛衫也算是开门红了! 第38章 第 38 章 今日是桃花楼的新式羊毛衫再上市的日子,天不亮的时候,桃花楼外就已经人满为患。 等到雄鸡初啼之时,东方既白,已经等候许久的下人们立刻支楞起来,眼巴巴的看着桃花楼的大门口。 “这位兄台,贵府主人是哪一位?我乃纳兰大人府上管家,不知可否让我先行?” “原来是纳兰大人座下,快请快请——” “纳兰大人知道你在外这般行事吗?” “纳兰大人……” 一辆姗姗来迟的马车从后面问到前面,赔笑相让有之,面露愤愤有之,沉默不语有之,不过一个桃花楼的清晨,已经看尽众生百态。 等那位纳兰大人的管家一路畅通无阻的行至最前面时,却在排在第一位的那位无名之人跟前碰了壁。 “纳兰大人?啧。” 虽然那人没有多说话,可是一声嗤笑就让纳兰府的管家脸上和善的笑容僵住。 “阁下这是什么意思?” 纳兰管家上下打量着眼前之人,只见此人带着一顶幕笠,故而看不清他的脸,穿的平平无常,腰间挂着一只大大的袋子。 看上去不过是个平平无奇的普通百姓罢了。 随后,那人一开口,声音又尖又细: “这桃花楼明明是太子爷的产业,几时成了你纳兰府的了?来得早还想买的早,长得丑倒是想得美!” “你放肆!” “我还放五,放六呢!起开!不长眼的东西!” “你!” 纳兰管家登时被气的脸红脖子粗,可是却不敢擅动。 他之所以能好言好语借用纳兰府的威势逼迫其他人让位而不是直接赶人,全因为桃花楼的规矩。 以势压人者,首次免一月丹药,二次免一年份丹药,三次则会上桃花楼黑名单,这辈子就别想了。 若是寻常人立的规矩,遵守的不一定有几个,可是这可是太子爷啊! 太子爷他们不敢如何,那他们只能动些歪脑筋了。 原本天还不冷的时候,还有些没钱读书的孩子,或者老人会付费排队,可是这天一冷,他们也不出来了。 出来一遭,若是染了风寒那可是要命的! 于是,纳兰管家只能自个来排队了。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竟然有人敢不卖纳兰府的账! 这让纳兰管家眼中闪过狠厉之色,盯着那身量不高,连脸都看不清的背影看了好久。 倘若眼神可以化刀的话,纳兰管家的眼神已经把这人千刀万剐了。 可是那人就守在最前面,气质沉静内敛,他身量不高,可是往哪儿一站,纳兰管家急得抓脸挠腮也没有法子。 算了,让这人第一个买又能如何? 纳兰管家恨恨的想着,他倒要看看这人是哪个府上的,竟然敢这么不给他家大人面子! “吱呀——” 桃花楼的员工们终于在天光大亮之时打开了大门,随后她们一如既往的以饱满的精神状态,微笑服务每一位客人。 “这位客人请进,有什么我能帮您的?” 那人跟着一位统一穿着宝蓝底叠桃花纹样羊毛马褂的姑娘进入了桃花楼,径自上了二楼。 纳兰管家冷哼一声,随后也抬脚跟了进去,冲着萦絮赔笑道: “萦絮姑娘,我们府上需要五件羊毛衫,不知可有纹样图册?” “好的,稍等。” 萦絮将一本纹样图册递给纳兰管家,随后,纳兰管家细细看过去,越看越满意。 桃花楼这一批的羊毛衫花样都是极好的他已经看到好几个让人眼前一亮的款式了。 这回若是他把事儿办妥当,一定能得夫人欢心! “这个,这个,还有这些,都要了,请姑娘帮我包起来。” “真是不好意思,羊毛衫已经卖完了。” 萦絮一脸歉意的看着纳兰管家,纳兰管家直接整个人都傻了: “卖,卖完了?什么时候?!” “就在客人方才观看图册的时候呢。” 萦絮语气一如既往的温柔,纳兰管家却是恼羞成怒: “那你怎么不提醒我?再说,你们桃花楼给出去的那什么卡的额度最多才十件!怎么会那么快卖完?” 萦絮眨了眨眼: “可是,那位客人是替多位贵人买的。” 说来也是巧,当初给宫外所有人制卡的时候,胤礽也没有忘记宫里的妃嫔们,更是按照位分从多到少的给了卡。 但是,因为宫中妃嫔到底是胤礽的第一位顾客,胤礽还是给双倍的优待。 于是乎,等萦絮看到宫里来人拿着妃嫔们的专属卡就明白怎么回事儿了。 按理来说,她不能这么做。 可是这些日子她人在宫外,最能感受那些风言风语,说什么太子爷终年打雁被雁啄了眼,说什么太子爷江郎才尽,说什么的都有,唱衰之人不胜凡几。 若不是萦絮不想给胤礽招惹什么麻烦,她定是要撕了那些人的嘴! 而这里面说的最多的就是这些达官贵人,那些普通百姓受益过驱寒丹,也都不愿意做那等端碗吃饭,搁碗骂娘的人。 纳兰管家被萦絮三言两语气的差点喘不过气,随后就看到那人带着一个个大包裹从二楼下来。 他还是头一次见到来桃花楼,跟来的进货似的! “你,你们这是不遵守规定!莫不是你们仗着太子爷,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萦絮:“……” 萦絮看傻子的看了纳兰管家一眼,纳兰管家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方才头脑一热,说了不该说的话。 萦絮淡淡道: “小女子不敢有丝毫违逆太子爷之心,今日种种,具都是按规章制度办事。若是这位客人有疑问,小女子可以将方才留下购买记录的贵人让客人瞧瞧,不知道客人可要看看?” 纳兰管家一咬牙: “看!我要看!” 但随后,纳兰管家就在萦絮的眼中看到了一丝同情: “好的呢,这位客人,请您这边签字。” “为什么要签字?” 纳兰管家突然警惕起来,萦絮好声好气道: “因为每旬我们都会向太子爷做报告,而且楼内的贵人名讳也不是随便谁人都想看。 不过今日确实事出突然,小女子这才愿意让客人看看,以证清白。” 纳兰管家听了这话只觉得萦絮是在故弄玄虚,嘟嘟囔囔的写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就将方才芸娘在二楼登基过的本子拿过来翻开。 “钮祜禄……钮祜禄!” 纳兰管家控制着自己不去看后面的闺名,可是那上头用掺了金粉的墨汁写下的皇后娘娘二字让他吓得肝胆俱裂。 “哎,这位客人,你还没有看完!” “不看了不看了!是我有眼无珠,是我不该闹事!萦絮姑娘,我给您磕头了!能不能消了我的名字?” 桃花楼已经换了玻璃窗,那叫一个窗明几净,一时间纳兰管家如同在众目睽睽之下下跪一般。 萦絮却没有动,她丹唇微抿,淡声道: “小女子一应按规矩办事,恕难从命,客人,请吧。” 纳兰管家不敢纠缠下去,只得踉跄着退下,随后就被门槛儿绊了一跤,狠狠的磕在了地上,顿时磕掉了一颗牙。 “噗——” 不知是人群里的谁笑了一声,纳兰管家立刻捂着脸遁逃了。 之后的客人们大多是来买羊毛衫的,然后很快就被柜台上用簪花小楷写下的“羊毛衫已售罄”六个大字弄的心中哇凉哇凉的。 “定是被那纳兰管家买走了所有的羊毛衫!也不知道他家能不能穿的过来!” “哼!亏我还好心给他让位置,没想到他是那样的人!” “纳兰府上的人简直霸道,明珠大人在朝上向来端方有礼,没想到他的仆从竟是个无礼之人!” 萦絮只保持着微笑,没有多做解释。 昔日那些唱衰太子爷如何的人,萦絮多方打听过隐约知道其背后有纳兰府的手笔,这一次纳兰管家自个又撞了上来。 不坑他坑谁? 翌日,明珠刚一下马车就控制不住的牙冠打颤。 再有两日,就可以换上冬季朝服了。 也就没有那么冷了。 明珠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然后穿着轻薄的夏季朝服,勇敢的走入寒冬。 只是,在路过索额图和徐元珙时,看着两人气色红润,神态自若的样子,明珠就不由咬了咬牙。 都是管家办事不力! 要不然自己也不会受这等罪! 明珠在心里将管家翻来覆去的骂,却没有注意到在他顶风冒寒前行时,不少官员见到他纷纷避开。 就像是见到什么脏东西一样。 “刘大人……” 明珠好容易进入值房,一边急急让人去倒一碗热茶,一边拿出平日八面玲珑,长袖善舞的姿态招呼着其他大人。 刘大人看了明珠一眼,圆圆的脸上第一次没有露出憨憨的笑容: “明珠大人来啦?太子爷让人新制的羊毛衫可好看?可暖和?” 明珠一脸茫然的看着刘大人,他府上的绣娘即使将线都已经研究透了,也死活织不成一件成衣。 等他想要找懂得制作羊毛成衣的绣娘时,才发现都已经被各府抢完了。 否则,他也不至于催着管家去排队。 明珠可是很有节操的,一点也不想给小太子增加人气,除非没有办法! “刘大人这话,我怎么听不懂?” 刘大人撇了撇嘴,随后直接不再言语。 “明珠大人座下好大的气魄啊!” “明珠大人,愿你深秋暖,我等愿负冻前行!” “明珠大人……” 明珠听得一愣一愣的,好赖话他还是能听明白,可是怎么一夜之间,这些大臣们都阴阳怪气的? 最后,实在没有法子的明珠只能将心腹叫过来低声询问,却没有想到他还没有开口,心腹就一脸不赞同的道: “大人身边之人如此霸道,让大人风评被害,日后大人需要好生管教才是! 对了,大人,贵府昨日买下了整个桃花楼的羊毛衫,不知道您方不方便……” “什么?本官买下了桃花楼所有的羊毛衫?!开什么玩笑?!” 明珠只觉得自己简直如同六月飞雪,冤屈无处相诉。 他要是买下了所有,今个高低得一件套一件! 凭什么生受着这冷洼洼的寒气。 心腹听到这里,眼中闪过失望: “昨日众目睽睽之下,只有贵府和一普通百姓入内,不是贵府中人又会是谁?” 明珠:“……” 他这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之后的几日,明珠一直觉得自己收到了排挤,可是却只能干瞪眼没有办法。 而另一边的胤礽,在开辟桃花楼分楼的时候,遇到了一丢丢问题。 “官道年久失修,一路坑洼不少,恐会震碎瓷瓶,伤了丹药,是以恐无法按期抵达目的地,还请太子爷降罪。” 这是芸娘第一次独自办差,没想到就先遇到了不可抗力因素作祟,一时间连提笔写的字都不比往日规整了。 胤礽思索了一下,让芸娘不必担心,瓷瓶只是装饰,丹药不会有事,另,一切以安全抵达为重。 随后,胤礽又给何梁儿写了一封信,命何梁儿追上去护送。 何梁儿如今捡了一个办事妥帖的手下,算数方面的天赋虽略逊于何梁儿,但他却有过目不忘之能。 在一众手下中,这人也算是数一数二的翘楚了。 再加上何梁儿深知自己一人独木难支,并未对那手下多做限制,现在正好可以调他出去开拓市场。 这是胤礽深思熟虑后的,但等这两封信发出去了,胤礽裹了裹自己身上的秋香色羊毛大长衫,捧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奶茶,透过窗户去看外面暗沉的天色。 半晌,胤礽慢吞吞的喝了一口奶茶,这才缓缓道: “该修路了,修路就要有水泥,唔……又该给汗阿玛要地要人了。 何柱儿,去御膳房传话,今个吃羊肉锅子,一半清水一半酸菜,羊肉冻硬了切薄片,再送些白菜萝卜豆腐来!料碗就备着些麻酱,蒜泥,辣子,葱花一类。” 康熙结束一天的工作后,慢悠悠的朝寝殿走去,心里不由期待起了今日的晚膳。 “保成,朕回来了!” 康熙笑吟吟的说着,胤礽立刻跳下桌子,冲着康熙扑过去,来了一个乳燕归巢。 “汗阿玛今个晚了一刻,羊肉卷都要化了!” “是朕的不是,你是不知道,近日不知道为何,参明珠的人那叫一个多,连明珠管家在京中有个小宅子都有人参。” 那折子的原话大意是这样的,明珠座下区区一介管家却能在京中有一套全款房,那明珠一定没少贪,皇上你快查他啊! 看到康熙都愣了,不过参明珠的人实在太多了,所以康熙已经都有些习以为常。 就是……增加了工作量。 胤礽倒是知道这个中缘由,乃是机缘巧合之下自己的人帮自己出气所造成,当下也只是抿唇不语。 “好了好了,不说明珠了!都耽搁朕用膳了!” “今个本是立冬,但是午膳已经吃过了饽饽,故而晚膳咱们吃锅子!冬日的锅子,才是一种享受。” 胤礽话的样子逗的康熙哈哈大笑,忍不住摸上了胤礽的小脑袋: “好好好!” 康熙带着胤礽落座,锅子的汤底早已经开始咕嘟咕嘟的翻滚起来,酸菜的微酸与羊肉的腥膻融合,让人不由食指大动。 切的薄如蝉翼的羊肉自然的卷曲着,刚下入锅中没一会儿就变成了浅褐色,散发着“成熟”的魅力。 胤礽是比较喜欢涮酸菜锅子,然后和清汤汤底的,而康熙则恰恰相反,康熙在吃锅子的时候更加追求本味。 没过一会儿,屋子里已经充斥着羊肉煮熟后的味道,胤礽给自己用麻酱,蒜蓉和辣子调了一个料碗。 把刚捞出来的羊肉在料碗里一滚,一蘸,别提多好吃了。 “啧,羊肉锅子就应该吃他的本味,此乃滩羊,本就是靠舔石头上的盐类补充体力,保成你这吃法不地道!” 胤礽却吐了吐舌头: “好吃就行了啊!汗阿玛试试麻酱嘛?” 康熙表示抗拒,父子俩第一次的分歧竟然一个料碗之争! 但最后也没有争论出什么结果,反正胤礽蘸着料碗把自个吃了个肚儿圆。 康熙虽然念叨,但也一点没耽搁吃肉,等晚膳用完,两人齐齐躺在了贵妃榻上,抱着一杯奶茶,发出舒服的喟叹。 是的,乾清宫的寝宫里现在有两张贵妃榻,中间只放了一个小小的八角柜,上头摆放着一些普通的糕点。 这会儿父子俩一长一短的躺在一起,拉的长长的,看上去别提多惬意了。 “汗阿玛!下雪啦!” 果不其然,外面飘起了雪花,鹅毛大雪四散飘飞,被檐下的灯笼映着,散发着晶莹的光芒,纷纷扬扬的落下。 按理说,去岁的那场寒潮过去,康熙今年看到雪本来心生不安的。 可是,自打康熙知道了桃花楼报告上来已经有近九成的百姓购买了羊毛线,并且其中有不少作为代表的人自发去毛线作坊学习制作成衣,并无偿为毛线作坊洗羊毛半月后,康熙就不那么担心。 毛线作坊里的人也都说,来的都是十里八乡里最灵巧的姑娘,不到三日就学会了最简单的织法,保暖不成问题。 除此之外,堆放在康熙私库里那被胤礽早早炼制好的一千颗驱寒丹也是康熙的底气。 而胤礽定定的看着那纷飞的雪花,偏头对康熙道: “汗阿玛,你看外面的雪铺的满地雪白,像不像保成想要的水泥路?” 康熙:“……” “保成啊,不是朕不想帮你做,只是这个水泥……也就是你在古籍中看到过,朕的臣子们这么久也不曾少读书,可是全都一无所获,这事儿还得从长计议。” 别说,康熙三不五时就用水泥啊,埃及啊激励一下大臣们,效果很是不错呢。 “欸?可是保成在藏书阁看到了呀!” 胤礽一边说,一边让系统将最原始的水泥制作方式做旧放入藏书阁。 “所以,汗阿玛,咱们是不是该开始干了?而且,官道也年久失修,今年说不定工部的大人们就要让您拨银子修路了哦!水泥……很便宜的!” 康熙一听到拨银子,就是心里一紧。 随后,听到胤礽口中的便宜,不由来了兴趣: “怎么个便宜法?” 胤礽大致说了一下水泥的原材料,以及使用方法: “……而且,最重要的是水泥好运输,修建快。汗阿玛想想,要是咱们大清修出条纵贯南北,横贯东西的大路,那不管是做什么都方便啊!” 水泥不比青砖需要烧制,只要人到了,水泥到了,修建起来很快的。 “再说,现在正是冬日,用来研制水泥再好不过了,届时等到明年春夏,水泥也干的更快呢!” 康熙被胤礽描述的美好蓝图打动了,很是自觉道: “好,朕明日给你拨一个庄子出来,再给你找些人?” 胤礽立刻笑弯了一对儿水杏眼: “汗阿玛最好啦!” 那对杏眼里,光彩熠熠,看的康熙不由心间一软,有些心疼道: “不过,保成做这么多,真的不会累吗?” 胤礽眨了眨眼,不解的看向康熙: “为什么会累?保成有下面的人帮忙呀!做好就可以不用管啦!” 胤礽的身份天然就有威慑力,基本上没有人会生出背叛之心。 再加上他还给了骨干们分红,这可是一笔丰厚且持久的利益。 在这样的恩威并重下,胤礽怎么可能没有人可以用? 怎么可能需要事事亲力亲为。 “汗阿玛,放手,也是一门学问呀!” 胤礽喝完了最后一口奶茶,叫来了何柱儿伺候自己洗漱,然后爬上了床。 康熙坐在贵妃榻上,亮晶晶的玻璃映出了康熙那沉思的眉眼。 “放手……也是一门学问么。” …… 这个冬日,看着平平无奇,实则却发生了不少事。 首先,明珠在朝上多次被参,声誉受损,且原先聚集与明珠身边的大臣们也各有斟酌,纷纷散去。 惠嫔在宫中也不比往日得康熙看重,而惠嫔在红梅初开时,送来当初与康熙定情一束红梅,意图与康熙再忆往昔时被康熙拒之门外,导致惠嫔本来想要让五阿哥胤褆回宫的算盘不幸落空。 其次,则是宫中又添了两个奶娃娃!一个是如今才满月的胤禛,另一个则是由端嫔生育的五阿哥胤祺。 胤礽听到胤祺这个名字,倒是没有什么意外,只是没想到这个被端嫔生育出来的胤祺并没有被送给皇太后抚养,而是养在了端嫔的身边。 胤礽并不知道康熙当初说过会将郭络罗贵人再次生下的孩子送给皇太后的话,只是得知了这个消息后沉默了一下: “……丹药,玻璃,羊毛衫都被造出来了,改变五弟的命运线什么的,应该也不重要了吧?” 不过胤礽一直都没能得见两个弟弟,毕竟,作为新生儿的幼崽太过脆弱,稍有不慎可能就一命呜呼了。 而最后,最重要的就是,在腊八的这一天,水泥作坊用了整整一个多月的时间,按照“古籍”造出来了可以凝固住的水泥。 一整个技术产生了长足的进步! 不过,这事儿胤礽压着没有爆出来,他要水泥……有一个亮瞎所有人眼睛的开场! 过了腊八就是年,伴随着宫中的年味愈发浓烈,胤礽只觉得自己的眼睛都要被红色全部占据了。 这日,来给太皇太后平安的胤礽不由抱怨起这事儿: “乌库妈妈,今年的内务府也不知怎么做事的,连宫里的大树上都绑着红绸,我看要不是那些花花草草太多,怕是要挨个把它们都染点红色呢!” 太皇太后这会儿穿着一身玫红黑纹牡丹纹样的羊毛长袍,外罩同款马褂,整个人斜斜的靠在大迎枕上喝着奶茶。 等太皇太后看着胤礽皱着眉头,吐槽的模样忍不住哈哈大笑: “保成就别怪内务府了,这啊,都是今年玄烨高兴!朝堂清明,百姓安稳,宫里又添了丁,玄烨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高兴了。” “我说呢,不过汗阿玛他素来朴素,突然这样还真让人有点不习惯!” 胤礽这才明白,没有汗阿玛点头,小小的内务府如何敢擅作主张? 不过,汗阿玛这也太夸张了吧? 太皇太后摆摆手: “这才哪到哪儿啊,之前那不是形势所迫嘛!好容易有一年好年景,是该庆贺庆贺!再说,不是有咱们保成养你汗阿玛嘛!” 已经又要长大一岁的胤礽听到了太皇太后打趣的话语后,不由小脸一红。 他当初说建桃花楼是为了养汗阿玛,但后头也就是给福建送了粮草和丹药,再后来基本上就属于他自个的产业了。 “汗阿玛都不要保成给的广告费,保成都不知道要怎么养汗阿玛了!” 胤礽闷闷的说着,太皇太后笑的眼泪都要出来了: “玄烨哪里需要保成养,他啊,就是时运不济,在位这么久不是这灾,就是那难,但是有了保成后,这一切都迎刃而解了。” 似乎,所有的灾难都止步于去年那场寒潮。 太皇太后看着胤礽的眼神透着骄傲与欣慰。 有太子如此,大清江山有继了。 大年三十这一天,夜幕降临之时,京城之中,烟花齐飞,几乎照亮了整个天空。 去年寒潮过后新建的房屋被这光晕映着,多了几分自然陈旧,也多了几分安静与祥和。 在烟花绽放的时候,家家户户都带子携孙,走出家门,他们脸上洋溢着迎接新年的喜悦的笑容。 “过年啦过年啦!” “呦,带孩子看烟花呢?也不怕冷?” “瞎说!太子爷让人做的那什么……羊,羊毛衫,穿在身下别提多暖和了!” “身有羊毛衫,万寒不侵身!” “啧啧,孙老头,今个你也吃上肉了?瞧着嘴巴油光锃亮的,是怕人不知道你吃好的了!” “哈哈哈,都是托太子爷的福!” 如果不是桃花楼的购买名额,如果没有黑市,他们不会有银钱买羊毛线,也不会过上这个丰足的年。 “明年,明年一定会更好的。” “真期待明年啊……” 京城的百姓看着那绚烂的烟花,默默的想着。 桃花楼今日休业,楼内的员工红豆兴高采烈的拿着上面发下的福利回了家。 “娘!我回来啦!今年我们楼里发了五斤猪肉,一袋米,一袋面,还有二十两的银子呢!等开春了咱们娘俩斗做一身新衣可好?” 漆黑的屋子里,一个瞎眼老太太走了出来,哆嗦着手指抚摸着那二十两银子,眼中热泪盈眶: “二十两银子啊,娘一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多银子,我家豆儿有出息!新衣就不裁了,留着给豆儿当嫁妆!” “我才不要嫁人呢!芸娘姐姐已经去隔壁府开了桃花楼分楼,生意那叫一个如火如荼,我,我也想当芸娘姐姐那样的人!” “胡说,姑娘家家不嫁人怎么行?” “怎么不行啦!朝廷要罚银我也能交的起!娘你以前多好的人,还不是为了那个人……” “什么叫那个人?那是你爹!” “反正我不管,要是没有我喜欢的,我才不嫁,官府要是追责……嘿嘿,让他们找太子爷要人!” “你这丫头,罢了罢了……” 瞎眼老太太说着嗔怪的话,可是摸着那二十两银子,却是一个字也没有再多说了。 “娘!外面放烟花了!有一朵红色的,可大,可圆啦!” “真的吗?我们豆儿替娘多看两眼。” “娘,我会好好工作,等以后一定想法子替你治好眼睛!指不定太子爷就有法子,等我办差入了太子爷的眼,我替你求求太子爷!” “你这孩子,那可是太子爷!” “我知道嘛,但是萦絮姐姐说太子爷是鼎鼎好的人,我想试试嘛” 以后便是些母女间的悄悄话了,耀眼的烟花映在了每个人的脸上,如同小太子的光辉,照耀着每个人。 烟花之下,每个人都在由衷的感激着带给他们如今一切的胤礽。 这是他们的太子。 这是他们最期盼,最景仰的太子。 “叮咚——宿主宿主,信仰值上涨三万六千四百五十九点,我们快要还完债啦!” 除夕夜里,胤礽打着盹守岁,婴儿肥的小脸被小手撑着,一点一点的,烛光映着他的侧脸,将长长的睫毛影子拉的更长了。 然后,胤礽就猛地坐直了身子。 “快还完在了?” 胤礽还有些不敢相信,竟然这么快! 系统欢快的在胤礽的脑中飞来飞去: “对呀对呀!悄悄告诉宿主,达到一定信仰值后,商城里会有很多好东西哒!今年的宿主也要多多努力呦” 胤礽听了这话,抿了一下小嘴,笑了。 “我会努力的!” 胤礽在脑中如是回答。 而康熙看着胤礽突然坐直了身子,可眼神还是迷迷糊糊,不由好笑的摇了摇头。 随后,康熙起身过去将胤礽抱在怀中,让胤礽枕着他的手臂,轻轻拍着: “睡吧,保成。” 胤礽终究抵不过幼年身体带来的困意,沉沉睡去。 而康熙见状,不由失笑。 小人家家,非要守岁,结果自个先困的不得了。 过了一年,长了一岁。 年后的天气并没有一下子暖和起来,甚至还来了一场倒春寒。 与此同时,紫禁城反应迅速的准备了预防风寒的汤药。 太子爷的丹药是顶顶珍贵的,怎么能随意使用呢? 但即使如此,也有不少宫人受寒病倒,在胤礽的劝说下,康熙取出来一枚驱寒丹让内务府督办,务必让病重的宫人好起来,宫里上上下下也开始熏了艾。 但是,很快就有人发现有一部分宫人即使服用了驱寒水也无济于事。 当然,没有人会怀疑胤礽的药有问题。 而是,这代表着一个更严重的问题。 “……是天花?来人!传旨:凡是与这个宫人接触过的所有人,必须隔离开来。 阖宫上下用艾叶,石灰,白醋等进行清洁,宫中所有人不得轻易走动。 乾清宫与后宫的宫门即刻落下,孙之鼎,你去照看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刘声芳,你留在乾清宫待命。 太子即日起便呆在寝宫,其余诸人由太医亲自把脉后方可与太子接触。” 康熙一听到天花这个词就觉得头皮发麻,因为发病的宫人处于后宫,所以康熙直接将乾清宫和后宫隔离开来。 也幸好康熙反应极快,在第一时间确诊宫人天花后,便以雷霆手段将一切声音镇压。 所以在天花产生后,并没有开始大范围传播。 而伺候胤礽的人更是一日三次诊脉,甚至康熙为了减少胤礽与外界的接触,自己直接亲力亲为为了胤礽端洗脸水,梳辫子。 “汗阿玛,您再用力点,保成就要秃啦!” 康熙讪讪的顿住动作: “朕,朕也是头一回,你躲担待,朕再试试就是了。” 最终,在康熙的笨手笨脚下,胤礽收获了一条可以称得上歪瓜裂枣的小辫子。 胤礽照着水银镜看了看,发现因为自己人小头发细,看上去……像是一条小尾巴似的。 自己跳一下,它就动一下。 就,看久了还丑萌丑萌的。 为了自己的头发着想,胤礽决定就这样丑下去吧! 他一定不要让汗阿玛再梳辫子了! 那简直是一场灾难。 天花的来临,让整个紫禁城陷入了紧急戒备,而胤礽在思考怎么让天花克星——牛痘合理化。 然而,还没等胤礽想出办法来,就在夜里起了高热。 “传刘声芳!太子,起热了。” 康熙都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声音在颤,他一眼不错的盯着胤礽那红扑扑的小脸,心中不由质问自己: 为什么,为什么还是没有保护好保成? 第39章 第 39 章(修) “太子爷,确实染了天花……” 刘声芳诊完脉后,声音仍有些止不住的颤抖。 天花,这个令人闻之色变的疾病,竟然被太子爷染上,这莫不是天要亡了他们? 太子爷他还那么小。 太子爷为大清做了那么多。 太子爷他……不应该这样啊! 刘声芳面露悲色,也不曾像寻常人那样躲闪不及,只是冲着康熙磕了一个头,沉声道: “皇上,臣恳请近身照顾太子爷!臣是医者,能让太子爷好受些。太子爷素日于我等助益匪浅,对臣已有半师之谊,臣愿在此等太子爷大安。” 康熙眼中闪过一抹痛色,他坐在床边没有离开,昏暗摇曳的烛火映的康熙面目不清,只听康熙轻声道: “不必,朕会亲自陪着保成。梁九功,传旨——即日起所有奏折由内阁处理,朕在此看护太子。” “皇上,这不合规矩啊……” 皇上自继位以来,一年百六十五日,日日临朝听政,没有断过一次! 梁九功下意识觉得这有些不大妥当,康熙却沉着脸,漫漫目光扫向梁九功,随后疾身而起,一脚踹飞了梁九功: “狗奴才!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揣测圣意了?去办!” 随后,康熙淡着眉眼看向一旁的何柱儿: “你去,打盆水来。” 没多久,水来了,康熙不再理会旁的,而是凝神认真的为胤礽擦手擦脸,在他的额头上放上一块冷帕子。 那副一丝不苟的样子,好像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比为胤礽擦身驱热更重要的事儿了。 梁九功过了好半晌才艰难的爬了起来,他捂着胸口,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悄悄退下。 等梁九功拉着沉重的雕花木门,缓缓合上之时,在大门掩住的那一瞬,他竟然看到那素来冷静自持,独断专行的青年帝王眼角滑过一抹晶莹的水珠,很快便被明黄的袖子拭去。 梁九功立刻低下了头,心中明白,今个这一脚,他挨得不冤! 刘声芳去煎药,何柱儿跑前跑后的端水,换帕子,忙的脚不沾地。 而康熙便坐在床边,认认真真,目不交睫的守着胤礽,胤礽稍一皱眉,他便伸手去探胤礽的温度,俯身听胤礽那模糊不清的呓语,心中酸楚。 他的保成啊,凭什么要受这份罪呢? 在他的保成受苦受难之际,他若不陪在身边,岂非枉为人父? 况且,保成,也是想要汗阿玛陪着的吧? 康熙知道,肯定会的。 所以,他一定不会在这时候离开保成的。 …… 太子爷染了天花。 这个消息如同风一样的吹遍了京城附近的每一个角落,桃花楼内,因为天花的原因已经提前关门。 萦絮急急收拾好一切就要去宫里伺候,可是等她到了宫门外的时候,才发现宫门已经被重兵把守,任何人不得出入。 不过,今日守门的首领乃是曹寅,因着有和太子爷讲故事的情谊在,曹寅低声提醒了一句: “太子爷如今染了天花,皇上情切之下,自然不容半点闪失。姑娘还是快快离去。 若太子爷大安,我等必将尽数散去,届时姑娘也可心安。为今之计,姑娘不若回去为太子爷抄经祈福吧。” 萦絮听了这话,二话没说,直接在皇宫附近最高的客栈里订了一间房,每日都在那里要么抄经祈福,要么定定的观察着侍卫的动向。 她多么希望明日宫门解禁,她的太子爷活蹦乱跳的好起来,而是现在她连见都见不上。 等到最后,萦絮直接在自己的手臂上划了一道口子,将鲜血混入墨汁中抄经。 希望这带着自己的血的经文,可以让佛祖看到她的虔诚,早日让太子爷好起来。 京郊离得远,等消息传到的时候,玻璃作坊的工人们产生了哗变: “什么,太子爷染了天花?!这,这病可是要命的!” “要是没有太子爷,咱们以后还能有现在的待遇?” “不行,咱们去找主事,问问太子爷的情况!要是,要是……那我就不干了!” “是啊,我当时就是奔着太子爷给桃花楼的待遇来的,要是没了太子爷,那后面的人……想想就不想干了。” “没错!太子爷当时可没有要咱们的身契,咱们去找主事!问清太子爷的情况!” …… 工人们都冲到了戴佳主事的“办公室”,七嘴八舌的问起胤礽染了天花之事。 戴佳主事听了工人们的话后,负手站起来绕了所有人一圈,一个字也没有说,工人们却不由自主的停止了声音。 “说够了?方才是谁说太子爷不成了?自己站出来走人!” 戴佳主事一番疾言厉色之下,没有人吱声。 随后,戴佳主事冲着京城方向一抱拳,大声道: “素日我们托太子爷福,过了这么久的好日子,如今太子爷不过是遇到了一场天花,尔等便要死要活的想要离开? 若是太子爷大安,得知此事尚不知如何痛心!今个我戴佳·舍里把话放在这儿,倘若今日有人心散了,想走了,我绝不拦着! 但若是太子爷好起来,若再想回来,那我是必不许的!再有,玻璃作坊一切,你们来都签了保密协议,谁懂什么我心里都有数,若是走了再想用玻璃作坊的营生赚银子,也掂量掂量自己个是不是有命赚,没命花!” 素来在康熙眼中默默无闻,在胤礽心中分外和气的戴佳主事拿出了非比寻常的气魄与坚定的态度,一时间倒真稳住了人心。 “现在,谁要走?自个报上名字!” 戴佳主事直接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新制的玻璃笔杆也被他一拍两半,碎裂的玻璃划破了他的手,鲜红的血一下子涌了出来。 但是戴佳主事并没有去理会,而是垂着滴血的手,冷着眼扫视了众人一圈。 只戴佳主事这份气势,就让所有人先自觉矮了一头,而后看着戴佳主事那血刺呼啦的手,众人不由面面相觑,谁也不愿意,也不敢踏出一步。 他们生怕他们敢迈步,下一个碎的不是玻璃笔杆,而是他们的脑袋! 再者,玻璃作坊的待遇那是整个京城,乃至整个大清最好的! 月银高不说,逢年过节的节礼又是米面又是肉的,现在说出去自己在玻璃作坊,若是没有成家的,媒婆是说一个成一个。 如今京中的媒婆都喜欢给太子爷手下产业的工人们牵红线,十有都能拿到喜银呢! 这会儿,要让他们放弃这些,那比刀子割肉还疼! 戴佳主事看到这一幕,哼笑一声: “既然不愿意走,就老老实实回去做工,太子爷不会少了你们的好处!等到太子爷大安,我会写报告替你们表功!不过,这得咱们大家伙先把东西做出来! 张大虎,听说你近来吹玻璃的技术渐长,能不能在今年春季把太子爷要锤纹花口瓶弄出来? 王二牛,这两日本该你烧火,结果少烧了两筐碳,可是偷懒了? ……” 戴佳主事一番恩威并济之下,工人们连忙告退,等他们走后,方才还镇定自若的戴佳主事整个人脱力的靠回椅子,他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随后,戴佳主事透过清澈明净的玻璃,看着京城的方向,干裂的唇瓣嚅了嚅。 “太子爷,奴才定为您守好玻璃作坊!” 办公室内,黑檀木圈椅上的身影,一只手半垂着,上面狰狞的伤口淌出的血液已经干涸。 而玻璃作坊不同的是,皇庄上的佃户们听到这话虽然有些六神无主,可是却也没有丝毫逃离之心,不过大多数都回到家中为胤礽祈福。 反倒是陈生,一直守在绿莹莹的麦田前,一动不动。 “陈生,去给太子爷祈福了!” “我不去。” 陈生闷声闷气的说着,庄头听了这话差点拿鞭子抽他: “你怎么说话呢?太子爷有难,你竟然置之不理!” 陈生看着一望无际的麦田,低低道: “马上就要灌溉田地了,我得好好伺候这些庄稼,等太子爷好了,我要让他看看我陈生的麦穗有多沉!” “你……” 庄头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原来陈生从始至终,一直坚定的认为太子爷不会出事。 “你这人,嘴笨!” 庄头恼火的嘟囔了一句,然后离开了。 千里沃野中,一个穿着麻衣褐布的身影孤立其中,如同一根柱子一样,连接了天与地。 他沉默的干着农活,等到累了,就直起腰看向北方,那里有他自己选择所要追随之人。 他将无畏寒冬酷暑,为那人耕耘于田间地头。 胤礽在乾清宫的寝宫里烧了几日,就有无数的人为他担忧着。 而在胤礽意识模糊的时候,没有发现自己系统面板上的信仰值几次番的跳动着。 这让小系统几乎激动的连话都说不出来,这样精纯的信仰值,一点就可以抵旁的十倍,百倍! 就这样,胤礽的负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着。 今日是胤礽高烧不退的第日,退热的汤药是康熙背着人喂给胤礽的,随后胤礽果然吐出来一颗坑坑洼洼的小丸子。 康熙不管看到多少次都觉得稀奇,不过现在他还无法有那些轻松的想法。 康熙学着驱寒丹那次,将丹药捏碎,等一缕丹香四散出来,可是胤礽的高热并未褪去。 康熙不知道的时候,驱寒丹乃是对症下药,而这颗退热丹却只有退热的成分,而没有治疗天花的能力。 所以,它没有起到作用。 “皇上,臣有一计。臣可效仿古法,行针为太子爷逼出一滴血,或可退热。” “那还等什么?!” 康熙急急呵斥着,他已经天夜没有眨眼了,这感觉比当初保成调皮给他吃的强效补精丹时还要令人难以忍受。 可是,康熙又怎敢入睡? 万一,万一保成有个万一,那些奴才怕惊扰了自己,不敢叫起,耽搁了保成可如何是好? 是以康熙索性让自己不要睡,他拇指上的扳指上嵌着一颗棱角分明的宝石,康熙一觉得困就会狠狠用宝石按在自己腿上。 也是康熙这几日没有洗漱更衣,否则他腿上因为瘀血导致的青斑一定很可怕。 这会儿康熙双目通红的盯着刘声芳,刘声芳不敢耽搁,在康熙那双锐利逼人的眼睛注释下,小心翼翼的为胤礽放血退热。 没过多久,胤礽终于退热,康熙这才松了一口气,刘声芳也不由喜极而泣。 “退了,退了!” 康熙也不由哈哈一笑: “刘爱卿有功,当赏!” 刘声芳忙道: “臣不过些微末小技罢了,能让太子爷退热乃是臣之荣幸,如今既已退热,想来太子爷也快要出痘了。” 康熙听到这里,笑容微微一凝,但很快就放松下来。 没事,有美容丹! 等到次日清晨,胤礽意识渐渐清醒,额头,脸蛋,脖颈,所有没有被衣服遮住的地方露出了星星点点疹子。 “汗阿玛,保成好痒啊!” 胤礽闷闷的说着,整个人还有高烧后的迷糊,也是这两日康熙一直坚持不懈的给胤礽喂水,否则胤礽怕是连话都要说不出来。 “朕给保成吹吹,吹吹不痒。” 康熙语调轻柔,哄着胤礽,抓着他软乎乎的小手放在自己的掌心。 “不要不要,痒!保成要抓!” 胤礽这会儿纵使还有理智,可是天花带来的痒,就像是咳嗽一样无法掩饰。 胤礽胡乱踢着小腿,有好几下结结实实的提在康熙身上,康熙也没有在乎,反而用自己带着薄茧的手掌,轻轻在胤礽起了疹子的地方摩挲: “这样会不会好点?” 胤礽烧了几日,眼睛都红了,他睁着红彤彤的杏眼,反应迟钝的歪了歪头,白嫩的小脸消瘦了几分衬得眼睛更大了。 “好了一点点……” 胤礽糊里糊涂的说着,但因为手被汗阿玛抓着摩挲极为舒服,胤礽没有挣脱,脸上的那些疹子也痒的厉害,胤礽不由难耐的咬住唇瓣。 下一刻,康熙的大手覆在胤礽的额头上,他轻轻一叹: “别糟践自己了,汗阿玛帮你。” 没有让胤礽用指甲划破疹子,惹的浑身都是,康熙轻柔的安抚让胤礽再度睡了过去。 胤礽出痘整整出了五日,不过因为康熙照料的好,只有额头上盯着一颗又红又大又亮的痘痘看着有些吓人,其他地方已经开始消下去了。 只是,伴随着最后一颗痘痘还是消掉,胤礽有一次的起了热,这一回吃药,放血,施针都没有一点儿用,康熙急得没一会儿功夫嘴角就涨了两个大燎泡。 “来人,去取冰来!” 康熙思索半天,让人去冰窖里取来了一盆冰,他狠狠心,将自己一双手放进去,等到冻僵的不能甚至时,这才取出来,放在胤礽的额头上。 沁凉的手指落在额头,脸颊上,胤礽立刻舒服的蹭了蹭,脸上的红晕也随之减淡。 康熙如此往复了数次,刘声芳上前诊脉,随后大喜道: “皇上大喜!太子爷的脉象已经不再凶险!太子爷挺过了这一遭,日后必将福寿绵长,岁岁永康!” 康熙立刻惊喜的站起身来,冻的发僵的手指在背后不受控制的颤抖,但是康熙还是控制不住的激动。 保成好起来!保成好起来了! 康熙大喜过望,正要说几句,但没想到下一刻就厥了过去。 “皇上——” …… 胤礽真正清醒的时候,是次日的子时,他躺了这么些日子,只觉得浑身发疼,胳膊腿都要不是自己的了。 而且,他醒来后屋里安静的厉害,放眼望去,只有何柱儿一个人在床边守着他。 没有看到想看的人,胤礽的心头滑过一抹不容忽视的失望。 “汗阿玛呢?” 胤礽话一出口,才觉得嗓子干涩的厉害。 何柱儿听到动静连忙爬起来: “主子您可醒了!皇上不眠不休照顾您日,之后更是每日睡两个时辰,昨个听刘太医说您大安,激动的晕了过去!” 何柱儿连忙飞快地禀报着,胤礽听了这话心头大震: “那汗阿玛怎么样了?你!梁九功怎么照顾汗阿玛的?也不知道劝着点!” “皇上没有大碍,刘太医说只是累着了,等休息好了就无事了。梁爷爷他……被皇上不允进殿了。” 胤礽听到康熙晕过去后,原本心中一丝欢喜瞬间被压了下去,等听到康熙无事后又松了一口气,整个人大喜大悲,让他不由瞪了一眼何柱儿。 明明他哥哥是个事事妥贴的,怎么这何柱儿就跟个木头似的! 他前世也不这样啊! 何柱儿反应迟钝,并没有察觉到胤礽的怒瞪,反而八卦兮兮的对胤礽道: “是那日皇上决定为照顾主子罢朝,不理政务之时,梁爷爷他多了一句嘴,然后就被皇上飞天一脚,踹到胸口老大一个黑脚印,现在都没有消下去呢!” 胤礽听了这话,顿时哭笑不得: “还好大一个黑脚印,你是扒梁九功门缝看了?” “那不能!不过伺候梁爷爷的小魏子说的,他这两天没事儿都不敢往梁爷爷跟前凑!” “啧,行了!别说这些了,伺候孤更衣吧,孤去看看汗阿玛!汗阿玛在哪儿睡着呢?” “在外头的贵妃榻上,昨个皇上中间醒了一回,怕他吓着您,让人把他挪出去了。” “贵妃榻怎么能睡人?!” 胤礽听到这里急了,连鞋子都来不及穿,踩着冰凉的地板朝外跑去。 绕过了屏风,胤礽就看到康熙那高大的身子委屈的蜷缩在窄窄的贵妃榻间,脑门上还有贵妃榻扶手上的莲花印记,红红的,花是花,叶是叶的,正儿八经的印在脑门中间。 康熙就寝的规矩乃是打小就练出来的,这回能有这一幕,想来除了是这贵妃榻太小,还是因为累的太狠了些。 累的整个人已经都没有一丁点的精力取控制了。 “宿主你终于醒啦!咦,是宿主的爸爸,不对,你们这里叫阿玛的,宿主阿玛对宿主好好哦! 根据系统检测,宿主阿玛在照顾宿主的时候,足足有七十二小时没有睡着哦!之后每日睡眠时间也不超过四个小时,基本都是浅层睡眠呢! 啊啊啊啊扯远了,宿主这一次生病后,我们的信仰值又双叒迎来了大增长!宿主在努力一丢丢,我们就可以还掉欠债啦!芜湖” 系统小孩子心性,想到哪里说哪里,但是它不知道它的无意间的一句话,让胤礽不由心头一酸。 胤礽听着听着,只觉得泪水已经濡湿的双目,对于系统之后的话已经有些听不清了。 康熙迷迷糊糊感觉到似乎有人过来,他一睁眼,就看到胤礽皱着一张小脸,光着小脚踩着冷冰冰的地板,眼泪滴滴答答的看着自己。 “保成?保成!你怎么了?可是谁欺负你了?还是谁在你跟前说什么不该说的了?告诉朕,朕打他板子!” 康熙立刻就要翻身坐起,可是他劳累数日后,身体的元气还没有被补回来,差点又栽倒回去。 胤礽见状,眼泪掉的更凶了,随后直接扑进了康熙的怀里: “呜呜,汗阿玛!你怎么能不睡觉,你现在好丑好丑啊!” 胤礽扑过来刚好压在康熙的大腿上,那些青印子有些已经都破了皮,胤礽一扑登时就让康熙的表情扭曲起开。 这还不算,等胤礽那话说话,康熙的脸色青了又红,红了又紫调色盘似的。 这臭小子! 见面就说自己汗阿玛丑,简直该打! 康熙一面想着,一面用酸疼的胳膊把胤礽提起来坐在自己大腿上。 “下床也不知道穿鞋袜,你还没有大好,整日只知道念叨朕,怎么也不看看自个?” 胤礽习惯性的靠在康熙的怀里,眼睛不受控制的去看康熙头顶那片莲花纹,想笑又不敢笑。 “哼!少嬉皮笑脸的!要是再有下次,朕即刻发落了你身边那个何柱儿!” 何柱儿被康熙一叫,这会儿也没有八卦时的兴致勃勃,直接“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看的康熙一脸莫名其妙。 “把太子的鞋袜拿来!” 随后,康熙便要给胤礽穿上,胤礽躲了躲: “让何柱儿来就行了,汗阿玛怎么能行……” 康熙拍了胤礽的小嫩脚一下,冷哼一声: “他要是有用,能让你光着脚跑过来?抬脚!这两日给你擦脸擦脚都是朕,穿个鞋袜有什么大不了的?” “什么!汗阿玛你不会用把脚的帕子给保成擦脸吧?!” 胤礽故作惊讶,额头上红疙瘩消失时留下的大红点也随之一动,看上去别提多好玩了。 康熙:“……” 康熙哼了一声,口中道: “那朕就不知道了!反正,保成睡着了也不知道!” “呜呜呜,汗阿玛你怎么能这样!你太辜负保成的信任了!您要是照顾不了,让何柱儿来啊!用擦脸的帕子擦脸也太埋汰了!” “……都是你自己身上的肉,你还要分个高下?” 康熙一句话堵的胤礽一噎,随后胤礽穿好鞋袜立刻去自己的小箱子里翻出来补精丹喂给康熙。 “汗阿玛明明知道自己要熬夜,怎么不去取补精丹吃?您又不是不知道放在哪里!” 胤礽念叨着,康熙瞥了一眼胤礽,道: “朕哪有钥匙?再说。没有保成的允许,朕不会动的。” 胤礽张了张嘴,一时哑然。 “算了,下回我把丹药都给汗阿玛留一份!” 康熙随意的点了点头,对这件事并不在意,完了他打量了一下胤礽,发现胤礽比他当初的情况好的多,一颗痘痘也没有破。 这会儿只有皮肤上留下的小红点,看上去不但不丑,还有几分可爱。 康熙看着胤礽额头上的大红点,忍不住笑笑: “保成现在都要成为菩萨座前的小金童了!” 胤礽听出了康熙话里的揶揄,也知道自己出痘后一定不怎么好看,不过被汗阿玛这么说,胤礽还是有些起, 这会儿,胤礽也反唇相讥: “是嘛,要是保成是菩萨座前的金童,那汗阿玛就得是菩萨了!不过,人家菩萨是脚踏莲花台,您是头顶莲花,哈哈哈——” 康熙听了这话,有些奇怪,随后用手摸了摸脑门,还真摸到了一些轮廓。 “来人,取水银镜来。” 不多时,康熙的面容清晰的出现在巴掌大的水银镜中,康熙调整了一下角度,只看了一眼,立马扣住了镜子。 “所有人,都给朕低下头!” “噗——哈哈哈!” 胤礽笑的更大声了,随后康熙就翻起镜子: “来,保成也看看自个!” 来啊,互相伤害啊! 胤礽只看了一眼,也笑不出来了。 父子两人对视一眼,随后齐齐叹了一口气,嫌弃的背过身去。 胤礽虽然已经清醒了,可是刚出过痘不能见风,所以乾清宫的大门照旧没有打开。 而明明才“共患难”过的父子二人在这段同居时光里又开始了互坑的日常。 “汗阿玛,这个苦瓜炒肉片看上去就很不错,您多吃些败败火!” “保成啊,这个姜丝鸭看着就很补,你快多吃些补补!” 不怎么挑食,只讨厌生姜的胤礽:“……” 总而言之,自从胤礽清醒后,乾清宫的风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轻松起开。 胤礽瞥了一眼守在门外可怜巴巴的梁九功,看向康熙: “汗阿玛,梁总管他……” 康熙冷冷的看向梁九功: “在太子跟前卖惨?打量着太子不知道你那日的所作所为?” 梁九功连忙跪在门外,不停的磕着头,磕的梆梆作响,却一个解释的话都没有。 他知道自己现在言语的解释都是苍白无力的,只有让皇上消了火才可以挽回。 很快,梁九功就将自己的头磕破了,胤礽不由皱了皱眉: “汗阿玛,血刺呼啦的,保成看着不舒服。” 康熙这才慢条斯理的开口: “既然太子为你求情了,你就起磕吧。只是,日后你给朕牢牢记着,谁才是主子。谁应该说了算!若有逾矩,朕必不容!” “是是是!奴才谢皇上恩典,奴才叩谢太子爷!” 梁九功喜极而泣,想要冲着胤礽磕头,却被康熙挥退了。 随着胤礽的转好,宫里宫外也不似先前戒严了,萦絮是第一个发现曹寅带兵撤退的,激动的萦絮打翻了砚台,整个人站起来的时候都差点晕倒。 苍白的脸色诉说着她这几日的辛劳与失血过多。 等到翌日,康熙匆匆在朝上露了一面,昭告天下太子出花大安这个消息。 一时间,整个京城都变得热闹起来,比过年时候还要热闹几分,附近的寺庙也是人满为患。 原是不少百姓都抄写了祈福经文,如今太子爷大安,自然该烧经还愿了。 玻璃作坊内,戴佳主事听到这个消息,一高兴直接自掏腰包给工人们添了一个肉菜。 等到用膳的时候,戴佳主事和工人们挤到一起,用那只受伤后缠了白布的手,满脸欢喜的领着众人冲着京城方向拜了拜,这才开饭: “太子爷大安喽!以后我们的日子会更好!” “贺太子爷大安,愿玻璃作坊长长久久,财源广进!” “贺太子爷大安,愿玻璃作坊长长久久,财源广进!” …… 皇庄内,陈生是最后一个知道消息的,还是庄头特意跑到田里,对着正在干活的陈生讲述这个好消息。 而陈生听了这话,只愣了一下,就开始闷头干活。 “喂!陈木头!还真给你说着了!太子爷已经好啦!我要写报告给太子爷,你要不要说两句!” 庄头现在直接把陈生叫陈木头,太木了!要不是自己肚量大,高低得给太子爷告他一状! 可是,谁让他有时候也挺会来事儿,那回还让自个在皇上和太子跟前露了脸。 就,他也是个知恩图报之人嘛! 终于,听了这话,陈生不再沉默,他用力的在衣服上擦了擦手,但随后又反应过来,嚅着唇说: “我不会写字。” “我会啊,你想说什么就说吧!我给你记着!” 庄头热心的说着,陈生想了想,道: “劳您告诉太子爷,田里一切都好,肥田上的麦苗格外壮了些,想来长成后大风也吹不到,瘦田的麦苗也挺好。我会好好照顾好它们的。” “完了?” 庄头瞠目结舌,陈生点点头: “完了。” 庄头看了一眼陈生,摇了摇头离开了。 就这木头性子,狗见了都得摇头。 那天在太子爷面前不是挺能说的?怎么也不知道问两句? 木头! 离开的庄头没有看到,陈生随后就冲着京城的方向沉沉的磕了一个头,然后便有两滴水珠砸进了泥土里。 胤礽好了,京城中大部分人都恨不得额手称庆,桃花楼也开门了,玻璃作坊也正常供应了,甚至还多了新的锤纹花口瓶摆件,打眼一看就让人不由自主的喜欢上了。 一时间,桃花楼客流如织,所有人都好像要把前些日子没有买到的东西一起买了。 但,除此之外,也有人不高兴。 明珠到底不是驽钝之人,甚至还有几分奸猾,在他这些日子的调查之下,终于隐约明白羊毛衫集体失踪之事被扣在自己脑袋上是怎么一回事了。 钮祜禄皇后他鞭长莫及,而且惠嫔还在宫里,他自不敢轻举妄动。 而桃花楼,玻璃作坊,甚至那个神神秘秘的皇庄都是铁板一块,但也并非没有入手之处。 那座在太子爷出花前才将将落成一个多月的水泥作坊,就这样被明珠盯上了。 水泥作坊在时人眼中多新奇,能够对它产生期待,也是为着太子爷做什么成什么的好运。 只是,对于只听过水泥名称,还是被皇上用来激励他们的大臣来说,就有些茫然了。 但日前太子爷出花,别的地方尚有得力的手下震着,唯独水泥作坊尚且未成气候,在明珠的使力下,还真让他挖到了一个帮工。 而且,明珠还从帮工的口中,得知水泥并非是顾名思义的,水泥混合物,而是用什么石头粉磨碎了搅和进水而成的。 明珠得知后哈哈大笑: “这是什么水泥?些明明是水石!太子爷骗的我等好苦!不过,既然我知道了这事,自然不许太子爷再欺瞒众人!” 明珠自打位高权重后,那些手不释卷的生涯已经是年少时的光景了。 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一把年纪,还能被皇上逼着读书。 明珠对于那劳什子的埃及啊,水泥,恨的深恶痛绝。 而今,他抓到了一个机会。 一个打破太子爷成神的机会。 水泥吗?如果他先太子爷拿出来会如何? 明珠已经开始畅想起来自己领先胤礽之后的美好生活。 他觉得,最起码,同僚们应该敬他是个勇士! 而这边,胤礽也收到了来自水泥作坊的报告,水泥作坊都是技术工,胤礽并没有任命主事,这一次是由里面最不擅长言语的苏新写的。 他前面汇报了一下在胤礽生病的这些时间,大家也不曾懈怠,一直努力,现在水泥配方已经完成的差不多了。 等到最后,苏新才犹豫着提了一句无关紧要的话: “帮工刘成于两日前身上带了价值不菲的梨花白的香味,不知其有何奇遇。” 胤礽看到这里,就知道这个刘成怕是已经被收买了。 随后,胤礽沉思片刻,提笔让苏新组织众人开始用水泥修一段路。 刘成两日前就被收买,那人却饭现在按兵不动,想来是在试探刘成的消息可靠与否。 胤礽只好逼他一把了。 果不其然,玻璃作坊夜里才将将商议过此事,第二日,明珠便在朝上道: “皇上,奴才或知水泥为何物了!” 第40章 第 40 章 康熙听了明珠的话,终于明白昨个胤礽晚膳后欲言又止,最终只语重心长的说了一句: “汗阿玛,气大伤身啊。” 好家伙啊! 康熙明明知道整个藏书楼,只有小太子一人,运气好到极点,找出来了世间唯一一本记录水泥制作方法的书。 结果呢? 明珠这个时候站出来了。 咋滴,他是手里有一座皇家藏书楼,还是福运连连,大清锦鲤? 但是明珠他是吗? 康熙淡淡的长眉微抬,语调中带着一丝漫不经心: “哦?不知水泥何在?” 明珠立刻道: “臣近日已经开始制作水泥,还请皇上移步宫外。” 明珠也不愿意这般紧迫,这两日从刘成手里拿到的法子一直在进行各种实验,但是刘成一直说水泥加上水可以磨平,要等好些时候干透就才醒。 所以明珠本来想要等过些日子一鸣惊人的,然而……刘成带来了水泥作坊将要在今日开始试修路的消息后,明珠坐不住了。 若是水泥作坊拿出了皇上一直惦记着的水泥,那么他忙前忙后图了个什么呢? 明珠不会坐视那样的事发生,是以他不得不兵行险招,在今日将康熙先请出来。 有明珠这话后,其他大臣全都压下了自己要奏的事,等康熙皮笑肉不笑的开口道: “好,那朕便随爱卿一道去看看。” 明珠心里算了一下刘成所说的水泥凝固时间需要一天一夜,估摸着这时间也差不多了,忙道: “好嘞!您随奴才走一趟!” 康熙依言而行,带着几位重臣,还有——极会说话的徐元珙一道朝纳兰府浩浩荡荡走去。 纳兰府内,因为明珠要研究刘成口中的石头粉加上水,和成泥,干透后坚若磐石的水泥,是以打从正门一进,康熙迎面就看到了许多巨石。 再往前,便是下人用铁锤将石块敲下来的工作,明珠见那下人敲的认真,立刻上去呵斥道: “皇上在此!你竟然不上前请安,可是不想要你这条狗命了?!” “明珠,不可!” 康熙急急的说道,随后就见那抡锤之人被吓了一跳,锤子直接飞出去,将不远处的一块大石头击碎了大半,发出巨大的声响。 一时间,所有人噤若寒蝉,具都吓得面色惨白,明珠更是缩了缩脖子,不敢多言。 这是那铁锤飞到石头上了。 倘若是飞到谁的脑袋上呢? 倘若这个人是康熙呢? 明珠只觉得整个人手脚发软,后背冷汗淋淋,整个人像是被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明珠!你难道不知道工人危险作业时不能随意打扰,哪怕他做的有什么问题,你也应该在下值后去寻他,你在这节骨眼上呵斥工人,是不要命了吗?!” 康熙冷声呵斥着,就算是在保成正儿八经的作坊里,也断断没有因为工人没有及时请安就在其全神贯注工作时呵斥的。 明珠他莫不是昏了头了? 明珠鹌鹑似的低着头,而那个闯祸的下人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康熙想起胤礽往日的做派,立时就知道胤礽在这儿会如何做了。 而他这个汗阿玛,可能终其一生都无法达到保成的境界,但……他愿效仿。 “至于这个下人,他惊扰圣驾,朕看他锤子抡的挺好的,便让其去开山吧。” 康熙说完这话,便立刻朝前走去,却看不到他身后的下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他终于,留下了一条命。 在哪儿做事不是做事? 不过是在明珠大人的府上做事担着更大的风险罢了。 康熙一同发作后,大臣们都默默前行,不敢多言,唯独徐元珙看着明珠府上的十步一景,五步一亭的样子忍不住赋诗一首。 当然,诗是好诗,不过嘛,里面的暗讽连明珠听了都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偏偏康熙还极为捧场,击掌数下后开始偏头和徐元珙交谈起来。 所有人:“……” 羡慕这个词他们已经说腻了! 这个徐元珙是皇肚子里的蛔虫吗?他怎么做到事事都那么贴合皇上的心意的?! 然而……所有人不知道的是,徐元珙就是耿直罢了。 走过了几处好景致后,康熙等人就看到了那些被敲下的石块被在这里细细研磨,变成粉末。 康熙并没有深入研究过什么石灰石不石灰石,但是他隐约知道水泥的工序,这会儿眉心蹙了蹙。 莫不是明珠真的有什么制作水泥的法子? 然而有了方才那锤石下人的前车之鉴,明珠没敢抢着表现自己,呵斥下人,众人于是只看了一会儿就继续朝前走了。 等到了最后一站,便是刘成废了好大力气才弄到的法子,石粉是煅烧之后的产物。 明珠靠着雄浑的财力,在自己花园里也整了一个大炉子,等众人到的时候,一批石粉也出来了。 康熙并没有见过真正的水泥,这会儿不置一词,眉眼闪动了一下: “明珠,这就是你说的水泥?这该如何使用?” 康熙明知故问,偏偏明珠还真上了钩: “回皇上,此物与水混合后,便可如同青砖一样,铺在路基之上,坚硬无比!” 随后,明珠笑吟吟的拎着康熙朝前走去: “正好,奴才已经让人修了一条小路,请皇上这边走。” 康熙微微颔首,和明珠一同以前花园小径,随后就看到了一条银白的小路。 那路应该修了有几日了,上面的水也差不多干透了,于是明珠热情道: “请皇上先行。” 康熙抿了抿唇,看了徐元珙一眼,徐元珙本就因为明珠可能是想法子挖了太子爷的人,心中憋了一口气,这会儿也开始怼了明珠一通: “这水泥路还没有人试过,明珠大人如何有胆子敢邀请皇上亲自踏上? 倘若有个万一,在场中人谁也跑不掉!还是说明珠大人已经确切的认为自己这条路一丁点问题都没有? 不过,这种仿着旁人做事的风格和手段,若老天有眼,哼!” 明珠被徐元珙这话说的火冒三丈,顿时怒喝一声: “徐元珙!你敢败坏我的名声!” “这两日参明珠大人您的折子只少不多,明珠大人怎得就盯着下官了?下官不过是为皇上着想罢了!” 徐元珙口若悬河的为自己辩护,还扯上了康熙的大旗,一时间明珠却是真的骑虎难下。 而康熙等明珠气恼够了,这才淡漠开口: “罢了,明珠,你去替朕先行一步吧。” 不是保成的东西,康熙始终抱着疑虑的。 毕竟,不是谁都能像保成对下面人规定都那样要求质量。 一只锤纹花口玻璃瓶,胤礽规定处作坊前必须要盛够一百次水,才算合格。 毕竟,他不知道客人会怎么用这个玻璃瓶,但是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他会保证其质量上乘,做工精良。 否则,别说桃花楼是当朝太子爷的产业,就是康熙的,也不见得可以一年如一日的,日日爆满! 别的且不说,只这一点,明珠他能吗? 康熙对此持怀疑态度。 明珠听了康熙这话,就知道皇上是被徐元珙(……)说动了,这会儿又气又急的冲着徐元珙瞪了一眼,随后朝康熙拱了拱手: “好!那奴才先行一步,替皇上您探路!不过,这新建的水泥路光滑平整,如云端白练落入凡间,奴才私以为,唯有您有资格先行一步……” 明珠还是没忍住劝了一句,康熙一动不动: “明珠,请吧——” 明珠只能闷闷的应了一声,随后踏了上去。 在脚尖踩上去的那一瞬,明珠立刻就高兴的回身对康熙道: “皇上,您看到了吧?一点事儿都没……” “轰隆——” 厚厚堆积的石粉随着水分干透,在明珠踩上去的那一刻,终于不受控制的轰隆一声,塌了。 所有人不约而同的倒吸一口气。 徐元珙忍不住喃喃: “明珠大人这胆子也忒大了,要不是他自己站上去,这会儿已经算是弑君了!” 康熙眉宇见尽是冷然,他看着明珠傻了一样的站在一堆石粉中间,整个人被石头的粉末弄的不停咳嗽,直接甩袖走人。 “简直荒谬!明珠!你是让朕来看杂耍的吗?” 康熙说完这话,就怒气冲冲的折身而返。徐元珙冲着石粉堆里的明珠拱手一礼,笑着道: “虽然下官知道有些人手里的东西是过于香甜了些,可是明珠大人想要咬一口,也得看看自己的牙口啊!瞧瞧,这不是崩了牙?” 随后,众臣们对明珠这番骚操作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是沉沉的看了明珠一眼,叹了一口气便离开了。 明珠,怕是要被皇上冷落好一阵子了。 等所有人的人影消散,明珠踉跄着从石粉堆里爬出来,咬牙切齿道: “刘成!我不会放过你的!” 与此同时,康熙前脚一走,后脚梁九功便来传旨,要明珠闭门思过一月,扣出俸禄一年,取消桃花楼消费卡。 没错。 就是取消。 明珠私造水泥,结果却只知道了个囫囵,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他这些是跟谁学的了。 那么,康熙可容不下这等端碗吃饭,搁碗骂娘之人! 不但是明珠,就连惠嫔也被连坐了。 总而言之,康熙这一次很生气,若非是顾忌着那位养在宫外的五阿哥,定要让明珠结结实实的吃一通教训。 可是对于明珠这等内里贪慕权势之人来说,闭门思过一月已经足以让他急得抓心挠肝了。 康熙这边才出了纳兰府,随后就被水泥作坊的人请到了水泥作坊。 康熙这时候才恍然发现,原来是保成给那偷方子的人下了一个套,不过保成不知那人是谁,否则一定要就处置了。 可这一切,在明珠自己钻进套子后,彻底大白于天下。 康熙确实受邀,可是他并未忘记胤礽,毕竟这是胤礽的作坊,他怎么能不去看第一件成品呢? 于是康熙便折身将胤礽也从宫里带了出来,父子二人携数位重臣前往水泥作坊。 只不过有明珠“珠玉在前”,重臣们议论纷纷,但是对于水泥作坊的水泥也第一次有了些许怀疑之心。 连明珠那样奸猾的人都做不出水泥,太子爷他真的行吗? 水泥作坊附近已经被水泥地面铺满了,而不远处,还连接着一条将将铺好的水泥路。 这会儿日上中天,那水泥路被太阳一照,打眼一看,如同月光落在上面一样,散发着莹莹白光般平坦如天路似的。 “皇,皇上,这里是今晨才修的路,还,还没有干透。” 苏新磕磕巴巴的说着,觉得这句话已经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不,不过,听,听说今天有大人说,会制作我们水泥作坊的水泥后,我们作坊还是想和他比一次的。” “可是你们这水泥路都没有干透,如何能比?” 苏新被这位大臣突如其来的问话打断了思维,一时间僵立在原地,整个人牙冠不由打颤,明明心里想了无数措辞,可是却茶壶里煮饺子——倒不出来。 “这位怎么不说话?既然要和明珠大人一争高下,最起码也要让皇上和我等看到不同之处啊!” 到底顾忌着胤礽在这儿,大臣们没有当着太子爷的面儿去说太子爷的人如何。 胤礽看苏新一直不开口,不得不含笑开口: “诸位见谅,我这位苏工不善言谈,希望诸位多点耐心。” 随后,胤礽看向苏新,小声道: “苏工,孤知道你是一个观察入微,细致谨慎之人,但近日,这水泥乃是你牵头带着大家做出来的。 水泥就像是你的孩子,你的孩子很优秀,你舍得藏着它的光芒,看它被人泼脏水吗?” 苏新听到这里,眼中的光芒凝聚起来。 按理来说,苏新一般是控制不住自己在外人面前吓得说不出一句话的毛病的。 可是他想起自己昨日的一句话,直接被太子爷放在心上,为此还作出了不少的安排,只觉得心里热乎乎的。 他不能让太子爷丢人。 士为知己者死。 当初他愿意来到水泥作坊,也是因为不善言谈被人排挤所制。 可是在水泥作坊里,苏新享受到了自己曾经多年都没有享受到的平静,美好的生活。 没有人指责自己的生活方式。 没有人要求自己在工作之余去给管事送礼,拍马屁。 他只要努力的工作着,就一定会有回报。 而现在,他只是如太子爷所说的这样,他只需要介绍自己用了许多时日研究出来的孩子。 他的孩子那么好,凭什么不能让人折服? 苏新深吸一口气,大声道: “虽然这条水泥路是今晨铺就,还没有干透,但是吾等研究水泥之际,实验品不胜凡几,里面有一块水泥地正是用如今铺就水泥路的水泥配比铺制!” 大臣们将信将疑,而康熙看着胤礽自信含笑的模样,心里的石头放了下来。 “头前带路,朕看看又何妨?” 苏新连忙猛点头,弓着腰,领着康熙朝内走去,只是这一路走去,苏新像是被打开了什么开关一样。 他非但不似前面沉默寡言,反而一反常态,兴致勃勃的冲着康熙介绍其一开始研究的一号水泥到如今的二十三号。 “皇上您看,这块水泥面乃是一号水泥,其中用了三号石粉和六号粘土烧制成功,这是我们做成的第一批水泥。 不过,这批水泥最大的问题便是它构造不牢固,空隙较大,想来不够耐用。” 苏新一边介绍,一边让人将一个玻璃缸拿了过来,那里面被刷了一层又一层的水泥,苏新指着最下面的那层让康熙去看: “您瞧,它是这些水泥里空隙最大的。” “这是七号,它是这些水泥里空隙最小,最结实耐用的,但是太子爷提点我们,这样的水泥可能过刚易折,而且,它造价最贵!” “这是十九号,它的性状在这些水泥中已经开始趋于正常,但还有许多值得的一些新名词,他觉得好用的也蹦了出来。 听得大臣们一愣一愣的,而康熙在胤礽身边,浸淫颇深,倒是勉强能听懂其中的意思。 苏新一口气说了一长串,等说完后,第一个看的就是胤礽的脸色。 明明太子爷还是个小孩子,却已经成了很多人的主心骨啊。 胤礽始终但笑不语,将舞台留给苏新发挥,反正以后他不会在水泥作坊久留,而苏新这样细心到极点的技术骨干正是他所急需的。 是以胤礽颇有耐心的为他构建自信心。 这会儿被胤礽“赞许”的眼神看着,苏新只觉得浑身是劲儿,于是介绍的更加卖力了。 而随着苏新的介绍,每一块水泥地面上都写着它们的编号,大臣们一一看过后,终于发现—— 人家太子爷的水泥作坊真的和明珠那个水货的不一样! 这些水泥路面每一块都有编号,谁是谁,走上去怎么样,承重几何人家的实验报告上应有尽有,严谨到连气温,水分的偏差都在推算。 到了最后,苏新甚至还请大臣们上去走一走,体验体验。 不过有明珠吃了一大口灰的前例摆着,就算实验报告清晰的写着他们所有人站上去都没问题,大臣们还是犹豫了。 而这时,众人也终于来到23号水泥地面前,只见那块细腻光滑的水泥地面直接被围了起来,如同一片孤岛一般,带着未知的神秘。 苏新随后自豪介绍道: “23号水泥乃是吾等用了整整三个月才研制出来的,其中经历过无数次失败,幸而太子爷一直相信吾等,吾等才能最终将23号水泥制出! 太子爷,这块水泥地面一直没有人走过,乃是吾等特意将其留给您来迈上第一步。” 大臣们:来了来了又来了! 上一个这么说的明珠已经凉了! 而苏新却一直眼神炙热的看着胤礽,像是在祈求他的神垂怜。 胤礽自然不会打击属下的积极性,他点点头: “苏工有心了,孤必要一试。” “朕与保成同往。” 一直听苏新说了一路的康熙终于开口说话,顿时吓得大臣们肝胆俱裂。 “皇上!这不能啊!万一伤了您的龙体可如何是好?” “就是,这水泥虽然一直在实验,可是这块地从来没有走过,倘若有个差池……” “徐大人,你也劝劝皇上啊!” 大臣们众说纷纭,甚至还有人想要让徐元珙说两句的。 徐元珙茫然的看了那人一眼: “这是太子爷的地盘,皇上能出什么事儿?皇上和太子爷父子情深,你们就别碍眼了!” 徐元珙这话一说,康熙也不由点头。 大臣们:臣/奴才终究是错付了! 徐元珙这个圣心监测雷达+马屁精简直无解了! 随后,康熙拉着胤礽的小手,父子两人并肩而行,一同踏上了那块没有被人踏上的水泥地面。 “坚硬如铁。” 康熙在上面踩来踩去,面色郑重,随后道: “水来——” “火来——” “果真水火不侵,倘若将这物总在城墙之上……” “必然可以将敌军的千军万马拦在城下。” 胤礽接上康熙的话头,父子两人对视一眼,很有默契的笑了笑。 “好东西!赏!重重地赏!” 康熙放声大笑,脑中已经想了无数种水泥的用法了。 很快,水泥作坊便开始忙碌的如火如荼起来。 而水泥作坊的第一位客人,不是别人,就是康熙。 或者说,是康熙背后的朝廷。 工部尚书在不久之后提出官道年久失修,请求康熙准许修建之时,康熙第一次没有推诿就应下了。 而康熙唯一的要求就是,用胤礽水泥作坊产出的水泥。 工部尚书那日在纳兰府外便因为急事不得不请辞,是以并没有亲眼见到水泥的神奇,这会儿对于康熙的要求那叫一个反抗激烈。 要是水泥都是明珠拿出来的那种成色,那官道是修个笑话吗?! 康熙对于工部尚书的抗议不以为意,甚至胤礽早早就预料到了这事,康熙直接一句话堵住了工部尚书的嘴: “太子愿意免费提供十丈道路的水泥,让工部用好再来。” 工部尚书登时住了口,一时间有些将信将疑。 毕竟,若不是实在自信,太子爷也不会白给那么多水泥。 太子爷……是知道他们一但用过,就是一定舍不得水泥? 想到这里,工部尚书不由吸了一口凉气。 这得是何等的魄力和自信啊?! 工部尚书将脑中疑虑压下,按照康熙的吩咐去水泥作坊提了水泥。 而得知这事后,苏新直接跟着工部尚书走了: “太子爷说了,工部的大人们可能不会使水泥,让我随诸位走一趟。” “都尉大人请——” 工部尚书看着这位年轻的有些过分的轻车都尉,有些牙疼。 谁能想到,皇上不过是去了一趟水泥作坊,竟然就封了一个正三品的轻车都尉呢? 简直离谱! 但是,等数日后,亲眼看到水泥路的工部尚书差点汪的一声哭出来。 皇上这个轻车都尉封的好,封的妙,封的顶呱呱啊! 这十丈的水泥路一眼就能看到头,可是工部尚书却始终不厌其烦的在上面走来走去,跳来跳去。 “嘿,都尉大人,这水泥路也忒解释了!这一马车的石头怎么也有十几石了,这会儿已经过去十辆马车了!它竟然一点儿印子都没有!” 也不怪工部尚书如此震惊,天知道那水泥被苏新调配出来后有多么柔软,就像是真正的水做的泥一样。 当时工部尚书心里直打鼓,每天脑子想的就是怎么把这位被太子爷一手捧起来的轻车都尉送回水泥作坊,别给自个在这儿添乱。 结果,不过数日,这段水泥路彻底干透了,简直坚硬的便是吃重最多的马车都不会撼动它一分一毫! 要知道,以前的官道多以青砖铺就,马车一重,来来回回就会将青砖压的松动。 如此日积月累下来,官道可不就难以继续维持了? 这修路又是一笔费用,可是朝廷年年穷,只能补,补啊补,补的有些偏远地区的官道简直无法入眼。 而这样的官道平时还能勉强走走,可是等到打仗之时,有的是头疼的时候。 要不怎么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呢? 粮草不行,路上遇到路况差的地方不得停下修路? 兵马可以绕,粮草能绕吗? 一条十丈的水泥路,让工部尚书如同看到了以后那坚若磐石,无法被撼动的天路。 “订!多多的订!水泥作坊的水泥我工部全订了!” 这是工部尚书在得知水泥售价后所做的决定。 这一回修路,户部还是按照往日修路时所需的银子批下的,青砖昂贵,故而逢修路就是一笔大花销。 但是,在得知了水泥的售价后,工部尚书一整个都要高兴疯了。 简直跟白捡一样! 打个比方,按照原来从京城修到京郊二十里最起码需要十万两银子,那么用水泥最多需要一万两。 这个差距,可以修多少路呢? 这条水泥路被工部一修就是三个月,修的胤礽都已经能在太皇太后宫里看着胤禛和胤祺在床上翻来翻去,这才算结束。 胤礽拿着拨浪鼓在两个弟弟眼前摇来摇去,小胤禛有些不愿意动,只是跟着鼓点,眼睛动来动去,颇有几分老僧入定的姿态。 反而是胤祺还伸手去抓,胤礽一躲,他直接来了一个乌龟翻身,翻了过去,脖子抬的高高的去追拨浪鼓。 胤礽一边看,一边感叹,原来老四小时候也不是多么勤快嘛! 倒是老五,看着可比在皇玛嬷那里养着的时候霸道的多。 “啧,这两小子得在哀家这儿呆两日了,保成日后要是想来看随时来,可别把两个小的逗太狠了。 我记得上回保成走后,胤禛直接睡了大半天,连奶都不吃,把乳母多吓坏了!” 太皇太后嗔声说着,胤礽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他前世自幼被汗阿玛养着,也没有见过这些弟弟们的幼年时期,尤其是老四的。 这会儿自然有些稀奇,但没想到老四这么不经玩! 难怪汗阿玛说老四弓马不行,这体力不行啊!不行,教育要从娃娃抓起,等老四会走了,得让老四好好练练! 胤礽看着懒懒吐了一个泡泡的胤禛,如是想到。 “乌库妈妈现在是有了弟弟就不疼保成了,哎,保成这就走好了!” 胤礽故意作出生气的样子,唉声叹气,一步三回头的朝外头走去。 太皇太后见状不由大笑: “苏麻喇姑,还不快把保成拦着,这小人家家还知道醋了?怕是今个走了,明个就不来了! 罢了罢了,许保成和这两个小的玩吧,不过到时候贵妃和端嫔要是问为什么她们的儿子那么贪睡,还得保成自个去说!” 说胤礽把她们的儿子玩的太累了? 胤礽一想到那样的场景,打了一个哆嗦。 罢了罢了,他还是悠着点。 “对了保成,听说你最近捣鼓的水泥路今个落成,你也不紧张?” 太皇太后好奇的看向胤礽,她就没有见过这么淡定的孩子,就是玄烨当初登基的时候,下了龙椅还在她怀里哭了一通,被自己好生安抚这才宽了心。 而胤礽……简直称得上一句风轻云淡,万事不入眼。 今个太皇太后本来是怕胤礽多想才把人叫过来,没想到……随后自己多想了。 胤礽抬起头,透过澄澈的玻璃窗看向外面瓦蓝的天空,对太皇太后笑了笑: “乌库妈妈说什么呢?保成自然是相信工部尚书和轻车都尉可以把这事儿办的妥妥当当。” 他相信现代科技的力量。 而正如胤礽所说的,工部尚书和苏新两人合力建设的这条大清第一条水泥路被他们建设的不能再妥当了。 康熙今日出宫亲自验收,本来想要带上胤礽,但是胤礽不耐顶着个大太阳出去被水泥路晃的眼睛疼,就直接没有去。 这才哪到哪儿啊? 不过是一条水泥路罢了,想想自己记忆中的那片辉煌的土地,别说水泥路了,环山路,海底路,哪一样不令人惊奇。 胤礽怕自己多看一眼,就会和回忆里形成太过惨烈的对比。 而此时,宫外,康熙穿着明黄的龙袍率领群臣一同踏上了水泥路,御林军在大路的周围拦住围观的百姓,使其不会发生哄乱事件。 大太阳挂在头顶,哪怕有着消暑丹的药效,仍让人觉得眼睛白茫茫的,有些不舒服。 可是等所有人踩在了这条浑然一体,称得上巧夺天工的水泥路时,内心的激动溢于言表。 “如此浑然一体,以后再也不怕砖块松动,溅了人满身泥水了!” “听说此物水火不侵,那若是下雨,是不是也不会打湿鞋子了?” “好东西!好东西啊!这可是流传千古的好东西!” “古往今来,何朝能如今朝?一条通天路,当万国来朝!” …… 众人一时群情激昂,吟诗作对有之,疯狂夸赞有之,一脸陶醉有之,只是所有人脸上都洋溢着欢喜的笑。 除了明珠。 明珠一直知道朝廷在用水泥修路,他对于这件事嗤之以鼻,想着定然是工部尚书为了讨好太子刻意为之。 是以今日群臣出行验收新路时,明珠已经找好借口不来了。 然而……大臣们对于这事儿都不感冒,甚至还有人暗示明珠不要去了。 明珠受此侮辱,直接头脑一热跟了上去。 他官位不低。这会儿跟在康熙不远的地方,看着脚下坚若磐石的水泥路,明珠的脸色那叫一个青了又红,红了又紫,仿佛打翻了了调色盘似的。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明明都是水泥,都是石头粉,太子爷的水泥凭什么有这样的功效? 明珠想起自己花园里那条被打扫了整整三天才打扫干净的小路,只觉得自己被比成了一泡臭狗屎。 康熙这时也回过头,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对明珠道: “明珠,现在你可知道何为水泥了?” 明珠忙低下头,恨不得用袖子把脸遮上,但是康熙还在等他回答,明珠只得瓮声瓮气道: “是,奴才知错了。” 这几个字一出,明珠只觉得有刀片在嗓子眼搅动一样,整个人被大太阳照着——他买不了消暑丹。 明珠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气血上涌,直接一口气没上来,把自己气晕过去。 “……这就晕了?” 康熙咋了咋舌,不由摇头。当初有本事弄保成的人时胆子不小,这会儿晕的倒是快。 可是,康熙不知道的是,明珠晕倒,有一半是气的,更多却是热的。 六月底的太阳已经称得上炙热,明珠又没有消暑丹可以用,自个还要来凑热闹,这又气又热之下可不就得晕? 然而,桃花楼几乎已经成为了京中的风尚,黑市又在胤礽手中,没有了桃花楼消费卡的明珠,“好”日子还在后面。 …… 夏季的雨总是来的又急又大,碎玉跳珠儿的雨珠狠狠的敲打着地面,一支从外地来的商队一身湿漉漉,双足泥泞的在水泥路的尽头止步。 他们愣愣的看着这条莹白神奇的大道,有人低低道: “这莫不是天路?可是我们要进京啊,官道在哪里?” “这……就是官道,我以前来过数次,只是没想到它的变化这么大!” “可是,这样的路是我们可以走的吗?” 看着那被暴雨冲刷的干干净净的大路,所有人都不愿意踏上第一步。 不多时,一位身披蓑衣的老者慢吞吞而来,他泥泞着双足,在商队众人一片目瞪口呆中踩上了水泥路。 “我们也上去!走这样的天路,就算过路费高些,也是值了!” 而他们不知,这条路一踏上,一个崭新的世界将呈现在他们眼前。 第41章 第 41 章 等踏上了水泥路,一行人才终于知道为什么那蓑衣老人为何敢泥泞着双足,才上这样一条天路了。 他们在光滑的水泥路上走过,留下一串串泥脚印,他们为此惶恐不安。 但很快,随着暴雨的冲刷,那些泥泞的脚印也随之一点点被冲刷干净,渐渐消失。 “干净了……” “如此神奇,天路也!” 一群人就这样缓慢的走在水泥路上,感受着脚下这条神奇之路。 不知过了多久,京城那无比巍峨的城门显露在众人眼前。 “什么?这税……和以前的竟然一样?” “嘶——” 等一行人晕乎乎的进了城门后,连忙选择了一家熟悉的客栈投宿。 “呦,是扬州的几位客官啊!今年您们来的早哇!” “一别两年,店家看着倒是气色更佳了些!” 行商之人都会说话,尤其是这位店家看上去红光满面,哪怕是在这燥热的夏日连个扇子都不打,只倚着门框笑看雨丝斜飞。 “当家的!又在这儿偷闲呢?!” 一个带着几分嗔意的声音传来,方才还淡定无比的店家立马变了脸色,飞身过去扶住一女子道: “娘子慢些,门口有飞雨溅入,仔细脚滑!今个下雨生意淡些,正好遇到旧故,多说了两句闲话罢了。” “好哇!难怪店家如今气色红润,精气十足,原是已经另觅新欢!亏我还以为店家是那等重情重义之人,哼!” 行商看到店家扶着一个容貌娇美的女子款款而出,女子已经小腹微凸,显然已有身孕,只觉得失望无比。 他忘不了多年前来到这家店时,那个明明是老板娘却忙上忙下,容貌平平的女子。 她的面容上是操劳的憔悴,她的手上是劳碌的褶皱。 旁人问起来,女子也只羞涩的抿唇笑说: “我多干一些,当家的也能歇口气。” 可是,这位店家能舍糟糠之妻而聘新妇,已令看重信义的行商之人分外不齿。 “罢了,话不投机半句多,某就此告辞!店家,珍重!” 行商之人最重信义,他当初也听说店家起于微末,靠娘子嫁妆发家,没想到一朝得势,便作出这般令人不耻之事! “客官留步,留步,你且仔细看看我家娘子到底是谁?” 扬州客商迟疑的顿住步子,看了老板娘一眼,没有多看,但不由有些疑惑。 “店家的新妇,倒是与原来那位老板娘有几分相似……这位,莫不是其妹?” “噗嗤——” 老板娘不由笑了出来,她扶着腰,脸上笑的泛起红晕: “客官不妨再仔细看看?” “娘子!给他看一眼够了!人都说扬州柳一眼,一目知始,两目知末,原来今个也是被蒙了眼!” 店家吃了味,不依的说着,柳一眼这才身子一顿,瞪大了一双眼: “这位……莫不是嫂夫人?可是,怎么变化如此之大?” 是的,柳一眼得了提点后,在脑中细细比对了一下眼前女子和老板娘的区别,却发现这女子简直是老板娘的年轻版! 那张饱经风霜的脸变得白嫩无瑕,一双纤纤玉手如玉葱一般,难怪让人乍见不识。 柳一眼意识到这一点后,整个人都不受控制的,想要再看一眼,店家故意翻了一个白眼: “如何?我这店几位住还是不住?” “住,住,当然住!” 柳一眼忙笑着答,随后也不敢再冒犯老板娘,只冲她微微颔首,后对店家道: “林兄,不知愚弟可与林兄喝上一杯?” “自无不可。” 淫雨霏霏,路上的行人变得稀少起来,客栈索性门户半掩,柳一眼一行人将大堂坐的满满当当,店家林义与柳一眼相对而坐。 “林兄,请——” “柳兄弟,你我共饮。” 一杯酒下肚,话匣子也拉了开来。 柳一眼将自个这一路的见闻缓缓到来,端的是娓娓动听,听得林义饮酒的动作都慢了几分。 等到话末,柳一眼这才问道: “愚弟隔此两年才重入京城,却是处处稀奇,处处新鲜,可总有不知其缘何故,还望林兄不吝赐教。” 林义闻言只笑了一声,端起杯中之物: “原来柳兄弟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罢罢罢,其实也无甚稀奇,自前年京中遭了灾后,咱们啊,这一日就一日一个变化。” 林义卖了一个关子,柳一眼顿时来了兴致: “京中的愚弟在扬州也略有耳闻,可这又如何一日一个变化?” “这些,全都是因为一人。” “哦?是何人?” “此乃当今太子爷,先炼驱寒神丹,救风寒百姓与水火,后炼桃花丹,于女子妙用无穷;轻身丹,窈窕身段;消暑丹;无惧酷暑;美容丹,一瞬青春! 这个中奇效,柳兄弟需仔细体会才是,我便不多说了。而此后,太子爷又连开三家作坊,一曰玻璃,二曰羊毛线,三曰水泥。” “嘿!这三家作坊之中,只有这羊毛线愚弟或能想通是个什么物件,这玻璃和水泥又是何物?” 林义喝了一口水,润了润喉,这才继续道: “玻璃其物,其明如镜,透光澈然,乃一神物也。且玻璃如今供不应求,便是内子在京华胭脂铺买的水银小镜的单子也已经排到了两月之后,倘若柳兄弟想一观玻璃,可去桃花楼瞧瞧。那桃花楼整个楼皆是玻璃贴窗,奢侈无比呢!” 柳一眼直觉这是一个好东西,心里决定等天晴了便去桃花楼看看。 “那水泥呢?水泥又是何物?又是水又是泥,听着倒是有些俗气!” “俗气?” 林义失笑,随手点了点外头正被雨水冲刷干净的水泥路: “那便是水泥制成。” “啊?” 柳一眼瞠目结舌,半晌不能语。 “所以,嫂夫人是用了美容丹,这才焕发青春,让愚弟错认了?” “非也,还有一剂桃花丹,我私以为桃花丹,或有助育子嗣之效。” 柳一眼想起方才老板娘的孕态,连忙拱手: “难怪此前林兄一直面色郁郁,而今却面红色润!愚弟在此先恭贺林兄幸得佳儿!” “哈哈哈,同喜!同喜!总之,柳兄弟要是还有什么好奇,只管去桃花楼瞧瞧!啊对了!桃花楼前些日子还弄了什么八倍纺织机,据说可以比以往一日多纺八倍的线,瞧着也神奇的很!而今可供所有人随意参详,柳兄弟若无事可自去瞧瞧。” 柳一眼听了这话,整个人“忽”而一下站起身来: “八倍纺织机?还让人随意参详?太子爷他是神仙下凡吗?!” “哈哈哈,这个猜测……其实大家都觉得是,不过,我们大家还是希望太子爷长长久久的能留在人间。” 翌日,大雨初晴,天还未亮,柳一眼带着人朝桃花楼而去,还未到跟前,就先被那人山人海看的傻了眼。 挤不进去怎么办啊! 却不想,随着天光大亮的一瞬,所有人立刻规规矩矩的排好了队,那叫一个整齐。 柳一眼懵懵懂懂的跟着队伍,缓缓到了最前面,等他被萦絮迎进去的时候,还有些茫然。 他方才眼尖的发现,周围大多数人即使衣着不显,却也都是丝绸所做,上面绣着家族的徽记,一看就是大家大户的健仆。 而柳一眼虽然富贵,可是身份低微,他以为自个要被驱赶,没想到那些人只看了他一眼就兀自闲聊起来。 人可真多啊。 柳一眼看着那人山人海,发出由衷的感叹。 “这位客人想要什么?客官,客官?” 而柳一眼的眼睛还在那玻璃上黏着收不回来。 “啊?姑娘方才说什么?” 片刻后,柳一眼才大梦初醒,一脸羞赧的低下头。 而女子却态度极佳的重复了一遍,柳一眼忙道: “我初来此地,不知姑娘您能否详细为我讲一遍。” 萦絮不是没有遇到过外来的客商,可是像柳一眼这样刨根问底的人却是第一次见到。 什么,姑娘这桃花丹功效几何,整丹与丹粉的差距何在? 什么,姑娘消暑丹如何知道清凉一夏,倘若还有秋老虎又该如何? 什么,姑娘这纺织机的图纸真的可以传播吗? 如此种种,倘若不是萦絮见多识广,还真差点答不上来。 等柳一眼意犹未尽的问完后,直接大手一挥: “既然如此,桃花楼的所有丹药请姑娘给某各包一百颗!” 听到的人:“……” 萦絮微笑着道: “这位客人,桃花楼的丹药乃是太子爷一人炼制,所以限量供应,您是外地客人,可以凭路引每月购买两颗。” 萦絮说完,想了想又补充道: “京中的普通百姓皆是如此,唯有在朝为官的大人们可多得一些,但也不过五指之数。” “啊?” 柳一眼傻眼了,随后臊的满面通红,他细细一想,这么好的东西,倘若可以量产那还了得? “如此神药,可惜某在地之百姓不能同享了。” 柳一眼惋惜的叹了一口气,随后取出路引买下了一颗桃花丹,一颗美容丹。 他在外奔波,幸而有娘子在家中照料一家老小,他很该好生感谢感谢娘子的。 最终,柳一眼只带走了两颗丹药和纺织机图纸。 付账的时候,萦絮似是不经意的开口道: “对了,过些日子桃花楼分楼将会南下再开,所以客人也不必太过惋惜。” “当真?!” 柳一眼闻言眼睛不由一亮,他思忖片刻,低声对萦絮说了几句。 等到胤礽收到这个月的桃花楼报告时,看到萦絮记载在最后的内容时,陷入沉思。 简而言之,就是柳一眼想要替桃花楼做事。 柳一眼说家中有一产业,如今是扬州最大的茶楼,高达六层,端的是古朴典雅,气韵悠长。 但,不幸的是茶楼的生意平平,是以他想要迎桃花楼入内,献出最高的四层,只留两层允他经营茶楼就是。 柳一眼说的很清楚,他要客,桃花楼却不缺客。 而扬州商户林立,如柳家茶楼那样的大的场地简直堪称稀缺。 所以,这是一笔双赢的买卖。 不过胤礽并没有第一时间答应这件事,而是在康熙晚上回来的时候,说出了自己想要出宫的想法。 “你小子,水泥路落成那天你都不去瞧一眼,如今为了一个商户倒是愿意出去了。” “汗阿玛!保成想看看这人可能一用!” 胤礽被康熙打趣的小脸红扑扑的,康熙却直接道: “想用就用,他若是个好的,封个皇商不在话下,他若是个歹的,抄家流放砍头!” 胤礽:“……” “可是保成要的是会独立思考,敢于挑战的人,不是……被枷锁禁锢,只敢低头应是的无头虫。 好与歹,实在是过于片面了汗阿玛。大清固然地大物博,人才济济,可是知人善用,才能用的好,用的妙,才能成事可期。” 康熙听了这话,揉了揉胤礽的小脑袋: “保成真是长大了。” “汗阿玛!不要再保成的头啦!要长不高了!” 康熙笑了笑,最终同意了胤礽的第一次单独出宫。 是的,康熙这一次终于决定放手让胤礽自己出宫啦。 没有汗阿玛跟着的出宫,对于胤礽来说简直是度假一样的快乐。 桃花楼的三楼,胤礽临窗而坐,燥热的夏风穿堂而过,但胤礽依旧清清爽爽,面嫩色白,眉心一点红,腰背挺直的坐在桌前,颇有几分威仪。 “草民,叩见太子爷!” 柳一眼一进来就看到了那个小小幼童,可还是不受控制的直接“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胤礽声音还带着几分小奶音: “免礼,柳商请坐。” 柳一眼颤颤巍巍的坐了三分之一的椅子,动作是随时会站起来回话的准备动作。 胤礽看的好笑不已: “孤不吃人,柳商不必如此紧张。孤请柳商过来,只是想看看有胆子和孤一起做生意的人是个什么样子的。” 柳一眼听了这话,不由将腰背挺得直了一些,他直接道: “不敢欺瞒太子爷,云柳茶楼乃是草民三代传下来的产业,然而却在草民手中落败。 这些年草民走南闯北,赚的银钱逗填补进去,然却一直不见起色。但草民此前在桃花楼外等候之时发现……桃花楼外人满为患,可大家都等的分外枯燥,且耗时极长,如此客流若是浪费不如便宜了草民。 且草民自入京城所见所闻都与太子爷您息息相关百姓对您的赞美之声不绝于耳,草民以为,您……愿意听听草民的拙见。” 胤礽对于柳一眼最后的恭维只是笑了笑: “这样吗?柳商不怕孤直接夺了你的云柳茶楼?” 柳一眼苦笑一声: “草民已经耽搁了整整五年,若是今年再无结果,这云柳茶楼也是守不住了。” 不过是,破釜沉舟,孤注一掷。 “云柳茶楼为何落败?若如你所言,云柳茶楼乃是扬州最大的茶楼,应该自有特色在,不会轻易落败。” “这……” 柳一眼面露难色,似乎接下来的话有些过于难以启齿。 “自家父亡故后,草民年幼,草民的叔叔借机将茶楼用了百年的茶园拢到了自己手中,与云柳茶楼打擂台。 云柳茶楼往常只做贵人的生意,这茶都是顶顶好的。可如今断了茶园如同断了生路,草民近年在外行商也是各地奔走,然而一直没有找到那样好的百年茶园。” 柳一眼说着,生怕胤礽不信,还从怀里掏出来一个小册子: “这,这些是草民在各地行商时,所见风土人情……” 胤礽翻看仔细看过,随后略一沉吟,道: “扬州的桃花楼分楼可以在云柳茶楼落成,不过,桃花楼如何在扬州打开局面,如何经营孤目前没有合适的人手……” 芸娘在直隶省的桃花楼分楼还未曾彻底稳定,京中也没有发现可以独当一面的人才。 柳一眼有些茫然的看了胤礽一眼,太子爷这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胤礽只是笑笑,看了萦絮一眼。 萦絮立刻道: “柳商,太子爷这是问你能不能自己挑一回大梁!” 柳一眼直接喜极而泣,连连称是。 等柳一眼欢天喜地的走后,胤礽将那本小册子交给萦絮: “其人眼力独到,只缺少几分运气,孤愿做一回清风,也看他可能扶摇直上。” 萦絮打开小册子一看,那上面涉猎颇多,有行商经验,也有各地风物,鉴赏方式种种,不得不说,柳一眼是一个在经商之道上钻研颇深之人。 只不过,就像太子爷说的,缺了几分运道。 倘若柳一眼的亡父没有早逝。 倘若那百年茶园不曾落入他人之手。 云柳茶楼还会是扬州最大的茶楼,乃至全国。 胤礽说不管是真的不管,直接给柳一眼批了两个月桃花楼丹药的量,也没有要什么押金。 毕竟,在而今的朝代,他拿了太子爷的东西就是把命放在胤礽的手心里。 他不会叛。 一月后,扬州城。 云柳茶楼萧条戚戚,老板娘面色枯黄,双目无神的坐在柜台旁。 “叩叩——” “客官里面请,大堂还是二楼随便坐,二楼雅间清静可看山看水,您……当家的!” 老板娘看着熟悉的,风尘仆仆的那张脸,一下子眼泪流了出来。 “你可回来了!” “伙计呢?” 柳一眼看着妻子那憔悴的容貌,堂中却无一人照看,只觉得胸口一痛。 “发不出月银,我让他们都走了。” 老板娘叹息一声,让柳一眼登时红了脸,随后老板娘随意摸了两把脸,强颜欢笑: “当家的这回可是找到了合适的茶叶?若是找到了,咱们能一定重振旗鼓!” 柳一眼摇了摇头,老板娘脸色一顿,若无其事道: “没找到也没有关系,不过咱们后面封了二楼以上可好?两个人打扫一楼,开门迎客也是尽够了。” 老板娘没有责怪,只是绞尽脑汁想着保留下茶楼,她知道自己的夫君对茶楼的执念有多么深。 清贫便清贫吧。 柳一眼却突然一笑: “虽然没有找到好茶叶,但是我找到了比茶叶更好,让人无法拒绝的东西!” 在老板娘不解的眼神中,柳一眼将一颗美容丹塞进了她的嘴里,老板娘还没开口,那丹药入口即化,直接不见了踪迹。 “当家的,你给我吃了什么?” “娘子,你可真美啊……” 柳一眼痴痴的看着,那年梨花未雨时分,那个在梨树下祈福小姑娘似乎又重现了。 她的脸上没有愁苦生活的哀色,也没有岁月留下的痕迹,一如当初。 柳一眼将贴着心口放的水银镜递给妻子,老板娘一看便愣住了。 随后,是一声难以抑制的惊呼。 “这这这,我我我……” 老板娘几乎说不出话,柳一眼眨了眨眼: “娘子以为,此物比那些好茶如何?” “胜起千万分!” 夫妻二人眼中燃起了奋斗的火焰,被抢去的茶园,被抢走的客源,被抢占的生意。 他们终将夺回! 桃花楼扬州分楼正式落成! 柳一眼带着丹药离开后,胤礽便没有再关注了,只是给他在驿站开了一个可以每月递报告的快速通道。 而今,田垄间的麦子已经金灿灿,沉甸甸,被风一吹,几乎可以压弯了麦秆。 “收麦子喽——” “收麦子喽——” 伴随着一声又一声的吆喝,一个个人影在田地里不断的开合弯腰,乘风破浪似的攻克了那滔滔麦浪。 烈日炎炎,他们却不必为燥热若困,一股子凉气在四肢百骸蔓延,不必大汗淋漓便能完成收割这在多年前都是他们的奢望。 而到了今年,收割季节一道,桃花楼的消暑粉几乎买脱销了。 他们可以忍受平时的酷热,可是收割之际,谁也不想中暑,谁也不想耽搁一丁点的时间。 而皇庄之上都佃户们就不必为这些事发愁了,如果说去年太子爷只赐了丹粉,那么今年太子爷直接赐了一整个消暑丹给他们! 别人在烈日炎炎下劳作,他们也是,可是别人热的满头大汗,他们却觉得稀松平常。 这种感觉不要太爽! “太子爷来啦!” 一架低调却暗藏奢华的马车悠悠行来,车上坐着胤礽和康熙,外面是便装出行的户部尚书。 户部尚书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这个时候被皇上叫出来办差,不过他有消暑丹,不惧! 毕竟,以朝上官员们每月分到的三到五颗丹药的量,他们自己省着点,不要只想着买买买就已经够用了。 当然,倒霉被扣了桃花楼消费卡的明珠不算。 他不止桃花楼买不到丹药,就连黑市都直接把他拒之门外。 如今没有消暑丹的官员百中无一(没有钱也能卖一颗额度买),所以官员的值房也没有可以消暑的一应器具。 哪怕是明珠位高权重,也只能自个在热的可以蒸桑拿的值房里干活。 但是他没有消暑丹,只能挽挽袖子,可是很快纸张就会被汗液沾到,然后带飞。 热则气躁,和明珠是隔壁的户部尚书已经不知道自己第几次听到明珠又双叒摔了什么东西了。 每每这时,他都要在心里默念一句。 感谢太子爷,让我们有了这样美好的生活! 至于和太子爷作对的下场,那是所有官员都不愿意面对的。 由奢入简难啊! “汗阿玛,咱们差点来晚了!” 胤礽气呼呼的说着,康熙点了点胤礽的额头: “那也不能不吃早膳!而且,这不是才开始嘛!” 胤礽刚下去没多久,一个旋风一样的人影便飞奔而来,曹寅被吓得差点出手,好悬他目力好,看到了熟悉的脸。 这个陈生,每回都来这一套,见了太子爷跟见了骨头的狗似的……啊呸呸呸!他不能这样说太子爷! 户部尚书却被唬了一跳,尖声道: “来人!快护驾啊!!!” 陈生适时的在胤礽面前刹住步子,眼睛亮晶晶的将一支麦穗呈给胤礽: “给皇上大老爷磕头了,太子爷,这是今年的第一支麦子,小的特意给您留着的!” 康熙被敷衍了,但是他没有一点不高兴,只是直勾勾的看着那颗硕大无比的麦穗,就差上手端详了。 陈生连忙塞到胤礽手里,随后告退: “小的先去割麦子,太子爷等等小的,小的一定让太子爷知道今年的麦子有多好!” “莽夫一个!如此粗野,真真是毫无规矩可言!” 户部尚书对于陈生的做派嗤之以鼻,胤礽却只是笑了笑,没有解释什么。 随后,胤礽仔细端详着那颗麦穗,手指顺着麦芒的方向拂过,这一颗麦粒,便足足有小儿的尾指指甲那么大,密密麻麻的排列整齐。 一整颗麦穗放在胤礽手中,他两只手竟然都攥不完。 “汗阿玛也看看?” 胤礽没有忽视康熙眼中的跃跃欲试,那颗沉甸甸的麦穗转到了康熙的手里。 “饱满硕大,若是所有的麦子都是这样,大清何愁不富?!” 康熙激动的说着,父子两个人看着这颗麦穗的表情是一样的火热。 户部尚书看了一眼,随后又看了一眼,再然后就再也没有挪开眼。 这是什么麦子,简直大的离谱! 然后,户部尚书就发现更离谱的来了。 那陈生就像是一头不知疲倦的老黄牛,带着几个佃户,用了两个时辰将一亩麦子割了出来,还脱了壳。 “上称!” 陈生喘着粗气,却目光灼灼的看着胤礽,像是在等胤礽的夸赞一样,看的胤礽都有些不好意思的抿紧了双唇。 “今日割麦一亩,共计五石又三钧。” 户部尚书直接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扑上去仔仔细细的把称检查了一遍,自个又称了一遍。 “还没有晒过,若是晒过后约莫只有五石二钧左右。” 只有! 户部尚书差点没有怼脸问问陈生说得这是人话吗? 什么叫只有? 要知道,以如今的亩产量,大多都没有超过二石的! 这次几乎是翻了三倍! 随后陈生跪下请罪: “当初太子爷感染天花之际,小的无心劳作,没有伺候好这一亩的庄稼,所以只有这么,还请太子爷责罚!” 陈生自责的说着,随后看着胤礽额头上散不去的小红点,眼中带着一丝心疼。 是的,胤礽的天花好了,没有留疤,只留了一个看着仙气飘飘的眉心红点。 户部尚书:“……” 我酸了,你呢? 胤礽听了陈生这话忙上前扶了一下: “此言差矣,这已经足够好了!” 而不远处,还有着数以万计的麦田。 户部尚书这会儿也哥俩好一样,拉着陈生一口一个小哥的问着话。 等知道了这块地都吃过太子爷的丹药后,户部尚书都懵了。 牛还是太子爷牛! 虽然只看到了一亩地的收割,但是其中的真实感不容作假,而后胤礽让系统扫了一下庄子,突然发现自己一直惦记的牛痘有了借口。 “汗阿玛,保成还想看陈生那一亩没有用过蕴土丹的良种种出来的结果如何。” “那我们且去庄子歇歇脚。” 康熙一发话,庄头连忙将自己的屋子腾出来,随后热情的引着康熙和胤礽朝庄子走去。 而户部尚书这会儿直接被那些满满当当的麦子迷住了,哪怕是听到陈生说自己在瘦田上种的良种不比太子爷用蕴土丹养出来的麦子好,也死活黏着人家要去看。 陈生只能带着户部尚书前去观摩——割麦子。 康熙和胤礽一路走,一路说: “保成啊,这蕴土丹若是推广开来,那将是国之重器,只是它的产量……朕不欲保成太过辛苦。” 胤礽听到这里,对康熙小声道: “汗阿玛莫急,保成已经别的法子了。” 批量生产丹药的法子在系统的商城里。 不过这件事在他还完债前还不能成为现实。 让小系统老是来后门也不是事儿,而且这个法子价值不菲,连小系统也没有办法在胤礽没有还完债的情况下帮胤礽弄来。 康熙听到这里,眼中也是闪过一抹惊喜: “真是辛苦保成了!” 之后,康熙的步伐顿时变得轻松起来。 而后,胤礽又对康熙说起了自己对于蕴土丹的安排。 “蕴土丹的肥田之效太过强大,是以必须握在朝廷手中,私人不能随意买卖。 若是有零星,不连片之地,也应以丹粉肥之。此乃百姓生计,不得有失,汗阿玛以为此事应该如何解决?” 胤礽现在拿出来的好东西已经够多了,他之所以没有急着全国推广,便是因为没有监察机构。 康熙点了点头,表示这件事自己记在心里了: “这件事,朕会仔细想想的。” 这个人选很重要,既要博学聪明,又要不畏权贵,更要懂得各种丹药的功效,保证丹药不被滥用,随意买卖。 如此,才能不辜负保成费心制造它们出来。 胤礽和康熙的谈话告一段落,而他们也已经走进庄子。 “碰——” 胤礽被撞了一个趔趄,庄头被吓得魂飞魄散: “牛娃子!你,你,冒犯贵人,看我补打死你!” 庄头气的直接就要拿了鞭子出来,康熙也是眉头紧皱,胤礽忙拦住: “孤无事,他这么慌张,定有急事。” “是太子爷您仁善!” 牛娃子看着比胤礽还要小一些,否则也不会只把胤礽撞了一个趔趄。 这会儿牛娃子看着一个金童似的的小哥哥那温和的问话声,直接“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哥哥起热了!哥哥起热了!” “不过是起热,哪里值得你这么火急火燎?” 牛娃子说不清,只是来来回回说着哥哥起热了,好久了。 胤礽冲着庄头道: “你去看看吧,若是不行就去请个大夫,一应花销算孤的。” 庄头忙把胤礽和康熙领到自己屋子里,这才告罪离开。 这一走,就是一下午。 等陈生过来请胤礽过去验收成果的时候也还没有见到庄头的影子。 “皇上,太子爷!这良种即使在瘦田上耕种,只要给足了水,也能多一半有余啊!这位陈小哥简直大才!” 从莽夫到陈小哥,户部尚书的话锋转的那叫一个快。 康熙当即下令封陈生为一等陈男。 日不亮来月不落,辛苦耕耘在田间。 一朝良种显锋芒,成名封爵天下闻。 这一次,陈生是真的可以坐上他当初渴慕的马车了。 陈生激动的热泪盈眶,随后冲着康熙和胤礽跪拜下来。 “小的多谢皇上恩典,小的叩谢太子爷!” 他谢太子爷没有起一丁点的贪念。 他谢太子爷愿意搭台子扶他颤颤巍巍上台。 他不知怎么去谢,只能将其浓缩在这一拜之中了。 胤礽笑着扶起陈生: “以后可不能称小的了,陈男大人。” 陈生狼狈的擦了擦眼泪,点头称是。 而正在这时,庄头面色奇奇怪怪的走了过来,禀报道: “皇上,太子爷,那牛棚那小子,是得了天花。” 这话一出,满堂皆惊。 随后,庄头又补上一句: “不过大夫看过后,发现他已经无事了。” 至于牛娃子说哥哥死了高热,好久了,不过是他的哥哥饿太久了,一直没有吃的,也没有力气。 倘若牛娃子没有冲出来,指不定还真的会让他的哥哥饿死在牛棚。 “天花竟能不药而愈?” 康熙顿时瞪大了眼睛,胤礽也补上一句: “而且,哥哥生病,弟弟竟然没有丁点事儿,汗阿玛……或许我们应该见见这兄弟两人了。” 胤礽绷着小脸,很是认真的建议着。 康熙也是一脸严肃的点点头。 “传牛氏兄弟过来。”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被洗刷干净的兄弟二人这才过来。 “小人牛明,这是我弟弟牛娃子,还没有起名字。不知贵人找小的过来有什么事?” “你可知你患了天花?将你患天花后的重重如实说来,朕,重重有赏!” 第42章 第 42 章 牛明此刻脸上带有些高热后的红晕,他听了康熙的话后,脸上不由露出茫然之色: “草民什么也不曾做,不敢欺瞒皇上和太子爷,草民与幼弟本是庄子佃户之子,可娘早逝,爹也走的早。 如今只有我们兄弟相依为命,我身子单薄,张伯伯(庄头)可怜我,所以让我带着弟弟放牛讨口吃的。 只是前不久下了一场大雨,草民身子就有些不舒坦,可是咱们这些人都是贱命贱骨头,只要挨过去就好了。您瞧,草民这不是已经大好了。” 康熙沉吟片刻,又道: “那你可知自己如何好的,吃过什么,用过什么?只要想起来都可以说。” 牛明摇了摇头: “草民确实没有吃过,用过什么,草民能得张伯伯收留,已经是天大的荣幸,又怎敢贪嘴什么。 而草民唯一能做的,就只有替张伯伯看好牛棚里的牛罢了。这两日草民病着,那些牛似乎也不大舒坦,是草民懒怠了。” 牛明能将自己饿成那副样子,自然不会吃过什么东西,康熙只是在心里报了一丝侥幸而已。 康熙听完了牛明的话后,不免面露失望之色。 正在这时,胤礽面色沉静道: “那你的弟弟呢?” 牛明看到和自己弟弟差不多大的胤礽,只觉得虽然年岁相近,可气势却一个天一个地。 在胤礽那淡淡的眸光里,牛明连忙低下头,恭声答道: “回太子爷的话,牛娃子一直在照顾草民,要不是今个草民饿晕过去,他也不会冲撞了太子爷。” 牛明虽未长大却已知世故,这会儿小心翼翼的说着,生怕胤礽翻起旧账。 康熙听了牛明的话后,不由惋惜道: “或许是这放牛娃有几分奇遇也说不定,只是可惜朕以为……今日必有所获。时候也不早了,保成,咱们该回宫了。” 胤礽却眉头微微一皱,目露深思: “汗阿玛只问了人,是不是也该去问问那无声之物?” 胤礽说着,唇角噙上一抹淡淡的笑意: “都说时过境迁,可是如今时候未过,汗阿玛不如去看看牛明这两日所处的地方吧。” 胤礽说的不是境况,而是环境。 康熙眉心微动: “保成是说,牛棚?” “牛明自病了这些时日与弟弟都没有离开牛棚,他们亦没有吃过其他东西,用过其他东西,依照保成看过的那些实验报告来说,这唯一的变量……就是环境了。” 胤礽慢吞吞的说着,他已经提醒的够明白了吧? “好,朕便去瞧一瞧!” 康熙这话一出,户部尚书直接“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皇上!不可啊!牛棚腌臜之地,如何能让天子降临?” 庄头也跪在一旁,点头如捣蒜: “正是正是,皇上所有吩咐,草民愿往!” 康熙却摆了摆手: “朕今日若非太子提醒已经忽视了牛棚此地,何况尔等?朕,必须亲自看一眼!” “这……” 康熙执意已决,两人齐齐看向胤礽,希望胤礽能帮着劝说两句,却没想到胤礽只道: “而且,汗阿玛去之前不能让他们去打扫,否则会破坏变量的。” 康熙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张庄头:“……” 户部尚书:“……” “走吧,莫要耽搁了。” 康熙大步流星的朝门外而去,胤礽紧随其后,另外几人面面相觑一番后,忙不迭的跟了上去。 只是,还未到牛棚前,一股子臭气便闷头闷脸,铺天盖地而来,草料的灰呛味无孔不入,让肺部如同吸了一把辣椒面似的,呛的康熙不住的咳嗽,但还不忘拿出来帕子让胤礽捂住脸。 “保成就在这儿等汗阿玛吧。” “汗阿玛,同甘共苦!” 胤礽却摇摇头,直接上去攥住了康熙的一根手指,他怕汗阿玛发现不了,还得近距离瞧瞧,不然他不就前功尽弃了? 康熙却是满心感动的看了胤礽一眼,索性直接将胤礽抱起来坐在自己结实的胳膊上。 胤礽的小手抓着康熙的衣襟,一双乌溜溜的眼睛黑白分明,好奇的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纵使胤礽用明黄的帕子捂着口鼻,可也不过聊胜于无。 这牛棚的味道还真是……yue! 而这样的牛棚,牛明住了几年。 牛明不好意思的说道: “都是草民这两日病着,一直没有打扫,草民,草民……” 牛明想起胤礽说不能打扫的话,整个人僵在原地,搓着手不知道该怎么办是好。 “无妨。” 康熙说着,便朝前走去。 “皇上,此地实在污浊,草民替您进去瞧瞧,一定事无巨细,将一切都给您瞧的清清楚楚可好?” 张庄头试图做最后的挣扎,然而康熙连话都没有说,直接绕过了他。 张庄头只能跟上去殷勤的来了门,牛棚里面的牛不少,打眼一瞧有十几头,而且里头除了这几日少量堆积的粪便外,其余地方并不如何脏乱。 牛明一个还没有长成的孩子管着这么多头牛,也算是不错了。 “您这边请,这里是牛明和牛娃子的屋子。” 张庄头领着路,时不时擦一擦额头的汗水,按理说他服了消暑丹不会热,然而这会儿张庄头实在是怕的紧。 户部尚书看着连皇上都进去了,他自然也不能留在外面,遂跟着进去了。 牛棚的一角,被几个破木板搭建出的房子里,连一个完整的家具都没有。 厚厚的草垛子上铺着干燥的稻草,在黯淡的屋内泛着淡淡的光泽。 这已是这对儿兄弟的栖身之处。 屋子小的一眼就可以看完,康熙看过去,确实没有什么新发现。 胤礽也没有言语,父子一人沉默着,闭着气。 康熙闭了闭眼,低声道: “罢了,朕不能奢求太多。现在已经很好了。” 康熙说完,于是抱着胤礽朝外走去。 牛明的屋子和门口有一段距离,胤礽突然指着一个地方对康熙道: “汗阿玛,你看!” 康熙看了一眼,随后直接捂住了胤礽的眼睛: “非礼勿视!” 原是一头小牛犊在母牛的腹下吃奶,只是这样的场景有些不太雅观。 胤礽直接扒拉下康熙的手,指着那头母牛道: “汗阿玛,那头牛不对劲!” 说话间,小牛犊已经吃饱了,随后慢吞吞挪开了地方,到一旁玩耍。 而母牛似乎是有些疲倦,一动不动的窝在原地,而众人一眼看过去,就能看到那头母牛的牛乳上生着一颗一颗的疹子。 与天花一般无一! 康熙见状也不由止步,就好像那些异味已经嗅闻不到,康熙沉声道: “所以,牛明感染的不是人天花,而是牛天花?” “可若是如此,大夫又怎会诊错脉?” 胤礽反问着,康熙也不由犹豫起来。 “牛天花与人天花如此相似……不知这牛可有因牛天花而亡的?” 胤礽问话,牛明连忙答道: “回太子爷的话,草民长这么大,不曾见过牛因此病而亡,不过是前些时日有些食欲不振,打蔫儿罢了。” 而且,在此之前,牛明甚至不知何为牛天花。 随后,胤礽决断道: “汗阿玛,这是此境中唯一的变量,保成以为值得研究一番。” “好!” 胤礽还以为自己要多磨磨嘴皮子,没想到康熙直接一口应下,胤礽都愣住了。 康熙却笑笑: “朕不如保成能察其微,观其根,但是相信保成可以做成想做的还是能做到的。” 胤礽突然觉得有些感动,忍不住声音微颤: “汗阿玛……” 康熙突然脸色一变: “还是先出去吧,不然在这儿被熏晕过去,可就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胤礽:“……” 胤礽磨了磨牙,轻哼了一声不再言语。 汗阿玛简直忒煞风景啦! 不过太臭气熏天的牛棚里诉一诉父子之情……胤礽自认自己的口味还是没有那么重的。 等出去后,胤礽只觉得空气中还有那股子异味的存在,他在空中嗅来嗅去,然后……停在了康熙身上。 “汗阿玛,你臭臭的!” 胤礽奶乎乎的声音在康熙耳朵边响起,康熙只觉得面上一热,忍不住低声道: “臭小子,你以为自个能香到哪儿去?朕还抱着你呢!!!” 胤礽撇了撇嘴: “那大家一起臭好啦?” 康熙:“……” 看到康熙一噎,胤礽心里终于舒坦了。 随后,胤礽在康熙耳边耳语几句: “汗阿玛,这件事保成想这样……” 康熙听了胤礽的话后,有些犹豫: “这件事,朕总觉得不太妥当。” “是,这件事若是广而告之,定会引得一番动荡,所以这件事保成只准备让孙刘两位太医参与进来,若是能成……天花可解!” 康熙思索良久,终于点了点头。 等一干人从牛棚回来后,张庄头和户部尚书被留在了门外,只有牛明一人被叫了进来。 “牛明,孤这里有一桩差事需要你去办,但是这差事办不办在你。” 胤礽从康熙怀里跳下来,如是说道。 牛明忙道: “还请太子爷明示!” “孤需要你去试一次药,试过之后金银财物,自由之身,良田百顷任你选择。此药,名为人痘。” 说到最后,胤礽的声音都变得低沉起来。 牛明听到这里,呼吸一滞,不解道: “可是,小人患得不正是天花吗?” “是孤对此事另有猜测,你患得,可能是牛天花。牛天花与人天花不同,牛天花不会致命,而人天花凶险无比。 倘若,你患得是牛天花,试药之时是有可能出现问题的,这件事孤需要跟你讲明白。” 果然,泼天富贵不好接。 但是牛明却眼都不眨一下,直接道: “草民愿一试,倘若草民有个万一,希望太子爷可以将赏赐给牛娃子,那样草民就算是死了都能明目了。” 牛明的话让胤礽不由摇摇头: “倘若孤猜的不错,你指不定会长命百岁。” 让牛明试药之事不可宣扬,乃是胤礽怕经此一事后民间盛行起类似的“人体实验”,当初在清廷不在,新国未立之时,胤礽见过太多来自入侵者惨无人道的实验。 他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而用牛明,不用死囚,乃是胤礽不欲让此事未明晰之前便闹的沸沸扬扬。 明珠暗中让人攻讦胤礽一事,终究让胤礽意识到有时候太过超前的东西是会被埋没,被诋毁的。 他不怕埋没,不怕诋毁,但是牛痘之事,事关江山社稷,让它稳稳当当的推行出去,比什么都重要。 而牛明的性命,胤礽清楚明白的知道他不会有事。 他只是,在汗阿玛眼皮下演一场让一切合理化的戏罢了。 暮色落下,水泥官道上一辆马车在平稳的行驶着,后面还跟着一辆青蓬骡车。 里面,一大一小两个身影相互依偎着,牛娃子仰着脸看向哥哥,只觉得哥哥今日有些沉闷。 “哥,我以后再也补莽撞了,你别气了。” 牛明强笑了一下,揉了揉牛娃子的脑袋: “哥哥怎么会生你的气呢?只是,以后你一个的时候,做什么都要多思多想,要是出了岔子,那可不得了。” 他尚不知是否会与胞弟阴阳两隔,又怎么会在这短短的,仅有的时间里,因为那劳什子的置气耽搁呢? 牛娃子敏锐的嗅到了一丝不对劲儿: “哥哥,你是不是不想要牛娃子了?牛娃子以后再也不偷牛奶喝了,牛娃子以后都乖,哥哥不要不要我!” 牛娃子满目惊惶的看着牛明,牛明连忙安抚: “哥哥是要帮贵人一个忙,要是成了,哥哥给你买肉吃好不好?” “真的?” “真的!” “那我等哥哥给我买肉,等我长大了,我也给哥哥买肉。” “好。” …… 等胤礽和康熙回到皇宫的时候,天已经黑的有些浓重了,宫门还有一刻就要落锁的时候,马车才终于驶进了宫门。 康熙一回来就先去沐浴更衣,而带回来的牛明和牛娃子也是被送到离乾清宫有一段距离的一座宫殿的厢房安置下来。 这件事儿胤礽是派何柱儿去做的,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见到牛氏兄弟后,何柱儿也想到了哥哥。 于是何柱儿触景生情,对兄弟俩颇为照顾,有了初入宫中的第一份善意,兄弟一人的精神终于没有那么紧绷了。 这一夜,人困马乏,鼾声四起,倒是一个甜梦无限的好日子。 翌日,胤礽直接将孙刘一人请来,说了自己的猜测。 “太子爷的意思是,牛痘或可替代人痘?” 胤礽点点头: “不错。根据牛明所说,他这些时日只有发热,连豆疹也只有零星几颗,且不药而愈。 而自本朝以来,种痘法在民间虽有效果,可是却造成多少幼童夭折?倘若牛痘可行,那么未来……” “未来,大清将无人畏惧天花!” 刘声芳的眼中带着亮的出奇的光芒,他几乎颤着声补充道。 孙之鼎胡子也不摸了,看着牛明的眼神就好像再看一个稀世珍宝一样。 牛明被他看的都不由后退一步。 胤礽笑笑,随后道: “牛明已经答应愿意以身相试,只要两位太医以种痘法请牛明试过而无事发生,后续便妥了。” “是!” 孙刘一人齐声说着,声音那叫一个响亮。 牛明对于胤礽的话有些不能理解,但是后面刘声芳补上的那句却让他知道,自己是在做好事。 只要是好事,那他也无愧于心了。 牛明随后一脸慷慨就义的神情,从从容容的上前: “草民请试种痘!” 胤礽见已经谈妥,这便告辞,退出了这座平平无奇的小房子。 无人知道,以后令大清境内无天花的牛痘之法,就诞生在这么一个又小又普通的房子里。 牛明大病初愈,先喝了几日的补药,好饭好菜的伺候着,身上也变得没有那么单薄了。 起初,牛明以为自己是来赌命,可是后来他才发现自己过的是神仙日子。 有衣穿,有饭吃,有床睡。 他很容易满足。 他就像是崖缝石下的小草,稍有雨露便肆意的生长起来。 那个身量单薄的少年,不过数日已经已经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他穿着洗的干净的青衣长袍,眼中有神有光,朝气蓬勃。 “牛明,今日我们便行种痘之法吧。” 终于,时间到了孙太医特意让钦天监算出来的吉时,这往常本该是阿哥专属的。 牛明有些紧张的坐在椅子上,随后就看到孙太医取了一只蓝色的小瓷罐,用竹夹取了其中的粉末,朝牛明吹来。 牛明只觉得自己鼻腔痒的厉害,可是他始终一动不敢动。 等孙太医收起陶罐后,牛明才茫然的看向孙太医: “大人,草民还需要做什么吗?” “等。” 这一等,就是七日。 除了种痘后的第一日,牛明似乎有些微微的低热外,果然没有一星半点的症状。 孙刘两位太医都差点高兴疯了,两个人直接舔笔作墨,兴冲冲给胤礽写这次的观察报告。 而这份极具历史意义的首次牛痘免疫天花的实验报告在经了胤礽的手后,传到了康熙的手上,随后,又传到了朝上每一位大臣的手上。 牛痘免疫天花? 大臣们乍一看只觉得这简直是天方夜谭,甚至连之后的数据都来不及看便直接抨击起来。 “牛痘牛痘,莫不是取自牛天花?那些牛又脏又臭,怎么能让它那一身的臭气沾染我们?” “正是?什么牛痘,莫不是和乡间土大夫拿出来哗众取宠的方子?” “牛痘之说,无稽之谈也!” …… 众说纷纭之下,康熙只冷眼旁观,随后在众人歇口气的时候补充了一句: “此乃太子着人研究而成。” 这话一出,方才还恨不得撸胳膊挽袖子要和提出这个报告的人一决雌雄的大臣们一下子哑了火。 “羊毛衫便是那些腥膻的羊毛制作而成,太子爷尚能化腐朽为神奇,牛痘……应该也是值得期盼的。” “原来是太子爷的法子,奴才说怎么这么别出心裁呢!” “牛痘之法,或许真的有效。” 康熙:“……” 真的够了! 要不要这么双标?! 康熙正无语着,梁九功偷偷摸摸递上小纸条,康熙看了一眼,随后道: “这么说,这回众卿都没有异议了?” 他们不傻,真的! 无人出声,康熙随后道: “好,既然如此,先选出十名死囚来做开路者,牛痘之说是真是假,届时诸位自会知晓!” 随后,康熙按照胤礽小纸条的要求,只要那些没有染过天花,没有遇赦不赦之死罪的死囚来报名。 倘若他们不死,就会被发配去开山,修路等等, 死刑变无期。 但即使如此,也有的是死囚争抢。 一场由百官监察的牛痘之法开始流行起来。 不过月余,所有人眼睁睁看着那些死囚只至多发了一场高热,之后连个豆疤都没有留下就彻底好了。 “天啊!这样的好东西为何不能要出两年?我那可见的幺儿啊!” “呜呼!而今吾等只恨自己生之过早,太子爷生之过晚啊。” “罢罢罢,不要是要臣等的心吗?掏出来就是!” 大臣们私底下别提多会玩了,而伴随着这牛痘之法在上层阶级的认可,它很快就被推行出去了。 等到达官贵人们已经给自己家的孩子种过一茬后,百姓这才略有耳闻。 什么,牛痘可以免疫天花? 什么,大人们家里的孩子都种完了? 什么,桃花楼可以种牛痘了? 一时间,桃花楼有一次醒来了巅峰时刻。 所有人这才都知道,所谓牛痘,乃是太子爷当初一力坚持研究出来的。 古往今来,这等魄力之人又有几个?! 所有人无不叹服。 与此同时,与京城相邻的直隶省中,一座平平无奇的楼阁坐落在省城的一角。 那上面桃花楼的牌子明明崭新无比,窗明几净,可是却门可罗雀。 “芸娘姐姐,咱们今日还开门吗?” 芸娘乌目遥遥看向窗外那些热闹的人群,定了定神: “开。” 曾几何时,京城之中,若客人共计十斗,桃花楼独占九斗,可是今时今日……这落差不能说不大。 桃花楼在直隶省的分楼开的并不顺利,直隶省民风彪悍,尚志求实。 简而言之,就是人家崇尚朴实,追求实际。 而桃花楼……实用的水泥还没有多的,玻璃就不用想了,羊毛衫如今季节更是不对,自然门可罗雀。 而最重要的是,桃花楼众人本着实话实说的原则介绍了一通桃花楼的丹药后,十个里头有九个都直接扭头有人,剩下一个还要给芸娘上一节思想政治课。 “姑娘啊,你怎么还开门?你这儿地方也不便宜,不如早早典出去,攒些银子好生过活去,何必浪费这些银钱?” “钱大娘来了?外面暑热,素香,给大娘看茶——” 芸娘今日穿着一身素缎梅纹长裙,上衣是浅淡的雪青色,衬得整个人白的发光,一点也不像当初那个在桃花园中采桃花时的黄瘦瑟缩,整个人身子自然停止,唇角含笑,自有一股风华气度。 “今年的天格外的热啊!啧,恁俊的姑娘,做什么不好,早做这等坑蒙拐骗之事?” 钱大娘一边擦着汗水,一边摇头叹息。 芸娘依旧含笑道: “大娘未曾试过,又怎知是坑蒙拐骗?” 芸娘不是没有想过搞着营销手段,可是百姓根本不吃这套。 在他们没有认可某件东西前,是决计不会为其多花一分钱的。 这是所有劳动百姓的习惯。 至于那些达官贵人,芸娘按照胤礽的指示,一次头也不会低,是以此事便僵持在了这里。 钱大娘点了点芸娘,不由叹了一口气: “你这姑娘什么都好,就是犟!你就是想要卖这些,也不必夸大其词啊,否则也不至于到现在还没有开张。” 什么月事一息止疼,什么立时窈窕身段,什么一瞬青春。 你听听。 这是正常人能做到的吗? “小女子不才,出门做生意唯有一实在在身,钱大娘这话恕我不敢苟同。真就是真,假就是假,我岂会把以真说假?那岂非本末倒置?” “你这丫头!” 钱大娘气的直接站起来离去,只是今日的温度实在不低,桃花楼里不知缘何凉意点点,一出门钱大娘就被热浪吹的直接厥了过去。 芸娘连忙让人将钱大娘扶进来,让人取来温水小心的喂给钱大娘,又请了大夫过来。 大夫直说是被暑气冲着了,休息休息便好,于是直接连药都没有开就走了。 这就是直隶省的民风,直来直去,说是彪悍,却是刚直。 等钱大娘幽幽转醒,才发现芸娘一直在她跟前伺候,倒是让钱大娘有些不好意思: “老婆子那么说你,你还,还救了老婆子一条性命,老婆子实在是无脸见人了。” 芸娘却只温和一笑: “小女子生平为人处事,只求问心无愧。” “好一个问心无愧!” 钱大娘坐起身,从自己怀里掏出来一颗碎银子递给芸娘: “给老婆子来一个你们那个消暑丹吧。” 就算这消暑丹是假货,她也认了! 就冲这姑娘的这份心性,她这亏也是吃的心服口服。 芸娘笑着收下银子,随后将一枚蓝色瓷瓶双手交给钱大娘。 钱大娘打开一倒,顿时惊住了。 “这是什么东西,怎恁的好看?!” 圆滚滚的丹药上,柔和的蓝色光晕和着其余七彩之色萦绕与丹药之上。 这不是一颗普通的丹药。 钱大娘咽了咽口水: “这丹药,真的是老婆子能吃的?” “自然,您付过账,这丹药已经是您的了。” 钱大娘这才将丹药凑到自己嘴边,轻轻的送了进去。 入口即化的感觉让钱大娘又睁大了眼睛,看着萦絮淡定含笑的眼神,钱大娘知道这丹药的效果便是如此。 随后,钱大娘只觉得浑身一热,体内的燥气以她看不见的方式从毛孔泄了出去。 清凉爽快。 钱大娘想起萦絮当初给消暑丹的说法是,服则清凉,整丹可消暑一夏。 如今服则清凉已经成为现实,这消暑一夏,钱大娘已经信了五六分。 “原来我等一直将这样的好东西拒之门外,简直,简直是眼光浅薄!这样,姑娘,你等着,我这就回去叫人来买!” 钱大娘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这会儿连坐都不坐直接冲了出去,没多久就给萦絮领来了一群有钱有闲的小老太太。 她们年岁大了,也不如何拘束自己,一进来就问这问那,大多数都还有些不信,只愿意用丹粉一试。 结果,等试过之后,都悔不当初,白白浪费的丹粉的银子。 而后,萦絮做主,这些丹粉只当是她请诸位老人了,让人们高兴的脸颊红扑扑的。 而这里头,还有个穿着细绸,看上去低调奢华,举止优雅的老太太对着那桃花丹目光流连。 “姑娘,你这里的丹药可能保真?这桃花丹当真有你说的那么神?” “于月事上确实如此,而子息之上,只能增添几分缘分了。” 毕竟,肥田种劣种,那可不长久。 “好,我要消暑丹三颗,桃花丹一颗。” 等那位老太太莲步轻移,颇为有礼的颔首致谢告辞后,钱大娘才小声对芸娘说: “这是和我一个巷子的刘老太太,别看现在不显,人家当初都是官家小姐。 只可惜家道中落,嫁给了刘举人,可刘举人虽然家有几分薄产,供养读书人也是费劲。 后来,刘老太太生了现在的小刘举人没多久,刘举人便去了……幸而刘老太太会经营,如今守着一家脂粉铺子也给小刘举人娶了妻,办的也是妥妥当当。 可惜刘家三代单传,那刘家的媳妇嫁进门三载都还没有开怀,可惜啊!” 芸娘耐心的听着,时而点点头,等到最后,芸娘才轻声道: “才三年而已,女子身子骨多长两年才好立住。” “咦?这又是什么说法?” “我们主子说的,这丹药都是我们主子亲手做的,您说我们主子这话可信否?” “乖乖,能做出这样丹药的人,那得是天上的神仙!他的话,自然该信!” 芸娘这下子笑容更真实了些: “不过小女子也不敢信口胡言,钱大娘若是真心好奇此事,不如回去打听打听,那些十三四就嫁做人妇,次年生子生女的人家,那孩子可还保住?” 而且……女子生子,就是闯鬼门关,惊险的很! 钱大娘听了这话没有直说,却还真放在心上了。 一群小老太太风一样的来了,又风一样的走了。 等到傍晚,橘子似的夕阳悬在西边,映着少女精致柔和的侧脸,和脸颊上细细的容貌。 “回来了?” 何梁儿动作一顿,未语先笑: “你怎知是我,不是旁人?” “何大人走路时习惯先落脚尖,轻盈点地,但靴底厚重,脚跟落地时不免重上三分,好认得很!” 何梁儿不由讶然: “芸娘姑娘当真是心细如发,咦,今日竟然开张了?” 芸娘笑着一边写着报告,一边连今日种种说了一遍。 “这都是是芸娘姑娘往日所结善果的福报啊。” 何梁儿感慨着,芸娘动作一顿,看向何梁儿: “不说我了,何大人今日如何?” “别说,今日还真有些新发现。此前我打听到咱们还在路上时,整个直隶省就大大小小的茶楼就开始讲什么富家翁好奇,贪心异宝,结果却被奸人所骗,倾家荡产,妻离子散,百亩良田毁于一旦的故事。 而咱们一来,楼里丹药的效果往哪里一摆,可不就是那闪亮亮的异宝?” “噗,这么说咱们还都是奸人了?” 芸娘笑的眼睛亮晶晶的,想是坠了星子一样。 何梁儿闻言只是攥了下不知何时潮湿的掌心,稳了稳声线: “不过是些刻意编造的虚言罢了,楼里丹药之效,只要用过就不会有人说不好!” “那当然了,太子爷何等人物,他做的东西差不了!” 何梁儿笑了两声,随后道: “这些日子我在各大茶楼守着,发现那些说书先生都会和一个穷书生见面。 而后我跟那穷书生而去,才发现他竟然去了——一家粮铺。” “粮铺?咱们又没有抢了粮铺的生意,他何故这么为难咱们?而且,这早早就准备好了手段,其中需要的金银怎么看也不想是一个粮铺可以做出来的。” “正是,这两日我再探探。今日芸娘姑娘也辛苦了,我先送你回去吧。” “何大人,说了多少次了,叫我芸娘便是,芸娘姑娘听着着实奇怪。” 何梁儿抿了抿唇,半晌,才声音带着一丝哑意道: “芸娘。” 月明星稀,两道身影一前一后的走在青砖铺就的官道之上,何梁儿与芸娘隔了一步之遥,不紧不慢的跟着。 等到了芸娘的住处,看着芸娘进去,何梁儿再原地略站了站,这才离开。 …… 然而,还没有过多久,直隶省发生了一场前所未有的旱灾。 “启禀皇上,直隶省于今岁五月中旬至今,约一个半月滴水不降,田间作物减产,百姓困顿生计,还请皇上下令赈灾!” 其实这一切早有预兆,只是省城之中,不事耕耘,所以上层察觉到晚一些。 而大臣们请康熙赈灾,赈的可不仅仅是眼下,更包含了后半年。 “大旱之后,土地需要休养生息,还请皇上赈灾救民!” 康熙在赈灾之上还是比较大方的,只是……现下他突然有了更好的想法。 既然土地因为旱灾变得贫瘠,那让它变肥就是了。 赈灾赈灾,有多少赈灾银去向不知? 康熙想,保成这蕴土丹应该在此时发挥最大的作用。 第43章 第 43 章 康熙随后看向了户部尚书,户部尚书立刻站了出来: “奴才以为,只需免去直隶省今年之口赋,减免田租,开常平仓即可。” 而这里头的大头就是口赋,口赋也叫人头税,它是大清的税收主体,占据普通百姓劳碌一整年的大部分收入。 也是最为繁重却无法避免的赋税。 而户部尚书这话一出,朝上直接炸开了锅: “大人这话莫不是要逼死那些百姓?常平仓春借秋还,如何如何使得?” “君不见大旱之后,土地三年无收,竟在此大放厥词!可悲我大清之官员不能察百姓之苦,可叹而今被奸人当道!” “倘若不行赈灾,直隶省与京城相接,莫不是要逼着百姓来京?届时皇城不稳,也不知你安的什么心!” 户部尚书被喷的狗血淋头,康熙适时的以拳抵唇,轻咳一声: “咳,诸位爱卿不妨听户部尚书把话说完。” 户部尚书终于明白皇上为什么不自个先开口了,这会儿幽幽的看了康熙一眼,这才慢吞吞道: “本官此前曾与皇上一道去了一趟太子爷的庄子——” 户部尚书只抛出了一个太子爷,朝堂之上立刻就变得静悄悄,就连方才还有些嘀嘀咕咕,窃窃私语的声音也不见了。 户部尚书只在心中感叹道: 太子爷的名头还真好用! “而在太子爷的庄子上,本官看到了亩产超过往年三倍的粮食!此乃本官亲眼看着佃户割麦,称重而来! 此前,那位陈男爵也是因献良种有功,特被吾皇赐下爵位。而陈男的良种在瘦田之上亦能增产一半有余。” “原来是这样,难怪那位陈男爵只闻其名,不见其人,一问便听他去了京郊。” “若是有这样的良种,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极好极好,有此良种,百姓将再无荒年!” 户部尚书等众臣议论够了,这才又开口道: “诸位以为这便完了?良种再好,也会收地力所限,本官翻阅鱼鳞图册,发现京郊附近土地大多由肥变瘦,由瘦变沙,地力——才是最重要的!” “听大人这话,莫不是有了法子?” “也是,那良种在瘦田上也只增产了一半,即便是肥田,又如何会一下子翻了三倍?” “这可是三倍啊!算下来……约莫一亩地六石上下!不敢想,不敢想!” “有什么不敢想的?” 户部尚书负手站在原地,眼睛神气活现,气定神闲: “太子爷特意研制出的专给土地吃的蕴土丹,不过一瞬之间,便可使得瘦田变成千里沃野! 若其上耕植,足方抬而种生根,不过一瞬之间,自成一方绿茵。” 户部尚书想起当初陈生的描述,只恨自己当时没有在现场,没有亲自感受感受那推着农具耕种完一亩地后,一回身便发现身后麦苗已吐了青的奇迹一幕。 “蕴土丹制作繁琐,且太子一人之力有限,故而朕欲先以蕴土丹赈灾,尔等意下如何?” 康熙这才开口说了自己的安排,众臣们虽然对于户部尚书的话觉得有些过于神乎其神。 可是,一想起是谁做出来了,他们顿时便不再多言。 桃花楼中的种种,已经足以称得上奇迹,现在再多一个奇迹也是无妨的。 随着康熙下令,胤礽一早准备好的蕴土丹被一支装备精良的禁军押送至直隶省。 与此同时,胤礽将芸娘送来的经营报告也收好放进了自己的小箱子里。 未卜先知,提前算计吗? 寻常人力或许永远无法阻挡天灾,但是…… 胤礽不由将手放在胸口,感受着那下面持续有力,嘭嘭直跳的力度,他轻声道: “小系统,谢谢你。” “不客气啦宿主!人家也是因为宿主才能留下哒对啦对啦,债务都已经清掉了,宿主快康康商城!可以买买买啦!” 系统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活泼,胤礽微微一笑: “好。” 随后胤礽趁着午睡的时候,在脑海中翻阅着系统的商场。自从牛痘之法在京城广为人知后,胤礽的信仰值已经变为正数。 此刻,胤礽脑海中的商城商品上面蒙着的雾气散去,各种东西星罗棋布,琳琅满目。 上到宇宙飞船,下到一根针,应有尽有。 胤礽尝试点了一下宇宙飞船,结果屏幕直接一暗: “警告!该位面不得出现超等位面之物!” 胤礽:行叭! 之后胤礽又依次看了风力发电机,太阳能电池等等现代随处可见的东西,但都无法购买。 毕竟,风力发电机,太阳能电池之类虽然需要的能源寻常普通,可是它背后蕴含的科学价值远非现在的清朝可以达到的。 胤礽呼吸微微一顿,他知道自己是有些操之过急了。 胤礽将自己脑中那个瑰丽壮阔的记忆缓缓压下,他直接在选项中选定“本世界可用”这一项,很快,出现的东西就变得寻常普通起来。 胤礽一页一页的看过去,但没有一样可以勾动他的心弦,最前面价值最高的不是高产作物,就是飞梭,精致的玻璃制品等等胤礽现在已经拥有,甚至更好的东西。 最终,胤礽将目光停留在一艘船上—— “简介:我只是普普通通的一艘船,你问我为什么在这里?当然是我水侵不入,屹立不倒啦!” 胤礽不由摩挲了一下指尖,在脑中问系统: “小系统,倘若孤买了这艘船,如何让它合理的出现?毕竟,你们系统连太过超前的东西都不允许购买,应该是有办法的吧?” “宿主稍等哦!人家这就去查查——” 胤礽看着那艘船的图片,真的很平常,就像是一艘平平无奇的木船,只是在翻转它的3d模型时,偶尔会折射出一道微光。 等等,微光。 胤礽翻转了两下,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后,他突然有了一个猜测。 琉球久克不下,非水军无能,而是对方占据地理优势。 或许按照历史的轨迹,迟早会将琉球纳入大清版图,可是那样太晚,太慢,太不痛快了! 他要让琉球提前归来! 原本睡着的胤礽突然坐了起来,那双往日盛满温和之色的眼睛突然变得锐利逼人起来。 隔山隔海又如何? 它从三国有明确记载至今时今日,本就与现在这片大陆息息相关。 它该回来的。 “宿主宿主!人家回来啦!” 小系统在胤礽的脑海里跳了跳,献宝似的道: “人家问到啦,宿主如果可以买到的话,主系统会安排合理化投放哒!” “好!多谢了!” 胤礽直接选择购买,随着购买按钮按下,那原本足足数万之数的信仰值一瞬之间变成了个位数。 但是,这艘平平无奇的小船可以在那些胤礽用了现代技术才制作出来粗胚的玻璃,水泥之后,它的价值本就不低。 …… 蕴土丹还在路上,但直隶省的粮价已经翻了几番。 芸娘眼看着一个又一个的百姓背着大大的箩筐走过去,又空着箩筐,脚步沉甸甸的走过来。 “素香,去打听打听怎么回事儿?” 素香是芸娘的副手,虽然不如芸娘有触类旁通之能,但是为人细心,脑筋通达,也是个值得栽培的好苗子。 却不想素香刚走到门口,就和脚步匆匆的钱大娘撞了一个满怀。 “哎呦——” “钱大娘!” 幸亏钱大娘身体还算康健,只是退了两步,就被芸娘眼疾手快的扶住了。 “莽莽撞撞,成何体统!” 芸娘厉声说着,素香连忙躬身道歉,钱大娘摆摆手: “不关这姑娘的事儿!芸丫头,你还是快囤着些粮食吧!今年有大旱,朝廷说了不赈灾,只减免税收,也不知道这日子要怎么过呦! 虽然今年旱的晚,可是这下半年没米下锅可要如何是好?现在粮价已经翻了三倍,那王家粮铺更是又比别家多了半成!芸丫头你若是手里有余钱就多买些粮食吧!” 芸娘一听是这事儿,只是微微一笑: “这件事啊,钱大娘不必担心,会有法子解决的。” “你这丫头……你莫不是知道什么?” 钱大娘本来想要说些什么,突然像是想起什么,压低了声儿问道。 芸娘眼神一顿,只笑着道: “朝廷不会看着我等饥肠辘辘,饿死街头的,钱大娘且等等在看。” 钱大娘将信将疑,随后也不再耽搁,赶紧去买了米。 只是,买米的时候,想起芸娘的话,她不由松了松手,只买了原先要买的一小半。 看着腰包里的银子飞速流逝,她不由叹了一口气。 钱粮,钱粮,百姓的命根! 因为没有买到既定的粮食,钱大娘揣着贴身的银票,逆着人群朝外走去。 而在那粮铺中,还有衣衫褴褛,枯黄干瘦的老农将最后一个铜板颤颤巍巍的递给店家,想要多加一捧米。 大旱之年,这世道……太难了。 钱大娘叹了一口气,嘀咕着: 也不知道这次信芸丫头的话对不对? 一路走去,不少人都在将家里值钱的东西倒卖,也有一部分人穿着田家特有的粗衣布衫,一脸苦色的朝常平仓而去。 本朝可在常平仓春夏借粮,秋冬还粮,逢灾则赈,然而这一次的旱灾来的奇怪,它旱的晚,地里的庄稼虽然较之往年略有歉收,但也是可以过得去的。 但最可怕是后半年,被旱的干裂,地力不再的土地,又该如何? 民间怨声载道,只恨那些天高皇帝远的官员,皇上不通民情,却也只能在家里没有余钱的时候前去借粮。 有借必有还,只是明年若是还不上…… 无人知道要面对什么,但这时候已经顾不及了。 就这样,有钱的去粮铺买粮,没钱的去常平仓借粮,至于以后,已经顾不得了。 钱大娘看的只觉得心惊的厉害,但是却也只能默默的朝家中走去,忽然,钱大娘看到村口聚集了不少人,也凑热闹挤了过去。 “你说什么?皇上老爷赐了一批劳什子的丹药,说是让农户养地?” “呸!这是糊弄谁呢?!什么丹药那么厉害,这不是唬人吗?” “哎,今年怕是难过喽!” …… 钱大娘的脸色不由更苦了些,那原本精神的远山眉已经不自觉的下垂至眼尾,看上去愁苦满身。 与此同时,巡抚府也迎来了被禁军押送至此的“蕴土丹”,还有身怀良种之术的陈生,陈男爵。 “于,于大人。” 这里头数陈生品级最高,这会儿他有些紧张的学着来时被教导过的礼仪僵硬一礼。 而今的直隶省巡抚乃是于成龙,他如今已经头发花白,面色沉重,只站在那里自有一种官威让人望而生畏。 于成龙这会儿已经知道陈生爵位的来源,向来平整无波的脸上也不由挤出来一个笑容。 “见过陈男爵,里面请。” 陈生几时和一二品大员坐在一处,这会儿手里都不由捏了一把汗,但是想着自己可是太子爷的人,陈生硬绷着脸,点了点头: “于大人先请。” 陈生是知道这位于大人颇有清名,于成龙也知道这位陈男爵是办实事的,两人之后倒是相谈甚欢。 等茶过三盏,话归正题。 “对了,于大人,这一次陈某携蕴土丹而来,这可是个难得的好东西,还望……” “蕴土丹?此物从古至今,闻所未闻,还不比陈男爵的良种价值高!陈男爵还是不要再说此物了,咱们不妨说说陈男爵这良种需要什么?用时几分?” 陈生听了于成龙的话,懵了一下,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过来时看到的桃花楼为什么门可罗雀了。 此地太讲究实际了。 陈生摇摇头: “某之良种与蕴土丹相辅相成,方能成就亩产三倍之功,于大人若是只选良种,那就是……买椟还珠了。” “亩产三倍?!” 于成龙直接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站了起来: “这怎么可能?!” 陈生有些担忧于成龙的老腰,见他无事方微微一笑: “成与不成,于大人只需一试,效果立竿见影。” “那,我便信陈男爵一回,如今城外三里之处,正好有一片瘦田,纵使两日前下了一场淅沥小雨,也依旧干裂结块,恐怕在上面种植也出息不多。 既然陈男爵要试,总不好用肥田去试,若是能把瘦田变肥,那才是本事!” “好!若是瘦田不肥,陈某愿自己离开直隶!” 于成龙默了默: “陈男爵就不必离开了,让人把那劳什子的蕴土丹送回去就是了,再着让人回去进言。请皇上开仓赈灾也就是了。” 陈生听着于成龙这么多的要求,也只是抿唇一笑,没有反对。 于成龙看着陈生自信的样子,不由犹豫了一下,莫不是这蕴土丹真有几分本事? 随后,于成龙与陈生共同迈出巡抚府,也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得知官府今日要去实验蕴土丹,一时间省城的百姓都沸腾了。 他们虽然不用耕耘,可是他们要吃粮食啊!只要一日不赈灾,他们未来就有可能因买粮被掏空口袋里的最后一枚铜板。 他们是多么期待朝廷能有所作为。 而不是用一个奇奇怪怪的蕴土丹开忽悠人。 “巡抚大人要和京城来人在城郊东三里试蕴土丹啦!” “巡抚大人要和京城来人在城郊东三里试蕴土丹啦!” …… 这句话在大街小巷响起,钱大娘直接来到桃花楼,拉着芸娘: “芸丫头,咱们也去瞧瞧!看看那蕴土丹到底有多神!” 芸娘本来在整理报告,但是在这儿这么久,也就开了钱大娘带来的那么几个客源,所以也没有太多要忙的。 “好,钱大娘容我换身衣裳。” 芸娘云英未嫁,纵使抛头露面来做生意,但出行也要多注意,所以她直接让人套了马车。 “何大人,您今日不忙?” 芸娘看着在车夫位置上坐着的何梁儿,惊了惊。 何梁儿扶了扶斗笠,嗯了一声,随后补充道: “稍后人多手杂,我会些拳脚功夫,可以从旁盯着,省得发生什么意外。” “竟是如此,那就多谢何大人了。” 芸娘向来小心谨慎惯了,一个买来的车夫哪里有太子爷亲自点来的人可信? “哎呦,老婆子还是第一回坐马车,原来这么舒坦啊!难怪那些贵人去哪儿都坐哩!” 钱大娘好奇的摸了摸车厢,顺着摇曳的车帘朝外看了一眼,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好多的人!怕是全城的人都来看了!” 芸娘笑着给钱大娘倒了一碗酸梅汤,温声道: “这才哪到哪儿啊,在京城我们主子的另一个产业,那日日都是这般!” “哎,芸丫头,你怎么又吹牛了。” 芸娘没有说话,她知道钱大娘没有坏心,这会儿只是看着那人群,神情带着些怅然。 她想姐姐,想小侄子,想京城的桃花楼,想萦絮姐姐,也想……太子爷了。 明明一直未能得见太子爷风姿,可是只消知道有他在后头撑着,所有人都觉得心里有一股气撑着,做什么都无畏无惧。 只可惜而今她未做出什么成绩,实在无颜回京。 三里路并不远,马车行的快,芸娘到的时候,于成龙和陈生这才将将抵达。 何梁儿找了一处最佳观赏点停住步子,将芸娘和钱大娘请了过去。 而于成龙和陈生商量后,二人决定等百姓来了后再行实验,于成龙以为蕴土丹之效不知如何,若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无效,自己退回也情有可原。 而陈生也是不想多费口舌,他知道这蕴土丹一入土,便能让人知道其中效用。 好东西,都是亲眼看得出来的! 这便又过了三刻,于成龙看着人来的差不多了,这才拱了拱手: “陈男爵,时候差不多了。” 陈生站起身,那张蜜色的脸庞上,一双眼睛朝远处看去,不由眯了眯,眼尾的皱纹都显了出来: “好,敢问于大人,此地约有几亩?” 于成龙思索了一下,估量道: “不过百亩之数,陈男爵这话是何意?” 陈生只是笑笑,随后从怀中取出一个黄色的瓷瓶,从中倒出一颗泛着土黄色光晕,周围以彩华点缀的丹药。 于成龙那双因为年迈有些浑黄的眼睛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几分,他不由颤抖着手: “这,这便是蕴土丹?” 看着当真不凡啊! 围观的百姓原本还在唱衰,这一刻也不由噤声。 “乖乖,这是什么东西,怎得这般,这般好看?” “这便是那些首饰铺子的金银宝石,也没有它看着亮堂啊!” “看着确实神乎其神,只是……这东西真的可以让土地回归正常吗?” …… “请借这位小哥宝刀一用!” 陈生对于周围的议论充耳不闻,只向带队的曹寅借了刀,小心的将这颗蕴土丹放在了一旁的石几上,挥刀砍去—— “陈男爵!陈男爵这是做什么?!这,这蕴土丹如此神乎其神,好端端为何要劈砍它?这岂不是浪费了宝物?” 陈生愣了一下,随后笑着解释: “于大人有所不知,只这一颗,便有千亩之效,若是不分好才是浪费。” “千,千亩?!” 于成龙震惊到失声,这下子也放下了拦着的手,陈生这才继续下去。 而围观的百姓嘈杂无比,没有听清陈生的话,看到陈生去劈砍丹药,个个都倒吸一口凉气,直呼陈生浪费东西。 而芸娘处,何梁儿正以自己颇通唇语之能,进行实况转播。 芸娘倒是还好,她自始至终对于太子爷的本事就没有不信过。 反而是钱大娘蹭了实况转播后,直道不信: “千亩?莫说千亩,就是百亩之地能因这蕴土丹而肥,老婆子以后,以后都能吃斋念佛,为这蕴土丹的主人祈福!” “那您可得记着这话了。” 芸娘还没有说话,何梁儿便直接道。 何梁儿耳聪目明,即便是在外赶车,也听到了里头这位钱大娘是如何不信自家主子的丹药的。 这会儿钱大娘自己给自己挖坑,就别怪他推一把。 “何,何梁儿!慎言!” 芸娘顿了一下,面色如常的说道。 何梁儿本是为主子不平,这会儿也不由收敛了锋芒,低声道: “我不曾做错什么,是这老妇人先诋毁主子,后自立誓言,芸娘怎么只说我?” 芸娘冲着钱大娘歉意一礼,随后拉着何梁儿朝旁走了走: “钱大娘为人便是有些在言辞上有些吃亏,她如今年迈,若是真应下誓言,日后万一有什么差池你悔不悔? 太子爷的好咱们知道,以后百姓们也都会知道,何须争一时口舌之利?况且,咱们是一道的,我总不好说钱大娘的。” 芸娘说着,不由皱了皱鼻子,何梁儿被芸娘这一劝,也知道若是自己真的激了钱大娘应是,恐怕会惹来麻烦,当即也只抱拳一礼。 “是我失言了。” 芸娘本没有想到何梁儿会这么听自己劝,他知道何梁儿是太子爷的人,更是太子爷在外的喉舌,心里自有一股傲气,没想到竟这般容易,她不由松了一口气,冲着何梁儿笑了笑,这才回去和钱大娘低语了几句,哄的钱大娘喜笑颜开,这才一道看了蕴土丹的试验。 陈生唰唰几刀就将蕴土丹分割成了平均的十份,随后这才冲着于成龙颔首致意: “请于大人和百姓们再此稍后片刻。” 陈生估算着这片田地的大小,随后走到了正中,他捏着那块淡褐色,如月牙儿似的一份蕴土丹,半跪下去,虔诚的将它轻轻放了下去。 只一个呼吸间,丹药便消失不见。 陈生缓缓朝回走去,等他和于成龙等人汇合后,已经出了一身细汗,于成龙从袖中取出一块帕子递给陈生: “陈男爵且先擦擦汗,不知接下来我等需要等候多久?” 陈生一边擦汗,一边道: “不必,就现在。” “啊?” 于成龙看着那还裂着口子,地表已经有些晶莹的地面,一时沉默。 陈生喘了一口气,随后继续道: “于大人不妨先让人将外面的地衣去了再说。” “外面的地衣?” 于成龙将信将疑的让两个差役挖开了田地的一角。 “是黑土!” “天啊!这块地我知道,下面都是干巴巴的黄土,怎么就变成黑土了?” “油润光亮,黑黝黝的,这等土地是上等的肥田啊!” 百姓们翘首看着,随后齐齐道: “于大人,我们能不能下去瞧瞧?” 这本是官田,但是于成龙却没有拒绝,没多久,百姓们直接蜂拥而上,一个个都化身兔子,有工具的用工具挖,没工具的用手挖。 于是没过多久,那层干裂可怕的地衣被百姓撕去,露出下面黝黑发亮的黑土,足足有三尺之厚! 一时间,众人一片哗然。 陈生上前冲着于成龙抱拳一礼: “于大人,不知陈某带来的蕴土丹可能留下了?” “自然,自然可以!” 于成龙看着那肥沃土壤,突然热泪盈眶。 有此神丹,百姓有福,江山安稳啊! 在全城百姓的出动下,这块百亩土地很快焕然一新,可是他们却仍然兴奋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还不断的有百姓从远处而来,他们都是闻风而来的农户,在看到黑土地的一瞬间,他们不由跪了下来。 苍天有眼啊! 他们,有救了! 陈生请于成龙将地里的百姓请出来,随后从怀里取出来一小把的种子: “接下来,该请诸位瞧瞧蕴土丹带来的落而生根之效。” 陈生向一位农户借了锄头,一连挖了十个浅浅的坑,随后依次将种子撒了进去。 等到薄薄的黑土盖上去,众人不由呼吸一滞。 种子发芽了。 久旱多日的直隶,早就已经看不到几抹绿色了,就连那百年老树的叶子都已经提前落下。 而此时此刻,那一排十个小坑中,生出了星星点点的绿色嫩芽。 这是希望的种子。 这是惊喜的芽儿。 所有人沉默一瞬,突然丢下手中的东西,直接欢呼起来。 “发芽了!发芽了!” “真的是落地生根!” “这简直是神迹,天佑我大清!” …… 民情激动,于成龙更是久久不语,随后冲着陈生拱手一拜,却已是哽咽不成声: “陈男爵,多谢你,多谢你……” 若非是陈男爵坚持,怕是他要让百姓们彻底与这等神物失之交臂了! 倘若真是因他之过,他怕是死也不会瞑目! 陈男爵想着胤礽的叮嘱,安抚着这位老大人: “于大人说的哪里话?皇上和太子爷都知道您一心为民,这蕴土丹自太子爷做成后,因数量不多,还未再京城推行,这便先送来您这里。 皇上和太子爷都是相信您的,陈某授命来此,亦不会让您遗憾。” “这蕴土丹是太子爷的手笔?好,好啊!真是太好了!有太子爷如此,他日必能复现盛唐万国来朝之辉煌!” 于成龙这会儿拭了泪,只是红着一双眼看着这片焕然一新的土地,重重的呼出了一口气。 真好啊。 看到这片土地,他已经可以想到明年还是怎么一个丰收的好年景了! 蕴土丹的试验告一段落,陈生与于成龙这便准备回巡抚府商议蕴土丹的分配了。 “这位……便是芸娘姑娘了吧?” 陈生走着走着,就看到了正要上马车的芸娘,他一眼就看到了马车旁的桃花楼特有的桃花印,于是上前打了招呼。 于成龙看了一眼遮面出行的芸娘,便不再去看。 “小女子见过陈男爵。” 芸娘忙要行礼,何梁儿也紧随其后,陈生忙摆摆手: “不必,不必,只是太子爷让某过来瞧一眼,方才路过桃花楼,但公务在身,是以未曾入内。” “桃花楼一切都好,劳太子爷记挂。” 芸娘轻声说着。 随后陈生颔首致意,与于成龙并肩离开。 “城中确有一座桃花楼,便是我也略有耳闻。” 路上,于成龙一边说着,一边不由想起差役们私下说起的桃花楼—— “也不知道是那位贵人开的,开了数月张都未开,吹的是神乎其神,当真是有钱!” “什么有钱,怕是冤大头吧!哈哈哈——” 于成龙突然脸色变了变,看着陈生低声问着: “那桃花楼莫不是太子爷的产业,里头的丹药,也是确有奇效?” 陈生诧异的看了于成龙一眼: “当然啦,那么大的铺子,要是卖假药被人告到您这里,岂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陈某本来还想问问于大人,为何桃花楼无人敢进,莫不是大家都以为是假药?” 于成龙想着自己耳边听过的那里头丹药的效果,咂了咂嘴。 他,好像错过太多了! 陈生见状也不由抿唇一笑: “这在京中,大人们购买都还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呢!于大人若是想买,可要趁早。” 于成龙想了想,随后摆摆手: “还是算了。” 桃花楼的丹药好是好,可是对他来说没有太大的作用,而且价值不菲。 陈生也没有说什么,这位于大人的清明他是知道的,恐怕也是两袖空空。 陈生只是上前打了一个招呼,但是等陈生走后,有好事的百姓不由凑过来打听: “这位姑娘,你可是与那位新来的大人相识?” “小女子区区之身,如何能识得那位大人,不过是大人与我家主人相识罢了,故而过来替我家主人问一问话。” “嘶——” 不知是谁吸了一口凉气,想起方才的蕴土丹,又想了想桃花楼的丹药,蕴土丹是丹,桃花楼卖的也是丹,所以…… “姑娘,你们桃花楼的丹药莫不是与蕴土丹同出一人之手?” 人群中,这话一出,直接让百姓炸开了锅。 如果没有陈生那一打招呼,所有人还没有发现这其□□性,可是现在这两个没有关联的事儿摆在一起—— “我记得桃花楼才来的时候,来办了什么试用会?我以为是忽悠人的没有去……” “桃花楼的试用丹粉什么价格来着?要是跟蕴土丹一个功效,我,我找根面条上吊好啦!” “天啊,我们究竟错过了什么!姑娘,你们明个什么时候开门?” “姑娘,我先在你这儿预订一颗轻身丹,我家丫头要说亲了!” “姑娘,我……” “姑娘……” …… 芸娘直接被人群围住,好容易才被何梁儿解救出来,何梁儿攥着芸娘的胳膊,拉着芸娘在人群中穿行,芸娘跑的气喘吁吁但也不敢停。 京中客人多是多,可是也不会像这样把人围堵着,看的人心里慌慌的。 “不,不行,我,跑,跑不动了!马车还在那儿——” 芸娘和何梁儿躲到了一棵大树后,这就是那棵百年古树,两人合抱那么粗,这会儿把两人挡的严严实实的。 四周一片静寂,只有两人微重的呼吸声不断响起。 “呼——” “呼——” “遭了,钱大娘!” 何梁儿撇撇嘴: “那老太太身手矫健的很,早就在人家围过来的时候脚底抹油,溜了——就你还傻兮兮的等着人家围过来呢!” 芸娘红了红脸,小声反驳道: “那些可都是桃花楼未来的客源!” “再是客源又如何?你可知道人太多是会出事儿的?每年京中的灯会总有人被踩踏致死! 太子爷远在京城,你就是有个万一,他如何替你撑腰?” “我,我,我就是高兴嘛!那么多人,萦絮姐姐把京城桃花楼经营的那么好,而我却…… 太子爷虽然不说,可是我这心里总觉得过意不去。简直,简直就是书里说的尸位素餐!” 芸娘闷闷的说着话,眼中满是迷茫: “或许,我真的不如萦絮姐姐吧?要是萦絮姐姐在这里,一定比我做的更好。” “笨!” 何梁儿没忍住戳了一下芸娘的额头,看到上面留了一个红点,连忙心虚的把手藏在身后: “萦絮姑娘之所以能把桃花楼开起来,乃是宫里上上下下,大大小小的娘娘在后面撑着,京中贵人怎么会不信? 而这里前有王氏粮铺作妖,后有民风民情之因,你能稳住心,留在这儿,我想太子爷也是满意的。” “真,真的吗?” 芸娘像是迷茫的孩子找妈妈一眼看向何梁儿,何梁儿叹息一声: “当然了。不然,你问问太子爷,把你调回京里,看太子爷怎么说?” 芸娘轻哼了一声,脆声道: “我才不要!桃花楼的桃花,迟早要在直隶省开遍!” 何梁儿看着芸娘只脆弱了一瞬,便又变得坚韧的神情,眼神柔和。 随后,他看了看周围,发现百姓已经走的差不多了,随后吹了一个响亮的口哨。 “咻——” 不多时,一匹马儿拉着车厢颠儿颠儿的跑了过来,何梁儿扶了一把芸娘: “累了?上马车歇歇,明个可有的忙呢。” “多谢何大人。” 芸娘连忙避开,小步小步的挪上了马车。 何梁儿感觉掌心一空,随后抿了抿唇,背在身后: “今个叫我何梁儿的时候不是挺大胆吗?” “唰——” 车帘被放了下来,芸娘拒绝说话都态度表现的很是明显了。 何梁儿只是一笑,随后坐上车辕,一甩马鞭: “驾——” 于成龙不得不说,不愧是在史书留名的人物,不过三日就将需要使用蕴土丹的土地规划的明明白白,就连去的路线都已经理的清清楚楚。 陈生粗粗一算,在整个直隶省使用蕴土丹下来,至多需要一月,这还是大部分都是赶路的原因。 于是,接下来的一月,陈生便彻底扎根在了直隶省。 而芸娘的桃花楼也在蕴土丹试验的翌日迎来了第一轮的高峰。 桃花楼的大门被热情的百姓围堵,水泄不通差点连人都进不来,还是芸娘直接把京中的规矩搬了过来—— 不排队者入黑名单! 入了黑名单,从今以后桃花楼的丹药就和你们没有关系了。 这话一出,不少百姓都开始遵守规矩,但仍有几个当惯了流氓赖皮的,直接要闯,然后被守着的何梁儿丢了出去,样貌特征也被录入了黑名单。 芸娘一边卖货,一边想,何大人好像不止会点拳脚功夫。 如果说,第一日是一轮高峰,那么在三日后,刘老太太带着一队敲锣打鼓的乐队过来,给桃花楼致谢的时候,直接惊呆了满城的百姓。 刘老太太今个一改那日的高冷端庄,整个人喜气洋洋的,抓着芸娘的手不撒手: “多亏了贵楼的桃花丹,才能让我刘家有后!我那媳妇三年无所出,自从服了桃花丹,没过月余就有了音讯!” 这话一出,桃花丹的销量直接翻了三倍之多。 桃花楼直隶分楼再创新高的同时,胤礽躺在乾清宫的贵妃榻上,惦记起自己那艘“普普通通的小船”。 它怎么还不来? 第44章 第 44 章 “保成?你嘀嘀咕咕说什么呢?” 康熙一脸喜色的从外面走进来,就看到胤礽晃着小脚,顺着玻璃窗朝外看去,嘴里念念叨叨的不知道什么都样子。 胤礽连忙揉了揉小脸,坐了起来: “没什么呀,汗阿玛!对了,汗阿玛今日怎么早早就回来了?” 康熙一听胤礽问起,却是卖了一个关子: “保成不妨猜猜看?” 胤礽托着小圆脸,看了康熙一眼,撇了撇嘴: “可是陈生去直隶省把事情办妥了?” 康熙立刻笑了出来: “那是不能更妥!听说,如今直隶的百姓都恨不得给保成塑金身了!” 胤礽连连摆手: “不成不成!保成还是活的!活的!” 康熙哈哈大笑起来,揉了揉胤礽的小脑袋: “那是百姓们爱戴你,傻孩子!不过保成的蕴土丹当真是颇有奇效,便是朕当初都心潮澎湃,不能自抑啊!” “蕴土丹一次可以使得土地三尺内的土壤变为黑土,只要好好保护土地,黑土一日不薄,百姓一日不受苦!” 三尺为一米,虽不及从古到今才孕育的东北黑土地的六尺之厚,但只要合理耕植,用上数百年都不成问题。 更何况,那时候也该走进新社会了,新的科技,新的未来,将让百姓渐渐摆脱对土地的依赖。 胤礽心中暗暗想着,由衷的期盼起来。 康熙也是一脸期待: “倘若我大清所有耕地都用上了蕴土丹,那么,不出三年,将盈车嘉穗,仓箱可期!” 胤礽重重的点了点头,康熙随后话锋一转: “对了,保成啊,你如今也已经到了开蒙的时候了,上书房也早就见好了,这是朕为你选的老师,你且看看。” 胤礽看着上面熟悉的名字,就知道汗阿玛又把以前的老师划给他了。 不过这些人都是博览群书,学富五车的大能,换算现代——嗯,大概是让浪费,只能说壕无人性! “保成没有意见哦!汗阿玛安排就好啦!” 康熙笑着摸了摸胤礽的头,又道: “保成该开蒙了,宫外的保清也该回宫了。” 胤礽缓慢的眨了眨眼,装作疑惑的看向康熙: “汗阿玛,什么是保清?” 康熙想了想,解释道: “是和十一阿哥(胤禛),十三阿哥(胤祺)一样,都是保成的兄弟,将来做保成之臂膀的!” “那为什么保成没有见过保清?” 康熙被胤礽问的不由一笑: “保清长保成些许,至于为什么保清在宫外……因为在此之前,皇宫养不住孩子,所以不得不将保清和十阿哥养在宫外。” “欸?那为什么保成没有去宫外?” 胤礽故作好奇,其实心里也是想要听康熙怎么说。 康熙听到这里,眼中也不由闪过一丝回忆。 当初仁孝皇后生下保成后,不过一个时辰便撒手人寰,他抱着那个小小一团的孩子,终于意识到自己重新拥有了一个——嫡子。 一个没有生母,母家无助的嫡子。 比自己当初的处境还要让人堪忧,而自己却不得不为了稳住人心,将保成立为太子。 彼时朝中事杂,他也曾想着让喜欢孩子的佟妃养过保成。 可是保成只放了几个时辰,康熙批折子,召见大臣脑子里无时无刻不是那个脆弱的好像一碰就会坏掉的小家伙。 他那么小。 他那么稚嫩。 康熙无法想象那个小家伙也如同自己的那些孩子一样,在自己看不见的角落微弱了呼吸。 于是康熙直接又把胤礽抱回了乾清宫,饮食起居,事无巨细的问着,批着折子突然跑回寝宫看上一眼。 生怕有个差池。 累是累点,可是心安。 康熙慢慢的,语气平缓道: “朕,不愿让保成吃朕曾经吃过的苦,只能想着办法,多做一些,是一些。” 康熙那时候也不过弱冠之年,他尚不知如何真正的为人父,只能小心翼翼的学着自己想象中的父亲那样,呵护着,宠爱着这个一直养在他身边的孩子。 胤礽闻言,默了默,然后将小脸贴近的康熙的胸口: “汗阿玛很棒啦,保成过的很开心呀!” 康熙柔和的面色,随后低声道: “等保清回宫后,阿哥公主的序齿也该重新排列了,不然……是有些不好记了。 届时,保成一国太子之威也需要规矩约束。保清虽然是保成的兄长,但他未来亦是保成的臣子,保成可记下了?” 胤礽轻轻点了点头,想着记忆中那个生气起来眼睛瞪得和牛眼一样的胤褆,心中叹了口气。 臣子? 倘若能当皇上谁又愿意为臣呢? 终究,还是要辜负汗阿玛的安排了。 他将胤褆拦在宫外一年有余,终究还是要和死对头重逢了。 不过,胤礽心里还是分的很清,他已经仗着自己的先知报复了一回,那么前尘往事便就此翻篇。 这一次,只要胤褆不坏事,就随他吧。 胤礽漫不经心的想着,连那艘小船的事儿都抛之脑后了。 保清是在三日后回宫的,康熙在乾清宫见了他,在此之前康熙还将胤礽也叫了过去。 “也该让你们兄弟见见面了。” 胤礽默了默,随后点点头,也朝门口张望了一下,他挺好奇胤褆的幼年该是什么样子。 “五阿哥到——” “传。” 没过多久,一个小小的身影,穿着皇子特制的金黄色的常服,动作有些笨拙的翻过门口那高高的门槛。 按照时下的讲究,门槛儿高了聚财,工匠更是恨不得把所有吉利的规矩都用在皇宫的建设上。 于是这道门槛儿造的那是又高又长。 胤褆年纪虽小,但是已经颇具以后骁勇善战的资质,具体表现在他的大力出奇迹之上。 胤褆被养在戴佳·嘎鲁的府上,小小年纪看着就颇为敦实,门槛儿太高他迈不过去,索性直接趴在上面,圆嘟嘟的小肚子被门槛儿挤出了两条肉,随后他双臂猛一用力,双腿一登,然后成功借力翻越! 幸运的是,他翻过来了。 不幸的是,他“吧唧”一下来了一个五体投地。 “噗——” 胤礽不由笑了笑,原来胤褆那家伙小时候那么憨! 胤褆懊恼的红透了脸,然后瞪了笑出声的胤礽一眼。 康熙也是不由有些莞尔,梁九功连忙上去扶了一把,随后跟在胤褆身后小声道: “五阿哥,这位就是皇上,是您的汗阿玛。” 胤褆许是被教导过,又或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这会儿眼神清亮,看着康熙脆生生的喊了一声: “保清见过汗阿玛!” “砰砰砰——” 一连三个响头磕下来那是额头都红了起来,康熙随后叫起。 “保清免礼,在宫外的这几年你过得可好?” 保清点点头,认真道: “好是好,但是心里总是念着汗阿玛和额娘的!如今保清已经可以射中十步之外的铜钱,戴佳大人说,保清和汗阿玛小时候一样厉害呢!” 胤褆沾沾自喜的说着,颇有几分炫耀的看了胤礽一眼,却没想到胤礽根本没有看他。 这让胤褆不由咬紧了牙根,他从一进来,就看到这个和康熙穿着大差不差衣裳的孩子。 他看上去玉雪可爱,比自己精致太多了,尤其是他可以轻而易举的坐在他濡慕的汗阿玛身边,而自己却要站着答话。 只这一点,便让胤褆心生嫉妒。 康熙听了胤褆的话,也只是鼓励了一下胤褆: “看来以后保清要做大清的巴图鲁了?” “那是!” 一身金黄的胤褆像是一只骄傲的小豹子,他抬着下巴,傲气十足。 “对了,汗阿玛,他是谁?” 胤褆上前一步,毫不客气指着胤礽问道。 胤礽挑了挑眉,他不搭理这臭屁的小屁孩,他反而来招惹自己? 康熙见状眉心有了些许起伏,随后他淡声道: “这是你的弟弟,保成。” 胤褆听了这话,眉头一扬,正要说话,康熙冷声又道: “但他更是我大清的太子,唯一的储君!保清,你该向他行大礼才是!” “凭什么!” 胤褆瞪着牛眼看着胤礽,不甘示弱的说道: “他为弟,我为兄,应该他敬我!” 康熙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直接呵斥道: “先国礼后家礼,看来嘎鲁疏忽了你的礼仪!梁九功,去教教五阿哥!” 梁九功连忙上去示范,跪的板板正正,随后虔诚的磕了一个头: “见过太子爷,太子爷千岁千岁千千岁——五阿哥,该您了。” 胤褆看着这一幕直接懵在原地,梁九功又催促了一遍,胤褆才在康熙冰冷的眼神下,颤抖着双股跪了下来: “见,见过太子爷,太子爷千岁,千,千岁千千岁!” 胤褆打小就知道自己阿哥,是宫里的皇子,在戴佳府被人捧着,哄着,如今回宫了,他想着怎么也得比宫外要得意的多。 而即便入宫前被教了许多,胤褆也知道自己最需要敬重的只有一个汗阿玛,那是高高在上的皇帝。 太子? 那只是他的弟弟! 可是才一进宫,他就被汗阿玛亲手敲了一闷棍,胤褆眼圈顿时红了,他狠狠的看着地板,眼神凶狠的像是要刺穿地板一样。 “免礼。” 一声淡漠,如同云端传来的声音让胤褆只觉得胸口像是点了一把火一样,烧的他眼睛都已经迸出了血丝。 胤礽看了胤褆这幅样子,打定主意和他演不了兄友弟恭后,就告辞离开。 胤褆看着胤礽提着衣摆,如同踏云驾雾一般,仪态优雅的迈过了那道高高的门槛儿,一时间又羞又气,垂下了头。 康熙眼神淡漠的看着这个儿子,原本心中因他自小居于宫外的愧疚淡了几分,反而多了几分审视。 稚子何辜,可是保清小小年纪便如此霸道张扬,敢直接指着保成,如此礼仪让康熙不由忧虑起以后来。 胤褆进了乾清宫尚不足一刻钟,就皇上直接退回了延禧宫,该直接让惠嫔好好的教导胤褆的礼仪规矩。 这道命令一下,惠嫔直接又惊又怕,等看到胤褆后先是胤褆从头到脚,从里到外的打量了一遍,等她发现确实没有什么大碍,这才不由温声去问胤褆: “我儿,你这是在乾清宫出了什么事儿啊!皇上那样说你,你还焉有来日?!” 胤褆愤愤不平道: “额娘,汗阿玛身边为什么还陪着一个弟弟?汗阿玛说他是太子,是储君,还要我跪他,凭什么?” 惠嫔吓得直接捂住胤褆的嘴,声音压的都出了气声: “你在你汗阿玛面前也这么说了?!” 胤褆不解,他点了点头: “汗阿玛是儿子的汗阿玛,儿子有什么话不能说话?” 惠嫔听了这话后,直接浑身一软,坐在了地上,她捂着脸呜呜的哭泣着: “我儿好糊涂!嘎鲁莫非没有告诉你,太子爷才是如今宫里最不能招惹的? 你汗阿玛看他比看眼珠子还要珍贵,你当着他的面儿去戳他的气管子,难怪他要和你急!” 哪怕是惠嫔,做什么都是迂回着来,哪里像这个傻小子? “我知道,可是太子那也是我弟弟,他应该跟着我走的!” 胤褆想起嘎鲁一家中,那些孩子都是那样的敬重他们的大哥,心里很是不满。 惠嫔气的点了点胤褆,随后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 “罢了!我是教不了你了!一会儿我就让人请来礼仪嬷嬷,你也该好生学学规矩了!这些年在宫外,当真让你性子野了!” 胤褆也是不悦,他赤着眼睛道: “是儿子想要出宫吗?住在嘎鲁府上,每每看着嘎鲁福晋对府上孩子一一问候之时,我何尝不想在额娘身边撒撒娇?” 惠嫔听了后愈发摇摇欲坠,但即使如此,她也狠下心来: “本宫是为你好!你的心太野了,需要好好磨一磨!” 惠嫔说完这话,就让人将胤褆安置,随后直接去请了教导嬷嬷。 这番动静,康熙自然没有错过,心里倒是有几分满意。 “惠嫔……还算是拎的清轻重!保清简直有些太过不像话了!” 他是要为保成选一个左膀右臂,而不是一个红眼小人! “皇上,五阿哥还小呢!只要好好教,迟早会明白您的苦心的!” 见识过了璀璨的太阳,谁还会留意莹莹星光? 有着太过耀眼的人在前,再高傲的人也会折了傲骨的。 梁九功一番话,让康熙勉强气顺了一些,随后他便开始考虑起阿哥们的序齿与大名了。 …… 九月,正是丹桂飘香的日子,自古有檀宫折桂之说指代金榜题名。 阿哥们虽不必金榜题名,但是也是期盼学业有成的。是以今年的开课便定在了九月。 如今入学的阿哥虽然只有胤礽和胤褆二人,但也是很有一番声势了。 康熙与开学前三日,便为阿哥们重新序齿,保清为大阿哥,赐名胤褆;保成为二阿哥,赐名胤礽;十阿哥为三阿哥,赐名胤祉;十一阿哥为四阿哥,赐名胤禛;十三阿哥为五阿哥,赐名胤祺。 至此,胤礽方终于觉得有几分记忆中熟悉的味道了。 翌日就是要去上书房的日子了,胤礽已经想不起自己上一世是什么心情了,不过这一世却很平静。 上书房的所有他都经历过,所以他很坦然。 乾清宫也照常作息,甚至康熙回来的晚了些,胤礽已经洗漱好入睡了。 烛光之下,胤礽恬静的睡眼,长长覆落的睫毛,显得那样的静谧美好。 康熙坐在榻边,静静看了一会,这才轻轻摸了摸胤礽的先脑袋。 时间当真极快,那个在自己怀里嘤嘤叫的孩子,如今也到了开蒙的时候了啊。 而另一边的延禧宫中,却是灯火通明,胤褆只在延禧宫中住了五日,便依照规矩送去了阿哥所。 这会儿只有惠嫔一个人在油灯下,迎着光,一针一针的绣着什么。 “娘娘,已经子时了,咱们大阿哥寅时就该去上书房了,您先歇歇吧。” “还有两针了,本宫一直没有为胤褆做过什么,唯有在这几日紧赶慢赶出来一个书袋——好了。” 惠嫔搁下书袋后,只觉得眼前一阵一阵的漆黑,过了好久才缓过来。 “到底是年纪大了,眼睛都有些受不住了。” “那奴才给您按按?” 宫女上前只按了两下,惠嫔便合衣而睡,只是临睡前手里还抓着那书袋不放手。 终于等到了时辰,惠嫔被宫女推醒,宫女也不想这样,可是她知道要是被惠嫔知道自己睡过了儿子的开学第一日,怕是延禧宫上上下下都要受一顿板子。 惠嫔揉了揉眉心,让人伺候自己梳妆,她看着铜镜中自己肉眼可见的憔悴,不由默了默。 太子的丹药,她以前不想买,也不曾试,可是如今买不到后,她却是总想着和自己同期入宫的妃嫔们。 她们看上去是那样的青春犹在,反而自己……成了宫中最老的那个。 惠嫔心中起伏了几下,想着今日是儿子的开蒙之日,强自按耐下来: “来,多施些脂粉。” 还有一刻便到寅时了,灯影憧憧间,天空依旧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秋日的薄霜落了一地,伸出手指已经可以感觉到了几分凉意。 “是这个门吗?” 惠嫔翘首以盼,宫女忙道: “娘娘,错不了,大阿哥一会儿定然从这里经过!” “来了来了!你瞧瞧本宫一切可曾妥帖?” “不能更妥帖了。” 正在这时,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也在这时走了过来,胤褆被太监背着,一双眼睛困意朦胧。 “胤褆!保清!” 胤褆对于自己的新名字还有些不适应,听到后面这才抬起头: “额娘?” 胤褆撇了撇嘴,闷闷道: “额娘过来做什么?” 惠嫔未语泪先垂,看着胤褆背着普普通通的寻常杏色书袋,连忙将自己方才抓在书,让你汗阿玛对你刮目相看,啊?” 胤褆听了惠嫔的话,沉默的点了点头,昏暗的灯光下,他依稀可见惠嫔那双通红的眼睛。 “额娘,回去吧,保清记下了!” 胤褆有惠嫔戴月相送,而另一边的胤礽却是被自己的冤种汗阿玛掀了被子。 “保成,不能再睡了,不然要迟了!” 胤礽有气无力的看了康熙一眼: “汗阿玛,起太早真的对身体不好!” 胤礽说着,懒懒的打了一个哈欠。 康熙摇摇头,起身亲自将胤礽的太子玉佩为他挂在了腰间: “祖宗规矩便是如此,保成听话。” 胤礽困得眼睛睁不开,于是享受了一把被汗阿玛投喂,然后就被太监背了起来,朝上书房而去。 胤礽也不为难自己,在太监的背上小憩了一会儿,等到了上书房门口立刻就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清凌凌的,哪里有半分困意? 胤礽到的时候,他的哈哈珠子也早就到了。 康熙为胤礽选择的老师都是大能就不说了,就连哈哈珠子也是恭亲王的次子满都护,与胤礽同年而生。 “奴才叩见太子爷!” 小小年纪的满都护一张小脸绷得紧紧的,当即就跪下给胤礽磕了一个头: “起来吧。” “谢太子爷!您这边请——” 随后,满都护立刻上前接住胤礽的书袋,伺候着胤礽坐下。 还没等多久,胤褆这才打着哈欠从门口走了进来。 一进来,看到胤礽已经坐了下来,胤褆直接坐在了胤礽的前面。 “大胆!大阿哥竟敢僭越!” “书房座次,长幼有序,小爷我如何坐不得?” 胤礽拦住满都护,一面从书袋取出书,一面淡淡道: “不必理会。” 胤褆这才洋洋得意的看了满都护一眼,随后将自己刚到手的书袋放到了桌上。 胤礽听到响动抬眼看了一眼,便挪开了目光。 那书袋刺绣精致无比,上面是不落俗套的白鹭纹,看上去灵巧无比,定然不是匠气十足的内务府出品。 胤礽想着,随后将自己那只上面绘了四爪龙纹的书袋压在了最下面。 胤褆他……一直有一个好额娘啊。 没过多久,张英自外面踱步而来,看到胤褆坐在胤礽前面,不由皱了皱眉,未曾直言。 “臣叩见太子爷,太子爷千岁千岁千千岁。臣见过大阿哥。” 胤褆见到自己被排在了胤礽的后面,颇有些不满,但是想着被叮嘱的尊师重道,只得低头不语。 胤礽犹豫了一瞬,随后直接抬起头道: “张大人免礼。” 张英未曾起身,而是就着跪姿继续授课: “有劳太子爷挂怀,奴才无碍,奉君虔诚,乃是我等臣子应尽之本分。” 胤褆虽然年幼,对于张英这番文绉绉的话他虽然有些不太懂,但隐隐约约觉得和自己有关。 胤褆不由一咬牙,一双牛眼瞪了起来,心道: 这怕是在说小爷!这些宫里的人都蔫儿坏了,故意说些小爷不懂的! 张英随后开始问询起来: “不知太子爷与大阿哥此前可读过什么书,又识得多少字?” 胤礽还来不及说话,胤褆直接道: “我已经读了一应启蒙书籍,识字过千,还请张师傅考校!” 胤褆说着,不由得意的看向胤礽,张英也没有太不给胤褆面子,果真问了几个问题,胤褆皆对答如流。 这下子,胤褆看着胤礽的眼神愈发得意洋洋,只是他却不曾看到张英那轻轻一叹的摇头。 米粒之光,如何与皓月争辉? 胤礽只淡淡道: “孤不知孤读了多少书,亦不知孤识了多少字,老师不如先行考校,考到哪里算哪里?” “哼!自大!” 胤褆听了胤礽的话,哼了一声,随后就眼睁睁看着张英和胤礽一来一回的你问我答起来。 这一问答,足足过去了一刻钟,便是张英也不由意犹未尽: “太子爷怕是将藏书阁的图书翻阅了大半吧?臣早就听说太子爷博学善读,今日可算是见识到了。” “不敢当师傅如此夸赞,孤还有的学。” 胤礽谦虚的说着,余光扫了一下胤褆。 傻了吧? 没话说了吧? 果然不管什么时候,自己都得和胤褆掐起来,那他也别怪自己碾压了。 胤褆涨红了脸,想要说张英透题,可是胤礽和张英间的对话连他无法顺下来,这一点上……他确实不如胤礽多矣。 可是这个认知让胤褆简直抓心挠肝的难受,他眼睛发狠,随后摊开了自己的书。 他不信自己现在比不过太子,以后还比不过! 晨课之上,张英考校了一下两人的启蒙程度后,还是决定先为二人打好根基。 但是胤礽不管什么时候都可以提出新的见解,实在是让胤褆郁闷不已。 好容易等到晨课结束,两人隔着老远用了午膳。胤礽一眼就看到了胤褆桌子上摆的不是御膳房的手艺,而是各宫小厨房的精致。 不过,胤礽对于自己的午膳也是吃的津津有味,这都是康熙自个根据医经选择的可以补脑益精的菜肴,不得不说,父子两在这一点上颇为相似。 用过了午膳,歇了两刻便是武课,蔫了一上午的胤褆又变得像是打了鸡血似的,在二人一同前往演武场前,对着胤礽挑衅: “这一次的武课,爷必让你知道什么叫百步穿杨!” 胤礽淡淡的开阖了一下眼皮,懒懒道: “那孤拭目以待了。” 紫禁城中的演武场除了康熙自己用外,再无旁人使用,如今这演武场特意被辟出一块地方交给武师傅提阿哥们授课。 胤礽到的时候,远远便看到了这个缩小的演武场,刀枪剑戟,斧钺钩叉,样样俱全,还有一应箭垛,马匹等,可以说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武师傅乃是八旗子弟,见着二人直称奴才,随后又冲着胤礽一拜在拜: “太子爷,奴才替家中老母,夫人多谢您赐丹之恩了!” 胤礽听了这话,扬了扬眉,看来是桃花楼的客人了。 胤礽也不端着,只笑笑道: “钱货两讫的事儿,不值得您这般挂怀。” 武师傅于是憨厚的挠了挠后脑勺,也不再替这事儿,而是直接开始了今日的授课。 “今日第一堂武课,奴才便教太子爷与大阿哥扎马步,俗话说,下盘稳不稳,都得靠马步,马步扎的好,神仙也难憾!故而,今日请您二位先扎马步一个时辰。” “是!” 胤礽和胤褆具都换上了干脆利落的劲装,胤褆比胤礽稍高一些,这会儿两人一左一右的分开而站,有板有眼的扎起马步来。 关于胤褆的马步,武师傅还指点了两句,但等他转到胤礽的身边,只觉得胤礽这马步扎的极稳,没一丁点挑拣的地方。 尤其是胤礽此刻还保持着一种特殊的呼吸韵律,一张一弛间,胤礽额头连一滴汗都没有流下来。 反观一旁的胤褆,这会儿已经满头大汗,两股颤颤,全凭一腔的好胜心在支撑了。 武师傅也不由摇了摇头,太子爷何等人物,便是他们这些成人都拍马不能及,何况大阿哥呢? 终于,胤褆受不住直接朝前扑到,胤礽这才淡淡的做了一个收功的手势,莹白如玉的小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 也没有胤褆所想象的那样被嘲笑,被挖苦,有的只是淡漠。 就好像……自己只是一只普普通通的蚂蚁一样。 人会在意蚂蚁的想法吗? 这个认知让胤褆又羞又气。 但他却没有丁点办法。 武师傅为胤褆检查了一下身体,发现他只是脱力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是奴才看岔了时候,请大阿哥责罚!” 武师傅方才被胤礽那种特殊的韵律带动着也跟着吐纳起来,其实香早已燃尽,但是胤礽不停,胤褆也不停。 胤褆这会儿却没有责怪武师傅什么,反而眼神灼热的看着胤礽: “太子爷,你方才到底用什么法子……” 胤褆咕哝着,却是第一次叫了胤礽一声太子爷。 胤礽诧异的看了胤褆一眼,直把胤褆看的又羞又恼,这才慢吞吞道: “你想学?” 胤褆想了想,随后重重点头。直接道: “我想学,太子爷肯不肯教?若是你怕我超过你,当我没有说!” 胤礽笑了一声,随后白嫩的下巴微微抬起,一直淡漠神情终于带了几分倨傲: “你不是想让孤见识见识你的百步穿杨?先演来看看!” 胤褆因为胤礽这个“演”字,不由磨了磨牙,但是他更想学习胤礽方才的吐纳之法。 随后,胤褆直接请武师傅取来了一把长弓,这弓为六等弓,至多只有三力弓力,正是为年幼的阿哥们教习之用。 其实按武师傅推测,这两位阿哥能拉开这弓,已是不错。 但是胤褆垫了点这把弓,一咬牙道: “武师傅莫要拿六等弓来糊弄我!取五等弓来!” 武师傅直接震惊的张大了嘴: “五,五等弓?这,大阿哥您不是再开玩笑吧?” 胤褆皱了皱眉: “不过是五等弓罢了,等我再长几年,也要像汗阿玛一样,试试那一等十六力之功!” 武师傅也不由惊叹一声: “果真是虎父无犬子!” 随后,武师傅将一把五等弓双手奉上,胤褆手腕一番,一个瞬息间已经摆好了姿势,偏头对着胤礽道: “太子爷,你且瞧好了!” “咻咻咻——” 一箭接着一箭,胤褆连发三箭,等到最后垂下双臂的时候,手臂仍在不受控制的颤抖着。 但他仍旧带着小少年的锐气,故作无事的吹了一口气: “太子爷,如何?” 胤礽放眼看去,没有一箭脱离箭垛,只是有一支箭被风一吹,摇摇欲坠,可见后继无力。 不过,以胤褆的年纪,这样的本事已经值得人惊叹了。 没看到武师傅这会儿已经恨不得整个人去凑到箭垛之上,胤礽想,这要是在现代,怕是武师傅已经开始拍照发朋友圈—— 看看这位大力神娃! 等武师傅意犹未尽的又回来,看着胤褆的目光满是赞赏: “大阿哥当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奴才如您这么大的时候,能拉开六等弓已经被玛法夸了一句前途无量呢!” 胤褆这会儿下巴高抬着,眼中满是笑意: “侥幸。侥幸而已!” 胤礽闻言只是笑了笑,随后直接向着胤褆摊开手: “弓。” 胤褆不解其意,但还是将长弓放在了胤礽的手心,胤礽微微一笑,随后走到不远处的一匹马面前,选了一匹身材稍矮的马,在武师傅的惊呼声中翻身下马: “驾——” “咻咻咻——” 又是三箭! 这三箭一箭接着一箭,却没有一箭落在箭垛上。 但即使如此,胤褆还是傻了眼。 无他,他先前射出的三箭,都被胤礽用箭击落下来。 “吁——” 胤礽勒住马,翻身下来,将弓抛给胤褆,唇角笑容不变: “承让了。孤从不怕别人超过孤,只要你可以,大可一试!” 胤褆彻底凌乱了。 武师傅更是直接跑到那箭垛前,将那掉落的六支箭小心的收拢起来。 倘若仔细去看,其中三支箭上,还有一个小小的白印。 “这简直是奇迹!” 胤礽不说话,胤褆却咽了咽口水。 他所引以为傲的资本,在这位太子爷面前,简直不值一提。 胤褆如是想着。 胤礽也不由摩挲了一下已经有些开裂的虎口,其实,方才是他取巧了。 他再如何有前世记忆,可是现在的身体才是幼年,他也无法做到比长自己那么多的胤褆那般力气。 只是方才胤褆不知为何选择了自己尚且驾驭不稳的五等弓,射出去的箭虽然扎在了箭垛上,可是却能轻而易举的击落。 而胤礽便是凭着马上射箭的技巧和经年的准头,狠狠压了胤褆一头。 不多时,胤褆终于反应过来,他垂着头,站在胤礽的面前。 明明他比胤礽高出一头,可是这会儿蔫儿吧唧的样子看着别提多可怜了。 “我不如你。” 胤褆说着,但随后他就认真的看着胤礽: “还请太子爷教我!” 胤礽看了胤褆一眼,云淡风轻道: “好。” 于是,等第二日张英来授课的时候,就看到前一日还妄图压在太子爷前面的大阿哥自己乖乖挪到了一旁。 甚至……在不懂的时候,第一个问的不是自己这个老师,而是旁边的太子爷。 大包子一脸认真的拿着书籍求教,小包子也一脸认真的解释,偶尔有说不通的时候,小包子语气稍稍一重,大包子就犹豫着让步。 最后还是张英看不下去,替胤礽多说了两句: “太子爷这样说也没有错,不过大阿哥不及您涉猎广博,所以需要绕一个弯……这样,大阿哥可能想通了?” 张英一字一句的讲完后,胤褆恍然大悟。 胤褆皱着眉: “说了要好好教我,你一点也不认真!” 胤礽只看了胤礽一眼,慢吞吞道: “我只是没想到有人连那个都不知道。” 胤褆:“……” 今天又是被打击的一天! 而窗外,一个明黄色的身影也在这一刻悄然离去。 “保清那莽撞性子,朕还怕他冲撞了保成,没想到这才几日,保成就把人收服了!” 康熙一脸喜色的说着,梁九功一边附和,一边心里嘀咕: 这哪是收服,那明明是被震慑服了! 这几日宫里最大的八卦就是太子爷以幼龄之年力压大阿哥,那六支箭后来都被皇上讨去,日日在乾清宫把玩呢! 不过这话梁九功也只敢在心里想想,太子爷就是同龄人中的别人家的孩子。 有太子爷做标尺的这届同龄人是真的不幸啊! 梁九功在心里由衷的感叹。 胤褆回宫后由傲转服,惹的宫中人人津津乐道,只是除了惠嫔面子上不好看外,大家都在喜气洋洋的夸着胤礽。 “没想到太子爷又能炼丹,又是文武双全,简直无人能出其右!” “太子爷如此风仪,也不知将来会娶了哪家的姑娘?下回我得告诉我额娘,看看族里有没有合适的姑娘!” “不错,以太子爷之人才,便是当个妾,都是天大的恩赐!” 现在是妾,等太子爷继位,那怎么也是个嫔了! 此时的胤礽还不知道宫里的娘娘们在他五岁之龄的时候,就已经要开始帮他留意未来伴侣了。 这会儿他还在和胤褆苦读,时不时想一想自己的小船。 终于,在胤礽已经正儿八经上了大半月学的时候有了眉目。 当时胤礽还在上书房听张英授课,梁九功直接过来冲着张英行了一礼,说是有重要的事来请太子爷。 张英顿时眼睛一亮,丝毫没有被冒犯的感觉,直接大手一挥,目光灼灼的送走了胤礽。 而胤褆还傻傻的坐在桌前: “师傅,为何有重要的事只请太子爷,不请我?” 张英只怜爱的看了胤褆一眼。 第45章 第 45 章 对于胤褆的疑惑,胤礽并不知道,这会儿他来到了御书房,康熙一见到胤礽便笑着道: “保成可算来了!” “不知汗阿玛叫保成前来所为何事?” 胤礽有些疑惑,汗阿玛向来讲究规矩,怎么好端端会把正在上课的自己叫过来? “这不是有人来给保成你送一份大礼来,说是需得让你先亲眼瞧瞧!” “我?” 胤礽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巴巴的拉着康熙的衣摆,眨巴着眼睛,毫无压力的卖萌: “汗阿玛,是什么呀?” 康熙也摇了摇头: “朕也不知,不过是那来人带着姚启圣的手书,加上今日是曹寅当值,这才让那人到了御前。 不过那倒是个死心眼的,口口声声,非说要给你送一件大礼,旁的不说,只姚启圣的为人性子,不会乱来,故而朕让你过来瞧瞧。” “好,保成想看看。” 胤礽满怀期待,随后康熙直接召见了来人,只是刚打了一个照面,胤礽便不由一愣。 来人是四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穿着普通百姓的粗衣布衫。 只是他们有的被砍了胳膊,有的瘸了一条腿,有的半只手掌都没有,有的脸上有一条可怕的伤疤。 轻而易举的,就和普通人划开了界限。 那四人站在那里,便如同一柄出鞘的尖刀一样,浑身上下带着沐浴过血雨的萧杀。 他们是战场上的老兵。 而今,因伤卸甲。 “草民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草民参见太子爷,太子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免礼。” 康熙淡声叫起,随后四人依次站好,那位脸上有疤的男子小心翼翼的用完好的半张侧脸对着胤礽,许是怕吓到他。 “听汗阿玛说,诸位有东西要送给孤?” 胤礽勉强稳住声音,他看着这些人这般模样,喉头动了动,脑中拼命的回想着自己看过的医书。 可惜,这些缺少四肢的将士从古到今也没有让他们长出四肢的法子。 胤礽唯一能想到的,就是现代的假肢。 但是,也并不是现在可以做到的。 他只是看一眼,尚且觉得痛心,而这些实实在在受着苦难的人们又该如何呢? 胤礽的心早在见识过那广博的世界而变得柔软、宽广,此时他心中的惋惜无法言表。 四人齐齐看向胤礽,那双眼中藏着炙热的信仰的力量,宛如在看他们心心念念许久的神。 哪怕此刻在他们眼前的只是一个将将到他们腰间的幼童,可是他们也跪在地上,虔诚的看着他,磕磕巴巴的说: “啊对!草民等,是,是有东西要送给太子爷。那东西不好带进城,我们把它藏在京郊的芦苇荡,得,得劳太子爷跟我们去取来。” 胤礽算是知道为什么汗阿玛非要让自己过来一趟,自己不来,怕是这四人都不会把东西拿出来。 “汗阿玛?” 康熙眉头微皱,但还是点了点头: “可,朕与你们一同去。” 也不知是什么东西,能被他们这般看重。 胤礽已经出宫出习惯了,寝宫里的常服都是一直备着的,这会儿父子两人换好了衣裳,带了一队侍卫,就和四人一道出宫了。 秋日的芦苇荡一片寂静,只有远处丝鹭飞起,在平静的水潭上留下一抹倒影。 “皇上,太子爷,就在这儿,草民这就把那东西弄上来。” 白鹭斜飞的倒影被点点涟漪真的破碎,一个黑咕隆咚的家伙从水里透出来。 “也不知是什么东西,竟让他们如此小心?” 康熙低声说着,胤礽也在心里中暗自期待,轻轻道: “应该是很重要的东西。” 以这四人的通身杀气,寻常人安敢打他们的主意?到即使如此,他们仍如此小心谨慎,只能说这件东西非比寻常。 “皇上,太子爷,这就是那件东西了——” 为首的那人用仅有的一只手将上面的水草清除干净,恭恭敬敬的说着。 康熙看了看,眉心紧了紧: “这是船?不过是一人独乘二小船而已,何至于此?” 胤礽上前一步,也不管这小船是才从腥臭的水潭里挖出来的,他伸手摸了摸,硬的,凉的。 胤礽强自按耐住心中的激动,去看这艘船的动力来源,等他激动的几乎忘记呼吸,差点把自己憋得喘不过气时,胤礽眼中突然绽放出惊喜的光芒。 找到了! 果然,果然是小型蒸汽机! 早在胤礽看到那艘船折射出亮光的时候,就猜测到它并不是一艘普通的木船,而是铁船! 但,寻常的铁船放在水里尚不及木船轻盈迅捷,又有什么资格排在水泥,玻璃之后呢? 只有蒸汽机! 拥有蒸汽机的铁船,那才是完整的铁船! 胤礽这会儿已经激动的手指微微颤抖起来,他看向康熙,故作镇定道: “汗阿玛,几位壮士千里迢迢送来了这艘船实为不易,您让人帮保成收起来吧。” 康熙向来了解自己的儿子,这会儿胤礽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康熙已经知道这艘船,或者这艘船上有好东西,当即也毫不含糊的让侍卫抬着就要回宫。 却不想这小小的铁船,足足要八位侍卫才抬起来,最终胤礽直接让人就近放在了最近,安保最好的玻璃作坊内。 康熙早在侍卫们使出了吃奶的劲儿都抬不起这艘小船的时候,就明白了这艘船另有奥妙。 于是他也学着胤礽摸了一把,立时就知道了这是一艘铁船。 不过……区区铁船何至于让保成那般欢喜? 康熙很是不解。 而胤礽收到了自己预想的小船,心情那叫一个好,而且还是被人过了明路送过来的,一点也不用自己操心! 小船被送往玻璃作坊的途中,胤礽和四人攀谈起来,他的声音脆生生的,却带着一种扑面而来的亲和: “四位壮士不远千里而来,还带着这么一个家伙,也不知吃了多少苦。” 他们只有四人,还都是些缺胳膊少腿的,到底是怎么把这艘小船送过来的? 阿牛摸了摸自己刺痛的肩膀,笑着说: “回太子爷的话,草民们有一把子力气,一点儿也不苦!这艘船乃是我们打渔的时候在海里捞起来的,禀了大人后,大人一看就说是好东西。 但草民们想着太子爷您对草民等的大恩大德,这好东西当然要给您送来!” 胤礽闻言,不由疑惑的侧了侧身: “欸?孤远在京城,能对你们有什么大恩大德?” 系统这么牛掰,还能给人编记忆了? “太子爷有所不知,当初打郑军那一仗时,草民和他们差一点死在了伤兵营。 多亏了太子爷您及时送来了止血丹救了我等一命,再加上补血丹,麻沸丹,兄弟们才没有受太多苦楚! 只是,后来我们兄弟学艺不精,疏忽大意,出了这桩意外,不得不解甲归田。但,太子爷您的救命之恩,草民虽然是区区小民,可也铭记在心!” 阿牛,也就是当初在姚启圣和曹寅眼皮子下面被用来实验止血丹的那位士兵,他慷慨激昂的说着,将胸脯拍的啪啪作响,可见其诚心。 胤礽也是不由一怔,那些丹药,都不过是他突发奇想,顺手为之,送到战场时也没有想那么多。 可是,那些丹药真真正正的救下了一条条活生生的生命。而那些因为丹药而活下来的生命,也在用自己的方式,感激并铭记些自己当初的所为。 于是,他们送来了自己最想要的东西,以最朴素合理的方式。 如此一环扣一环,胤礽不由深吸了一口气。 系统还真是算无遗策! “说起这事儿,孤倒是记得曹大人所说,他那日亲眼看到了一位叫做阿牛的将士第一个试用了孤的止血丹,不知他如今可好?” 高高在上,看上去不染凡尘的太子爷却走在自己身侧,亲切的和自己说着话,阿牛不由将头低了低,眼圈微红: “正是草民,只是此前大人操练我等水上作战之时,我等不慎被流寇袭击,我们一条战船上的兄弟被团团围住,哪怕,哪怕有您赐下神丹,也,也……” 阿牛说着,抹了一把泪,声音低沉: “总之,那日后来大人及时打了回来,但是最后一条船上也只活了我们四个。倒是,可惜当初太子爷赐下的神丹了,这么快我们就没有用处了,还不如当初不要浪费的好。” “胡说!” 胤礽小脸一沉,看着阿牛: “诸位将士守的是我大清的边疆,镇的是我大清的海域,孤这丹药给的值!你们若是用不得还有谁能用? 孤不怕告诉你们,那些止血丹一类丹药,孤会且只会向军中供应!那些丹药对于军中的意义远远大于金银俗物,你们四人能因其活了下来,那就是它存在的意义!” “太子爷!” 阿牛一时泣不成声,剩下的四人也都是抹眼泪的抹眼泪,低头的低头。 他们当了半辈子的兵丁,守河山,镇边疆,日日操练不息,只为守护一方平安。 但他们从未觉得自己的命有多么金贵过,可是今天,当朝太子爷亲口告诉他们—— 那珍贵的丹药,只因他们活着才有意义! 胤礽看着四个身材高壮的汉子狼狈的抹着眼泪,也不说什么煽情的话,只温声问: “既然你们因战负伤,此番回去可有什么打算?是还要回去打渔吗?” 阿牛摇摇头,又点点头: “草民等都是当初家里被占了地,家里人一个个饿死,后来实在没办法去投军的。 如今家中也没有旧故亲眷,要说打算,那就多活一日是一日吧。 这回给太子爷您送了这宝贝来,草民还是回去打渔,虽然靠天吃饭,可也能饱肚子呢!” “如此吗?那不知你们可有意留在孤的作坊里?” 阿牛等人听了胤礽这话,纷纷抬起头,惊讶之色溢于言表。 胤礽偏头看向康熙: “汗阿玛,你觉得呢?玻璃作坊的大力虽然力气大,可也会被侍卫轻而易举的压制,皆因他不通拳脚。 而保成的这些作坊,庄子都需要人好好看着,这里头又有多少人天生能学拳脚功夫? 倒不如阿牛他们在军中磨练多年,如今纵使负伤,教导些护卫们简单的拳脚功夫也不成问题。而他们一身武艺,却要成为渔民,实在是暴殄天物。倒不如让他们在保成这里发光发热!” 胤礽说着,杏仁眼一眨不眨的看着康熙,嘟着小嘴: “汗阿玛,你说句话呀!成不成嘛!” 康熙看着胤礽不过寥寥数语就直接让四人恨不得赴汤蹈火,肝脑涂地,一时无言。 这或许就是天赋,只是也不知这小子是跟谁学的?小嘴叭叭一张,就哄的人恨不得把心掏给他去。 这会儿看着胤礽终于想起自己家,康熙瞥了胤礽一眼,没好气道: “你这个太子爷把话都放出去了,朕还能驳了你的面子?” 胤礽嘿嘿一笑,立刻对阿牛道: “还不快谢谢汗阿玛?” “草民,叩谢皇上!多谢太子爷大恩大德!” 康熙随意的摆了摆手,拉着胤礽一起走: “保成,这铁疙瘩究竟有什么值得你这么看重吗?” 是的,铁疙瘩。 这艘铁船在康熙看起来不过是一个铁疙瘩。 毕竟在海上作战讲究的就是灵活迅猛,除非抱着必死的决心,否则双方定是要开展游击战的。 而这铁船,或许在和敌人同归于尽时比较好用。 前提是,它可以追的上敌人。 是以,这铁船在康熙看起来简直鸡肋无比。 胤礽没有直说,而是对康熙道: “汗阿玛可知道汽转球?” 康熙听都没听过,不由面露奇怪: “这是何物?” 胤礽目视前方,声音轻之又轻,可内容是只有他明白的兴奋与郑重: “那是蒸汽机的雏形。汽转球,顾名思义,乃是因为水汽而自发转动的球,曾被一千多年的古希腊人发明。 而球可以因为水汽转动,汗阿玛想想,咱们原本划船靠人力,那么如果人力被蒸汽所取代呢? 届时,铁船一样可以和木船一样轻盈迅捷,不,它会比木船的速度更快! 当铁船时代来临,所有的海战,我们都将不战而屈人之兵!” “汽转球,蒸汽机……这些东西朕都闻所未闻。” 胤礽听了这话,认真的劝了康熙一句: “汗阿玛,要多读书啊!” 康熙:“……” 康熙为了不在儿子面前太过没有面子,于是他又沉声道: “不说这个了,朕以后会看的。你且告诉朕,这铁船上,可是装了你说的那什么……蒸汽机?” 胤礽重重的点了点头: “对!虽然那古籍上对于汽转球的图像有些模糊难辨,但是方才一看那艘铁船,保成就明白它为何而动了。” “倘若一切如保成所说,那么海上能飘来这么一艘铁船,可是代表在朕不知道的地方,已经可以造出许多这样的铁船了? 若真是如此……大清堪忧啊!保成,这件事朕想只能靠你了!只有你看过那些古籍,明白蒸汽机。 铁船的辉煌时代,需要保成你来引领!” 康熙本就生性多疑,这铁船的来源还是那不知来处的未知大陆,康熙的警惕心一下子拉满。 这会儿胤礽倒是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了。 他只是想打造一支攻无不克,当世无人匹敌的铁船队,打下琉球,怎么就激发了汗阿玛的危机感? “保成?” 康熙没有等到胤礽的回答,不由催促了一句。 在他看来,自己的太子简直是老天爷的亲儿子,打小口吐神丹就不说了,他总能在浩如烟海的藏书楼中发现那些令人瞠目结舌的新知识。 而这些新的知识,所带来的改变乃是巨大的,日新月异的! 康熙把这称为——福气! 要不是有福气,怎么就保成能看到那些古籍,那些借阅的大臣们一个也瞧不见呢? 保成一个小小孩童,哪怕他聪慧过人,哪怕他天赋异禀,他怎么会懂那么多新鲜玩意儿? 这都是他的福气带来的啊! 是以康熙现在对于胤礽感兴趣的东西都抱有期待。 铁船时代啊…… 那终将是一个辉煌无比的时代! 胤礽犹犹豫豫,扭扭捏捏道: “可是……汗阿玛,保成还在读书呢!而且,回头保成就把那本古籍找出来,让工匠仔细钻研!” 胤礽也抿了抿唇,幕后指点可以,他甚至可以和小系统商量开一个简化版的蒸汽机制作教程。 可是让他自己去办,此时汗阿玛尚不知铁船之利,那么以后呢? 康熙听了胤礽的推脱后,两条浓眉几乎挤在一起。 “这么大的功劳,朕是傻了给外人?” 胤礽:“……” 下一刻,康熙直接就揪着胤礽的衣领上了马车: “臭小子!你给朕记着,那本古籍已经没了!只有你知道,这回你给朕全权负责这事儿!” “啊这……可是保成还小呢!” 胤礽试图卖萌,可是却抗拒无能,康熙冷酷无情的镇压下来: “还小?臭小子,你摸着良心说,桃花楼,水泥作坊,玻璃作坊,羊毛衫作坊,万亩庄园这一样一样的,像你这么大的孩子能干的出来?这回别想给朕躲懒,不然以后朕人和地都不给你了!” “嘤!” 胤礽反抗无能,只能躺平,含泪答应下这件事来。 正所谓,自己挖坑自己填。 胤礽苦着小脸回到了上书房,简单的告诉了张英和胤褆自己将无限期请假的消息后。 张英只是抚了抚须,含笑点头,没有半点不愿意的。 而胤褆见状却是急了: “太子爷,你这就走了?那我有问题问谁?” 胤礽默默将目光放在张英身上,叹了一口气: “反正我讲了后,还得师傅给你再讲一次,你说你图什么?” “那怎么能一样?啊,对了!你是不是觉得没什么东西教我了,怕我超过你?” 胤褆作出恍然大悟的模样,然后一巴掌拍在胤礽的肩膀上: “太子爷,你放心,要是我超过你,你以后还是可以来问问我的嘛!” 胤褆的得瑟溢于言表,胤礽懒得和他多说,敷衍道: “成,那我拭目以待?” 胤褆如今对拭目以待这个词都有些ptsd了! 他记着上回太子爷来了一句拭目以待,然后在演武场上狠狠的虐了他一通。 这回…… 胤褆摇了摇头,将以前自己被碾压的种种抛之脑后。 他不信这段时间太子爷不在他还赢不过他! 等胤礽收拾好东西走了后,胤褆也试图请假: “师傅,太子爷也不在,我这两日学的也有些累了,不知能不能……” “不可。大阿哥可把昨日的课业倒背如流了?练的大字如何了?太子爷如今已经可以写一笔好字了!” 胤褆:“……” 关于我的兄弟是妖孽,不给普通人活路这件事,胤褆有一二三点要说! 不过,自从“学霸”胤礽的离开,胤褆发现自己成为师傅关注的独苗苗后,那叫一个无比渴盼胤礽的回来,这都是后话。 此时的胤礽,正带着人将那艘铁船分成零件。 不过,铁船的分割需要大大小小的工具,于是胤礽啥都没干先找了一个打铁师傅给自己开始制工具。 螺丝刀,钳子,扳手一样一样造出来其中难度简直无以复加。 尤其是扳手,胤礽只给张图纸,别的啥也不会说,全靠打铁师傅自己揣摩着做。 如果说胤礽好歹还见过,知道怎么用,那打铁师傅只能凭图想象了。 以至于之后的日子里,胤礽看着一个个大如锅盖,小如自己巴掌的“扳手”,那叫一个哭笑不得。 而胤礽也发现了自己的问题,于是仔细的把每件工具标注的尺寸,但即使如此,因为工艺的问题耗费了不少的工具。 可把打铁师傅看的心疼加手疼的,要不是知道每回哒哒哒跑过来给自己要这要那的小娃娃就是太子爷,打铁师傅恨不得扭头就走。 简直,太折磨心脏了! “太子爷,今个您又有什么吩咐啊?” 打铁师傅一身的腱子肉,身躯如同铁塔一般健硕,他的脸被火光映的通红,腰间系着防火星的皮子,脸色严肃的随时可以吓哭小孩。 只是,等胤礽过来的时候,打铁师傅脸上立刻浮起僵硬的笑容来。 “没有没有。” 胤礽笑眯眯的说着,然后来了一个突然袭击: “不过,孤只想问问,万师傅近来可有高人指点?” 不说别的,只那螺丝刀,就不是一个普通人可以随便造出来的。 更不必提之后的钳子,扳手了。 那螺丝刀的奥妙,即便是胤礽有过那么多的见闻,再没有系统都学习也无法在短时间内做出来。 然而……他发现自己给的图纸,这位万师傅好像从来没有被难倒过。 胤礽是手里有一份在系统那里买的近代简要工具制造说明,还能勉强说个一二三来,可是这位万师傅那才是不一般。 如果说,把那些大大小小的扳手按打铁师傅的制作时间排列,就会发现它每一次都在进步,而且进步特别大。 万师傅被小太子笑吟吟的盯着,可是身上却冒出了冷汗,他当初进入这里时,可是签过保密协议的。 只是,他才能有限,虽然因为祖传的打铁功夫被皇上和太子爷赏识,可是那些奇奇怪怪的工具他真的没有法子根据一张图纸做出来。 但是他更怕自己做不出来,砸了祖宗招牌。 “太子爷恕罪!” 万师傅跪了下来,但是绷着一张脸,若非是他额头还在冒汗,几乎让人以为他没有悔改之心。 “说吧,是谁帮了你?” 万师傅额角的青筋跳了跳,可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不说吗?万师傅,这可是窝大清机密之事,若是传出去,罪同叛国,当诛九族!” 胤礽冷下脸,奶气的声音带着几分严厉。而在这时候,一个嗓音醇厚,温和无比的声音响起: “是草民。” 胤礽转身看去,就看到一个一身青衫,长眉长眼,面白微须的男子站在那里。 风轻轻一吹,吹的他袍袖鼓起,仿若下一刻便要乘风而起。 倒是一位颇有魏晋风流之感的雅士。 “你是……戴工?你不是木匠吗?” 铁船亦是工匠巧手制作出来,而众多匠人之中,也就工匠最贴合解剖铁船这个职业了。 “草民不才,都略有涉猎。那日得万师傅一水之恩,今日与万师傅在太子爷的工坊相聚,见万师傅愁眉苦脸,无法完成太子爷授予的任务,草民便略做提点了几句,还望太子爷莫怪万师傅。” 胤礽听到这里,笑了开来: “不怪万师傅,孤当然不怪万师傅!只是戴工藏技于身,唬了孤一跳,孤得罚戴工——” 胤礽这话话音刚落,万师傅直接跪了下来,不住的磕头: “太子爷!太子爷都是草民之错,与戴工无关啊!您罚草民吧!罚草民吧!” 万师傅方才不愿意供出帮助自己的戴工,这会儿听了胤礽这话,直接破防。 胤礽抬手示意万师傅起来,随后这才看着戴工一字一顿道: “就罚,戴工之后做孤的副手,总管整个工坊吧。孤相信,戴工一定可以做好,对吧?” 胤礽说着,眨了一下眼睛,倒是在这一刻多了几分孩童的俏皮。 戴工微微一怔,随后失笑: “是,草民谨遵太子爷之令!” 胤礽上前几步打量了一番戴工,问道: “敢问戴工高姓大名?” “草民,戴梓。”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让胤礽的瞳孔缩了缩。 难怪,难怪这位戴工可以轻而易举的看出他的想法。 他的仿制本领在历史上都是赫赫有名,昔年红毛番人(荷兰)进贡了一把鸟枪,这位牛人直接用五天仿了十把让汗阿玛反手送了回去,别提多爽了! 只是……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这位不是早就被汗阿玛收入麾下了吗? 戴梓被胤礽看着,他也在看胤礽,越看越喜欢。 太子爷生的眉清目秀,额骨高而眉顺目灵,这是一种别具灵气的容貌,看的戴梓欢喜不已。 这位,应该就是自己那场梦中的明主了。 按照历史的轨迹,戴梓应该在康熙十三年就随军征战,投入康亲王麾下。 然而,在他做这个决定前,他做了一场梦。 梦中,有一人劝说他: 此一去,君将宏图大展,鹏程万里,然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君之奉主无回护之心,亦无赏识之意,必将明珠暗藏,混沌半生。 戴梓问: “难道我苦学多年,竟不能报之以国,空守学识,只混吃等死不成?” 那人答: “静候三年,再上京城。” 戴梓遂梦醒,但仍觉得梦中一问一答,历历在目,原本已经要投军的打算,也在他的惊疑不定中被他压了下去。 错过了这一遭后,戴梓沉寂了三年,终于在康熙十六年秋,踏上了赴京之路。 可是,戴梓也是在这时候遇到那场席卷了整个京城的寒潮。彼时,戴梓直接冻的僵硬,倒在了万师傅家门口,万师傅打铁,故而取暖之物不缺,于是赠了戴梓一碗热水,这才保住了戴梓一条性命。 胤礽和戴梓对视着,胤礽突然不由自主道: “孤倒是觉得戴工颇为面善,好似见过一般。” 戴梓微微一笑: “是见过,那年,太子爷亲自出宫施药之际,戴梓于万民之中,有幸见的太子爷一眼,而今两载,太子爷您……” 戴梓想说什么风姿更胜从前之类的话,但是……太子爷实在是太小了。 戴梓只能将自己的夸赞之心,改为: “太子爷瞧着是长高了不少。” 而就是这样干巴巴的寒暄,让胤礽顿时眼睛一亮: “当真?看来,孤日日喝牛乳也不是白喝的!” 戴梓也不由弯了弯眸子,胤礽打趣道: “戴工既然受罚,那以后万师傅有什么事儿你得全心全力帮忙了,不然孤可要再治你渎职之罪了。” “草民,必不复太子爷厚望!” 胤礽听了这话,好心情的点点头,随后才迈开小短腿离开。 胤礽刚一走,万师傅浑身一软,差点坐在地上,戴梓眼疾手快都扶住了万师傅: “万师傅,当心——” 万师傅苦笑一声: “我本以为这回官府的差事十拿九稳,没想到却马失前蹄,还连累了戴兄弟你……你方才不该站出来的,我万家九代单传,如今爹娘双亲不在,九族只我一人,脑袋掉了碗大个疤,我万某人不怕!” 戴梓轻笑一声: “万兄说的这是哪门子话?这算什么连累?您瞧,我这不是高升了?以后有什么问题您直接来找我,这回啊,咱们是过了明路的!” “可这高升,也不知是福是祸……” 万师傅不由叹了一口气,他一个铁匠尚且如此不易,戴兄弟却要管着整个工坊。 要是做的好了那就罢了,可要是但凡有所差池,太子爷怪罪下来可如何是好? 戴梓却目光坚定的看着外面的天空,一字一顿道: “不管是福是祸,我都该走一遭,方不枉我静候那三年之期,又蛰伏这两年之苦。” 五年都已经过去了,他想赌一把大的。 他将赌注,尽数压在了那位稚嫩,却聪慧无比的小太子身上。 他相信,小太子不会让自己失望。 就像两年前,在自己已经要丧失求生欲之时,小太子款款走上高台,那抹萦绕其身旁的彩霞映亮了自己心底所有的黑暗一般。 他身披霞光而来,已经救了他一命,戴梓亦愿意为他驱驰! 戴梓整体接手工坊后,胤礽只觉得两个字——轻松! 轻松到什么程度呢?只要胤礽刚起了一个头,戴梓就能顺着胤礽的话头说下去。 除非是遇到了现在知识无法解答的事时,胤礽假借古籍之说,点上两句。 但即使如此,这艘胤礽耗费重金的铁船也在众人都努力下,用了一个多月彻底分解开来。 而接下来,就是蒸汽机的构造研发了。 这艘铁船在才送过来的时候,胤礽让人在水上试过,蒸汽机的动力十足,在水面上的速度如一叶扁舟,重而不笨,很是不错。 但胤礽最后还是决定拆了他,毕竟,铁船虽然难得,但是拆了他可以有千千万万个它。 而在蒸汽机被彻底剥离出来的时候,它第一次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启动之时,所有人都发出了一声惊叹。 而戴梓更是眼中光亮大气,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几乎进入了闭关状态! 蒸汽机不能随意拆卸,所以最后的核心工作都是戴梓和胤礽在一处完成。 戴梓果然不复自己复制达人的称号,在他的指点下,让胤礽最为头疼的活塞问题都被万师傅完美解决了。 现在并没有什么橡胶,汗阿玛对海禁态度暧昧不明,胤礽已经不考虑去找橡胶了。 反正打下琉球,橡胶迟早会有的。 蒸汽机中,活塞问题以现今科技水平很难达到也被戴梓想法子克服了,胤礽直接全程躺赢,整个人好不逍遥自在。 只是,胤礽到现在死活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汗阿玛能让这样的人才埋没。 那可是五天仿一把枪的大佬,天生的机械奇才啊! 简直暴殄天物! 不过,现在被自己拐手里了,爽歪歪! 胤礽手边放着闽省不远千里进贡而来的桂圆,将一颗黑色的核吐进小银盘里,在心里算着时间。 造蒸汽机或许很难。 可是仿制一台已经技术成熟的蒸汽机应该难度大大降低了。 也不知复制达人戴师傅能给他一个什么样的答案呢? 胤礽正想着,大门便被敲响了,戴梓得了允许后走进来,难耐激动道: “太子爷,成了!” 第46章 第 46 章 “成了?!” 胤礽一骨碌翻起身来,一张白嫩的小脸简直激动的无以复加,他几乎激动到失声: “真,真成了?” 戴梓笑吟吟的看着胤礽,小太子一向老成,他还以为没有什么能让他神色大变的呢。 “当然,请太子爷前往一观。” “好!” 胤礽激动的就朝工作室冲了过去,而那里面,大清第一台蒸汽机黝黑发亮,正静静的立在那里。 胤礽不由屏住呼吸,上前不住的抚摸着这台蒸汽机那冰冰凉凉的身体,那棱角分明的触感,让胤礽激动的小脸红扑扑的。 “戴工,既是您第一个把它制造出来的人,那么也该是第一个启动它的人!” 胤礽抑制中内心的激动,侧脸看着戴梓,他虽然呼吸急促,但也不至于太过失态,反而在这时候愈发冷静。 戴梓愣了愣,随后拱手道: “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草民种种,皆因太子爷所赐,也尽数属于太子爷!这第一次的启动,还是请太子爷来吧!” 胤礽却摆摆手,认真的说道: “戴工此言差矣,蒸汽机的一路研制,您耗尽心血,殚精竭虑,反倒是孤坐享其成了。 孤实在不能厚颜做这第一个启动之人,孤以为,这第一人当您来——” “不不不,还是太子爷您……” “不不不,还是戴工……” 胤礽和戴梓互相推拒一番后,两人对视一眼,戴梓提议道: “那么,草民于太子爷一同做这第一个启动之人罢!” 于是,一只大手握着一只小手,二人共同将一把火炬拿起,随后点燃了蒸汽机中堆着的煤炭。 伴随着熊熊烈火的燃烧,这架笨重的蒸汽机它拉屎开始动了! “哐当哐当——” 是活塞被水汽推动的声音! 胤礽几乎惊喜的在原地跳了起开: “戴工!动了动了!真的动了!” 戴梓摸了摸自己那短短的胡须,也是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 这些日子,他夜以继日的研究着,务必做到一比一还原,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当这架蒸汽机的最后一个零件被装上的时候,戴梓几乎觉得自己的整个身体被掏空。 他当时就是眼前一黑,差点晕了过去,但随之而来的狂喜,以及那冥冥之中的预感让他迫不及待的将太子爷请了过来。 “戴工,戴工——” 胤礽正要和戴梓说什么,却不想正在这时,戴梓直接晕了过去,吓了胤礽好大一跳。 随后,胤礽学着自己在两位太医那里学过的切脉之法,为戴梓切了脉,这才发现原来戴梓是累晕的。 胤礽连忙让人进来将戴梓扶到床上,他看到戴梓那空荡荡的补精丹的瓶子,不由摇了摇头。 戴工真是的,用完了补精丹怎么不开口? 胤礽一面想,一面将一颗补精丹送入戴梓的口中,随后戴梓的脸色便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 只是他实在太累,沉沉的睡着,胤礽见状也没有再打扰戴梓,而是轻手轻脚的离开了。 即便已经不在工作室,那蒸汽机“哐当哐当”的声音,依旧美妙的让胤礽脸上露出享受的神情。 蒸汽机被做出来了! 蒸汽铁船,蒸汽火车,蒸汽工厂那还会远吗?! 胤礽如是想着,抱着被子,在床上笑出了声。 等到翌日,戴梓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不止什么时候睡到了床上。 而且这一觉极为的香甜,让他那因为连夜头脑风暴导致的头疼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整个人通身舒泰,面色红润。 “笃笃——” “戴先生,太子爷命奴才送来早膳,您可醒了?” 戴梓正在享受美妙的清晨,忽而听到何柱儿的声音,连忙回神道: “公公稍等,戴某这就来。” 戴梓连忙理了理衣裳,上前来了门,何柱儿摆膳,另有宫人伺候戴梓洗漱。 等戴梓填饱了肚子,何柱儿这才笑着道: “昨个太子爷不知为何高兴的紧,大半夜都没有睡下,这会儿还未起身,否则也得过来瞧瞧戴先生。 不过太子爷临睡前特意叮嘱奴才为您送来早膳,让您多歇息歇息。这些日子,您辛苦了。” 何柱儿满脸笑意的看着戴梓,主子高兴他就高兴,能让主子那般欢喜的戴先生,自然也得好好伺候着。 “哈哈,公公言重了,能为太子爷效劳,乃是戴某的福分!” 戴梓这会儿精神饱满,哈哈大笑,想起昨日太子爷与自己携手启动蒸汽机的一幕,想起那个欢喜都不掩饰的幼童。 戴梓突然觉得,那梦中人说的不错。 在成年帝王身边鞠躬尽瘁,哪里有和小太子一路成长有趣呢? 最起码他不必去揣测什么,只要全心做自己的事儿就够了。 “太子爷醒啦,请戴先生先去叙话。” 一个小太监利索的走进来行了一个礼,如是说着。 等戴梓到的时候,胤礽正在用早膳,他看到戴梓的那一瞬眼睛都带着光: “戴工,快坐快坐!这两日都累坏了吧?您也是的,补精丹早早用完怎么不去多支一些?” 胤礽关怀中带着几分嗔怪,戴梓笑呵呵道: “有劳太子爷挂心,草民当时只觉得灵光一闪,随后便再也停不下来,于是……哈哈,不过好在现下结果是好的就够啦!” 戴梓想起自己当着小太子的面晕过去的事儿,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可是草民吓到了太子爷?我等做工之人都是如此,草民少时在家时,还把自己饿晕过去,醒来后连吃了三盆东坡肉配饭,吓得下人还以为草民是饿死鬼附身了!” 戴梓说话风趣幽默,三言两语就将自己过劳累晕的事儿给盖了过去。 胤礽却抿了抿唇,小声懊恼道: “到底是孤没有照顾好戴工,戴工来给孤做事,可是孤却让戴工疲倦昏厥,实在不该。” 小太子唇红齿白,脸上的神情丁点也不掩饰,坦诚的显露无疑,那水杏眼中的悔意让戴梓心中都有些后悔。 自己是不是有些太不顾及自己的身子了些? 以至于让太子爷这般担忧。 戴梓连忙柔声宽慰胤礽: “太子爷且宽心,草民如今这不是好好的在这儿吗?对了,太子爷晨起还未用膳吧,一会儿饭食凉了滋味可就不好了。” 在旁边一直担心的看着胤礽的何柱儿也因为戴梓的提醒,看着戴梓的眼神更加柔和了。 不光主子担心戴先生,戴先生也能体谅主子呢。 胤礽重重点头,随后对戴梓道: “这样,孤这些日子让人多找找百年黄精,到时候给戴先生炼一个加强版的补精丹。 这样子,等下次戴先生无瑕处理俗事的时候,只要吃掉一颗这样的补精丹,就不会像这次这样啦!” 并不知道康熙被加强版补精丹如何折磨的戴梓,笑呵呵的应下了。 戴梓是做工之人,饭量大胃口好,哪怕已经吃过了一顿早膳,但是鉴于胤礽的热情相邀,于是又吃了一顿。 果然是那个一顿吃了三盆东坡肉拌饭的戴先生啊! 胤礽过后听了何柱儿的禀报,不由小声感叹。 蒸汽机被造了出来后,胤礽宣布整个工坊休息三日,还让人从庄子上拉来了不少的猪羊,杀猪宰羊,和众人好好庆贺了一番。 等到三日后,胤礽将这里的事儿报于康熙后,和戴梓说了一下自己的打算: “戴工,蒸汽机虽然造出来,但是它的作用并没有真正的展示出来。” 蒸汽机放在那里,只不过是一个新奇的机器罢了。 康熙会相信胤礽的话,可是其他却不一定。 胤礽犹豫着说: “不知道,戴工可有信心,将那蒸汽铁船也仿出来?” 胤礽觉得自己有些为难人了,毕竟戴梓才用了两个多月的时间将蒸汽机仿出来,自己便又要蒸汽铁船。 生产队的驴都不带这么造的! 但是,胤礽想要让蒸汽铁船一问世,就万众瞩目,一举拿下琉球。 届时……戴工变戴公也不是问题呢! 戴梓睡了一觉就觉得自己的元气直接被充满了,听了胤礽这话后,都不带犹豫的就应了下来: “草民,定尽力一试,还请太子爷放心!” 胤礽眼睛亮了亮,他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道: “好,那这里就交给戴工你了!这里是三颗加强版的补精丹,戴工可以择机使用,不必节省。” 可是戴梓早就听小太子说过,这加强版的补精丹乃是百年黄精所制。 黄精易得,百年难求。 这丹药的珍贵性不言而喻,更不必提那些普通的补精丹能让人无痛加班的神奇功效了。 戴梓决定能不用就不用。 “多谢太子爷赐药!草民定妥善使用,早日造出蒸汽铁船来!” 胤礽听了这话,却是一把攥住了戴梓的手,摇了摇头: “不,孤给戴工丹药可不是让戴工拼命干活了。后面我会让可靠的人留在戴工身边,倘若戴工要是再累晕自己,这蒸汽铁船孤,孤,孤……” 小太子似乎都想不出威胁的话,皱着眉头,半晌说不出话来。 戴梓却被逗的一笑,他回握住胤礽的手,认真道: “草民答应太子爷,一定注意身子。只是,太子爷何故说这些,太子爷不也是要留在工坊?” 胤礽听了这话,垮起小脸幽幽的看着戴梓: “当然是汗阿玛用过就扔,孤要回去读书啦!” 蒸汽机的制作成功,相当于蒸汽铁船已经完成了核心技术,而足足两个月没有见儿子的康熙也早就难耐思念之情,可不得巴巴将人叫过去。 戴梓这才想起小太子如今已经是开蒙的时候了,也是不由抿唇一笑,看着小太子那被阳光照着,带着青茬的小脑袋,克制住自己想rua的,温和道: “那么,草民便愿太子爷学业有成,下次再见,便是草民造成蒸汽铁船之日。” “真希望这一天来的快一些啊。” 戴梓这般说着,胤礽轻轻点头,又提醒道: “孤也希望早点和戴工相见,但还望戴工以身体为重。蒸汽铁船只是开始,孤……还希望在未来看到戴工做出更多惠民益国的好东西!” “一定!希望下次太子爷再长高一些。” 戴梓忽而也眨了眨眼,已经而立的年纪逗弄起小孩的稚态让人不觉违和,反而愈发亲近。 “好呀!” 胤礽脆生生的说着,之后,便在戴梓的目光中,踏上了回到紫禁城的马车。 已是深秋,秋风萧瑟,然而乾清宫门外已经有了一个挺拔的身影站在初阳之下静候。 胤礽的马车还没有进京城时,康熙就自己守在了乾清宫门外,非是康熙不想远迎,而是自古以来只有儿子孝顺爹的。 他若是出宫迎回保成,恐怕明个弹颏保成的折子就能压死人! 那些言官迂腐至极,如何能懂他们的父子深情呢? 康熙不愿意给胤礽造成麻烦,于是不得不按耐着自己的思念之情。 等胤礽乘着一顶软轿,慢慢悠悠回到乾清宫时,康熙离的老远就看到了那带着红缨的轿顶,当即激动的喊了一声: “保成,你可算回来了!” 轿停,胤礽一钻出轿子就直接被康熙提着领子抱在了怀里,简直跟小姑娘喜欢芭比娃娃似的。 那叫一个爱不释手。 “瘦了,黑了,也高了。” 康熙又是欣慰,又是心疼的看着胤礽那婴儿肥的小脸,只觉得儿子出去这么久,小脸都没有以前的圆润了。 胤礽只觉得自己嫩乎乎的小脸被汗阿玛的爪子□□的生疼,连忙躲了开来: “汗阿玛的手好凉!可是在外头等久了?” “没有没有……” “太子爷,打今个天不亮皇上就在宫门口等您了,奴才打量着,要不是怕坏了您的名声,皇上还得出宫去迎您呢!” 算算时间,如今天亮的晚,天不亮的时候,约莫也就是康熙将将下朝。 一想到汗阿玛刚下朝就过来等自己,胤礽也是心中一片动容。 康熙瞪了梁九功一眼,骂道: “狗奴才,这种事儿也值得你替朕在保成跟前显摆?” 梁九功虽然被骂了,可是脸上却还是笑呵呵的。 胤礽拉着康熙的手,轻声道: “汗阿玛快别说梁总管了,外头这么冷,您在殿中等着保成不好吗?受这个罪做什么?” 胤礽不由用自己暖呼呼的双手盖住康熙的,可是胤礽手小,是怎么也盖不全。 “屋内有暖炉,一会儿自然就暖了。保成不必担心,朕可不像某个没良心的,这一出去就是俩月,连个只字片语也不给朕!” 胤礽连忙解释道: “蒸汽机事关重大,虽然之后都是由戴工一人完成,但是那铁船的零件若是传出去也恐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故而保成规定入工坊者不得与外界接触,保成自己定下的规矩若是连自己都不遵守,那如何能服众?” “你总是有道理!” 康熙气呼呼的说着,但是rua着胤礽的小脑袋的动作却没有停止,几乎要把胤礽的小脑袋都要盘出包浆来。 胤礽深受其苦,可是想着汗阿玛在萧瑟秋风中等了自己那么久,胤礽就觉得自己其实还是能忍忍的。 之后康熙又问了胤礽一些正事,大体都是些蒸汽机的研发过程,胤礽虽然不及戴梓了解透彻,但是也能说出个一二三点来。 康熙听完后,沉默片刻,这才开口: “蒸汽机如此厉害,其必不容失!朕会让禁军之后每日在工坊一里外进行操练,倘若有宵小进犯,朕必诛之!” 水泥作坊之事,终究还是在康熙心中留下了一根刺。 胤礽眼皮都不眨的应下: “这个好!吓也吓死那些心怀不轨之人!不过,汗阿玛,您现在已经可以考虑要给戴工和那些工匠们什么赏赐啦! 这蒸汽机的制作成功,戴工居功甚伟,不过保成怕戴工无法以一闻所未闻之器服众,故而让戴工再造蒸汽铁船,也幸亏戴工没有意见……搞的好像在给孤打白工似的。” 胤礽小声嘟囔着,康熙有些哭笑不得,忍不住捏了一把胤礽的小圆脸: “啧啧啧,就这么向朕给你的人讨赏啊!保成,你算算朕给你的人赏赐还少吗?一年可就赐下了两个爵位!” 胤礽听了康熙这话,当即就要撸袖子和康熙掰扯: “那汗阿玛说说,哪个您给的亏了?水泥路好不好?高产粮香不香?蒸汽机厉害不厉害?” “好,香,厉害!” 康熙摇了摇头,笑道: “朕也是拿你没有办法了,不过戴梓其人,此人多智近妖,善仿其物,朕以为还是要压制一二。” 胤礽听了康熙这话立刻急了: “那怎么行?戴工聪明那还是他的罪过了?那艘蒸汽铁船当初拆的时候戴工就没少出力,如今东西都做出来了,保成什么都没给人家,汗阿玛还要再压……那会让人失望的。” “哪有只想马儿跑,却不给马儿吃草的?” 康熙哼了一声,绷着脸: “保成还真是长大了,为着个外人就要和朕吵?” “保成什么时候要和汗阿玛吵了?明明是汗阿玛你,你太过分了!” 胤礽抿唇说着,康熙也是动作一顿,随后冷冷一笑: “朕如何过分了?那戴梓明明身怀绝技,可是却不敢投到朕这里,反而去保成一个幼童身边,尚不知打着什么主意! 朕已经让人查过他,五年前他曾有意与康亲王搭线,后不知为何沉寂三年,反而又两年前上京,一直徘徊不去。 其中种种,分外可疑!他若是个好的,封侯封爵,朕不吝于此,可是,保成焉知他没有旁的主意?” “可是……” 胤礽想起历史上的戴梓,确实是汗阿玛的人,只是不知为何如今变了。 但,胤礽想起这两月与戴梓的相处,还是抬起头,认真的看着康熙: “汗阿玛的顾虑没有错,但是戴工的努力也不该不被肯定。否则,保成真不知以后如何厚颜请戴工做事了。” “厚颜?你是皇子皇孙,是大清储君,生杀夺予,皆在你手!保成,朕希望你以后做仁君,但是不要你做那仁厚却任人宰割的昏君!” 康熙亦是情绪激烈的反驳着: “只要戴梓一日是我大清臣民,他的所有保成若是喜欢尽可收之! 这就是皇权!而非是为了区区小节,置自身于不顾!朕把话放在这里,戴梓其人,若是耐得住寂寞,守的住心,朕必有厚赏!可若是他心怀不轨,保成——你亲自处置!” 康熙一双龙目威严深重,他盯着胤礽一字一顿的说着。 胤礽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这样体会汗阿玛威严的时候了,但只这一瞬,胤礽不免想起一些不好的回忆。 胤礽仓皇后退,却差点从康熙的腿上跌了下去,康熙眼疾手快的拉住胤礽,沉声道: “保成,你可以仁,但不能太仁!这是朕对你的要求!” 不知过了多久,胤礽听到了自己的声音,沙哑中带着一丝无力: “是,保成记下了。” 康熙随即收了威势,他轻轻叹息一声: “这些日子,保成也辛苦了,且先休息休息,朕……去御书房了。” 康熙走时,胤礽还坐在罗汉床上发呆,康熙也是心痛如绞。 他知道自己这样的话对于年幼的保成来说,太过血淋淋。 可是,康熙一路走来,吃过的亏,受过的苦,忍过的辱,不止多少。 他绝对不要自己的儿子再体会。 仁而不仁。 这是康熙观察胤礽这么久,对于胤礽仅有的要求。 保成已经做的很好,但是他还缺少一个合格的帝王应该有的铁血的手段。 哪一个皇位不沾血? 今日仁慈,明日那皇位之上的血焉知岂非自身?! 康熙走了,乾清宫重归宁静。 胤礽索性直接拉上了乾清宫所有的窗帘,自己在床上摆了一个“大”字。 唯有这样放松的姿势,才让胤礽觉得自己可以喘息。 “小系统,你说,孤做错了吗?” 戴梓的种种,汗阿玛不说胤礽尚不觉得可疑,可是即便如此,胤礽想起自己和戴梓相处的种种,也觉得此人一片丹心。 他愿意为了戴梓与汗阿玛据理力争。 可是,汗阿玛那样激烈的抗拒着这件事,让胤礽恍惚觉得自己是做错了什么。 小系统在胤礽的脑海里跳起八字舞,声音轻快: “宿主可还记得曾经的自己?” 曾经的自己? 胤礽不由回想起自己的前世,生而为太子,他受尽荣华富贵,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臣民叩拜,兄弟臣服。 虽然,这些都在之后的父子之情被一一离间后消失。 可是,胤礽想起那时的自己,仍觉得恣意畅快。 无所顾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便是汗阿玛再如何恨铁不成钢,也从始至终疼着自己。 他甚至连自己不敬之后,还想着要带自己一起养老。 胤礽用白胖胖的小手盖住脸,随后又听小系统道: “宿主现在才五岁,有的是时间去挥霍,去成长!对与错,不再辩论争执,不再一朝一夕,而在以后,在长久的未来里。” 胤礽安安静静的听着,不知何时他放下了手,看着昏暗的乾清宫,轻轻道: “是啊,我还小呢。” 他还小,有的是犯错的时候。 他还小,有阿玛为自己擦屁股呢! 仁而不仁,是汗阿玛对自己的要求? 那没关系,他可以慢慢来,可是不一定非要立刻做到的! 胤礽心中豁然开朗,他从床上爬起来,拉开了帘子,随后就看到梁九功一直守在外头: “梁总管?” 胤礽诧异的唤了一声,梁九功躬了躬腰: “太子爷,皇上知道您冷了喜欢喝奶茶,特意让人用武夷山的大红袍给您做好了,您现在可要用?” 胤礽抿了抿唇,打开了门: “让人送过来吧。” 用了武夷山大红袍做出来的奶茶也没有多么特殊嘛…… 胤礽一边喝,一边想着。 梁九功就静静的站在一旁,突然他开口道: “太子爷一走就是俩月,皇上着段时间是日日念着您,您以前点过的菜皇上也日日都吃着。 这奶茶是三日前皇上终于收了信后,兴致勃勃拿出来的,还叮嘱人用最好的红茶——” 梁九功无法用语言形容那日皇上的欣喜若狂,他数着皇上那日最少在御书房转了二十三个圈。 “保成素来喜欢天冷了饮奶茶,今年还没有喝过呢!让人先做一壶,朕尝尝手艺可有退步。” “保成终于快要回来了,让人把保成喜欢去的藏书阁也好好打扫打扫,别让灰眯了保成的眼。” “保成喜欢的饴糖让御膳房用心做好,那个特殊的方子可不能给那小子知道,不然朕都哄不住他了。” “保成……” “保成。” 康熙梦里都是胤礽的小名,梁九功听了都不由默然。 皇上,这是想太子爷想的狠了。 胤礽不动声色,只是慢吞吞的喝着奶茶,梁九功又道: “这些日子,皇上睡下的时候一直盖着您夏日的旧被,您一走这宫里也没有能管住皇上的。 奴才生怕皇上受凉,只能等皇上睡下后让人点上两个炭盆,也幸亏皇上这俩月没有心情查账,不然奴才肯定要吃挂落!届时,还得太子爷伸手搭奴才一把。” 梁九功作出苦哈哈的表情,如是说着。 胤礽听了,抿了抿小嘴,胡乱点了点头: “好,这事儿孤记下了!” 梁九功说完,小心翼翼的观察着胤礽的脸色,只见太子爷那线条柔和,精雕细琢的小脸一片沉静,也不知道是喜是气。 梁九功私心觉得,不管怎么说,在养气功夫之上,太子爷与皇上,那可真是亲父子! 半晌,等胤礽搁下杯子,说自己困了要歇会的时候,梁九功还是没有琢磨透胤礽的想法。 只是等胤礽开口让梁九功收起夏被的时候,梁九功那叫一个如蒙大赦。 甭管怎么说,打今儿起,他终于不用记挂着给皇上点炭盆,还要盯着皇上的动静了! 胤礽喝了甜甜的奶茶后,甜甜的进入了梦乡,即便是睡着的时候,他也似乎感受到了奶茶的香甜一般,咂了咂嘴。 而梁九功等胤礽睡下后,去收拾桌子,看着被胤礽喝的干干净净的奶茶杯子,心放下了一大半。 皇上特意为太子爷准备的奶茶,太子爷喝的精光这说明什么? 太子爷不和皇上置气了! 天知道方才皇上进御书房的时候,那通身的威势,让梁九功差点给跪了。 要是太子爷还和皇上拧着劲儿,怕是这些日子乾清宫都要不得安生了! 而此时,康熙正在御书房处理公务,等梁九功叩门进去后,康熙故作镇定道: “保成如何了?” 梁九功如实的答道: “您走了后,太子爷拉了窗帘,把自己关在殿中约莫半个时辰。 之后,不知为何太子爷突然拉了帘子,就瞧见了奴才。奴才,便让人把您一早为太子爷准备的奶茶送了进去。” 康熙听了这话,眉毛动了动: “保成说如何?” 梁九功笑呵呵道: “太子爷什么也没说,只是,您瞧——” 梁九功直接让人将胤礽让人烧制的专门用来喝奶茶的大号马克杯呈了上来。 康熙看着里头空空如也,眉心一紧: “保成都倒了?小人家家,气性倒是大!” 梁九功连忙道: “不不不,太子爷他啊,都喝光啦!” 康熙听了这话,脸色稍晴,状似随意道: “都喝完了?好,看来还是念着家的。” 梁九功陪笑着。 又过了一会儿,康熙抬起头,说了一声: “今日是谁烹的奶茶,给朕重赏。” “遮!” …… 胤礽起了一个大早,回来后就睡了一个回笼觉,然后收拾收拾去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那里签到打卡,收获来来自乌库妈妈和皇玛嬷心疼的: “保成又瘦了!” “多日不见保成,甚是想念。” 等等诸如此类,含泪带笑的话语。 胤礽也是分外想念二位长辈,陪着两人坐在一起玩了一下午的大富翁,把太皇太后她老人家赢得差点都没有了重孙归来的欢喜。 直到时候不早了,她催着胤礽的时候,还嘴里嘀嘀咕咕: “明明我和苏麻喇姑他们玩儿,没有一次输的,怎么就星不过保成一个六岁小儿?” 胤礽耳朵尖,将这话收入耳中,心中偷笑。 乌库妈妈要是想赢,苏麻喇姑他们有的是法子让乌库妈妈赢得舒心又痛快。 只是,看来自己不在的这些日子,苏麻喇姑她们应该没少死脑细胞了。 胤礽怀着轻快的心情回到了乾清宫,康熙这会儿还没有回来,胤礽索性将各个产业的报告拿出来看。 三家桃花楼中,京城桃花楼的客源最为稳固;桃花楼直隶分楼的客源呈现井喷式的爆发;而最传奇的要数桃花楼扬州分楼了—— 那简直称得上爽文打脸流的巅峰。 胤礽粗粗一看后,决定让人去仔细打听打听,回来再给自己好好讲讲。 至于人选……他觉得汗阿玛身边的那位曹寅,曹侍卫是很不错的人选呢! 桃花楼已经渐渐稳住脚跟,胤礽并不担心,而水泥作坊如今开始扩大规模,但是出产的水泥基本都被工部吃下,据说工部对于水泥路的平整和低廉很是满意,于是准备将那些需要修缮的官道都用水泥来修建。 目前已经将京城附近,十里八方的官道修的七七八八,预计明年就可以延伸至周边的城池了。 羊毛线作坊已经度过了夏季的淡季,现在又因为三家桃花楼守望相助,已经开始大批量出产羊毛线与成品羊毛衫了。 而最最值得一谈的是,玻璃作坊它出息啦! 胤礽年初染了天花之后,虽然玻璃作坊有过动荡,但是很快被戴佳主事镇压下来。 而且,现在还在戴佳主事的带领下,做出了胤礽心心念念的玻璃露水采集器! 成品的露水采集器形如花开,可以完美的完成从采露水到装瓶,不假手于人的各种工作。 听说,有人观察到早晨风大的那一天采到的露水分量最多,于是便研究起风轮与露水采集器配合使用的法子呢! 胤礽看着戴佳主事的记载看的那叫一个津津有味,好像自己就在现场一样。 果然,劳动人民的智慧结晶是不容忽视的! 胤礽如是感慨着,随后就喜滋滋的准备在来年的桃花楼中加上菖蒲丹的名字。 至于这一集的露水,胤礽想,还是把它们送给那些为国为民的大人们,他们勤勉学习,努力治国才导致他们的视力下降。 那么,现在也到了他们该收获果实的时候了! 胤礽看报告看的格外认真,有时候还不忘批注一下,那叫一个有模有样。 只是因为胤礽太认真的缘故,并没有差距到一个明黄色的身影正从外面走进来。 康熙一进来就看到了盘腿坐在罗汉床上,认认真真看报告的胤礽。 康熙不由轻咳一声,胤礽被吓了一跳,在报告上留下了一个小墨点。 胤礽不由道: “汗阿玛怎么回来悄没声的,吓了保成一跳!” 康熙摸了摸鼻子,他是听梁九功说这小子一觉睡醒后就跑去了太皇太后那里,他还以为……这小子又要不回来了。 后头有听到胤礽回来的消息,康熙还猜测不会是回来收拾东西的吧? 于是急急追了回来,生怕惊动了胤礽,这才没有出声。 “朕不是有意的……” 康熙正要说什么,胤礽就打断了康熙的话,兴奋的说道: “汗阿玛!玻璃作坊终于做出了露水采集器,今年可以给那些办差办的好的大人们发菖蒲丹啦!” 明明是为了做露水采集器而建的玻璃作坊,玻璃都卖了好几茬,才做出了露水采集器,也是很不务正业啦! 第47章 第 47 章 “这倒是一件喜事。” 康熙低低的说着,可是看到胤礽那若无其事的模样,心里不由起了嘀咕: 保成这是忘了今天发生的事儿吗? 他可是记得这小子的气性有多么大的。 胤礽美滋滋的将一应报告都整理好,随后一抬头就看到康熙杵在那里,面露沉思。 “汗阿玛,你在想什么?” 胤礽不由轻声问了一句,许是胤礽这声音太轻,又或许是康熙思考的太过入神,于是康熙顺口鬼道: “朕在想,保成为什么还不闹妖。” 胤礽:“……” 胤礽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汗阿玛,一双杏仁眼里也没有了光亮: “闹妖?原来在汗阿玛眼里,保成还会闹妖啊?” 康熙听了这话,才回过神来,他张了张嘴,急忙解释: “那没有!朕,朕就是心里想想,心里想想!” “心里想也不成!” 胤礽气的转过头,不想搭理康熙,康熙连忙转到另一边: “好好好,朕以后心里也不想了,可好?” 胤礽哼了一声: “来,汗阿玛给保成解释解释,什么叫闹妖?” “呃,这个……” 康熙小声嘀咕道: “朕还以为保成又要一言不合,离宫出走了呢!” 胤礽默了默,冷冷一笑: “看来,汗阿玛是等着保成走呢!好!保成走就是了!” 胤礽说着直接站起来,随后收拾着自己的家当就要往外走,康熙连忙道: “保成,站住!” 胤礽站在原地,抽了一下鼻子: “汗阿玛,你还凶保成?!” 康熙眼疾手快的将胤礽手里的东西留下,拉着胤礽坐下,亲自和胤礽倒了一杯水: “先喝口水,消消气罢!朕要是想要保成走,何须蹑手蹑脚入内,朕这不是怕保成又要去太皇太后那里长住!” 儿子离开两个月才回来,自己还没有亲近够,一解思念之情,怎么能这么让儿子走了? 胤礽慢吞吞的喝着水,故意道: “是嘛?保成还以为汗阿玛是让保成赶紧滚蛋呢!” “瞎说!朕这些时日不知多么思念你,哪像你这个小没良心的,离了宫就跟鸟儿入了林,鱼儿回了海似的,乐不思蜀了!” 胤礽看了康熙一眼,幽幽道: “可是,这是汗阿玛您让去的呀!” 康熙沉默了一下,才硬邦邦道: “朕也想不到保成你会直接封了工坊两个月啊!” 胤礽说封那就是真的封,连吃食日用都是被专人送到指定地方的,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呢。 就连康熙想要送一封问候的书信都送不进去。 “军工重地,岂能让人随便进入?” 也就是蒸汽机的超前让人不知其底细罢了,等有朝一日,蒸汽机广为人知……所有人都会意识到蒸汽机的重要性! “好了,过去的事儿就不提了。” 康熙如是说着,胤礽却道: “还是要提一提的,汗阿玛。” 康熙扬了扬眉,看向胤礽,等胤礽说话。胤礽深吸一口气,直接道: “汗阿玛,保成还是想要汗阿玛赏赐戴梓!” “你……” 胤礽打断了康熙的话,继续说道: “汗阿玛,请听保成把话说完。保成听了您的话后,也觉得戴梓或有些可疑,但是保成与戴梓之间门的相处日常来看,戴梓没有一丁点问题。 两相权衡之下,保成还是觉得戴梓应该得到他该得到的。但是——” 胤礽顿了顿,看着康熙认真道: “汗阿玛,保成不认为自己这是仁慈。有劳有得,这是理,也是保成心中的道。 汗阿玛曾问保成,为何保成手下之人都那么卖力,保成可以坦白的告诉汗阿玛,因为他们的付出就会有回报。这是保成对他们的承诺。 戴梓他亦是如此,况且,戴梓就算可疑,就算有所图谋,可是保成还有汗阿玛啊! 就像这一次一样,汗阿玛替保成盯着不就好啦?没道理让保成因为自己的臆测,就寒了一位能工巧匠的心!” 胤礽靠近了康熙一点,轻声道: “总之,汗阿玛,保成今年是六岁,不是六十,您也才二十有余,我们的未来有的是时间门,保成会犯错,但是有汗阿玛您啊!” 胤礽这一番话让康熙不由陷入沉思,过了许久,康熙终于缓缓道: “罢了,你说服朕了。朕同意,等戴梓制作出蒸汽铁船后,赐他应有的爵位。” 一个可以改变整个国家武装力量的蒸汽铁船,那将是一个跨时代的壮举。 康熙眼神柔和的看着胤礽,轻声道: “其实,朕本打算若是戴梓可以沉得住心,等保成继位,封他一个一等公也未尝不可。” 胤礽:“……” 汗阿玛这怕是想让戴梓等的都入土呢! 康熙并不知道儿子心中的腹诽,这会儿看胤礽收拾好了,于是就招呼着胤礽就寝。 只是,就寝的时候,康熙又被小太子教育了一通。 “汗阿玛还说想要让保成如何如何,您自个却一点也不在乎自己的身体!这要是染了风寒可如何是好?” “……宫里有太医,再不济那还有保成的驱寒神丹嘛!” 康熙嘴快的说了一句,就换来了胤礽诉苦: “汗阿玛以为丹药好炼吗?” 是的,丹药就是很好炼! “汗阿玛以为那些药材不苦吗?” 是的,药材入口就自己化成了最精纯的药液,胤礽尝不到丁点苦味。 “汗阿玛竟然如此不珍惜保成的辛苦结晶!” 是的,就是胤礽一进一出的事儿。 胤礽做出一脸失望的模样。 “汗阿玛一点儿都不知道心疼保成!” 康熙听了这话,才猛然回过神,他此前见到保成吐丹之时,被那轻而易举的姿态若迷惑。 可是,保成的丹药炼制这么那么见到吗? 康熙在心里打上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而胤礽看到自己三言两语就把康熙唬住,于是郑重其事的说道: “所以,保成请汗阿玛以后务必照顾好自己!” “朕知道了,朕会好好照顾自己。还有……保成,你,你以后少炼制一些丹药吧。” 康熙犹豫着,半天才说了出来。 他甚至不敢说让保成停止炼丹,如今草原是被保成的丹药吊着,心甘情愿的为大清养殖马匹,提供羊毛。 可如今这才一年多,远远达不到康熙和胤礽商议那样,把草原变成大清最大的牧羊场与养马场。 草原一旦不稳,大清必定摇摇欲坠。 更不必提其他的从上流手中得到大量财富用于建设大清了,一个桃花楼一年的收入,已经是大清税收的十分之一。 康熙突然觉得有些耻于开口,他从自己的汗阿玛手里接手了这个四面漏风的国家。 除奸臣,削三藩,时至今日,他仍觉得自己做的不够多。 因为,保成两年时间门就比自己做的多得多。 “汗阿玛放心,保成会量力而行的!” 康熙沉沉点了点头,没有多说,只是温声道: “好,且睡吧。保成这一趟辛苦了。” “汗阿玛……” 胤礽星星眼,随后,康熙便道: “不过既然保成如今回来了,明个也该去上书房了。” 胤礽:“……” 错付了错付了! 翌日,康熙和胤礽一道起来,康熙精神饱满的去上朝,胤礽哈欠连天的去上学。 等到了上书房的时候,胤礽眼睁睁看到了胤褆看到他的眼神在一瞬间门就亮了起来。 就像是饿了好几天的狗看到了肉骨头似的。 胤礽被自己脑海的这个比喻给惊了一跳,随后就被胤褆撒着欢拉着说话: “太子爷,您可算回来了!出宫好不好玩儿?” “你在戴佳府呆了那么久好没有玩够吗?” 胤礽有些诧异,胤褆却摆了摆手,臭着脸道: “快别提了!在戴佳府里我哪儿都能去,唯独不能出府,阖府上下都怕我被人拐跑了似的。 也不看看我这一不可爱,二不俊秀的,谁拐我谁倒霉!” 胤礽听到了这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莫要妄自菲薄……你,还是有一把子力气的!” 胤褆傻笑了两声,随后才脸色一变: “太子爷,你笑话我!” 胤礽眉尾微扬,唇角笑意不减: “有吗?” “有!就有!你就是笑我只有蛮力!” 胤褆气呼呼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吓得满都护一哆嗦,但仍挡在胤礽前面: “大阿哥,不可在太子爷面前放肆!” 胤褆眯着眼打量着胤礽,忽而笑了: “太子爷,才入学你就离开两个月,小爷我一定早就把你甩在后头了! 这会儿笑小爷我空有蛮力,那不知太子爷你又有什么?” 胤礽看着胤褆张牙舞爪的样子,只觉得如胤褆这样的,就像是一只无法被驯服的野犬。 他前面服自己,是什么读书骑射他都被自己狠狠的压了一头,压的他反抗不得,这才勉强低了头。 可是,这个压是有时效性的。 看看,这才两个月不见,这就又抖起来了。 “哦?那你当如何?” 胤礽风轻云淡的说着,胤褆眼睛骨碌骨碌转了几圈,随后道: “今个师傅来授课,咱们再行比过!你要是输了……你得叫我一声大哥!” 想他胤褆明明弟弟不少,除了眼前的小太子外,都是说不了话的,偏偏小太子他还得敬着。 哼! 他偏不! “成啊。” 胤礽很是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正在这时,张英也走了进来。 张英已经在外头听了好一会儿了,他对于大阿哥的不拘小节已经习惯了。 只是,这会儿他也不免有些担忧起来。 大阿哥这两个月学的那叫一个认真,看来都是为了等着今日了。 “咳,臣请太子爷安,大阿哥如今已经开始学习《论语》,但太子爷您缺课两月,此前所学先由臣为您补上可好?” 张英如是说着,胤褆却是直接道: “师傅,您可不能偏心!坏了上书房的规矩!” 皇子入上书房后,除非大节外时不能休息的,自然没有让师傅帮着补课的道理。 “这……” 张英一时有些犹豫,胤褆做出恍然大悟的模样: “噢——我知道了!师傅是听了我和太子爷的话,想帮他作弊?” “大阿哥,如此顽劣之语岂可,岂可随意宣之于口?简直荒谬!” 张英被气的差点厥了过去,抖着胡子怒斥着。 胤褆却半点不怵: “爷打一回来就知道,你们所有人都向着太子爷!怎么,就这么见不得他输吗?” 胤褆心中很是愤怒,他只是要让自己的弟弟心甘情愿的叫自己一声大哥而已! “好了!师傅的好意,孤心领了。不过,孤即便在外亦不敢疏忽学业,今日师傅该如何考校,便如何考校吧。” 张英听了这话,好半天才摊开书本,缓声道: “好,太子爷,如今大阿哥已经学到了论语的为政篇,不知大阿哥意欲如何一较高下?” 胤褆不假思索道: “不必用什么眼花缭乱的法子,爷就和太子爷比谁背的多!我背前一句,太子爷接后一句,谁先接不上谁输!” 胤礽微微颔首: “可以。” 胤褆听了这话,脸上飞快的闪过一丝喜气,他扬了扬眉: “这可是太子爷你亲口答应的,可不要说我欺负你!” 胤礽淡淡看了胤褆一眼,口吻平静: “请吧。” “《论语》为政篇,子曰:“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 “子曰:“《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 …… “子曰: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 胤褆的语速越来越快,一双微微突出的牛眼死死的盯着胤礽的脸,像是想要在气势上压过胤礽。 而胤礽却接的很平静,他几乎没有丁点停顿便答了上来: “大车无輗,小车无軏,其何以行之哉?” 眼看着为政篇已经到了尾声,张英欣慰的看了胤礽一眼,正要开口宣布和局,胤褆突然又道: “孔子谓季氏:“八佾舞于庭,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 这已经是为政篇之后的八佾篇了! 这本应该在后日才会由张英正式教授! 没想到胤褆竟然早早的将其熟背了下来! 张英不由替胤礽捏了一把汗,大阿哥日日在上书房苦读,才有了现在的成果,就是这八佾篇,恐怕都是在太子爷回来前夕悬梁刺股背下来的。 而太子爷可是奉皇上之命外出办事的,怎么能比得过大阿哥呢? 太子爷这一遭怕是危险了! 却没想到,胤礽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张口便道: “三家者以《雍》彻,子曰:“‘相维辟公,天子穆穆’,奚取于三家之堂?”” 胤褆惊骇的看着胤礽,就看到胤礽唇角微勾,不疾不徐道: “《论语》这本书,孤都可以倒背如流,你可以随便问。” 胤褆:“……” 那他玩个屁! 他也是紧赶慢赶,才背完了八佾篇,本来想着压胤礽一头,没想到又被他秀到了! 胤礽看着缩小版的胤褆一脸郁闷的模样,心里吹了一声口哨。 小样,还玩不过你了! 胤褆气的嘴巴张开又合上,过了好半天才闷声闷气道: “太子爷,这局算你赢!但是,还有武课呢!” “可是你已经输了一局啊,这就算是再赢一局,也只是个孤打了个平手罢了。” “我,我……” “所以,你说说,孤有什么必要和你比?” “不行!必须比!你的那些法子我都会了!我一定能赢过你!” 胤礽的杏眸里蕴起笑意: “好,比,不过方才只说了孤输了要如何如何,那这一次要是你两局皆输呢?” “你想当我大哥?” 胤褆皱眉问着,胤礽默了默,幽幽道: “当大哥有什么好的?” 胤褆听了这话,立刻得意起来: “大哥就是……弟弟都要听大哥的!大哥指东不打西,大哥让抓鸡绝不揍狗!” 胤礽:“……” 好家伙! 这还没到青春期呢! 这中二劲儿! “行,谁赢了谁是大哥!” 胤礽索性应下,甭管以后胤褆要作什么妖,他搁幼年就得给他留下黑历史! 他倒要看看以后胤褆想要更进一步的时候,回想今日脸红不脸红! 这可是他自个亲手送到胤礽手里的,胤礽只能笑纳了。 张英这一堂课授的也是心累,太子爷自称熟背《论语》他能不教吗? 大阿哥可才学了个开篇! 可是让太子爷跟着大阿哥的进度走,他总觉得委屈了太子爷。但是,很快胤礽直接自个给自己找了件事。 他开始提出默写《论语》了。 自学而篇开始,等到胤褆学完了八佾篇,他将将默完。 早课结束,胤褆守在胤礽的桌子前面,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胤礽的默写,心里百味杂陈。 “你,怎么背过的啊!” “多看看就好了。” 胤礽如是说着,胤褆眼睛一亮: “那太子爷也是看了很多遍吗?” 胤礽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你还要看很多遍?” 胤褆:“……” 扎心了! 下了早课,何柱儿送来了点心和奶茶,胤礽随意取了点心垫吧垫吧几下,随后便捧着一杯奶茶,靠在玻璃窗前看着庭前当着的两盆墨菊。 如今正值深秋,天凉冻人。 胤礽捧着的奶茶热烫,没一会儿就把玻璃窗熏出了一层薄薄的雾气。 隔着这层雾气看去,只见那两盆墨菊在寒风之中,竞相开放,如同油画一般,精致无比。 “啧,一股子奶味,跟没断奶的小孩似的!” 胤褆从旁边走过来,很是嫌弃的说着,胤礽不以为意,只是抬了抬手,随口问了一句: “尝尝?” 胤褆犹豫了一下,随后点点头: “那,来点?” 胤礽不由弯了弯眼睛,随后让何柱儿给胤褆倒了一杯,胤褆方才嫌弃的紧,可是这会儿却喝的咕嘟咕嘟的,一口气喝了个干干净净: “好喝!再来!” 胤礽听了这话,慢吞吞的将最后半杯奶茶倒进自己的杯子里,悠悠道: “那还是算了,喝多了岂不是成了没断奶的小孩儿?不过,孤还小,这个没断奶的小孩儿还是让孤来做吧!” “……小气!” 胤褆忍气吞声的嘀咕了一句,随后这才提醒道: “还有一刻就该去上武课,太子爷可悠着点,别一会练的吐出来!” 虽是好意,可是从胤褆的嘴里出来,总是让人觉得拳头痒痒的。 等吃吃喝喝的差不多了,胤礽理了理衣裳,一出上书房,只觉得一股子凉气兜头兜脸的扑了上来,凶恶的很。 幸好何柱儿准备妥当,将一条黑锦盘金龙纹的斗篷窦凯披在了胤礽的身上: “主子试试这条斗篷如何?这里料乃是最上等的皮子制成,是内务府特意给您做的!” “不必了,孤里头穿了羊毛衫,外面还盖了一层袄子,这回是武课,一冷一热容易受寒。” 胤礽将斗篷又推了回去,而另一边的胤褆看着那条帅气无比的黑金斗篷,眼睛都直了。 “这斗篷好生威风,要是骑在马上,猎猎当风,简直像是大侠一样!” 胤褆激动的说着,胤礽看向胤褆,缓声道: “大阿哥若是喜欢,让内务府再制一件就是了。” “行,改明我也让内务府弄一件!” 只不过,以大阿哥的身份,只能用蟒,而非龙了。 说着话,已经到了演武场。 “谙达。” “暗达!” “奴才给太子爷请安!奴才见过大阿哥!” 武师傅匆匆拍了拍袖子给胤礽行了礼,随后这才直起身道: “太子爷,今日咱们还是照旧扎马步半个时辰,之后练习御马之术。” “孤明白。” 胤礽熟练的摆开了姿势,胤褆也没有耽搁,只是压低了声音道: “御马——” 看来,他是想要比御马了。 胤礽心中想着,也不知胤褆成长了多快。 武师傅见两人扎起马步,自己也没有闲着,而是也在一旁拉开架势,和二人站在一排扎起马步。 三人呼吸的韵律在这一刻保持一致,如果从侧面看去,就连胸口的起伏也几乎是一样的。 宽阔的演武场内,一片静寂,只有三人的呼吸声与计时香燃烧时的点点红光。 不知过了多久,计时香早已经燃烧殆尽,胤礽和胤褆方一前一后的睁开眼睛。 胤褆直接双腿一软,差点栽了下去,被胤礽扶了一把。 胤礽这会儿也是有些力竭,没想到太过入神,竟然忘记了时间门。 胤褆哼了一声: “别以为你帮了爷,爷就会让着你!” 胤礽直接撒手: “好哦!” 胤褆趔趄了一下,这才站稳的脚跟,当即跳脚: “太子爷!你怎么这么小气!说都不让人说!” “行了,别磨叽了!赶紧的,孤还赶着回去用膳!” 胤礽对于叨叨叨的胤褆有些适应不能,他怎么不记得胤褆以前这么中二,这么……婆婆妈妈了? 胤褆气的满脸通红,就像是一只正在叫的鸭子被捏住了嘴,气呼呼的甩袖站在了一边活动起自己因为扎马步太久而麻木的腿脚。 武师傅等二人都活动的气喘吁吁后,看着筋骨彻底活动开了,这才将两人引着去选了马匹。 胤褆已经学了半月的御马,根本不用挑,就有一匹常用的棕色马,这会儿胤褆和自己的大棕马沟通着感情,嘴里还道: “太子爷,你可别嫌我啰嗦,既然今个你我要赛马,那这选马就跟选兵器一样,你可要擦亮眼睛好好瞧! 毕竟你可是少了两个月的磨合,别一会儿你上去了就给人马儿掀下来了,到时候我可不知道咱们这场要怎么算输赢了!” 胤礽对于胤褆的挑衅不为所动,他刚一过去,一匹马就冲着他打了一个响鼻,胤礽一看就笑了。 原来是熟人,啊不,熟马啊! 这匹黑马正正好是胤礽上回打脸胤褆时骑的那匹马,没想到过了这么久它还记得胤礽。 随后,胤礽直接冲着胤褆笑吟吟道: “不劳大阿哥费心了,孤想,孤与……踏霜的合作你应该记忆犹新才是。” 胤褆定睛一看,才发现原来那匹黑马正是当初胤礽骑马搭箭,将自己三箭皆射落之时所骑之马! 而且……最重要的是,其实胤褆第一个看中的也是这匹马,可是却差点被抛下马背,这才在武师傅的劝说下换了这匹大棕马! 现在一看,原来是这匹黑马早就被太子爷勾搭走了! 胤褆气的说不出一句话,索性翻身上马,直接去了赛道之上。 而胤礽摸了摸踏霜,从怀中取出来一块点心喂给它: “好马儿,让你等久了吧?” 踏霜吃的津津有味,还用脸蹭了蹭胤礽,显然是在那次被胤礽骑过之后,就折服于他了。 赛道之上,一黑一棕两匹马并列在一起,武师傅从旁叮嘱: “太子爷,大阿哥,御马之术,在于张弛有度,请您二位务必要与身下之马张驰合度,紧则惊马,缓其懒怠。” “多谢谙达!” “驾——” 胤礽和胤褆几乎同一时间门冲了出去,武师傅也紧随其后,附近还有不少侍卫,生怕出了一丁点问题。 胤礽的马术乃是两世积累,这会儿和踏霜配合的极好,踏霜只管闷头莽,其他的都交给胤礽。 这一幕让后面的武师傅都有些惊讶与二者配合的默契,毕竟,满打满算,这才是太子爷第二次骑踏霜! 而反观胤褆,他和大棕马虽然已经磨合了半个月,平日里一人在赛道上骑乘的时候,自然无往不利,可是现在有踏霜独领风骚后,大棕马就先怯场了。 “走啊!你怎么不走!” 胤褆眼睁睁看着大棕马放缓了步子,气的将马鞭在空气中甩的啪啪作响。 可是大棕马许是因为胤褆的暴怒却没有什么作为,察觉到胤褆的外强中干,于是索性在赛道上慢悠悠的走了起来。 它甚至想要去啃一口那才露头的小草尖儿。 胤褆被气的直接勒紧的缰绳,狠狠的在马臀上抽了一鞭子,大棕马几时被这么对待过,直接惊了—— “闪开!都闪开!” 胤褆骑着受惊的大棕马,脸色惨白,他平时心情平和的时候和大棕马的合作也算默契。 可是他没有想到大棕马竟然这么容易受惊! 这会儿耳边的风刀子似的几乎划破了耳朵,可是胤褆已经无瑕顾及这些了。 “咚咚咚——” 是心脏在剧烈的跳动。 他觉得自己的心脏快从嘴里跳出来了。 他完了,他完了! 胤褆看不到武师傅的身影,也不知道武师傅骑着的那匹马能不能追上大棕马。 胤褆心里一片惶恐。 别看胤褆嘴上叭叭,可是他到底只是个七岁的孩子,这会儿仅存的理智让他声嘶力竭的喊道: “太子爷!胤礽!快让开——” 受惊的大棕马不顾一切的朝前冲撞着,眼看就要逼近了胤礽的踏霜,可是胤褆这会儿没有一丁点欣喜,只有满嘴的苦涩。 太子爷要是出事儿,汗阿玛能生吃了他! 到时候不光是他,可能连额娘也会被连累! 不过几个呼吸间门,胤褆的脑子里已经浮现了无数个自己闯祸后的结果了。 胤褆几乎都要握不住缰绳了。 突然,他看着那匹踏霜非常灵醒的转了一个弯,敏锐的避开了大棕马的冲撞。 这让胤褆狠狠松了一口气,提起的心都放下了大半。 正在这时,胤褆察觉到耳边和大棕马并不相同的马蹄声,简直像是听到了希望之音一样看过去。 然后,他就看到了胤礽正有条不紊的骑着踏霜,即使是超速疾驰,也面不改色。 “傻愣着干什么?缰绳松一点,你弄疼它了!” 胤礽一边骑着踏霜,让自己不要和胤褆距离太远,一边指点着。 “哦哦!” 胤褆手忙脚乱的将扯紧的缰绳松了松,然后像是傻了一样问胤礽: “然,然后呢?” 胤礽皱了皱眉: “然后当然是镇定下来,让它感受到你的情绪,你慌它也慌,腰挺直,腿夹紧,摔不下来的!孤在后头盯着呢!” 胤礽的几句话让胤褆像是抓到了主心骨一样,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双腿用力,挤压着马腹。 随后,胤褆缓缓挺直了腰杆,回想着胤礽气定神闲的骑着踏霜的姿态,稳定下了情绪。 慢慢的,大棕马的情绪也似乎收到了感染,它的脚步开始放缓。 胤褆见状脸上不由露出了一抹笑,但他不敢怠慢,于是继续保持着自己现在的频率。 等到他听到身后胤礽的声音: “可以了,勒马。” “吁——” 两匹马一前一后的停了下来,只不过,是棕在前,黑在后。 但是胤褆这会儿已经不管什么输赢了,二人依次下马,武师傅也急急的冲了过来。 方才太子爷挥退他,让他不要上前时,他可是结结实实捏了一把汗。 这要是两个阿哥,里头还有一个太子在他手里出事儿了,那他就是整个家族,整个大清的罪人! 胤礽人小,上马的时候都是借了力,这会儿跳下去整个人就像是飘一样。 但是因为胤礽的面色实在冷静镇定,让人倒觉得分外的不落俗套,翩翩欲仙。 胤褆看到胤礽的那一瞬,亲切的比看到自己亲娘还亲,随后,他直接扑过去,亲亲热热的大喊了一声: “大哥!” 武师傅:??? 闻讯赶来的康熙/惠嫔:“……” 胤礽一整个无语,随后他忍不住搓了搓胳膊,点了点那两匹马: “你的马在前,算你赢。我们,打平了。” 胤褆却直接头摇的和拨浪鼓似的: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儿,要不是大哥帮我,我早就小命呜呼了!” 胤礽抿了抿小嘴,没说话。 这一声一声的大哥叫下来,不会折他的寿吧? “欸?大哥你怎么不说话?” “大哥你为什么搓胳膊,你冷吗?” “大哥……” “大哥。” “臭小子!朕看你是惊马惊的离了魂了!满嘴湖沁什么?!” 康熙气的指着胤褆的鼻子痛骂着,惠嫔也跟过来,第一次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 求情吧,想着儿子刚才叫弟弟那一声又一声的大哥,她心里亏的慌。 不求吧,她觉得皇上想要打死这小子的心都有了! 胤褆对于康熙的暴怒适应良好,这会儿只是规规矩矩的行了一个礼,随后就大大咧咧的摆了摆手: “汗阿玛,这是我们男人的事儿,你不要瞎掺合!” 康熙差点被胤褆气炸了: “男人的事儿?毛都没长齐给朕说你是男人?!” “反正我和大哥打赌输了,我就心甘情愿认太子爷当大哥!刚才大哥还救了我一命,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认个大哥怎么了?!” 胤褆满不在乎的说着,听得在场众人有一个算一个,差点上不来气。 胤礽被胤褆这话说的,也是有些气弱: “那什么,孤就是顺手。而且,按现在的局面算,平局吧。” 不然这么被叫下去,他真的怕折寿! “一码事算一码事,反正这回我胤褆输的心服口服,以后,我就认你这个……” “大哥”二字还没有说出来,康熙就直接来了一个暴龙咆哮: “够了!你们两个,都给朕过来!!!” …… 事情的结局,最终以胤褆勉勉强强改了称呼做结束,毕竟,这要是传出宫去,指不定要被说怎么说保成不悌兄长! 但是,胤礽还是觉得以后的胤褆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比如,他真的变成胤礽的小弟一样,指东不打西,让抓鸡绝不揍狗。 “太子爷,你看我这个字怎么样?” “太子爷,你看我这样对吗?” “太子爷……” 胤礽被胤褆叫的人都麻了。 每每这时,胤礽都不由怀念那个和自己针锋相对的胤褆。 上书房的日子,随着胤褆的消停变得平静而充实(……)起来。 而很快,胤礽又借曹寅吃到了桃花楼扬州分楼的瓜。 那叫一个香! 第48章 第 48 章 胤礽收到曹寅送过来的关于桃花楼扬州分楼楼主柳一眼的爽文大戏时,先是狠狠的惊了一下。 无他,乃是曹寅直接借着赶路的时间,写了一本以柳一眼为主角的话本子。 是以,胤礽收到了一本厚的像砖头一样的书信。 “太子爷亲启,奴才自入扬州,见闻颇广。而今奴才幸不辱命,好将柳掌柜之事详细道来。却说那三十三年前……” 三十三年前,扬州鼎鼎大名的云柳茶楼的掌柜柳穆茂在四十岁那年终于喜获麟儿,柳家独子柳怀仁就此呱呱坠地。 然,柳夫人早已是三十有余,也算是老蚌生珠,这一番生子让她耗尽了气力,不到一年便撒手人寰。 柳怀仁自幼聪慧,不过五岁之龄,便眼力超群,一眼断劣货。 据说,当时云柳茶楼在整个扬州都赫赫有名,然而云柳茶楼供给上层的茶叶都是顶级的百年茶园出产的好茶。 就连寻常摆在大堂的茶叶,那也都是仔细搜寻来的青茶与熟普洱。 这两种茶叶受众广却质量参差不齐,柳穆茂当初废了老鼻子劲儿才定好了货源。 又是一年采茶季,清明过后,柳穆茂在店里等着茶商彭泽川送货上门,幼子柳怀仁在大堂奔走玩耍。 “彭老板好,今日红光满面,是发财之兆啊!” “柳老板额头高而亮,眼睛有神,是行大运之兆,今年必定再开他一家茶楼!” “哈哈哈,那正好和彭老板一起发财啊!” 彭柳二人一番寒暄过后,两人这才看起今年的新茶,彭泽川去了一个小布袋出来: “柳老板,看看,这可都是尖儿货!” “是吗?那我今个可得好好领教!” 彭泽川主供青茶,这会儿正好一旁的炉子里的热水开了,彭泽川动作熟稔的耍了一整套漂亮的沏茶技艺。 柳穆茂冲着彭泽川那一手高超的点茶手艺,不由自主的叫了一声好: “好俊的手艺!” 一滴未落,杯杯不落,且不差分毫! 柳穆茂随后端起茶碗,轻轻一嗅,随后细细的品了起来,边品边嗅,不多时,柳穆茂的脸上已经带上了满意的笑: “其香绵长悠远,其味香醇爽口,好茶啊!彭老板这茶,柳某全要了!” 彭泽川也是眉开眼笑: “好好好!还请柳老板先验货!” “彭老板的人品我还能信不过?” 柳穆茂笑吟吟的说着,彭泽川也一同说笑: “在商言商,柳老板还是先瞧瞧?” “咱们十年的交情了,我还信不过彭老板?” 柳穆茂故作嗔怪,随后随意捡了一口袋的茶叶打开,伸手在里头掏了一把出来。 碧绿的茶叶卷曲如螺,散发着阵阵清香,与彭泽川方才拿出来的样品一般无二。 “不错!” 柳穆茂又夸了一句,随后便在彭泽川的满面笑意中让人收起。 却不想,正在这时,柳怀仁却道: “爹爹,这茶叶是假的!” 彭泽川面色一僵,脸色沉沉的看向柳怀仁: “柳老板,这位是……” “这是犬子怀仁,他年幼无知,口无遮拦,彭老板别生气!” 柳穆茂随后拉着柳怀仁往后走了几步: “怀仁,不可以这样随意说话,诬陷旁人。” “我没有我没有!” 柳怀仁挣脱了柳穆茂的手,走到了彭泽川面前: “我爹爹说,青茶其头如蜻蜓,尾似蟾蜍腿,又直又弯;可方才我却瞧着你大口袋里的青茶个个尾巴都扭扭曲曲,活像螺丝! 此其一,那青茶之香,口袋一开,满室可闻。可是往日我们茶楼的青茶起香内秀,能这么香……你加了绿茶在里面掩盖它的黄气!” “黄口小儿,休要胡言乱语!” 彭泽川气的呵斥着,随后直接对柳穆茂说: “柳老板,若是不愿与彭某人做生意,何须用这小儿羞辱彭某?彭某自己走就是了!” 彭泽川怒气冲冲的说着,但是步子却没有挪动一步。柳穆茂胶囊上前将柳怀仁拉到身后,好声好气道: “小孩子家家不懂事,彭老板不要介怀,来,我们来在续三年契书——” “说我胡言乱语?你可敢再泡一回那大袋之茶让我爹爹尝尝?!” 柳怀仁直接冲了出来,随后从大口袋里抓了一把青茶,找了一个开水壶扔了进去。 没过多久,一脸笑呵呵的柳穆茂脸色沉凝下来: “这茶柳某就不必品了。其香如昙花一现,驳杂不堪,彭老板,请给柳某一个解释!” 最终,那彭泽川支支吾吾,满面赤红,遂掩面而去。 柳穆茂抱着年幼的柳怀仁,开怀大笑: “我儿聪慧过人,一眼可断真假!这祖宗传下来的茶楼,定能在我儿手中发扬光大,光宗耀祖!” 自此,柳一眼的名号也就此传扬出去。 时光荏苒,一眨眼柳怀仁已经十三岁了,而在这一年他的父亲因病而逝。 随后,父亲的弟弟也就是柳怀仁的亲叔叔柳新平以柳怀仁年幼为名从他手中接手了云柳茶楼。 彼时,柳新平与其妻佛口蛇心,一面装作大方,不遗余力的供养柳怀仁,一面却在暗地里惦记上了云柳茶楼的根基,那座百年茶园! 当时,柳新平为了让柳怀仁将那座百年茶园转出去,想出了一条毒计。 柳新平给自己下了毒药。 而那毒据说若无解药,便要每月用一支百年老参续命,否则便会命不久矣。 然而,那时的云柳茶楼也因为柳新平夫妻二人的从中牟利,导致连年亏损。 病榻之上,柳新平气息奄奄,故作可怜: “怀仁啊,叔叔和你爹都是这个命,只是自此可怜你婶娘和你弟妹从此孤儿寡母,相依为命了。 等叔叔去后,柳家的担子就交给你了。叔叔无能,云柳茶楼不能振与我手啊……” 柳怀仁眼睁睁的看着,看着病榻上的那个中年男人,那个和自己爹爹过世之时一样的遗憾的神情,不由泪湿满襟。 “叔叔,怀仁一定会想办法救您的!您一定不会有事的!” 过后,婶娘杜氏和柳怀仁一边哭,一边说: “怀仁,婶娘这辈子没有求过谁,可是……这回婶娘给你跪下了!婶娘求你,求你救救你叔叔吧!” 年少的柳怀仁一脸青涩的茫然: “我该如何救叔叔?” 杜氏一听这话就知道有戏,忙拭了拭泪: “为今之计,只有先想办法吊着你叔叔的命了,那毒凶险,百年老参昂贵难得,现在最紧要的就是银子。云柳茶楼……” “云柳茶楼是祖上传下来的产业,倘若买了,怀仁无颜去见爹爹。” 柳怀仁一面想着叔叔平时对自己的关照,一面想着爹爹让自己振兴云柳茶楼的遗愿,一时间心痛如绞。 杜氏撇了撇嘴: “知道你看重云柳茶楼,我与你叔叔怎么会碰它?不过,我倒是记得怀仁名下还有一座百年茶园,每年出产颇丰,若是卖了也能解一时燃眉之急。” “可是……” 柳怀仁清楚那百年茶园的茶叶都是供给贵客的,若是卖了那云柳茶楼日后如何立足? “快别可是了,怀仁!现在救你叔叔的命要紧啊!一个茶园子而已,知道你看中云柳茶楼,我与你叔叔可都没有打半点它的主意,你怎么还犹犹豫豫? 等你叔叔好了,你们叔侄同心,到时候好好经营云柳茶楼,再把那茶园子赚回来也就是了!” 杜氏嘴巴利索,上下嘴皮子一绊,柳怀仁就犹豫起来,最终还是不得已点了头。 爹爹是没法救,叔叔却可以,他不能坐视叔叔遇难。 而当时柳怀仁也在柳新平病榻之前伺候,流连卖茶园子之事,杜氏也是振振有词的没有让柳怀仁多做掺合: “怀仁,这卖茶园之事你就莫要多问,问多久心里惦记,一切都有婶娘!” 柳怀仁只能点头,随着叔叔的好起来,柳怀仁发现叔叔一家的态度从和善转为了漠视。 而这漠视,最后又转为了嘲讽鄙夷。 那时柳怀仁用餐去晚了半刻的一日,他到的时候,曾经只有他和爹爹住着的柳家大宅的正厅内,叔叔一家正和乐融融的吃着美味佳肴,笑语吟吟,不绝于耳。 他们,似乎都没有发现柳怀仁的缺席。 等到小堂哥发现了柳怀仁时,提醒了柳新平,柳新平动作没停,只冷淡道: “来了就过来,恁大的人了,还要人去请吗?” 柳怀仁如同被一闷棍狠狠的敲在脑袋上,整个人都愣住了。 “傻了?算了,今个叔叔给你透个底,如今云柳茶楼一日不如一日,每日来客屈指可数,连店里头煤炭,伙计的月钱都要付不起了。 叔叔实在没有办法再给里面贴钱了,今个索性问问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云柳茶楼在叔叔来之前还蒸蒸日上,怎得就突然门可罗雀了?而且……” 柳怀仁深吸了一口气,看着桌子上鸡鸭鱼肉,样样俱全的盛宴,低声道: “府上每日的食例中的太湖鱼,竹林鸡,堂弟身上的暖玉佩,堂妹头上的琉璃簪,一样一样,已经够云柳茶楼一整年的开支了。” 所以,叔叔他怎么说的出口自己在贴钱的话? “啪——” 柳新平直接摔了筷子: “好啊!这是指着鼻子说我贪了你的银子呢!这些吃的喝的,你不曾吃过?你的吃穿用度,你的弟妹几时比得过你了?” “那叔叔可还记得你们开始的粗衫布衣?” 柳怀仁痛心质问,柳新平当即掀了桌子: “我柳新平这些年为你柳怀仁经营云柳茶楼,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吃的好些,穿的好些都能被如此怀疑……我看,我们还是一拍两散的好!” “叔叔!” 柳怀仁本以为柳新平只是负气之语,没想到他竟然真的带着一家离开了。 而彼时柳怀仁已是弱冠之龄,他终于开始正式经营云柳茶楼。 不过,这才一接手,柳怀仁就发现如今的云柳茶楼上层客源流失殆尽,伙计懒怠不堪,就连水都不再是山泉水,而是随意从河中挑出来的水。 柳怀仁当即气的赶走了两个消极怠工的伙计,雷厉风行的定出了一系列规矩,这才让云柳茶楼有了起死回生之象。 然而好景不长,这日柳怀仁正在算账,一个伙计小跑着冲了进来: “东家,不好了!对面开了一座茶楼,门外头都是马车!” 马车乃是贵人所坐,能让贵人们趋之若鹜的茶楼,让柳怀仁都不由升起一丝好奇之心。 然而,当柳怀仁看到站在门口迎客的柳新平时,整个人就像是被雷劈了一样,呆若木鸡的僵在当场。 柳新平也看到了柳怀仁,这会儿只是得意的笑了笑,便不再理会。 柳怀仁心里记挂着柳新平的新茶楼,让伙计偷偷去茶楼里坐了坐,随后,伙计带回来了一小壶茶水—— 柳怀仁只尝了一口,便不由流出了悔恨交加的眼泪。 这,正是那百年茶园出产的茶叶! 而这座茶园已经被自己亲手画押卖了出去,如今它的茶叶竟然出现在了叔叔的茶楼。 这其中的猫腻自然不言而喻。 难怪不过是小小口角之争,叔叔便举家离开,原来是他们早就将云柳茶楼敲骨吸髓,榨的干干净净。 如今,已经到了他们踩着云柳茶楼的骨头爬上去的时候了。 柳怀仁想要去质问,想要去砸场子,想要去……但是,他止住了。 云柳茶楼已是风雨飘摇,他若是行差踏错,云柳茶楼的最后一点气数也会因此彻底消散。 但,百年茶园被他人骗去,云柳茶楼早已失了根基。 这些年,柳怀仁一直坚持不懈的经营着这家不温不火的茶楼,那原本六层之高,也依旧每日客似云来的云柳茶楼成了回忆,被深深藏在脑海深处。 “彼时的柳怀仁疲惫不堪,他虽已有妻有业,却仍不知明朝之路何在。 但是,柳怀仁万万也想不到,他自己的坚持与不放弃,将会在未来,为他收获一个……天大的贵人。” 胤·天大的贵人·礽:“……” 现代人还总是觉得古人含蓄来着,君不见那些彩虹屁,一个连一个,简直让人目不暇接。 胤礽本来正津津有味的看着这本《柳一眼传奇》,这会儿看到这里,只觉得一阵头皮发麻。 好家伙,你永远不知道你在别人的作品里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胤礽摇摇头,取了一块点心,飞速翻了几页,将曹寅如何对自己大夸特夸,如何慧眼识珠,与柳一眼相得的种种略过,很快。终于进入了正题。 胤礽:这可真是太太太太不容易啦! “在那位天大的贵人的帮助下,柳一眼载着一马车的神丹,回到了扬州,回到云柳茶楼里。 妻子的焕若新生,让柳一眼热泪盈眶之余,心里愈发确定一件事:云柳茶楼复起有望!” 扬州城最近发生了一件稀罕事儿,一座早就被人抛之脑后的老茶楼上了一款新茶,一壶一百零一两,不二价,且每日每人限买一壶。 “哈哈哈,这柳老板不会是穷疯了吧?” “就是,一百零一两一壶茶水?他以为自己卖的是贡茶?” “就是贡茶也没有这么卖的!还每人限买一壶!” “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 “……” 众人众说纷纭,但都没有一个人看好。 于是,柳怀仁的天价茶水放了整整七日,都无人购买。 毕竟,谁也不是冤大头不是? 直到这日,林生生来了。 林生生何人? 此乃扬州城首富之独子,在扬州城呼风唤雨,也不在话下。 只是,林公子而今不足弱冠,却有一百五十——单位(公斤)! 别人坐轿,四个人抬的轻轻松松,而林公子不但要八抬大轿,还要八个彪形大汉,否则这轿子不稳当,林公子可是要闹的。 “好一壶百里挑一的茶!只是,本公子倒要看看,这茶配不配的上百里挑一?” 林生生白嫩肥厚的手里握着一把折扇,摇了两下他就累的气喘吁吁。 而等到了云柳茶楼门口,林生生却开心的夸了一句: “这家茶楼不错!本公子终于不用等着拆门了!” 柳怀仁:“……” 这可是他见了京城桃花楼特意扩建的! 柳怀仁随后笑着迎了上去: “这位客官,您是在大堂还是上楼?二楼可看景赏湖,三楼可亲鸟嬉戏,四楼可登高远眺,五楼可挡窗临风,六楼则伸手揽月——” 林生生却摆摆手,白白胖胖的脸上笑呵呵道: “掌柜瞧瞧本公子这身段,今个上了楼,怕是要给掌柜赔一个云柳茶楼出来!” 林生生虽然人胖体宽,但是脾气很好,言辞见还带着几分自嘲式的调侃。 柳怀仁方才还有些紧张,这会儿却也已经烟消云散,反而还冲着林生生神秘的眨了眨眼: “公子此言差矣,只要公子喝上一壶这百里挑一的茶,自然烦恼尽消。” “烦恼尽消?” 林生生笑了一声,显然不如何相信: “本公子想要如常人一般胖瘦,骑马不必非要那顶顶健硕的大马,坐轿不需要八人来抬,入店不必让仆从卸门。 本公子,而今唯一想要的,便是这一身肥肉尽数消散。” 林生生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这个想法有些异想天开,可是,他真的受够了自己这具臃肿不堪,笨拙不已的身体。 柳怀仁听了这话,随后一露应下: “好!在下可以让您心想事成!” 林生生听了这话,不由笑了: “还是算了,百两纹银而已,本公子又不是出不起。要是店家应下却不成……” “那银子,在下赔给客官!” 柳怀仁语气斩钉截铁,他看着林生生的眼神灼热的可以冒出火来。 这就是萦絮姑娘口中的活广告! 还是自个找上门的! 别说是一壶茶,要不是怕人觉得自己别有用心,柳怀仁都想白送了! 毕竟,林生生只要喝下了自己那放着轻身丹的茶水,云柳茶楼将在整个扬州城扬名! 林生生见柳怀仁说的跟真的似的,也不再多说,反而直接让人将自己专用的铁椅抬了进来,直接在临窗的位置坐下。 而林生生在云柳茶楼购买那天价茶水的消息如同插了翅膀一样飞了出去,没过多久,那个窗户几乎都被人围满了。 就连大堂里,也是有胆大的人直接进来点一壶最便宜的茶水,坐等林生生喝下那一壶百两的茶水的反应。 “您的茶水到了,客官请慢用。” 柳怀仁亲自将一壶茶水端了上去,也没有配什么茶点,至光秃秃的一壶茶水。 索性林生生并不挑什么。 “客官,请用。” 柳怀仁说话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有些激动的,美容丹的功效他在妻子的脸上亲眼见到。 可是,这轻身丹究竟如何呢? 林生生被柳怀仁的眼神看的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他伸出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只见那茶碗里并没有几根茶叶,几乎是白开水一样。 林生生张了张嘴,想要说柳怀仁欺诈,但是又想起柳怀仁方才的自信,他顺着张开的嘴巴,倒了一杯茶水进去。 他倒要看看,一壶寡淡的茶水,如何让自己心愿达成。 林生生手掌宽厚,他将茶碗捧在手心里,显得茶碗都变得小巧玲珑起来。 “呲——” 林生生将一杯茶水喝下肚,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庆幸着,幸好他肠胃好,没有什么不适。 只是,等他再抬起手时,突然发现自己的手与茶碗的对比似乎……没有那么鲜明了。 “本公子……似乎有些眼花了?” 林生生话音未落,就听到“咣当”一声,原来是他那嵌着玉石的腰带直接因为变松而落在了地上。 也就是林生生这会儿是坐着的,否则连裤子都要掉了! 林生生不可置信的捏了捏自己腰上的肉肉,随后又匆匆揉了揉眼睛。 “本公子……瘦了?” “本公子瘦了!” 林生生惊喜的感受着自己变得“苗条”了一些的腰,脸上笑容灿烂如花。 围观的人也都懵了。 “你们看到了吧?” “看到了,简直……是个奇迹!” “你们都看到了什么了?刚才我死活挤不进来……” “那茶水里面到底有什么?林公子那么胖的一个人,喝了一杯茶竟然直接瘦了一圈!” “那少说也有二十斤肉了,就是猪肉铺的二十斤猪肉摆着,也能占半个案板!” “嘶,这云柳茶楼的茶水,恐怖如斯啊!” 柳怀仁却没有理会众人的议论纷纷,反而低声提醒: “客官,茶还没有饮毕,您接着喝。” “接着喝还能有效?” 林生生那叫一个喜出望外,他提起茶壶就要往茶碗里面倒,但随后他顿了顿,索性直接不顾仪态的往嘴里灌。 他要看看,自己能瘦到什么程度!!! “咕嘟咕嘟——” 一整个茶水被林生生来了一个牛饮,他突然庆幸店家没有用什么名贵的茶叶,否则来不及细品,牛嚼牡丹也是浪费。 林生生喝下最后一滴茶水后,他只吸了一口气,整个人突破只见就像是被排了气的面团。 一下子变得苗条起来! 林生生生的白嫩,只是往日太过肥胖,所以不显。 可是这会儿,偌大的茶楼里,一个白皙肤嫩,一双水汪汪小鹿眼的少年正怯生生,好奇的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咕嘟——” 不知是谁咽口水的声音响起,这才惊醒了已经呆滞的众人! “好家伙!大变活人啊!” “岂止啊,要不是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谁敢信啊!” “没想到这林公子瘦下来,还怪俊的!” “啧,林老爷年轻的时候,也是十里八乡有名的俊小伙,如今林公子瞧着倒是像极了林老爷!” 这会儿,林生生不敢相信的抚摸着自己身上宽大的衣袍,几乎把他整个人都压在了里面。 但随之而来的,是满满的惊喜! 他瘦了! 他真的瘦了! 还没有什么感觉,他就直接瘦成了自己最想要的那样! 林生生高兴的都要疯了,他几乎想要出去疯狂的跑,疯狂的跳! 柳怀仁见状,也是忍不住冲着京城的方向拜了一拜。 太子爷,就是天神一样的存在! 这是来自柳怀仁的亲口实录,曹寅在记录时,略略修改,于是变成了那句让胤礽头皮发麻的“天大的贵人”。 林生生抓着衣领,强自冷静下来,冲着柳怀仁笑吟吟道: “今日本公子多有不便,改日,改日定有重谢!” “不必,不必,不过是钱货两讫之事。正巧,今个借您的光,在下宣布一件事儿——” 柳怀仁看了一眼一直舍不得离去的众人一眼,大声道: “打今儿起,云柳茶楼三到六层,改名桃花楼,售卖神丹!其中有:桃花丹,轻身丹,消暑丹,美容丹等等,个□□效在下会立个牌子。 另,楼内更有一架八倍纺织机供人随意参详,此乃太子爷恩惠,在下没有什么要求,只希望诸位领受之时,能认认真真,向太子爷道一句谢!” “轻身丹?轻身丹可是方才林公子喝的那壶茶水里含有的?” “正是!不过林公子的体型需要整丹服用,倘若只是寻常人想要窈窕身段,建议购买丹粉更划算!” “掌柜方才说是太子爷,这桃花楼莫不是……” 柳怀仁一听这话立刻精神了,再加上他本人本就有讲故事的天赋,于是索性就这人多,直接开讲。 “要说太子爷,那得从两年前那场寒潮说起……” 接下来,就是胤礽的独秀时间了。 胤礽自个看着那里面诸如“太子爷神兵天降,以三颗驱寒神丹,救百姓与水火”之时,脸都烧的通红。 “唰唰唰——” 胤礽连忙匆匆略过,他怕再看下去,自己的脚趾要受累抠出一座紫禁城了。 虽然吧,自己确实做了那么个事儿,可是被吹的他都有些坐不住了。 柳怀仁得意了,那自然就有人失意。 想起当初柳怀仁无数次灰溜溜的回来,柳新平就忍不住在心里得意自己当初的慧眼识珠,直接断了云柳茶楼的根基,反而成就了自己。 明明都是兄弟,凭什么自己被分了丁点产业就打发?这风水轮流转,如今,可是自己发财的好时候! 柳新平得意洋洋的躺在摇椅上,就等着今年将云柳茶楼挤的没有丝毫立锥之地,然后……彻底吞并云柳茶楼! 早在柳怀仁才从京城回来的时候,柳新平就故意上门,假借联络感情之名,实则故意挑衅: “怀仁啊,你看这祖宗基业都败在你手上了,这云柳茶楼的招牌不如卖给我算了,到时候……你来给叔叔做个账房,也是有口吃的,啊哈哈!” 而亲眼见证了丹药不凡的柳怀仁反而老神在在起来: “叔叔想要云柳茶楼的招牌?这可是用了祖宗三代的牌子,你一个被分出去的旁支,也不怕受不起这福气?” “竖子大胆!你信不信我让这云柳茶楼再也接不到一单生意?!” 柳新平愤愤离开,第二天就让茶楼打出了各种吸引客源的旗号,将云柳茶楼挤死的意图不能再明显了。 而也是当天,柳怀仁定下了百两之茶。 “怎么样?云柳茶楼现在是不是快要关门了?” 柳新平吊儿郎当的从后院走了出来,脸上带着遮不住的得意笑容。 却不想伙计脸色大变,一脸愁容: “东家!云柳茶楼被围得人山人海!咱们的人斗挤不进去!” 柳新平脸色难看的像是吃了一口金汁儿: “这不可能!” 柳新平拨开伙计就冲到了门口,看着对面的云柳茶楼里,六层高楼,坐的满满当当,整个人顿时眼前一黑。 完了! 柳怀仁这小子还真把自己故意搞烂的云柳茶楼盘活了! 柳怀仁以参观之名,带着众人在整个茶楼里参观了一通。 三楼放着那架八倍纺织机,让不少妇人的冲进去,目不转睛的看着。 扬州城自古有不事农桑的传统,商业和手工业极其发达,儿这纺织更是手工业中的大头。 而现在这八倍纺织机直接让所有人惊喜的无法想象。 生产力一下子提高了八倍,这是怎样可怕的一件事? 四楼则是柳怀仁带回来的一应丹药,那粉色,青色,蓝色,白色四种瓷瓶各摆满了一个架子,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而五六楼则是空着的,若是有人问起,柳怀仁则只是说,还再等其他珍贵的东西。 一下子吊足了人的胃口! 于是乎,桃花楼扬州分楼开业的第一天,直接爆了! 整个云柳茶楼的二楼几乎被客人们塞满,幸亏柳怀仁早就预料到了这种情况,所以给每个进门的人分发的号码牌,这才不至于太过手忙脚乱。 但即使如此,柳怀仁按照萦絮要求培养出来的售卖员,也都累的连手指都不想抬,还是柳怀仁直接用自己家的马车让人将售货员们都送了回去。 有了林生生这么一个扬州城上层大名鼎鼎的人物当活广告,桃花楼被柳怀仁经营的有声有色。 而且柳怀仁在离京前,还曾得到胤礽的指点,不再拘泥于名贵的好茶,反而选了如同的绿茶,红茶做了水果茶,奶茶等。 与此同时,还配上了更搭配的小零食一类。 于是乎,哪怕有些大家小姐不出门,也会让家里仆人带上一份。 桃花楼爆了,云柳茶楼更是跟着沾光不少呢! 柳怀仁每天盘两本账,累的不得了,可是私底下却欢喜的在妻子面前不知道说了多少句太子爷真是个奇才这样的话。 柳怀仁沉寂十几年,最终一飞冲天。 而叔叔柳新平起初看到了桃花楼带来的人流量后,也想着自己能跟着沾光,索性也没有停止自己那些小手段,去打价格战之类。 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如意算盘彻底落空—— “什么嘛,云柳茶楼的茶水清甜好喝,还有美味的小零食,更是便宜又好吃。谁再来对面这家就是傻瓜!” “就是就是,还说自己降价了,那怎么不看看人家云柳茶楼?” “笑死,这俩是叔侄,叔叔到底没有侄子气量大!” 柳新平听了这话直接被气的一佛升天,二佛出世,可偏偏百年茶园的茶叶虽好,可是种植养护,都是费银子的紧! 他定的这个低价,已经都是贴钱卖了! 可是柳新平不知道,柳怀仁现在已经彻底走平价路线,甚至……还带动了整个扬州城百姓口味的转变。 于是乎,柳新平的茶水价格一降再降,可是大众的口味却偏向了带着水果香气,清甜可口,太子爷亲自研究的水果茶和奶茶。 柳怀仁甚至为了不埋没胤礽的功劳,把它们叫“太子爷水果茶”和“太子爷奶茶”。 这一举动,更是让大家有了和太子爷喝同款的味道,一下子更加趋之若鹜了。 柳新平偷鸡不成蚀把米,不但没有挤垮云柳茶楼,反而连自己的茶楼也保不住,最后只得狼狈离开。 云柳茶楼风生水起,人流如织,对面茶楼萧条无比,门可罗雀。 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而最离谱的是,不久之后,柳怀仁收到了林生生的感谢——那张百年茶园的契书。 原来是柳新平这些年有了银子后,太过骄纵儿子,所以其染上了赌瘾。 现在,柳新平茶楼开不下去,只能变卖产业还赌债。 “却说这天道好轮回,且看苍天饶过谁?!” 胤礽深吸一口气,看到了终章,整个人替柳怀仁高兴发同时,也是整个人激动的手指不由颤抖。 年度爽文大戏啊! 然而……事情到这里还远远没有结束。 隔天,康熙就看到了曹寅写的《柳一眼传奇》,不由道: “保成之功,该如这般为世人所知。” 于是,京中又掀起了新一轮的风潮。 第49章 第 49 章 康熙于数日后上朝时,等要散朝的时候,将特意印了好些本的《柳一眼传奇》分发给了朝中大臣们,还一脸高深莫测道: “此书,还请诸位爱卿好好参详一二。” 众大臣拿着这本厚厚的柳一眼传奇,左脸写着懵逼,右脸写着无措。 他们随手翻开一看,不过就是一个以区区商贾之子为主角的话本子罢了,怎么皇上还当朝推书了? 可是,他们回去看着看着,等看到那位“天大的贵人”时,他们直接悟了。 原来,是皇上给太子爷造势呢! 不过也是,太子爷之光辉,烈烈乎骄阳,皓皓乎明月,传颂于大清也是应当的。 户部尚书对于这本《柳一眼传奇》倒是很感兴趣,尤其是里面那柳怀仁与林生生的桥段,让他都不由好奇,那林生生当真是无意寻来吗? 户部主管钱粮,户部尚书自然能从这小小的话本子里,看出来那其中关窍。 倘若没有林生生这个扬州顶流呢? 而林生生何其人也,那柳怀仁又如何让他心甘情愿的踏足已经风雨飘摇的云柳茶楼呢? 这个中内幕,虽然书中没有说,但却不妨碍户部尚书觉得柳怀仁是个人才! 说起来,太子爷手下都是人才,都是下金蛋的母鸡,简直慧眼独具,也莫怪这话本子里对太子爷推崇备至。 户部尚书一气看完后,长长吐出一口气,刚一合上书页,就看到那扉页上大大的: 曹子清著。 曹子清何人? 这位乃是皇上的奶兄弟,御前侍卫,御前红人! “没想到这小曹大人竟然有这手艺!” 好家伙,小曹大人不但写书,还是皇上力荐,这简直是古代的顶级推荐位了! 皇上当真宠信他! 户部尚书思来想去,最后又把这本《柳一眼传奇》看了一遍,然后得出结论。 学不来学不来! 他写八股文,写报告,写报表都成,可是写故事,还写的这般详实生动,活灵活现,他是做不到。 朝里有位徐大人,善察圣心,众大人已经感觉到压力。 没想到朝外的小曹大人那也是不遑多让啊! 论身为臣子的多才多艺! 户部尚书本以为顺着皇上,夸夸他的宝贝疙瘩太子爷这事儿就过去了。 却没想到,次日,户部尚书戴月而归,没想到自己一向贴心的夫人头一次没有出门迎他。 户部尚书心中纳罕,随后走到主屋,就看到他身怀六甲的夫人正靠着软踏拿着一本话本子看的津津有味,还时不时用帕子拭泪。 “夫人,这是看什么呢?” “柳一眼传奇,欸,爷回来了?” 尚书夫人连忙扣起书,睁着通红的眼睛就要起身,户部尚书赶忙过去扶着,低声道: “好了好了,往日不要你来迎,非要挺着肚子来,今个倒也好。 不过,那柳一眼传奇一通看下来只让人觉得酣畅淋漓,夫人何故落泪?” 尚书夫人答: “妾身如今……也算是老蚌生珠,而今妾身身怀六甲,倘若妾身也如那柳夫人一般呢? 爷家中兄弟可一向不善,往日母亲在时便没少贪公中的银子,老爷也一把年纪了。 若是我儿有朝一日和柳一眼一样又该如何?那柳新平狼子野心,为了区区百年茶园,便狠心给自己下毒,那若是换作我们这样的家业,可不是要人命的事儿?待到那时,我儿又该如何?” 尚书夫人本就有孕后多愁善病,这会儿已经哭的不能自己,户部尚书连忙道: “夫人莫哭,莫哭,那柳一眼以后会遇到贵人——就是太子爷!到时候,便会否极泰来!” 户部尚书这话说完,就被尚书夫人幽幽瞪了一眼,随后道: “哼!爷仗着自个看了便透漏后文,妾身后头还看个什么趣儿?” 户部尚书:“……” 他可真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了! 随后,户部尚书就看到自己的夫人继续看了起来,情到深处,也不知共情了什么,一脸激动的说道: “太子爷当真是慧眼识珠啊!幸亏有了太子爷,柳一眼才能大展才华,我就知道,小小年纪便不凡的柳一眼哪怕身陷囫囵,迟早也会扶摇直上! 不过,太子爷当真是好魄力!桃花楼,水泥,玻璃,羊毛衫,一样一样的……要是咱们的孩子能有太子爷万分之一就好了!” “太子爷那是龙子凤孙,咱们谁能学的来?只太子爷那水泥,工部都爱的跟什么似的!” 羡慕这个词,户部尚书已经说累了。 而接下来,户部尚书经历了上朝时皇上炫儿子,上值时工部尚书吹太子爷,然后……就连回家也开始听自家夫人夸起了太子爷! “妾身从没有想到,原来那小小的羊毛衫,咱们穿图个新鲜,可是那却是真真正正的救命之物啊!” 户部尚书听了这话,倒是有些奇怪: “夫人这话,又从何而来?” 尚书夫人将吃着的点心放回盘子,净了手,才取出来一本话本子: “爷瞧瞧这本《猫眼看京华》,不看妾身还不知道,原来这短短两年间,咱们的生活改变这么大呢!” 《猫眼看京华》并不如曹寅写的那般人物出彩,活灵活现,可是却从头到尾透着一种朴实无华却引人入胜的味道。 笔者应是一位在京城定居的普通人,其以一只刚出生的猫崽之眼,以辛辣老练的笔力,向读者娓娓道出了京城近些年的发展。 京城之中,东贵西富,南贫北贱,在平民百姓所居住的城南一座破旧的宅子里,一只流浪的母猫生了一只猫崽儿。 许是因为独生猫的缘故,母猫护得颇紧,直到——一个月后的寒潮来临。 人都有被破椽烂瓦压死,被极寒天气冻死的,何况是一只猫儿呢? 母猫用自己的血,化成奶,每日一顿不落的喂着小猫,它自己饿了,则吃腐叶,吃泥土,渴了就吃几口雪。 作为一只猫,它活的异常艰难。 而猫崽儿也每日都因为吃不饱哀哀的叫着,直到——数日之后,突然附近那些倒塌的房屋开始重建起来;病重的人们突然好了起来;原本的冰锅冷灶开始热了起来。 瘦骨嶙嶙的母猫终于吃到了食物,饥饿难耐的猫崽儿也终于得以填饱了肚子。 而后…… 流浪的母子二猫在一次偷偷觅食时,不幸被抓。 屋主是个瞎眼老太太,趁着二猫在厨房大吃大喝的时候直接关上了门,吓得母猫带着猫崽儿东躲西逃,缩在柜子下面瑟瑟发抖。 “笃笃——” 是棍子敲击地面的声音,母猫不由自主的缩了缩身子,猫崽儿也将尾巴夹在两股之间。 它记得,这个东西打猫可疼了。 “咪咪,是咪咪吧?最近家里常有老鼠造次,要辛苦你们帮帮忙了。” 一只皱纹横生的手将一碗食物推进了柜子。 接下来,二猫发现不管它们什么时候来,这家瞎眼老太太都为它们准备食物,慢慢的,它们也开始陪着瞎眼老太太在屋檐下晒太阳。 暖暖的冬阳下,瞎眼老太太脸上的每一条皱纹都沐浴在阳光下,带着岁月静好的宁静。 一大一小两只猫儿也揣着手手,迎着阳光慢吞吞的眯起眼睛。 “呐,咪咪,你们知道伐,我家囡囡有了正经的活计,一个月好些银子呢!还是太子爷特设的桃花楼,寻常人都小瞧不得!” “咪咪啊,你们不知道,自打囡囡她爹赌钱被人打死后,这街头巷尾不知道有多少人说我家囡囡嫁不出去,只能嫁个老鳏夫! 嘿!结果您猜怎么着?昨个媒婆来替城西那家胭脂铺子老板的儿子来说亲了!可惜啊,我家豆儿,那是个顶顶好的姑娘,就是不愿意嫁人……” 一声长长的叹息,却并未掺杂着多少愁绪。 毕竟,现在老太太吃的好,睡得香,姑娘还有出息,就算是嫁人……若是和自己一样所托非人呢? 猫崽儿眯着黄莹莹的眼睛,看到老太太昏昏欲睡,索性直接窜了上去,睡在老太太的腿上帮着取暖。 它不懂老太太说得种种,可是它知道,囡囡偶尔会带回来几条新鲜的小鱼儿给它们解馋。 这在它和母猫流浪的时候,是绝对不会碰到的。 别说是巴掌大的鱼,就是拇指粗的,两寸长的小鱼苗儿,也只有它们闻味儿的份儿! 睡熟的猫崽儿砸吧砸吧嘴巴,似乎在回忆鱼儿的美味。 等到天更冷的时候,老鼠也不出来啦,但是老太太依旧养着二猫。 猫崽儿闲来无事,开始四处巡游。 它去了最南边的一座破败的屋子,就是它降生的那处房屋。 而那里已经住了一对儿爷孙二人,那破败的屋子被人用衣柜挡住了破窗,屋子里黑咕隆咚。 即便是猫崽儿已经在这里面巡游故地一圈,也没有被发现。 黑沉沉的屋子里,只有小孩子轻微的呼吸声和打寒颤的哆嗦声。 “爷——” 一个沧桑粗粝的声音传来: “伢儿,爷在呢!” “爷,俺想喝水……” 陈年的棉被早已因为寒冬的冷冽,冰冷如铁,稍一动弹,便撕裂的一小片布条儿。 “哎,爷给你倒水。” 老人摸黑倒了一杯水,却没有丁点热气,童声清脆又迷茫: “爷,怎么不热啊,俺想喝热的,暖暖身子。” “伢儿乖,等爷明个去,去打些柴来。” 可是,今年的天气虽不比去年严寒,可也让人无法忍受,院子里的木材都烧的差不多了。 “伢儿乖,喝了水,就睡觉,睡着了就不冷了。” “爷,俺睡不着,有老鼠咬脚趾头。” 猫崽儿登时竖起耳朵,弓着腰背。 有老鼠? 老鼠在哪里?! 老人摸索着摸到了孩童的小脚,不由泪洒满襟: “伢儿,你这是脚被冻坏了啊!” 又凉又肿,跟萝卜似的粗细,让人摸着别提多心疼了。 猫崽儿歪着脑袋,也不由提那孩子担心起来。 冻伤严重的话,可是要断手断脚的。 却没想到,隔天每一条小巷便放起了鞭炮,有人穿着绣了桃花纹样的衣裳在巷口喊: “桃花楼羊毛线大放送,一斤十个钱!大人织一身只要三斤,小孩两斤喽!” 时下一尺棉布十三文,一斤棉花六文钱,但若是做一身新棉衣少说也要两三百文。 可是他们听到了什么? 羊毛线一身才需要三斤! 算下来也才三十文啊! 所有人都是又惊又喜,而当天,老人就去买了两斤线回来。 这本是他预备着不急之需的银钱,本该给孙儿去买些冻疮药,但是……冻疮好了冻了又会复发,倒不如先试试羊毛线。 “伢儿乖,等爷把这羊毛衫和羊毛裤给你织好喽,俺们伢儿就能出去喽! 伢儿啊,今年咱们运道好,往年不知道都要冻死多少人哩!耶听人说,这羊毛线,穿着可暖啦!那些贵人都穿着哩! 也就是太子爷惦记咱们普通老百姓,恁便宜的价格,指不定多亏。俺伢儿长大了,要……” 老人突然止了声,随后慢吞吞道: “要好好活着,要是有本事,一定要报答太子爷。” 可惜,他的孙儿既不能识字读书,又不能习武…… 没过几天,猫崽儿就看到了在院子里蹦蹦跳跳的孩童,和倚门笑看的老人。 “爷,这羊毛线的衣裳暖和哩!” “嗳!” “太子爷真是顶顶好的大好人!” …… “若不是太子爷,那孩子轻则冻伤脚趾,红肿不退,重则……可是冻掉了呢!” “太子爷高义,我等人臣往日在朝上眼头太高,竟忘却了下头贫苦百姓之苦啊!” 户部尚书和其夫人的对话,只是一个缩影。 与此同时,直隶省,天津卫,济南府等等,诸如此类书籍渐渐传扬开来。 当然,其中还夹杂着什么康熙是真命天子,所以上苍特意降下神子——太子爷,来让大清更加富强云云的记载。 如是此类的话本子在大清境内陆续传颂开来,根据临近年关之际,各地州府的报告,康熙竟然觉得今年的大清,似乎变得稳定了许多。 而胤礽现在已经彻底麻了,他木木的看着胤褆声情并茂的为他做着诗朗诵—— 太子爷的功德传。 这乃是一好事书生跟风写话本子的时候在尾章附的一首打油诗,因为言辞通俗,且朗朗上口,目前已经开始在民间传扬。 而且那位书生因为诗火书不火,现在已经准备转战写歌颂胤礽的诗集了。 “……而今有幸见得新世起,愿为神子座下一良驹。” 胤褆念的那叫一个慷慨激昂,胤礽发誓,就算是师傅让念书的时候,胤褆都没有这么起劲儿! 胤礽:如果我有罪,请让大清律来制裁我。 而不是,让我被迫罚坐听夸夸。 如果只是正常夸夸就算了,可是这书生深谙人间油物之道,什么太子爷如月他如星,愿能暮暮朝朝紧相随。 就连最后,夸胤礽是神子,都不忘给自己拉一个良驹的名头。 简!直!了! “太子爷这是这里头我觉得最好的,你听着如何?” 胤礽只想呵呵一声,但是他知道,如果他不表示赞同,胤褆绝对会再找其他更肉麻的夸夸! 绝对会! 胤礽只能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干巴巴道: “孤觉得,甚好!” “是吧是吧?” 胤褆欢快的像是一只摇尾巴的小狗,这会儿搭着胤礽的肩膀,笑的别提多开心了: “我看了那么多的诗,也就这篇最能表达出我这满腔热情了!其他的,都太含蓄了!” 胤礽死鱼眼:他可真是太谢谢了! “再过几天就要过年了,太子爷,咱们去看烟花吧?” “也成,你来寻我就是。” 胤礽瞬间恢复正常,只要不让他听这些尬吹,怎么都好! 胤褆听了这话,顿时苦了脸: “那什么,要不咱们还是约合地方吧?去乾清宫……” “乾清宫怎么了?” 胤礽有些不解,胤褆小声嘀咕: “那什么,太子爷你真的觉得和汗阿玛住在一起很舒服嘛?我就怵汗阿玛!” 胤礽听了这话,突然晃了晃神。 是啊,他已经六岁了,也该搬家了。 胤礽想着这事儿,回去就开始盘点起自己的东西,除了桃花楼和各个作坊的报告要单独整理外,剩下最多的……就是银子! 不点不知道,如今三家桃花楼每月已经可以创造三十五万左右的收益,只这一年,便可以顶大清往年一年的税收了。 这还是胤礽估摸着自己产能有限,所以控制着来的。 而玻璃作坊走的是贵,奇的路线,一月净利润也可以保持在五到六万两白银,等场地再扩大扩大,和扬州那边搭上线,最起码可以翻三翻。 水泥作坊现在基本已经被工部包圆了,但是胤礽的想法是尽可能的将水泥先公用,再私用。 修路,建桥,修城墙,这是需要极为大量的水泥。 然水泥工坊要想扩建却远远不是玻璃作坊那么容易了,一则是水泥的主原料石灰岩目前的缺口不小,其开采方式还是比较原始,且出产量远远比不上消耗。 二则,石灰岩的运输也是一个问题,是以胤礽在考虑要不要找一个石灰岩矿场,就近建设水泥作坊。 胤礽水泥作坊的后面写下了后续建设的简纲,准备等年后处理。 再然后就是羊毛线作坊了,因为和草原的约定,羊毛线作坊目前比较稳定,淡旺季平衡下来,即便胤礽对于大众的羊毛线给了极低的售价,一年也是有万余两银子的。 而且,羊毛线作坊的政治意义与民生意义已经大于一切,哪怕是赔钱胤礽也是会做下去的。 盘完了这些,就是胤礽现有的现音,还有来自乌库妈妈,皇玛嬷,汗阿玛,皇后娘娘和其他娘娘们逢年过节送来的礼物了。 以及,仁孝皇后留下的嫁妆遗物。 胤礽在库房里呆了整整一个下午,才发现原来短短两年间,自己的东西就已经多的连两个库房都要放不下了。 确实到了该搬家的时候了。 “何柱儿,让人把这些东西都封箱处理。” 封箱处理一般是对于久不使用或者要移动位置的东西使用。 何柱儿虽然不解,但是还是照办了。 而胤礽虽然不解为什么汗阿玛这一次迟迟没有让自己搬入毓庆宫,但是胤褆提后,他才发现了问题所在。 虽然,自己住哪儿都行,如果飘着,房顶树杈也不是不能睡。 但是,不管是基于各个方面考虑。 胤礽长大啦! 他应该开始自立了。 鉴于是康熙是个不错的“合住室友”,胤礽还是要和康熙好好说说的。 于是,胤褆让人准备一顿丰盛的酸菜羊肉锅子,配了酸酸甜甜的酸梅汤,乖巧在桌前等候康熙的回来。 却没想到,胤礽才将将安顿好,康熙便脚步匆匆的冲了进来。 “保成!” 酸菜锅子已经咕嘟咕嘟的滚了起来,氤氲的热气将胤礽那精致的眉眼笼罩其后,却如同仙气飘飘一般。 让康熙蓦然有种,他的儿子真如那话本子里所说的那样,天降神子。 可是,神子终究是要回到天上的。 “保成!你是不是听见什么风言风语了?” 胤礽愣了愣,他不动声色的问道: “汗阿玛在说什么呢?” 康熙坐在胤礽身边,看着胤礽那张精致的小嫩脸,没有了烟雾缭绕,他终于觉得胤礽是真真切切存在于自己身边的了。 “外面那些曲解你我父子之情的话,你都可以当做放屁!你是真的太子,朕若是有朝一日,废你再立,怕是祖宗都要掀了棺材板出来指着鼻子骂朕了!” 保成何等本事,他要是让保成当皇上,他都要晃晃自己的脑袋,看看里面是不是有水在响了! 康熙第一次在胤褆说了粗俗之语,整个人气的脸红脖子粗。 这还是康熙第一次被气成这样。 胤礽听了这话,却只是笑了笑: “汗阿玛说什么呢?保成没有听到什么闲言碎语,而且……若是说保成和汗阿玛之间不合的传言,那定是无稽之言!保成才不会信!” 胤礽一边说着,一边用小小的手握住了康熙的一根手指,康熙原本被气的浑身哆嗦,可是这会儿也渐渐镇定下来。 “那,你为何让人把库房里的东西封箱?你,是不是要去太皇太后那里住?” 康熙出了声,才发现自己声音已经有些微哑,但是他自己无暇顾及。 胤礽摇了摇头,让梁九功过来倒水,随后这才道: “汗阿玛,保成翻了年就已经七岁(虚)了。大阿哥都已经住进了阿哥所,保成总是黏着您也不像话。” “谁敢说?保成与朕父子情深,倘若有人敢嚼舌头,朕定让人割了他的舌头,以儆效尤!” 胤礽无奈的看了康熙一眼: “汗阿玛,不要耍小脾气!汗阿玛都长大啦,要冷静点!这可是祖宗规矩,而且,汗阿玛不是早就让人建了新宫殿……原来不是给保成的吗?” 康熙:“……” 这种哄小孩的语气自己还很受用是怎么回事儿?! 听到最后,康熙的唇抿成一条直线,闷闷道: “若不是听闻风言风语,保成怎么会想要搬离乾清宫呢?” 总而言之,康熙已经彻底惦记上了意图揣测他们父子感情的那批人,心里已经决定好怎么把那些千刀万剐了。 “朕本来还想多留保成几年的。” 康熙有些遗憾的叹息了一声,胤礽却是表情木然。 多留几年? 那他直接在乾清宫大婚好了。 到时候康熙也不用背着自己偷偷去西厢房临幸妃嫔了,他们父子俩东西厢房一人一边算了。 胤礽莫名觉得汗阿玛似乎智商略有下滑。 “汗阿玛,还是不必了吧?” 胤礽擦了擦自己额头上不存在的汗,就听到康熙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或许,朕当初不该建水青书局。” “不,汗阿玛,不管怎么说,舆论权还是应该掌握在我们手中的。” 这一点,是胤礽从桃花楼直隶分楼的初建后切实体会到的。 无往不利的桃花楼都能因为舆论,蒙尘半年,幸好芸娘耐得住性子留在那里。 后面才能借机让桃花楼在直隶省扎根。 打那时候起,胤礽就知道民间的话语权绝对不能轻视。 而曹寅的那本《柳一眼传奇》正是一个极妙的契机。 彼时康熙看了后,觉得自己的儿子的丰功伟绩很值得被传诵,而胤礽也觉得这是开始着手掌控民间舆论权的良好契机。 于是父子二人一拍即合,胤礽忍着尴尬,日日看稿,最后整个人都麻木了。 如果没有胤褆在他面前念那首打油诗,他会更好。 而胤礽也也没有忽视康熙的威信,特意让人也写了真真假假关于康熙的功绩。 康熙听了胤礽的话,却是苦涩一笑。 保成从小小一团就和自己睡在一处,一晃眼六年过去,除了当初在太皇太后那段时间外,父子俩日日在一起相处。 这会儿听到胤礽提出要搬出去,哪怕康熙一早就准备好了,他还是心中万般不舍。 “……保成说的对,今年各地确实都变得平静了许多。” 原本临近年关,那些劫富济贫的“侠盗”都已经变得收敛了。 可是,若这样的平静要换成他们父子分离…… 胤礽小大人的拍了拍康熙的肩膀: “汗阿玛,放轻松,也就几步路的事儿!以后晚膳保成还可以和您一道用的嘛!” 康熙这才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随后又拿出了毓庆宫的舆图: “梦兰毓庆,朕欲将此命名毓庆宫,保成以为如何?” 毓庆,为希望皇子健康成长之意。 这是康熙如今最简单的期盼。 胤礽冲着康熙甜甜一笑: “保成觉得极好!” 随后,胤礽看了看舆图,突然愣住: “汗阿玛,这是……” 这次的毓庆宫并不像前世那样,起初看着是一个保护的十分妥当的堡垒,而后面却彻彻底底成为枷锁的那般。 此时的毓庆宫一字排开,正殿面阔五间,十分开阔,整体看起来虽然还是那个地方,但是就是让人看一眼就觉得心情开阔。 “怎么了?朕想着你小小年纪就知道心野的往宫外跑,若是朕拘的太紧,恐怕你小子不知道要去哪儿野了。” 胤礽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汗阿玛说什么呢!保成才不会!” “当真?那朕现在给你批一个出宫的手令——” 胤礽的眼睛其他地一下子亮了: “那保成要去逛灯会!” 康熙:“……朕觉得还是有些危险,要不过两年?” 胤礽哼哼着: “汗阿玛,君无戏言!” 康熙无奈道: “罢罢罢,等十五那日吧,也该让保成看看如今的新京城了。” “好耶!” 胤礽看到了新宫殿后,心情格外的好,不过康熙却没有让胤礽直接搬: “年前没有吉日,等年后,朕让钦天监算个吉日,保成再行搬宫吧。” “也好!哎呀,汤都要熬干啦!” “让人重新换一锅来就是了。” 一顿酸菜羊肉锅子,父子俩说开后,倒是多了几分淡淡的温馨。 胤礽因为新的毓庆宫心情大好,于是直接在过年之际小手一挥,将菖蒲丹上架了! 除此之外,不少勤奋的大臣们也收到了一份极为丰厚的年礼,徐元珙也因为颇得圣心,得了康熙一份赏赐。 “娘子娘子!” 徐元珙欢喜的提着新得的年礼冲进的家里,陈氏正挽着袖子,一身卤料的香气,走了出来,嗔了一声: “老爷,怎么这般着急忙慌?瞧瞧都出了汗,这要是受了寒气,大过年的……” “哎呀哎呀,快别念喽!娘子你看——” 徐元珙将一个大大的精致木雕盒子提了起来,这木盒乃是檀木所制,自有一股幽幽暗香袭来。 其上用剔红描金之工装点,一张薄薄的红纸封着,可是只看那巧夺天工的雕工,便可知其何等的不凡。 陈氏连忙擦了擦手,想要摸摸,又怯怯的收回了手。 “这东西,可是宫里赏的?” “正是!为夫我啊,这回也是开天辟地头一回得沐圣恩了!” 夫妻俩一边激动,一边将那精致的大型木盒供在香案上,虔诚的拜了拜。 随后,徐元珙这才净手——要不是因为心里太过迫切,他是想要斋戒三日的! 徐元珙净手后打开了盒盖,那最上面赫然是一张康熙帝的墨宝,其上的福字颇具气势,看的徐元珙激动的心脏砰砰直跳。 末了,徐元珙直接将那福字呈过头顶,冲着紫禁城的方向砰砰砰的磕了三个响头。 “叩谢吾皇圣恩,吾皇万岁万万岁万万岁!” 陈氏自然是跟着一起拜的,随后夫妻二人相携着起身,徐元珙高兴的说着: “娘子,咱们去把这福字贴到大门上去!” 他要让所有人知道,自己得了赏赐了! 还是皇上的墨宝! 等二人贴了福字回来后,这才看向木盒中的其他物什,诸如那等勉励的芹菜玉雕,步步高升荷包等,都已经是常物。 徐元珙一边小心翼翼的将里面的东西取出来,一边笑着对陈氏说: “娘子,听说往年皇上会赏赐两百到三百纹银不等,等这回有了银子,咱也去买桃花丹,轻身丹去!名额为夫有的是!咱们多买点!” 往常因为徐家是官家,就算是徐元珙每月有三回名额,可是一没钱买,二没脸卖,所以一直搁置着。 这回徐元珙得了这样的赏赐后,陈氏终于也不再节俭,而是轻轻的“嗯”了一声。 “素日芸娘说要送我,可是她一个姑娘家家,赚银子本就不易,我又怎好收她的东西?” 其实,陈氏还是想要的。 只是,她习惯了先考虑丈夫,孩子,丈夫老师的孩子,唯独将自己放在了最后。 可是那个女子不爱美呢? 陈氏低头看了看自己自从生了孩子后,那一直不减臃肿的腰身,难堪的抿了抿唇。 夫君虽然不说,可是她自己都有些嫌弃自己的。 每每看着其他官家夫人纤腰袅袅的赴宴,她总是恨不得躲起来。 现在,一切终于好了。 夫君得了圣心,妹妹得了太子爷的看重,她如今出门也多了不少问候呢。 陈氏捏了捏自己臃肿的腰身,小小的吐了一口气。 “哎,今年……没有银子?” 徐元珙看着那静静的被收进一个小匣子里的各色的瓷瓶,突然屏住呼吸。 “娘子,为夫不是在做梦吧?” 陈氏也不由顿住,那瓷瓶中,有一只青色的瓷瓶,她就算没有去过桃花楼,可是听人说起,也知道里面是她心心念念的轻身丹! 下一刻,徐元珙就将那轻身丹的瓶子轻轻塞进了陈氏的掌心。 “娘子,太子爷可真是太贴心了!你看,这里头正好有娘子喜欢的轻身丹,就连消暑丹也正正好是咱们家的人数呢!” 这个人数,自然也包括了徐元珙收养的老师的一双儿女呢。 徐元珙这会儿是笑的合不拢嘴,随后他催促着陈氏吃下了轻身丹。 陈氏红着脸,眼睛亮晶晶的,如同小姑娘一样欣喜雀跃,她侧着脸,从那青色瓷瓶中倒出了一枚丹药,轻轻送入口中。 陈氏不是第二次服用丹药了,伴随着那熟悉的暖流滑入腹中,陈氏突然觉得自己的身体前所未有的轻盈。 她抬了抬手,方才挽起的袖子已经不受控制的从纤细的胳膊滑了下来。 宽大的旗装本是正好贴身,用来遮掩腰间的臃肿,可是这会儿却是真真切切的空荡荡起来。 陈氏一把抓住腰间的衣裳,高兴的差点在原地跳起来: “老爷!我瘦啦!” 徐元珙乐呵呵的应了一声,还绕着陈氏转了一圈,以此做了一首诗,直夸的陈氏喜上眉梢。 随后,徐元珙这才又看向盒子: “哎,这是什么?怎么是蓝色的瓶子,菖蒲丹……提高视力?!” 第50章 第 50 章 “菖蒲丹……何为菖蒲丹?这又是怎么个提升视力法?” 徐元珙有些不解,还是陈氏眼尖,忙道: “老爷,里面还有字条!” 徐元珙连忙将那字条取了出来,眯着眼睛就着油灯认真的看了起来。 只见那字条上用着正规的馆阁体,写着寥寥数语: “菖蒲丹之功效,服之双眼不可远观,视物模糊者,立可清晰辨物。特以此丹,谢诸位大人为大清鞠躬尽瘁之劳。” “这,这是太子爷亲手所写啊!” 徐元珙凑在油灯前,看不够似的,喃喃念着。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皇上和太子爷都是念着我们的!” 徐元珙说着高兴的呜呜的哭了起来,陈氏连忙递上帕子: “当真是太子爷的手书?这字儿真好!要是学人以后能有太子爷一半,不,十分之一的本事,那妾身就要谢天谢地了! 老爷快擦擦泪,仔细打湿了太子爷的手书!您再往油灯处凑凑,就能点了这字条了!” “那可不成!夫人,快,快收起来,将来等学人启蒙后,给他好好看看!也好沾沾太子爷的文气!” 徐元珙一脸兴奋的说着,随后拿着那枚蓝色的瓷瓶,仔仔细细的打量着。 那是怎么看都看不够。 他们这些读书人,十年寒窗苦读,只为一朝金榜题名,然而每每彻夜苦读之时,总是再给自己那双明亮双眸增添压力。 徐元珙如今已经年纪大了,这双眼睛也是一日不如一日了。就连有时候处理公务的时候,都要凑的很近才可以看得到。 这颗菖蒲丹的出现,简直让徐元珙如获至宝。 “当初吴阁老本来都要因为一双眼睛致仕,结果却突然恢复如初,我就知道是太子爷的功劳,没想到现在也轮到咱们享受了!” 陈氏看懂了菖蒲丹的功效后,也是真心高兴: “那老爷快服下看看!” 徐元珙连连点头一番后,随后将那蓝色瓷瓶打开,里头骨碌骨碌滚出来一颗圆滚滚的丹药。 这颗丹药不如消暑丹的蓝芒耀眼,显更加中正平和,徐元珙看第一眼就喜欢上了。 太子爷的丹药,就是不吃摆着看也能胜过无数金银珠宝!要是能用桃花楼特产的玻璃盒子,那才更是一绝! 不过,玻璃实在奢侈,徐元珙也是短暂的遐想了一下,随后便一仰头,恋恋不舍的将菖蒲丹吞了下去。 陈氏在一旁看着,都不由屏住了呼吸, “老爷,如何了?” 等看到徐元珙睁开眼睛后,陈氏立刻急急的问着。徐元珙脸上带着淡淡的笑,随后自己后退数步。 陈氏有些不解: “老爷?” 徐元珙足足退了十步,这才缓步走过来: “夫人今日的粉米珠儿耳坠子当真精致晃眼,一如……夫人今日。” 十步之外,徐元珙竟然可以看到那小小的米珠儿,那便是百步穿杨也不是做不出来的! “老爷,你!” 陈氏羞红了脸,嗔了一声,随后才轻轻依偎进了徐元珙的怀里。 烛影重重,徐元珙夫妻在新年来临之际,如获新生。 此时此刻,城南的小巷里,一个娇俏的姑娘提着两尾小鱼,笑盈盈的踏进了家门。 “猫儿们,快来开饭啦!” 一大一小两只猫儿即可鱼贯而出,猫崽儿是个知恩的,静静的等着母猫吃完了,这才开始大口大口的吃起了鲜鱼。 许是因为伙食不错的缘故,这两个猫儿一身的皮毛油光水滑,看上去没有一点儿流浪猫的影子。 红豆一进去,就看到灯影下,母亲呆呆的坐在墙角处的身影。 老太太听到了动静,眼睛立刻有了光,整个人都好像是在一瞬间被注入了生命与活力一般。 “娘的豆儿回来了?今个豆儿的脚步恁轻,可是有什么好事?” 老太太笑吟吟的说着,宛如方才孤独发呆的人不是自己一样。 红豆只觉得自己的心密密麻麻的刺痛起来,她就是怕母亲孤单,所以索性同意了母亲收留了那两只流浪猫。 可是现在看来,母亲这双看不见的眼睛,已经成为了她灵魂的桎梏。 红豆吸了吸鼻子,语气轻快: “娘,不是我的好事儿,是您的好事!” “我的?我能有什么好事儿?” 老太太也是有些奇怪,他迎着光影看去,只能模模糊糊看到女儿的轮廓。 “当然是……您的眼睛有救啦!” 红豆这会儿别提多高兴了,她拉着母亲的手,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听说是玻璃作坊有了新的东西,让太子爷可以批量采集一种珍贵的药材。 所以,太子爷今个在桃花楼上新了一种恢复视力的菖蒲丹!” “恢复视力……娘就不用了,没得糟蹋了银子。” “没,娘,没花钱,菖蒲丹是新品,所以我用今年所有的年礼换了一颗出来。 太子爷和萦絮姐姐都是,菖蒲丹之效,只要不是眼睛彻底看不见的,都可以用!” 老太太顿时呼吸一滞,攥着红豆的手瞬间收紧,她紧握着红豆的手,声音带着几分紧张: “真,真的可以用吗?娘现在只能看到豆儿的形,也不知行不行?” “一定行的的!” 红豆紧紧回握着老太太的手,认真的说着,心里却是真真正正替母亲高兴的。 母亲这一辈子太命苦了,所嫁非人不说,还要在亡夫因为欠了赌债被打死后,努力做绣品替亡夫还债。 赌坊那边说了,还不起就要拿红豆抵债,老太太拼了命的留下了女儿,之后更是拼了命刺绣,刺绣,刺绣。 那时候,红豆只记得家中最多的就是针线。 那些针线,浸润着一个母亲的鲜血。 以至于如今,老太太现在不过四十岁,便面如老妪,目不能视。 红豆想起母女二人的曾经,不由心头一酸,小心的将菖蒲丹倒入掌心,轻轻捏起抵到了老太太的唇边。 “娘,吃吃看吧。” 老太太眼中有着希望的光,有有些对于恢复视力的渴盼与怯畏。 她怕,要是不成,岂不是让豆儿失望? 但伴随着那颗丹药下肚,老太太已经无瑕去理会旁的了,她清楚的感知到自己的眼睛上涌上一股子热流,让她不由自主的发出一声舒服的叹息。 “娘,您怎么样?” 红豆屏住呼吸,小心的问着。 老太太终于舍得睁开了眼睛,她看着红豆那张娇俏的面庞,看了许久,许久。 “吧嗒——” 是一滴泪水砸在手背的声音。 “娘?娘你怎么了?怎么好端端的哭了?要是这菖蒲丹不起作用,之后我再去求求太子爷……” “不,不用,娘好了!娘好了!娘能看到了。” 老太太那原本昏黄浑浊的双眸在这一刻变得异常的清澈,与红豆轮廓相似的双眼,彼此注视着, 不多时,已经泪撒满襟。 “娘只是,没想到娘的豆儿已经这么大,这么美……” “娘,你终于好了!呜呜呜——” 红豆扑进了老太太的怀里,放生大哭起来。 她太苦了! 她打记事儿,就从左邻右舍的口中,知道娘亲之所以那么忙碌,之所以能熬坏了眼睛就是因为要留下她。 她拼了命的做家务,做着各种各样的事儿,就是为了不让娘亲这么辛苦。 可是,母亲熬坏的双眼却如同一根尖刺一样,在她的心间扎的很深,很深。 现在,这根刺终于被她亲手拔掉了。 这个日子,也是很值得红豆庆贺的哭上一哭了! “豆儿不哭,不哭,娘在,娘在。” 红豆趴在老太太的怀里,哭着哭着,又笑了出来: “娘还说我长的俊,只要娘愿意,明个我就去买美容丹,到时候咱们一道出门,别人怕是要说咱们都是一对儿姐妹呢! 这一回,娘可不能说自个看不见的,浪费了!我可是知道西边的刘寡妇没少闲言碎语!” “你啊,总是这样争强好胜,女儿家家,性子也不柔和一点。” 老太太含笑说着,只是语气温和,没有什么责怪的意思,红豆顿时更加依赖的蹭了蹭: “我才不要!不然岂不是谁都能欺负咱们了?我那天从她家经过,她还和几个长舌妇说娘你哪里有当年十里八乡第一俊的美,都是被人吹的!我偏要让她瞧瞧!” “娘,您应不应——” 红豆说着,直接拉长了声音,撒起娇来: “娘要是不应,明个我就把炮仗扔她家粪坑里,先出出气!” “胡闹!姑娘家家,岂能如此?罢了罢了,娘,娘答应你就是了。” 往日家中贫寒的时候,老太太总是在自己脸上抹着黑灰,生怕惹出什么乱子。 可是,哪个女子不爱美呢? 等到第二天晌午,放了年假的红豆将自己准备好的美容丹和轻身丹都递给了老太太,看着那双剪水秋瞳,红豆都不由赞了一声: “娘的眼睛好美!” 然而,等老太太,不,已经华丽蜕变为成美妇人的王氏,眼睁睁在乎红豆眼皮子下,大变活人之时,红豆吸了一口冷气。 “娘,我可算是明白为什么以前咱们不能常出门,还总是要抹的脏兮兮了。” 她的亲亲娘亲,简直美炸了! 只见那原本蓬着头发,脸上皱纹横生,皮肤粗糙暗沉的老妇人在一瞬间: 便如同破茧成蝶一般! 一瞬之间,让人来不及呼吸一滞便已经摇身一变,成为让自己亲生女儿都忍不住赞叹一声佳人。 等到下午,红豆挽着娘亲,亲亲热热的从刘寡妇家门旁经过,看着刘寡妇看到自己娘亲时那双瞪大的眼睛,几乎掉到地上的下巴时, 红豆心里简直爽爆了! “这可比爆竹炸粪坑,看她,不,他们一身臭气的好!” 红豆笑嘻嘻的说着,但是当天,刘寡妇家的粪坑还是被两个顽皮的孩子炸了。 高兴的红豆当天直接多吃了一碗饭! 然而菖蒲丹的功效却远远不止于此,随着新年的到来,菖蒲丹被推广开来,其个中带来的种种好处也随之传遍了大清的东西南北,此事暂且不论。 一眨眼,已经到了除夕这一日,宫中的除夕宴会总是一如既往的枯燥与乏味。 而这一回康熙没有等到和自己同进退的小太子,而是收到胤礽特意留下的口信,说是他要和大阿哥胤褆前去赏一赏烟花。 康熙当时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就已经笑了,也不知道两个小鬼头约着看烟花图了什么? 他们那么大点的年纪,像是可以欣赏得了烟花那绚烂而又短暂的美吗? 但即使如此,康熙心中再不舍,一想到年后胤礽要迁居了,这会儿也不得不放手。 梁九功向来善察康熙之心意,见着康熙得知胤礽离开后神情莫辨的模样,不由小心的建议: “皇上可要奴才去将太子爷请回来,说起来,往年的除夕夜,太子爷可得陪您一直到跨年呢!” 虽然往年的胤礽总是受限于身体的原因,一直都没有真真正正的熬过跨年。 却不想,康熙听了这话立刻瞪了他一眼,警告的说道: “胤礽不是两三岁的孩子了,他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哪里轮得到你这个狗奴才,随意揣测圣意!!!” 梁九功被康熙骂了一个狗血淋头,连忙将头缩了回去,心中叫苦不迭。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 每回涉及到太子爷的事,皇上都恨不得自己一退再退,简直是把毫无底线,毫无原则这个角色贯彻到底了。 梁九功一边在心中叹息,一边发自内心的告诫自己,一今儿起,关于太子爷的一切,自己能不掺和就绝不掺合! 否则,只怕皇上都能将自己扒皮抽筋了。 除夕年夜宴因为胤礽的不在,康熙胤礽孤独的对月而饮,可偏偏今夜天上繁星满天,却无一线明月的微光,让康熙不忧愁绪横生忍不住又多饮了几杯水酒。 而与此同时,两个一大一小的身影,带着大大的食盒,已经爬上了高高的宫墙。 站在数米高的宫墙之上放眼望去,远处那些层层叠叠的屋舍楼宇被漫天星光所笼罩,被黑夜添了几分神秘的色彩,而此刻那些屋舍之中,已经纷纷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灯光。 打眼一看,让人只觉得犹如星河落入了凡间。 “真美啊!” 胤褆看着眼前的一切,忍不住痴痴的说道,他没有想到向来不问世事的小太子,随意找了一个地方观景,竟然如此的美丽。 “这么好的地方也多亏太子您愿意割爱了!” 胤褆忍不住双眼亮晶晶的看着胤礽,而胤礽被胤褆这样盯着都忍不住怀疑,是不是自己这会儿说下一秒月亮会升起来,胤褆都要吹一句自己能掐会算了。 胤礽闻得此言,不由木了木,随后还慢吞吞的说道: “不是大哥你想要来看烟花的吗?这烟花之美便要近距离的欣赏,孤思来想去,觉得此地不错。” “不错是不错,只是民间的烟花总要等到子时才会燃起,咱们在这怕是有些不妥!” 胤褆本来是想请小太子到自己的阿哥所,俩人欣赏完烟花之后正好可以抵足而眠。 胤礽却摆了摆手,他微微抬起头,看着那几乎与漫天星辰混为一体的万家灯火,轻声说道: “不妨事,孤出来的时候告诉过汗阿玛,咱们不会被关在这儿的。” 胤礽的语气是那样的笃定确凿,又令人值得信赖,胤褆听了这话后立刻放下了心,将自己带来的膳盒一一打开。 “哼!他们大人们用膳的时候总喜欢讲究个什么意境,爷觉得今个这地方已经就极好,特意带了好菜,太子爷可要尝尝?” “孤也带了。” 胤褆和胤礽对视一眼,随后胤褆直接摆出来一排麻辣鲜香的美味佳肴,而胤礽却是清甜可口的点心。 再然后,两人都极有默契的拿出了一个大大的铜壶—— 胤礽有些诧异的看了胤褆一眼,随后二人相对而坐,双手持壶,壶口倾斜,里面的奶茶被倒了出来,一霎时,奶香味充斥了四周的空间。 “你也是奶茶?” “你也是奶茶?” 胤礽和胤褆不由相视一笑,将自己跟前两种截然不同的菜肴推了推,拼凑在了一起,双双举着奶茶,学着大人的模样相互敬了一杯: “干杯——” 两个小家伙就这样坐在高高的城墙之上,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 胤礽闲来无事,索性和胤褆说起了自己,在现代时学过的星座知识。 “大阿哥,看,这里是大熊星座,你看那些星星连接起来是不是像一只熊?” “太子爷,你知道的可真多啊!” …… 胤礽慢条斯理的讲解着星空这个神秘色彩浓重的地方,让胤褆是越听越兴奋。 渐渐的,随着时间的推移带来的美味佳肴都已经杯盘皆尽,奶茶也已经倒不出来了,正在这时空中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彭——” 是烟花的声音。 在那一瞬间红色、金色、橘黄色的烟花在黑漆漆的天空中相继炸开。 那一瞬间的灿烂璀璨便是那满天的星光都无法与之争辉。 忽明忽暗的光芒照射在二人的脸上,两人不由看痴了。 “多美啊,太子爷,我还没有这么近的看过烟花,他那么大都可以赛得过十个!不,二十个我了!” 胤褆兴致勃勃地比划着,胤礽那奶白的侧脸被映的分外耀眼,只听胤礽口吻认真: “大哥,这不过是视觉在欺骗你而已,如果要说那……” 胤褆直接捂住了胤礽都嘴巴: “得了得了,我知道太子爷您一向懂得多,不过今个这烟花您就直接说一句好不好看吧!” 胤礽没有丝毫犹豫的点了点头,眼睛被烟花映的一闪一闪的,水杏眼中波光粼粼: “好看的!” “好看不就成了!而且,仔细看看烟花亮的一瞬,那些紫禁城外的屋舍之间是不是都被天路接引着……这是怎样的神迹啊!” 胤礽只觉得胤褆现在说话越来越夸张了,不由无奈的说道: “那不过是水泥路而已,往日月光照在上面,更如白练一般,那才极美呢。” 胤礽一面说着,却忍不住仔细的观察起来。 而此时此刻胤礽才发现,原来不知何时,水泥路早已经在京城的每一个地方四通八达起来。 宛如是泛着荧光的蜘蛛网一样,将京城所有屋舍楼宇全部笼络其中,看着是那样的壮观。 胤礽还记得当初汗阿玛带着自己登临此处俯视众生的一幕,却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他和自己前世的死对头在同一处地方欣赏烟花,看着因为自己而产生的世事变迁。 这种感觉简直太奇妙了。 “嘭嘭嘭——” 烟花毫不停歇的燃放着,胤礽转过头,和胤褆那亮晶晶的眼睛对上,他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了一句什么,直接被烟花的声响盖了过去,胤褆却敏锐的察觉到了胤礽的嘴巴动了两下,连忙凑到胤礽的耳边问道: “太!子!爷!您!刚!才!说!什!么!了!大!声!点!” 胤礽看着胤褆那尚还青涩的面庞,突然抿唇笑了笑,贴在胤褆的耳边大声的说道: “孤!说!等!以!后!咱!们!再!来!看!烟!花!” “好啊!!!” 说着话,烟花声越来越远,两个原本相对而做的小小身影,却是不自觉的开始靠近彼此。 随后,二人竟然就这么互相的依靠着对方,小脑袋一点一点的,沉沉的睡了过去。 暗中伺候的人,看到后连忙将二人抱下了宫墙。 康熙看着被抱回来,睡得死沉死沉的胤礽不由摇了摇头: “啧,保成往日都没有和朕说过这么久的话,今个倒是和保清那小子有话说! 当初保清才回来的时候,朕还以为他们兄弟俩肯定要在一起斗上一斗呢,没想到两人竟然能约着看起烟花!” 康熙感叹的说着,而一旁梁九功听了这话后,整个人的脸色都变绿了。 梁九功作为宫中的太监总管,自然是耳听八方,眼观六路,对于上书房发生的一切也是了如指掌。 梁九功不由想起大阿哥当初才入上书房后,被太子爷几次三番的碾压都忍不住替大阿哥心脏疼。 可偏偏大阿哥,那看着是个莽撞的,却也是个皮实的,被太子爷完虐几次后竟然自己巴巴服气了! 不过,不服气也是不行啊! 有太子也挡在前面,甭管是皇上,还是朝臣,亦或是天下万民,以太子爷的光辉,可以将其他任何的人比成渣渣! 梁九功倒是觉得这样很好。 康熙也不由道: “不过,这也倒是极好。” 保成天赋神才,若是需要相助的时候,没有什么比亲兄弟更好成为自己的左膀右臂了。 福全和常宁的例子比着,康熙对于胤礽和胤褆之间的关系,也是乐见其成的。 过了除夕后,日子便如流水一样的匆匆从指尖划过。 一晃,已经是二月十二。 这乃是钦天监特意为胤礽算出来迁居的好日子。 而这也是康熙千挑万选之后,恋恋不舍的选择了其中一个,最不远不近的好日子了。 毕竟,康熙那天才看到钦天监第一个点上的吉日是正月十六之时,差点撸了钦天监监正的官儿。 当天,天不亮的时候,小太监们便成群结队的将乾清宫库房中属于胤礽的一应东西都送至了毓庆宫。 只是,因为东西太多的缘故,如果从上往下看去,可以清楚的看到自乾清宫到遇境宫门外的人们已经如同蚂蚁一样,辛勤的搬动着那些沉重的大箱子,来来往往,络绎不绝。 而这些箱子之中,不是白银,就是奇珍异宝。 胤礽的小私库那叫一个富得流油! 这还不算,胤礽这边东西还没有完全送到毓庆宫,那头以太皇太后为首的乔迁贺礼也已经流水一样的送进了毓庆宫。 “吉时至——” 礼官高唱一声,随后一抬手便有那散发着淡淡香味的花瓣,从空中纷纷扬扬地落下。 “太子爷迁居新宫,从此喜到门前,福临宅地——请太子爷移步!” 胤礽不知道其他太子是个什么流程,他只是他没有想到自己不过是换个地方住,汗阿玛就逼着礼部连夜不休的为自己整顿出了一套繁琐却隆重的仪式。 不过是从乾清宫到毓庆宫这段并不长的路线,胤礽眼睁睁的看着内务府着人用红毯铺就,鲜花开路。 也是废了一番心思了。 胤礽临行前,康熙还忍不住叮嘱: “保成今日虽然迁居至毓庆宫,但是乾清宫这里,保成随时可以回来来陪陪朕! 若是毓庆宫的宫人,有懒怠不敬者,保成只管来告诉朕,一切由朕来为你出气! 等保成迁入毓庆宫后,你我父子二人的晚膳不若每月各半,在彼此的宫里相聚可好?” 康熙一言一语没有说一个不舍,可却句句都含着不舍之意,三言两语说下来,胤礽都不由眼圈红了红。 明明自己只是去了抬脚不过一刻钟就能到的毓庆宫,怎么听汗阿玛说的这就好像是自己出了乾清宫的门,就见不上了一样。 胤礽犹豫片刻: “汗阿玛,您说咱们两人要不要抱头痛哭一番,儿子是乔迁新居,又不是新婚出嫁,您瞧您……” 康熙听了这话脸色一变,原本的不舍之情也在这一刻如同为了狗一样。 “臭小子!滚滚滚——” 康熙气呼呼的挥着手,但是等看到胤礽那小小的身影,熟练的迈过乾清宫高高的门槛时,康熙还是忍不住微红了眼圈。 幼鸟长大了终究是要起飞的,哪怕他再不舍也不行。 而胤礽到了毓庆宫的第一件事,不是先整顿宫人,而是先让人给自己多开了几个库房,否则那些流水的赏赐怕是一件也塞不进去! “这个,这个,这个,还有那个都是乌库妈妈和皇玛嬷的一片心意,都给孤摆在殿中,孤要时时看着!” 胤礽挑了几个造型精巧,价值不菲的梅瓶,古董等物让人摆在了书房的博古架上。 “对了,这里让花房的人挑上些好活又长不大的绿色植物,种成一盆放上来。” 胤礽指了指书房的窗台上,这样子以后读书眼睛累了也是可以多看看休息休息眼睛的。 “正殿的贵妃榻上要多垫上几层毯子,弄的软绵绵的,孤习惯每日午歇一小会儿。” …… 胤礽说着自己的要求,内务府总管也仔细的听着,没过多久胤礽的一切要求就已经被做得妥妥当当。 胤礽看着自己收拾出来的理想新居,不由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下意识的随口道: “汗阿玛,您觉得如何……” 话音还未落,胤礽才突然反应过来,自己早就已经搬离了乾清宫。 这会儿,胤礽略略失神了一会儿,便学着往日的模样坐在了贵妃榻上。 他缓缓的靠了下去,午后的阳光是那样的温暖,可是胤礽却是第一次有些睡不着了。 离开汗阿玛的第一天,想他! 胤礽心中默默的念着,可是迁居之事本就是他先提出来的,纵使胤礽心中如何思念,他还是小心的收敛了起来。 而另一边,康熙就如同往常那样处理着公务,明明往日这个点儿也没有胤礽相伴,可是今天的康熙就莫名觉得心情平静不下来。 甚至,康熙还将几个一直改不过来用词累赘这个毛病的大臣叫过来,好生的批了一番,弄得所有人都战战兢兢,忍不住向梁九功打听到底发生了什么。 等他们得知原来是太子爷今日迁居后,所有人立马就都理解了康熙这位老父亲的心。 毕竟往常康熙在朝堂上炫儿子的时候,那叫一个积极! 朝中上下,也就是那位徐元珙徐大人能受得了皇上了。 这两个炫儿子那是一个赛,一个! 现在倒好,好容易养大的儿子,将将长大,要住到别处了,老父亲可不是得心神不宁好些日子? 众大臣一想起这个结论后,不由看了看天,齐齐的叹了一口气,看了这样的日子他们还有的熬呢! 于是乎,因为康熙的低气压,本该是轻松愉悦的一天在朝臣们夹紧了尾巴一整天后,长长的松了一口气结束。 天色才刚刚暗了下来,梁九功偷偷的打了一个哈欠,心里估摸着依着皇上往日的习惯,今日怕是还要再加班半个时辰的。 却没想到,康熙直接丢了笔,积极的就朝毓庆宫而去。 这去毓庆宫用膳的想法也是很积极了。 等康熙到的时候,胤礽已经张罗了一桌子好吃的,看到康熙来的时候,胤礽没有忍住惊喜直接跳下了椅子,哒哒哒的跑过来牵住了康熙的手: “汗阿玛今日来的好生早呢!保成本来还想派人去请您呢,快来快来,今日保成特意让人准备了烤肉!” 胤礽说的烤肉并不是露天席地的烤肉,而是在室内可以食用的铁板烤肉。 这会儿,已经有一位动作潇洒自如的御厨侯在那里,见到康熙后御厨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头,行了大礼后这才束手站在一边。 康熙忍不住捏了捏手指,幽幽道: “看来保成今日应该是极为开心的,连新吃食,新花样都想出来了。” 胤礽察觉到了康熙的阴阳怪气后,不由诧异的看了康熙一眼: “汗阿玛说什么呢?保成到现在没有正儿八经的经过一顿膳,想着您今日应该也是心中万分思念保成,茶饭不思,所以保成这才让人做了这等刺激食欲的铁板烤肉,没想到……” 胤礽说着不由有些委屈,康熙一听却急了: “怎么回事?保成今日怎么会正儿八经的没有进过一顿膳?今天才是保成离开乾清宫的第一天,保成就这么糟践自己的身体吗? 何柱儿,今日到底怎么回事?你是怎么伺候你主子的?你要是伺候不好就趁早滚蛋!” 何柱儿还没有说话,胤礽就先不依了,他撅着小嘴晃荡着康熙的衣袖: “汗阿玛可别吓唬我的人!难不成您今日一日三餐都吃得饱睡得好?” 康熙不由默然,随后慢吞吞道: “那什么……一整日没怎么好好吃东西,晚上吃的这么扎实,可是得让人准备消食汤的。” 胤礽哼笑了一声: “那行,汗阿玛快入席吧,这一应东西胤褆可是早就让人准备好了,消食汤也是汗阿玛你最喜欢的那个方子!” 康熙“唔”了一声,整个人周身紧绷的情绪以肉眼可见的趋势放松了下来。 梁九功看在眼里,不由心中咋舌,像皇上这样炸了毛的老虎,也就只有太子爷知道顺着哪根毛捋,才能让他消气了。 铁板烤肉是胤礽一早就准备做出来的,他虽然喜欢吃点心,但是对于烧烤一类也是非常喜爱。 不过要是让御膳房直接送,总觉得少了那么点味道,可要是露天烧烤又觉得费人费力倒不如铁板烧来的方便。 胤礽和康熙纷纷坐定后,胤礽下巴一抬: “可以开始了。” 那御厨也是好好研究过铁板烧的,那动作行云流水,令人眼花缭乱。 他很是随意的撇了一勺清油上去,没过多久,他在那已经冒烟的清油上放上了被酱汁浸了好些时候的肉片。 肉片刚一放上去就发出了,呲啦一声,随后那香的让人人直流口水的香味便在空气中迸发了开来。 康熙也不由因此舔了舔唇,随后康熙还忙看向对面的胤礽,发现胤礽没有注意自己,这才小小的松了一口气。 他这一整日茶饭不思,这会儿也是饥肠辘辘,又被铁板烧这样的霸道香味引诱,自然是难免有些失态。 胤礽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却也没有在明面上笑话康熙,毕竟他也差不多,所以大哥不笑二哥嘛! 御厨将已经变色的烤肉用剪刀灵活的剪成刚好可以入口的大小,依次放在康熙和胤礽的盘中。 “看着花里胡哨,闻着倒是不错,朕先尝尝。” 胤礽听了康熙这话,撇了撇嘴全当康熙是在夸人了。 等康熙动了筷子后,胤礽也不由吃了一大口肉肉,顿时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果然吃肉就要吃烤肉,烤肉就要吃大块的,过瘾!” 康熙这一次终于没有再发表什么言论,而是埋头苦吃起来。 那御厨一身手艺乃是十数年练出来的,手已经快要挽成了花才堪供得起父子两人的吃喝,没有短的了谁。 等到御厨那如同杂技表演一样的铁板烧好些轮后,康熙意犹未尽的将唇边酱汁擦了擦,摸了摸自己那已经填饱了八分的肚子终于叫了停育出这才大松了一口气。 “汗阿玛吃好了?” 胤礽看了康熙一眼,康熙摸了摸肚子犹犹豫豫的,总觉得还差了那么一口,随后胤礽扑哧一笑: “汗阿玛可是觉得有些腻?” 康熙点了点头: “是有些……” 胤礽随后拍了拍手,立刻便有人端着一盘新鲜的枇杷走了进来,康熙顿时眼睛一亮。 “保成这是早有准备呀!” 胤礽听了康熙说话,一边笑了笑,一边拿起一颗大大的枇杷,剥了皮送入嘴巴,吃得津津有味。 “那是,这可是保成搬入新家后和汗阿玛吃的第一顿饭,自然要吃的舒舒服服了!” 胤礽不提这茬还好,一提康熙顿时觉得手里的枇杷都不香了。 “……保成离开了乾清宫,朕都不知道还有谁能如此贴合朕的心意,知道朕想吃什么?怎么吃?” 拿今日的铁板烤肉来说,有几人会记得在餐后准备一盘解腻的水果? 最起码康熙吃了这么多烤肉,往往只有被烤肉腻的用酒水来压的时候。 仔细想想也不怪他如此依赖保成,保成真的是可以做到事无巨细,面面俱到。 胤礽听了康熙这话后,想了想道: “汗阿玛,您该长大啦!” 康熙:“……” “没良心的臭小子!” 康熙忍不住嘀咕了一声,随后看着不早的天色,父子两人齐齐看着面前那碗蒸腾着热气的消食汤,谁也没有开口。 康熙不开口,是不想先行离去。 胤礽不开口,也是因为舍不得汗阿玛。 可是,又哪里有胤礽第一天搬家,康熙就跟过来一起住的道理呢? 那一碗消食汤都已经凉透,凉尽了,康熙之后才端起来一饮而尽,随后沉沉的说道: “朕……先回乾清宫了。” 胤礽怔了怔,随后就听康熙继续念: “不过如果晚上保成怕黑的话可以直接来找朕!” 胤礽:“……” 他三岁就不怕黑了! 汗阿玛小瞧人! 胤礽黑着脸将康熙推了出去,然后又不由自主的靠了门上好久,这才躺到了软绵绵的贵妃榻上。 微微狭窄的贵妃榻,让人多了几分安全感,但即使如此,这一夜胤礽也并没有睡得很踏实。 等到第二天,朝臣们看着同样熊猫眼的康熙,一时间那叫一个乖顺如鹌鹑。 就连往日跟看不懂眼色一样的言官,这两日的参奏都变得和软了许多呢。 独居的日子胤礽用了好几日才适应了下来,但闲暇之余还是忍不住失神,不过很快就没有胤礽失神的时候了。 戴梓来信了! 第51章 第 51 章 冬去春来,胤礽翻了年已经是一个七岁的宝宝了,趁着天气好,何柱儿将胤礽去岁的秋衣拿出来打理了一番,随后不由笑盈盈的说道: “过了一个年,太子爷的个子,还真如那芝麻杆似的噌噌噌的往上窜呢!” 胤礽听了这话也是惊喜的冲过去,拿着自己的旧衣比划一番,随后还兴致勃勃的拿起来在自己的身上试了试。 然后胤礽便惊喜的发现那旧衣不管是长短,还是胳膊腿的长度都和自己如今足足差了一截呢。 胤礽顿时心满意足地躺回了自己的贵妃榻,看着那暖融融的太阳,唇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容: “看来这一次,孤要让戴工大吃一惊了!” 胤礽可还没有忘记戴梓的临别赠言呢! 此时此刻,胤礽的案头上放着一封由秘密工坊戴梓亲笔书写的信件。 而这个信件的到来,让胤礽用尽了所有的理智才能勉强保持镇定,不会露出太过兴奋的姿态。 戴梓复原出蒸汽机戴梓用了两月有余,而这一次将蒸汽铁船完美的复刻出来,他用了整整四个月! 但是,这4个月在胤礽看来,已经是很短很短的时间了。 且幸亏大清有着戴梓这样的人才,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拔高了大清的科技水平,达到自己最想要的程度。 胤礽拼命的按耐着自己的兴奋,而这兴奋等到晚间康熙过来用晚膳的时候,才终于彻底不用被掩饰! “汗阿玛,成了,成了!戴工真的做出了蒸汽铁船!!” 四下无人,胤礽高兴的声音都劈了叉,小小的身子在屋子里面来回转悠着: “我就知道戴工一定可以!有了蒸汽机,那些蒸汽机所有的衍生物品被制造出来都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汗阿玛,戴工今日送来书信,您看咱们什么时候出宫,亲眼去看看那神速无比的蒸汽铁船?” 康熙本来就被胤礽前面说的勾起了几分好奇心,如今也开始时不时的看起了西方的书籍,显然对西学颇有兴趣。 而这会儿听了胤礽的这话,康熙当即就拍板道: “那就明日,明日咱们一道去看看,朕也想欣赏欣赏保成口中那蒸汽铁船的英姿!” 胤礽此刻眼中光芒熠熠生辉,他认真道: “汗阿玛放心,您绝对不会失望的!” 这可不光是胤礽对于戴梓的信任,更多的,是对于科技力量的信任! 翌日,康熙照常去上了早朝,胤礽也去上了早课,等康熙下朝胤礽下课,父子俩人换了一辆比较低调的马车,驶出了皇宫。 且不提胤褆在下午的武课中没有看到胤礽时的一脸懵逼,后知后觉才知道他的弟弟又双叒翘了课室的崩溃心情。 只这会儿坐在马车里面的胤礽也是心中又忐忑,又激动。 如果说桃花楼,玻璃水泥等雾让胤礽揽尽了大清之财富,那么,此时此刻这艘大清甚至这个世界上有史以来的第一艘蒸汽铁船则是代表着整个社会踏入了一个新的层次。 而这个层次是因康熙而开始的,而诞生的,这让胤礽如何能不激动,如何能不兴奋? 康熙虽然对于胤礽口中的描述十分的感兴趣,可是看到还没过一刻,胤礽已经一口气喝了三杯茶水,还是忍不住提醒道: “保成,你且冷静冷静罢!” 胤礽这会儿头脑发热,脸蛋红扑扑的,想也没想就回答道: “可是,汗阿玛,保成根本冷静不下来呀!” 汗阿玛又怎么会懂蒸汽铁船对于这个世界的重大意义呢? 这不是一艘普通的蒸汽铁船,而是由戴梓亲手仿制,拥有着成熟的载重动力经验的蒸汽铁船! 康熙听了胤礽的话,默了默,只慢吞吞的说了一句: “那行,朕便不劝了,只是稍后保成要是频频更衣让人笑话,减了你太子的威严,可莫要怪朕没有提醒!” 胤礽听了康熙这话动作瞬间僵住,他叹了一口气,放下了手中的茶壶。 “那什么,汗阿玛,保成好像是有点过于激动了哈?” 康熙撇了一眼胤礽没有吱声,这何止是激动了一点! 康熙亲眼看着胤礽长这么大,还从没有见过胤礽能这么兴奋这么激动的时候呢。 这让康熙对于那艘蒸汽铁船的期待被瞬间拔高了许多。 胤礽被康熙这么一提醒,也切切实实察觉到了自己过于激动,连忙做了几个深呼吸,这才让理智渐渐回笼。 等到马车慢悠悠地行驶到了神秘工坊的时候,胤礽已经恢复了往日那副人模狗样,老成持重的姿态。 “草民恭迎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草民叩见太子爷,太子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戴梓率着一众工人在马车外头迎接康熙和胤礽的到来,康熙挑了帘子率先出去,声音淡淡: “免礼。” 胤礽随后跳了出来,被康熙接了个正着。 而下一刻康熙,就看着胤礽亲亲热热的冲向了戴梓,亲密的站在他亲口说过有着不轨之心的戴梓身旁,兴致勃勃地比划着: “戴工戴工,你瞧孤这一回是不是长高了许多?” 戴梓本来是微躬着身子,这会儿抬头打量了一下胤礽的个头,也是不由惊讶了一下: “数月不见,太子爷这个头着个窜的也太快了!这要是再过上两年,怕是要比草民都要高得多了!” “哈哈哈,孤会努力的!” 胤礽心情大好的说着,而康熙看着胤礽和戴梓言谈甚欢的模样,心中不由酸溜溜的想着: 难怪保成死活要给这个戴梓请赏,原来两个人的交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不过,他冷眼瞧着,这戴梓也只是一个喜欢拍须遛马的小人罢了,也就是保成性格单纯容易被他骗了过去。 康熙心里胡思乱想的着,终究没有忍住唤住了胤礽: “保成,不知那蒸汽铁船何在?” 康熙没有去问戴梓,而是叫过了胤礽,那淡漠的眼神从戴梓身上凉凉滑过,戴梓莫名觉得背脊一凉。 他总觉得皇上似乎极为不喜自己,这也让戴梓不由心中庆幸。 幸亏那梦境之人的提醒,否则自己要是在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上司手下办事,这怕是要多久就要一命呜呼了! 胤礽对于康熙的了解不亚于自己,这会见到康熙这幅模样,就知道汗阿玛是吃味了。 于是胤礽连忙又跑了回去拉着康熙的衣袖,笑着说道: “好呀好呀,汗阿玛跟保成从这边走!这边是保成规划的实验场地,最新的实验品应该是停放在那里的。 对了,这次的研究完全是由戴工主领的,戴工也一起跟着过来讲解吧。” 胤礽这是明晃晃的给戴梓请功,戴梓自然不会不识好歹。 而另一边,胤礽一边安抚了一下戴梓,一边又冲着康熙压低了声音说道: “汗阿玛可还记得您答应了保成什么?还请您且给保成些许薄面,莫要再为难戴工了,否则……保成以后真的无颜再见戴工了。” 胤礽一会儿要安抚戴梓,一会儿又要哄着康熙,在两个人中间当着一位合格的端水大师,忙的不亦乐乎。 胤礽:简直太太太心累了! 谁来救救孤?!! 康熙听了胤礽这话,只是轻哼了一声: “朕怎么不知道这样就为难人了,保成你可不要给朕乱扣帽子,那不过是一个小小草民罢了!” 小小草民! 胤礽眼神幽幽的看了康熙一眼,汗阿玛,您究竟知不知道自己错过的是怎样的人才? 胤礽如是想着,声音中也不由带了一丝幽怨: “得,那汗阿玛既然这么说,一会儿见到东西,可不要跟保成抢人!” 胤礽和康熙说完话,又丢下康熙,和走在后面的戴梓小声说起了这次的蒸汽铁船研究。 等胤礽得知戴梓不光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彻底完成了对于蒸汽铁船的仿制外,还已经做过了不下百次的载人实验后,立马心情达到了巅峰。 “戴工有大才啊!孤就知道把事情交给戴工,一定妥妥当当!” 胤礽情不自禁的感叹着,而伴随着他们一行人的脚步一转,眼前豁然开朗。 只见不远处连接着一片巨大的水域,那水域上正停放着一只黑黝黝的小型蒸汽铁船。 那艘铁船就静静的停在那儿里,浑身上下散发着属于金属特有的冷淡光泽。 这是胤礽在大清这么多年从没有见过的光泽,只看了一眼,胤礽便不由痴痴地站在了原地。 “真美啊。” 钢铁带来的金属美,不同于烟花那绚烂却短暂的美丽。 但,他是那样的坚固,那样的富有安全感,那样的令人神往。 胤礽心中百感交集,还不待康熙反应过来,便已经冲了上去,左摸摸,右摸摸。 “倘若不是孤亲眼看到那艘蒸汽铁船被咱们都拆成了零件,再也不好拼起,孤差点都要以为重新看到了那艘船。” 那原本的蒸汽铁船因为要做复刻的原因,很多地方都被拿出去,分散在了各个研究人的手中,就算是一直想要凑齐都没有那么容易。 戴梓听了胤礽这话,眉眼顿时舒展开来: “哈哈,草民全当太子爷这话是夸草民技艺高超了!您可要先试试? 如今这蒸汽铁船,经过草民的改造后,已经可以乘坐三人,您若是想试坐,草民这就让人来操作,您且试试这铁船乘风破浪的滋味?” 戴梓如是说着,语气中的自信之意,连掩饰都不曾掩饰。 这是他的领域,他自然自信非常,可是康熙却在一旁冷哼了一声。 “乘风破浪?这位戴工,你确定你能为你这话负责,这铁船铁重几何?浮力如何? 朕且看它体型虽小,但吃水颇深,这铁船岂是能轻易快得起来的,倘若快不起来,你可知这是欺君犯上?” 戴梓在这一刻终于确定康熙是真真正正的,不喜欢自己,而且是个不喜欢是没有缘由的! 这让戴梓的心不由狠狠的抽了一下,但很快他看到一旁安抚的冲着自己微笑的胤礽后,那颗心又定了下来。 皇上不喜欢自己又如何,那还有太子爷呢! 戴梓如是想着,随后挺直了腰杆,冲着康熙温和一笑,但态度却不让分毫: “皇上倘若不信,那草民亲自驾船,你与太子爷一同乘坐可好?” “可。” 康熙思考片刻,也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而戴梓好脾气都没有多说什么,自己率先走向了铁船,随后立刻折身伸出胳膊想要接着准备跳过来的胤礽。 却不想,下一秒胤礽只觉得脚下一空,回头一看就看到康熙伸出了自己那修长有力的臂膀将他一整个提了起来。 胤礽顿时整个人都有些颓。 汗阿玛的劲儿也太大了! 要不是戴工今天确确实实的夸过自己长高了,胤礽还以为自己还是三岁的时候可以被汗阿玛随便夹在胳肢窝带走那么高呢! 胤礽这么一想,顿时垮起了小脸。 而康熙轻松自如的提着胤礽,直接上了铁船,与戴梓的目光交接了一瞬后又淡淡的挪开。 “准备开船吧。” 戴梓这会儿也收回了两条胳膊,脸上并没有什么尴尬之色,等康熙和胤礽都坐定后,他才开口说道: “皇上,请您照看好太子爷,草民要行船了!” 戴梓一面说着,一面用火折子点燃了火把。 只听轰的一下,蒸汽机内的煤炭被点燃了! 康熙好奇的观察了一会儿,很快就发现这铁船竟然真的自己动了起来! 而且那铁船自己动起来便不说了,他甚至动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那一望无际的平静水域之上,一条小铁船划过,两条巨大的涟漪就好像水面上那层无形的水衣在这一刻显了形,被人拉开了拉链。 暖暖的春日,阳光投射了下来,在水面上留下了粼粼波光。 那沉重的铁船在这一刻好像被插上了翅膀一样,它变得越来越快,快的康熙都忍不住站了起来,享受着那劲风拂面的感觉。 “……朕今日终于知道什么叫风驰电掣了,戴工你可真是了不得!” 康熙站在床头享受着那烈烈劲风,呼呼从耳边刮过的滋味,脸上的愉悦丝毫不加掩饰。 虽然整个脸颊被风的拍打的木木的,可是康熙依旧龙目圆睁看着不远处的水天一线,心潮澎湃,语气铿锵。 戴梓:“……” 您前头可不是那么说的! 胤礽听了康熙这话,也是不由捂着嘴,偷偷笑了两下,随后冲着掌握方向的戴梓眨了眨眼。 干的漂亮! 而康熙这会儿因为蒸汽铁船的成果,暂时放下了自己心中的那点对于戴梓的有色眼镜。 “难怪保成说你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依朕看,古往今来,这天下第一能工巧匠,当属戴工你是也!” 康熙这会儿对于自己的溢美之词简直毫不吝啬。 就好像,刚才登船之时与戴梓别苗头的人不是自己一样。 “咳咳,汗阿玛,保成没有说错吧?您现在觉得保成说的那些值不值?” 胤礽故意逗着康熙,而康熙这会儿已经完全沉浸于那速度与激情的体验之中,闭着眼迎接着那强烈的风呼啸而过的滋味,眼睛都没有睁直接说道: “值!简直太值了!” 康熙已经开始真真切切的享受起来了,想让他身为皇上为帝这么久,除了在骏马的身上体会过这种罡风拂面的滋味外,别处简直不必想了。 而且,康熙身为一国帝王,除了看到眼前这神速行驶的小船外,更多的是背后的意义。 琉球之战一直焦灼,那郑经胆敢在大清与藩王作战之时骚扰大清领域,岂能随意放过? 若是如此,那以后岂不是以后谁都有胆子趁着大清不备过来准备叼一块肉? 泱泱大国,如何能坐视这样的骚扰? 而一旦这样的蒸汽小船可以被改造成为载重更多的战船,那么大清将拥有一支战无不胜的水军军队! 至于之前所言的那些在双方力量平衡之下,水军只能你来我往,彼此焦灼的海战也会因为这样的蒸汽铁船的横空出世而变的能够轻而易举的解决了。 胤礽圈起来的这片水域并不如何宽广,没过一刻钟,铁船便已经行了一个来回。 但即使等到铁船稳稳的停下,康熙依旧站在原地,久久没有睁眼。 “汗阿玛?” 胤礽小声的提醒了一声,康熙这才慢悠悠的睁开了眼睛。 “汗阿玛,你怎么不走?” 康熙抿了抿唇,低语: “那什么,保成过来扶朕一把。” 胤礽有些不解,随后就看到康熙咬着牙,几乎从齿缝里挤出了几个字: “朕还从未做过如此迅捷的船,朕方才见猎心喜,站的有些久了,这会双腿有些发软……” 胤礽因为康熙最后这句腿软直接瞪大了一双眼睛,随后便很不厚道的爆发出了一阵欢乐的笑声。 “哈哈哈哈!” 胤礽笑的眼泪都要出来了,他用拇指将眼泪擦掉,幸灾乐祸的看着康熙: “哎呀呀,汗阿玛不是害怕保成堕了自己身为太子的威严吗?怎么汗阿玛自个竟然激动成这个样子?” 臭小子! 康熙只觉得自己额角的青筋跳了跳,看着嬉皮笑脸的胤礽只想把这臭小子抓过来狠狠的揍一顿屁股。 但胤礽也就嘴上得意了两下,随后还是任劳任怨的走过去,以不露声色的姿态让康熙借力从铁船上走了下来。 康熙一路似乎是因为自己方才腿软的原因,实在没脸开口,整个人都沉寂了下来。 而胤礽心里偷笑,生怕自己笑出声,自然也不会说话。 于是父子俩索性沉默着,朝胤礽原先的办公室走去。 至于戴梓,他方才亲自驾驶蒸汽铁船后,似乎又有有了什么灵感,这会儿已经又钻到了自己的研究是研究去写灵感记录了。 康熙没有怪罪也无暇怪罪,这会儿康熙他坐在胤礽办公室的圈椅上,狠狠的给自己灌了三碗茶水,这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胤礽眉眼含笑的看着康熙这副模样: “汗阿玛,这蒸汽铁船如何?” 康熙沉默片刻,随后诚实的说道: “此该为我大清秘密武器!戴梓,应记首功。” 康熙想了想还是补上了最后这句话,也算是从侧面肯定了戴梓的功绩。 虽然,康熙对于那诡计多端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能让保存频频为他说话的戴梓,心里还是不满意极了。 但,就冲着他能将蒸汽铁船研究出来,康熙再多的不满也只能压着忍着。 康熙也在这一刻,真真切切的意识到了保成口中对于技术人才应该重视的重要性。 “朕,想见见戴梓。” 康熙缓过神后,对胤礽提出了要求,不管怎么样,他还是想亲自试一试这戴梓是否能堪大任。 胤礽自然知道自己的汗阿玛性子有多么多疑,他一口应下: “好,那汗阿玛不若先与我在这工坊中巡视一圈,等戴工记录妥当,保成再行安排。” “好。” 康熙自然无有不应,父子俩人略略坐了一会儿,便走出门外。 胤礽将自己按照现代思维严格划分的工坊布置,一一向康熙介绍了一遍。 “这里是研发部,乃是戴工的主场。” “这里是材料部,戴工也没少出力。” 胤礽随后便将那铁匠造工具之事与康熙简要的说了说,这让康熙对于戴梓其人又多了几分重视。 这是一个身兼多才之人。 “这里是……” 胤礽事无巨细毫不藏私的,一一介绍下来后,康熙都不由叹息的一声,揉了揉胤礽的小脑瓜: “朕都不知道保成这小脑袋是怎么长的,这个中安排精密无比,就算是换那些经验丰富的老大人来此,也不见得能比保成做的更好,果然朕当初的选择是对的!” “那是!” 胤礽骄傲的挺了挺胸膛: “汗阿玛但有吩咐,只管着告诉保成,保成一定给您办的妥妥当当!” “好!” 康熙见过了这神秘工坊的布置后,心中对胤礽是愈发的放心了,这会儿没有一丁点犹豫,便一口应了下来。 而就在父子俩低语的时候,差点和从办公室走出来的戴梓中了一个满怀。 戴梓这会儿满脸兴奋: “太子爷!” 胤礽与戴梓相处的这两个月下来后,一看戴梓这表情就知道是又有什么好事发生了: “戴工这是又有什么新的想法了?” “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太子爷莫属!太子爷当真是草民的福星,您这一来草民就有了新的发现,刚才载您的时候,草民有了灵感,那铁船还是能再改进一二!” “改进?” 戴梓重重点头: “当然!刚才皇上迎风而立之时,草民只觉得皇上身姿伟岸如风帆,因此心有感悟。 若是铁船能与帆船此相互结合,平时赶路的时候,以风力作为动能推动,等到真正发起攻击之时,再使用蒸汽机带来的动力…… 那将是一个一招制敌的绝杀之技!” 胤礽只是知道戴梓很有才,可是没有想到戴梓竟然这么有才,只是一个简单的设想,就已经让胤礽听的都心动了。 而康熙这会儿嘛,是心脏怦怦直跳,但更多的他想的是—— 道理他都不懂,可是作为灵感来源,为此不惜牺牲自己皇帝尊严的康熙自己明明还站在这里,为什么这个戴梓还要把功劳记在保成的头上? 果然是一个谄媚小人! 康熙心里如是想着,可是康熙也不想一想,他打一见面就对戴梓表示出了敌意,戴梓是疯了才敢对他说这话! 而且,方才下船之事……作为真正掌握这艘蒸汽铁船,且与之朝夕相处的戴梓来说,他又何不知道康熙的状态? 戴梓若是当面感谢康熙让自己有了灵感,只怕康熙不得恼羞成怒砍了他的脑袋? 戴梓被康熙盯的觉得自己后背一片冰凉,心中不由苦笑,真希望太子爷下一回能自个一个人来,千万不要带着挑战人心脏的皇上老爷! 戴梓和康熙彼此相互嫌弃着,但随后胤礽便开口说道: “对了,戴工,汗阿玛似乎有些事要单独叮嘱与你,你们去孤的办公室谈话吧。” 胤礽一面说着一面冲戴梓眨了眨眼,示意他放宽心。 可戴梓要不是因为顶着一个成年人的皮子,他恨不得冲着胤礽哭出来。 和皇上单独共处一室,不如杀了他算了! 戴梓心中胡思乱想着,但还是无法拒绝的跟着康熙进入了胤礽曾经的办公室。 等一进去,康熙就随意的找了一个圈椅坐下,整个人直接气场全开,压的戴梓觉得自己都要喘不过气了。 不知过了许久,康熙这才终于开口: “戴梓,你可愿意为朕做事?只要你点个头,工部之中必有你一席之地。以你的才能,只要入了工部,来日便是官居一品也不是问题。” 戴梓万万没有想到皇上召见他的第一句话就是要挖墙脚,戴梓愣了愣,但随后毫不犹豫的说道: “还请皇上恕罪,草民……不愿!” 康熙听了这话,没有继续纠缠,而是干脆利落的说道: “不要官?那你是想要什么?要名还是要利,还是要金银财宝?朕都可以给你!” 戴梓不知道康熙说这些想要做什么,可是如果没有今日康熙那毫不遮掩的敌视,或许戴梓真的会有一分动摇。 但正是因为康熙明晃晃的敌视,让戴梓不由想起自己当时听到的那梦中之语,这会儿自然全心全意的贯彻。 “皇上,草民之需一伯乐尔。良驹易得,伯乐难求,好马只认一主,还请皇上恕罪!” 戴梓如是说着,随后冲着康熙跪拜了下来。 而康熙眼神明灭不定的盯着戴梓盯了好久,等到戴梓的身子都有些摇摇欲坠,那淡淡的声音才响起来: “不错,朕不管你对保诚如何谄媚讨好,只要你对保诚忠心便是! 方才那些条件,但凡有一个你点了头,朕也不会饶你!” 康熙如是说着,其声冷漠刺骨,属于帝王的威严在这一刻展现无遗: “六年前,你为何改变投靠康亲王之意?” 康熙这话一出,直接让戴梓惊出了一身白毛汗,他没有想到皇上竟然连那件事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可是梦中之言他能说吗?倘若说了岂不是给太子爷无端招惹麻烦? 然而戴梓思考的时间不多了,康熙是一个敏锐且多疑的帝王,这一点戴梓不过寥寥数语,便已经感受得清清楚楚。 不过三个呼吸间,戴梓便开了口: “回皇上的话,当日乃是草民因梦中受惊,惊厥后不得不留在家中将养一段身子所致。” “康亲王对于你的投名状很是欣赏,还曾与朕说过你的名字,你为何没有再继续去康亲王那里?” “这……” 戴梓露出了一副无奈的表情: “草民虽然出生卑贱,但也算是个信守承诺之人,当初与康亲王王投靠后,乃是草民失约在先,如何还能厚颜舔着脸去寻康亲王? 再者,草民也是有私心的,草民无端毁约在前,直怕连亲王心中也有不悦。” 戴梓的意思很明白,就是自己当时临行前生了一场病,然后毁了约,生怕上司心中不高兴,所以索性直接不去了。 康熙对于戴梓的解释没有说信,也没有说不信。 “哦?那么,你又为何在四年前什么都没有准备就上了京城? 朕瞧你连投军都知道找康秦王,这京中若是没有你想要投靠之人,你岂会动身?” 不得不说,康熙的感觉还是很敏锐的。 戴梓这会儿手心里结结实实的捏了一把汗,勉强维持着声线的稳定。 “您说的是,只是草民素日在家中闭门造车,已经毫无半点灵感。 听说京城分外繁华,于是一想要见一见世面罢了,却没想到草莓时运不济,赶路之时遭遇了劫匪,来了京城没多久,又遇到了寒潮,于是连日的耽搁了下来。” 但是戴梓现在细细回想下来,倘若自己昔日那些年的默默等候是为了等待太子爷这位伯乐,那么他一定是甘之如饴的。 康熙对于戴梓的回答依旧神色莫变,他紧紧的盯着戴梓,直盯得戴梓差点破功,这才慢悠悠的开口说道: “戴梓听封,尔于大清有不世之功,今朕特授你一等伯爵,是为文心伯。” 戴梓听到这里,才突然膝盖一软,缓缓的跪拜了下去: “草民,不,臣叩谢皇上!” 戴梓心中的巨石终于缓缓放下,他知道自己今日的这番应答可算是过关了。 等最后康熙又叮嘱了一系列让戴梓好好跟着保成,不得生出背叛之心的话后,这才抬手放人出去。 戴梓一出去,胤礽就迎了上去: “戴工,不知道孤接下来该如何称呼你?” 胤礽笑眯眯的说着,戴梓脸上也不由浮起三分笑意,以方才皇上对自己的猜疑,戴梓不难想象自己这个爵位是怎么来的。 这下子,戴梓对于胤礽更加的忠心了。 戴梓随后冲着胤礽拱了拱手,面带笑容的说道: “多谢太子爷,臣,侥幸成为文心伯。不过,臣还是想让您唤臣一声戴工就是了。” 戴梓对于自己这个爵位怎么来的心知肚明,所以也并不居功,也不自傲,而他这话显然只是认定了胤礽一个主子。 胤礽却伸出白嫩嫩的小手,小大人似的拍了拍戴梓的手背: “侥幸什么?这一切都是戴工以自己的聪明才智换来的,不过。孤还是觉得戴工更加亲近,那孤便却之不恭了!” “承蒙太子爷厚爱,臣不胜欢喜!” 戴梓冲着胤礽拱了拱手,二人对视一眼,微微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蒸汽铁船的初步建成,以及戴梓的新思路让胤礽对于不是□□有了极大的自信心。 而后,胤礽一直与戴梓信件来往,频繁关注着蒸汽铁船的进度。 而在戴梓的努力之下,蒸汽铁船的改进与日俱增,等到六月份的时候,那时候原本只能承载三人的小船,已经扩展到了十五人! 不要小看这区区五倍人数的提升,以这样的船只组成一支船队的话,那将会成为水上战斗的一支……隐藏在军队中的秘密武器! 而更重要的是,戴梓除了风帆与蒸汽机结合的法子外,他甚至还在铁船的外面又黏贴了一层木板以此迷惑敌人。 这样的战船打眼一看竟与那真正的木船一般无二,这样神奇的伪装技术,简直无人能出其右者。 即便是康熙在亲眼见过这艘船后,都不由精神一震,更是御笔钦赐: “辞云战船” 辞者,别也。 一艘连云都可以辞别的战船,那该是何等的神速? 虽然康熙赐下了这个名后,但还是不妨碍他在心里嘀咕,戴梓其人颖悟绝伦,颇善军工,然其心技巧思,善行偏门左道,仍需注意。 不过,康熙的揣测对于戴梓来说并不重要,他只要全然的相信自己认定的太子爷就够了。 就这样,因为胤礽在中间横着,康熙和戴梓维持这微妙的平衡。 辞云战船开始批量建造起来,而过了六月后各地的麦子已经熟了。 作为第一批蕴土丹的试验田,直隶省今年迎来了前所未有的大丰收! 遥想起去岁,直隶省上上下下下的人们都是面带愁苦之色,加之朝廷一不赈灾,二不免税,百姓们几乎已经都要没有了生的希望。 但今年似乎大不相同。 王金平一家乃是直隶省下一个小小村庄的农户,去岁直隶省大旱之际,王金平乃是第一个发现之人。 他也是第一个对自己家的粮食进行抢收的人,当时还有人笑话王金平性子急躁,恐怕要吃不少亏。 结果,等到大旱过后,地里粮食作物大幅减产后,所有人才发现了王金平的先见之明,然而那时却也已经为时已晚。 而王金平其人,也是在当日陈生实验蕴土丹后,凑的最前的人。 之后等到陈生来到这个村子教授使用蕴土丹的时候,王金平更是别提多么积极了, 这会儿,眼看着已经到了割麦子的日子,天气晴朗,天空一片瓦蓝,万里无云,想下来之后三日都不会有雨水降临。 于是王金平带着一家老小准备下地割麦,滚滚的金色麦浪在田地里散发着金色的光芒,一颗颗麦穗颗粒饱满无比,一粒便有一个婴孩指甲那么大。 更不必提那一手都不能完全握住的整颗麦穗。 面朝黄土背朝天,这些农户的真实写照,太阳渐渐在天空中划过了一个优美的弧度,然后西沉而下。 王金平一家用尽了所有的劳动力,哪怕是家中的五岁小儿也知道在田埂之上将遗落的麦子收拾起来,就算是这样一家人也用了整整五日,才将地里的庄稼都收割完毕。 六月的天总是孩子脸,正正好赶在收割完后的第二日下了一场暴雨,接下来天空又开始放晴,王金平一家勤劳的将收割的麦子摊开铺平晒得干干的。 院子里,王金平一面闷头干活,一面说道: “我估摸着把今个晒出去,这麦子就已经干的差不多了,咱明个就去常平仓还粮。” “还粮是该还粮的,只是当家的,你瞧瞧今年的麦子是不是有些过于……多了?我总觉得咱们是不是割了别人家的麦子?” 王金平之妻李氏看着铺满一整个院子,都还有好几袋等着晒干的麦子,声音都止不住颤抖。 不过,这是高兴的! 王金平干劲十足的挥动着钉耙,那被烈日暴晒显得黝黑发亮的面庞上也浮起一个淡淡的笑: “傻婆娘哟,你才发现?打从地里割麦子回来,我就知道今年的麦子一定差不了! 那位陈大人说了,要是能把麦子管得好,便是比往年的产量翻上三倍也不是没有可能!我瞧着他可没有说什么假话哩!” “三倍?” 李氏不由得了一口凉气,随后扬着麦皮的动作愈发的起劲: “那咱们今年交过税后,可算是能过一个丰收的肥年了!只是不知道明年又要怎么样……” “啧,你往地里看一看,那肥沃的黑土可是足足有一尺之深,只要咱们好好干,一定一年更比一年好!” “那再等两年,咱娃娃岂不是可以上学了?到时候,他好好学,咱也能跟着沾光!” “傻婆娘,没影的事儿,都还惦记着!” “哼!还不许我想想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去年可是让人担惊受怕了一年!不成不成,今年是个丰年,过年得割上二斤肉好好得过一个肥年!” “是是是!” 翌日,王金平去常平仓还了麦子,一路走去,看到不少熟悉的面孔,虽然都是背着粮食去还给人家的,可是脸上的笑容那叫一个灿烂。 王金平当时就知道这一回可不只是自己一家丰收了! 随着夏收的结束,直隶省上上下下都洋溢着丰收的喜悦,而不光是直隶省的百姓们高兴,京中朝上的大臣们也是因此狠狠的惊了一惊。 “好家伙,直隶省巡抚莫不是昏了头?他们去岁可是才遭了灾,怎得今年的税直接压了其他所有的地方?!” 第52章 第 52 章(修) 此时此刻,众大臣面对着直隶省递上来报告,陷入了激烈的讨论。 无他,在其他省城一众平平无奇或是请罪的报告中,去岁才受过灾的直隶省简直那叫一个鹤立鸡群。 “直隶省巡抚竟然说寻常百姓亩产至少翻了两倍有余,这怎么可能呢?” “不错,还有那王金平一家,亩产竟然足足翻了3.6倍!这,这简直是荒谬!” “不错,皇上,此人好大喜功,应该严查!” …… 在大臣们激烈的声讨中,户部尚书在这一刻测的出来,力排众议道: “奴才倒是因为此乃直隶省巡抚对皇上一片赤诚之心,如朝朝日月,不曾有丝毫隐瞒才是! 诸位莫不是忘了,去岁得知直隶省大旱后,皇上特地赐下了太子爷炼制的蕴土丹与陈男爵的良种? 蕴土丹入土后,顷刻便能使瘦田变成一片沃野,而那良种即便在瘦田耕种,亦可以翻上一倍,奴才以为此事真实无误。” “但就算是有太子爷的蕴土丹以及陈男爵的良种,难道大旱真的对直隶省的土地没有半点影响吗?” 有大臣因此提出了质疑,他并不曾亲眼见过黄庄之上,那亩产翻了近三倍的麦子,是以如今心里第一个不信。 户部尚书听了这话脸上却是一副过来人的沧桑感: “罢了,劝累了,诸位大人纵使不信本官之言,也该信一信太子爷吧?” 此话一出,众人安静了一瞬,不少人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是有心中还有一丝顾忌,又安静了下来。 是,太子爷的丹药对人来说神乎其技,可是……那蕴土丹着实让人有些琢磨不透。 去年因为有户部尚书的背书,已经那位确确实实被封为男爵的陈男爵在前头,众人只以为蕴土丹不过算个添头。 所谓的三倍亩产,不过是画饼充饥而已。 可是,这会儿他们亲眼见到了,反而开始不信了。 康熙等他们吵够,这才慢悠悠的开口: “诸位莫急,梁九功——” 康熙看向梁九功,梁九功立刻高声道: “传直隶省巡抚于成龙进献之麦穗入内——” 梁九功这话一出,众人直接一懵。 好家伙! 他们见过传人的,就是没有见过传东西的。 这麦穗,能被一国帝王亲自召见,也不知有多稀奇! 不多时,一人捧着一个被红布盖住的托盘走了上来,等他在康熙下首跪下后,方得康熙示意,掀开红布。 “嘶——”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倒吸了一口凉气。 随后,殿中接二连三的响起了类似的声音,知道的是知道众人太过震惊,不知道的还以为一个个在抽风,生怕他们自个把自个抽过去。 只见那红木托盘中,正呈着一支金黄金黄的麦穗,那麦穗足足有六寸之长,一寸之宽,其上麦穗颗颗饱满,粒粒分明,简直可以称得上一句艺术品! 康熙欣赏够了大臣们震撼的眼神,轻抚袖口,缓声道: “这样的麦穗,于成龙让人送来了一筐,此乃官田出息,不过是割麦子之时于成龙随手拾来的一筐罢了。而那报告中的王金平田中的麦穗更是要比这一筐大上些许。” 麦子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稠则穗空,稀则歉收,可是看到这样大的麦穗时,所有人都沉默了。 吴正治在众目睽睽之下,拱了拱手,对康熙恭敬道: “皇上,臣请亲手一剥这颗麦穗,也好沾一沾直隶省丰收之喜。” 康熙自然不会不答应,他甚至带着几分骄傲: “蕴土丹之效,朕曾亲眼得见,良种之功,朕与户部尚书同观。 而今,在此两种奇物加持之下,直隶省若是没有今日的丰收报告,朕才该好好问罪于成龙。 现今有此佳穗在前,朕愿与众爱卿一同感受直隶省一省之丰收之喜!” “臣/奴才等谢主隆恩——” 众臣齐齐高呼,随后将目光停在了吴正治吴阁老的手上,吴阁老伸出有些颤抖的手,颤颤巍巍的拾起那颗麦穗,顿时热泪盈眶。 “真沉啊。” 吴阁老说的轻巧,含泪带笑,大臣们这会儿也都纷纷眼巴巴的看着,小声催促: “吴阁老,快剥出来看看呀!” 吴正治用袖子拭了拭泪,连连点头: “是本官失态了,只是本官长这么大,还没有见过这样好的麦穗!” 吴正治一边说着,一边动作熟练的去了锋利如针的麦芒,随后剥开一层薄薄的壳儿。 里面那带着金黄色光泽感的麦粒便在这一刻展露出来,吴正治郑重的取出第一粒麦粒,它是那样的饱满,那样的灿烂。 这颗麦粒拥有着麦生一辈子最巅峰的高光时刻。 它,被那位德高望重的吴阁老双手进献给了高居上首的康熙帝。 那一缕阳光透过窗户飘了进来,在它的身子上一闪而过,随之它似乎亮了一瞬。 “臣,请皇上共赏佳穗——” 那颗麦穗足足有着六十六粒的麦粒,它的每一粒都被剥出来放在了托盘之上。 大臣们围坐一圈,好奇的观望着,随后在康熙的允许下,纷纷撸起袖子,神情认真的捏起一粒麦粒。 那颗有婴孩小拇指指甲那么大的麦粒,仿佛重逾千斤。 但随后,就有不少人喜极而泣。 “好!好!好!” “真大,真亮,真好啊!终究是我等太过狭隘了。” “往日本官外放出京之时,那农田里的穗子尚不曾有今日之三分之一,而那麦穗,更是干瘪的可怜!” “今日亲眼得见,臣总算明白为何直隶省可以亩产翻过三倍了!” 方才还在激烈声讨直隶省巡抚虚报产量的大臣们在纷纷鉴赏过那颗硕大的麦穗后,直接纷纷倒戈。 这样的麦穗,足足有一筐,这岂是随随便便可以种植出来的? “天佑大清,臣等当替天下万民,叩谢太子爷!” “臣等替天下万民,叩谢太子爷!” …… 众臣纷纷跪下,叩拜。 他们之所以感谢胤礽,正是因为胤礽能在如此年岁,便作出了如此利国利民之功绩。 陈男爵因为良种得到了爵位,那么太子爷呢? 良种再好,没有田地出息又能几何? 田地为基,基础打好了,才有后面的三倍亩产! 可是,太子爷如今已是身份显赫,坐拥天下之财,众人实在想象不到,太子爷究竟抱着怎样的想法,去研制出了那样神乎其神的蕴土丹。 他尚还年幼,蕴土丹炼制与否,与他无功,无利。甚至,因为蕴土丹的特殊性,蕴土丹只能供给朝廷留用。 可是这朝廷,这江山本就是他爱新觉罗一家的。 他不过是左手倒右手,一丁点儿利都不曾沾上。 可是,他还是做了出来。 如此品性,让朝臣纷纷拜服。 而张英下朝后,回到了自己的值房,将本来留给胤礽与胤褆的课业取出来,看着上面那:“若某地大旱,何以赈灾”的题目,翻了两下。 这道题目乃是张英本要对于两位皇子的仁政之说做以考核。 胤褆性子火爆,但其品性颇佳,直接大笔一挥,写下了大意如下的话: “一则开仓放粮,二则赈灾施粥,徐徐图之,以观后效。不可使民流与外,仁政与铁血并济,必要之时可以军队镇压。” 不得不说,过了一个年,胤褆长大了不少,虽然其中开仓放粮,军队镇压二者有些过于理想化。 毕竟,开仓放粮,如何放才能放到百姓手中,军队镇压,镇的是普通百姓还是□□流民。 这些都是需要根据实地情况具体决定的,远非纸上空谈。 但是,一个八岁少年可以写到这些,已经很令人惊讶了。 不过,张英看着胤褆着重写了如何用军队镇压之事,还是不由摇了摇头。 大阿哥聪慧却鲁莽,无治国安民之仁心,却有征战四方之豪情,可为臣为帅为将,不可为君也。 张英只在胤褆的那张答案上停留了一瞬,随后,接下来的便是胤礽的了。 胤礽的回答,让张英在其中用红叉标注了近乎整整一面,放眼看去,那叫一个万里江山一片红! 此刻,张英手指微颤着从怀里掏出来那颗饱满的麦粒,放在了那张薄薄的纸旁,脸上悔意难当。 无他,这张答案纸上,胤礽清楚写着: “……若水泥路遍布大清,可以驿站之神速,千里奔袭之效而勘察其灾之轻重缓急。 ……轻则免税,以驿站、报社之威,传达四方,以防贪墨者鱼肉百姓。 ……重则开常平仓,借一还一,施以蕴土丹、良种二者合一,可得三倍亩产,来年其忧可解。 另,以上种种,因其涉利颇多,初次使用建议于驿站,报社等体系发达后再行此法。否则,孤恐吾皇将因证明其真实性而头痛。” 这张回答,乃是胤礽与七日前写下,彼时的张英对于那三倍亩产心中颇有几分怀疑,是以一直没有点评。 只是对于其中胤礽对驿站,报社等的推崇,以叉判之。 无他,自古以来,驿站乃是官员外出办差之时用作休息落脚之处,可是在胤礽的笔下,这些地方被平常化,普遍化。 “……若每村一趟之上,有一驿站,则算我大清驿站体系完备。” 张英评其异想天开,毕竟,即便是如今各个关节之地设置驿站之事,每年花费白银已经不计其数。 若是每村庄能有一家那还得了? 至于那报社……更是无稽之谈,邸报自古就有,那便已经尽数够用,何故要再建报社? 至于胤礽若提出的让百姓养成读书看报的好习惯,那在张英看来怕是需要百年,数百年才能做到。 彼时的张英只觉得太子爷的想法不错,但也不过是纸上空谈罢了,这些日子正在旁敲侧击的让太子爷脚踏实地一点。 却不想,一场朝会改变了他的想法。 亩产三倍,已经被落到了实处。 而太子爷所写内容中的,建议此法与驿站、报社体系发达后再行此法后那玩笑的隐忧竟然今日在朝堂上成了真! 张英一时竟然开始畅想起了胤礽在那其中所提到的一村一驿站,人人习惯看报的未来日子。 不知几时可以做到呢? 张英叹息一声,随后收拾东西,去为两位阿哥上课。 晨雾朦胧,张英踏着初晨的阳光,兀自向着上书房而去,他的步履满怀期待。 他期待着太子爷的回答。 今日的早课乃是读书百遍,等胤礽和胤褆嗓子都要冒烟,这才堪堪读够了次数。 随后,张英又请两位皇子习字,大概是张英过于安静,让胤褆不由悄悄凑到胤礽的耳边,低语: “今个张师傅竟然没有对太子爷你说那些奇奇怪怪的话哎!他这是想通了?” 胤礽瞥了胤褆一眼,看到他比自己还要高兴的样子,不由摇了摇头: “脚踏实地并非坏事,孤并不觉得张师傅说的话奇奇怪怪,大阿哥还是莫要这样说了。” 胤褆撇了撇嘴: “啧,太子爷,我这可是替你说话呢!张师傅太唠叨啦,也就你能受得住!” “咳——” 张英咳嗽了一声,胤褆立刻脸色一变,连忙低下头来,过了好半天才悄悄摸摸抬头去看张英。 随后,他便撞进了张英似笑非笑的眸子: “大阿哥方才在说什么?可是与老臣有关?” 胤褆尴尬的红了脸,被口水呛的咳嗽个不停: “咳咳咳,没,没什么啊!爷,爷正在练字,倒是被师傅您吓了一跳!” “是吗?” 张英像是一眼可以看穿人心,让胤褆只觉得后背一凉,头皮发麻: “是,是啊。” 张英轻轻的“嗯”了一声,随后语调稀松平常的投下一颗炸雷: “大阿哥方才,真的不是对太子爷编排老臣的吧?” 胤褆:!!! 胤褆脸瞬间涨的通红通红的,他瞪着一双牛眼盯着张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随后,下一刻,张英竟是直接冲着胤礽拜了下来: “老臣近日确实对太子爷您多有误解,此乃老臣狭隘,老臣向太子爷请罪!” 胤礽有些茫然。 胤褆直接惊了,一双眼睛差点脱框。 “那什么,太子爷,我没看错吧?师傅竟然向你请罪哎!” 胤礽瞪了一眼唯恐天下不乱的胤褆,连忙走过去扶起张英,温声道: “张师傅何出此言?孤心里一直敬仰您对学识与人品,若是有什么咱们说开了便是,孤可并非小肚鸡肠之人!” 胤·小肚鸡肠·褆:“……” 感觉自己被内涵了怎么破? 可是这会儿张英和胤礽都无瑕理会戏特别足的胤褆,张英听了胤礽的话后,不由后退一步,认认真真的拜了下来—— 而这个礼,已经是胤礽直言自己愿意接受的最重的礼了。 当初张英等一干大儒向胤礽授课之时,皆被康熙要求跪着授课,结果胤礽直接问了康熙一句: “敢问汗阿玛,跪着的师傅,可能教的出站的学生?” 胤礽平时看着温和,可是性子里有着一股子倔劲儿,这话一出,康熙就知道自己的宝贝儿太子不高兴了。 但是,如今胤礽虽然年纪小,但是他的威望却不小,是以康熙犹豫了半天,就直接免了张英等人的跪姿授课的规矩。 “不,老臣有罪,倘若不向太子爷请罪,只恐日后安眠不得!” 胤礽看着长长一拜的张英,无奈道: “好,张师傅免礼吧,孤已经知道张师傅之心,不过到底因为何事,还请张师傅明示。” 张英遂起身,将一张薄薄的宣纸的取了出来,这张纸已经有些卷页,可以想象曾经被人翻过多少回。 胤褆这会儿也凑了过来: “爷过来看看……嚯!太子爷,原来张师傅竟然对你这般不满吗?这红叉比我数日的都多的多呢!” 胤褆这会儿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他知道张英能把这张纸拿出来,一定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判错了什么,这会儿语气里面满是戏谑。 胤礽听了这话后,警告地瞪了胤褆一眼。 张英被胤褆说的不由以袖掩面,满脸羞愧的说道: “是老臣王之不知太子爷之前此言各中深意,今日朝会之时,亲眼得见太子爷之言被证实,老臣方才有所明悟。” 胤礽这会儿已经将自己的这篇回答从头看到了尾,那末端有着张英对于自己通篇回答的评价: “言过其实,不过空中楼阁。” 胤礽这时也终于明白,为何这两日张英为何总要向自己灌输那些脚踏实地,方得始终的教育。 胤礽不由哭笑不得: “原来这两日张师傅就是因为这篇回答,所以才一直对孤关照有加?” 这个“关照有加”是要打一个问号的,胤礽也没有想到,原来张师傅提点人的方式竟然如此隐晦。 张英这会儿满面羞惭,点头称是: “都是老臣见识狭隘,所以才能写出如此评语,还望太子爷莫怪! 这篇答案,还请太子爷留在老臣之处,容老臣日后贴在桌前,以作警示,警示自己当多思,多看,多问,方能不为自己的疏忽大意、一叶障目而困顿自身。” “这……” 胤礽听了这话不又有些犹豫,张英脸上也不由带上了一丝苦涩的笑容。 也是,太子爷何等尊贵的人? 如今乍然被自己私下里心里胡乱揣测,自然心有不悦,这也是正常的。 胤礽看着张英脸上苦涩的笑容,也不知道这位张师傅又脑补到了什么,他忙说道: “可以是可以,只是还请张师傅让孤再誊写一遍吧,这万里江山一片红的盛景,孤瞧着实在是有些脸热。” 胤礽这话一出,张英恍然大悟,但随后,张英却抱着胤礽回答的原件不撒手: “不不不,应该脸热的是老臣才对!” 胤礽一个不防,竟然都没有抢过眼前这个头发几乎都要全白了的小老头,顿时哭笑不得。 “罢了罢了,张师傅您且悠着点,孤不要了,不要了,您收着便是!您可眼千万小心,可别闪着了腰。” 张英听了胤礽的话,这才不再躲避,只是他仍站得远远的,将这张微卷的宣纸仔仔细细地折叠好,随后揣入了自己的怀中,这才上前一步: “对了,太子爷,老臣还有些问题想要与您探讨一下。” 胤礽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随后便洗耳恭听,张英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 “咳,今日朝会之上,老臣见者有二,一为那亩产三倍的两种麦穗,简直是硕大无比,麦粒饱满而明亮,那是老臣这辈子见过的第一个那样大的麦粒。” 张英一时手舞足蹈的开始比划了起来,生怕胤礽和胤褆不能想象得到,连胤褆都听得来了兴致,想要一观。 “张师傅,咱们光听你说了,不知道能不能让咱们也瞧上一眼呀!” “……那麦粒十分难得,老陈并未随身携带。” 张英犹豫了一下,如是说道。 却不想,张英话音刚落,胤礽连头也没偏,直接说道: “直隶省今年的大麦穗吗?孤那里还有两筐,张师傅和大阿哥若是想要,孤给你们匀上半筐可好?” 张英:??? 胤褆:!!! 张英一时懵了一下,他隐约记得皇上自个在朝上说,连他自己也只不过只有一筐而已,太子爷这里竟然有两筐?! 张英如是想着,也不由吞吞吐吐的说了出来: “可是,老臣听说皇上那里尚且只有一筐,太子爷莫不是连皇上那筐也算进去了?” 皇上那小□□拉只给他们看一颗麦穗的劲儿,他要是拿了太子爷的半筐麦穗,怕不是连夜就要被他招进宫里! “没,汗阿玛那里是于大人亲手采摘,命人送进宫的。而孤的那份则是陈生,也就是陈男爵收到的来自直隶省百姓的谢礼,孤与陈男爵平分各半罢了。” “原来如此。” 张英方才放心的点了点头,随后又听胤礽道: “不过,这样的麦穗也就今年瞧着稀罕一些,等再过些年全国各地都普及了,你们也就不觉得稀奇了。” “害,那小爷我长这么大还没有正儿八经见过麦穗是什么样子的!尤其是,这可是经了太子爷你才种出来的,我得好好瞧瞧!太子爷你可是答应我了,可不能食言而肥!” “是是是,不管怎么样一定有你的一份,那张师傅你……” “老臣,老臣也是想要的!” 别以为他没有看到今日吴正治在剥麦穗的时候,给自己偷偷摸摸藏起来了三颗麦粒! 可是,三颗又如何? 他有太子爷! 张英一时间突然共情起了往日康熙炫儿子时的骄傲与自得。 学生如半子,张英这会儿心里也是欣喜非常,已经开始算计着怎么不动声色的在同僚面前显摆了。 “对了,太子爷,您所说的驿站与报社体系发达之后方可以使用蕴土丹与良种之法又是何故?” 张英忍不住郁闷的将今日朝臣们纷纷质疑此事,与太子爷的神机妙算说了一通。 若非是皇上最后拿出来了那颗硕大无比的麦穗,说服了众臣,届时只怕还要再派上一位钦差亲眼去瞧上一瞧呢! 只是,若是如此,只恐凉了直隶省巡抚之心! 胤礽只听张英平实的描述后,就忍不住抿嘴偷笑。 果然,他就知道汗阿玛一定要因为这事头疼的,所以他当初特意让陈生走的时候提点了于成龙一句。 看看,现在可不是用上了? 胤礽看着一旁等待自己回答的张英,在心里措辞了一下,方才开口说道: “孤所言种种,不过是因为信息差之故。倘若驿站完备,哪怕朝中大臣怀疑直隶省产量的虚实,也可以借由驿站,在一日之内见到直隶省今岁所产的麦穗。 而倘若报社完备,甚至不需要以实物麦穗作为凭证,只需要看一看割麦之时,当地的报纸即可。” “这……朝廷承办驿站已是十分艰难,若是如太子爷您文中所写的一村一驿站……应当很难做到吧?再着,有邸报在前,太子爷所说的报社是否用处不大?” 张英将自己的疑问一个个都抛了出来,而张英这话一出,胤礽顿时含笑摇了摇头: “非也非也,朝廷的驿站是朝廷的驿站,孤所说的驿站乃是快递驿站。” “快递?” “张师傅可以理解为镖局,不过,这快递应该在各个省城,府城,县城逐层有一个小型的据点。 假如某人今日自南地向北地寄一筐荔枝,那么便可以如同接力一般传递过去。 此举省人,省马,省时,省力。最重要的是,这件事朝廷做也可以得利,朝廷不做,寻常商贾也可以做。” 胤礽这番话简直像是为张英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张英不由目露激动: “快递,接力传送……昔日八百里加急传信者,要跑死数匹千里良驹才能将消息送达!甚至,有传信小队整队出发,结果十之寸一,才能及时将军报送达,倘若用上快递之发……” 张英看向胤礽,胤礽却只是含笑不语。 那张英越想越激动,胤礽这才重新开口: “至于张师傅所说的邸报与报社,这二者的并不能混为一谈。邸报往往记载着朝廷的重要告文,然普通百姓有多少人识字,又有多少人会在闲暇之余愿意去看那干巴巴枯燥无味的邸报呢? 而报社却不一样,水青书局的话本子张师傅可曾看过?张师傅以为若是将那些话本子在报社的报纸上连载,有多少人会看?若是做成连环画又有多少人会看? 等到大家都已经习惯读书,看报,届时朝廷的新政策再以报社,报纸为载体传播下去,又有多少百姓会知道呢? 时间差,信息差,对于百姓来说,可谓是重中之重,倘若有贪官污吏打着朝廷的名号,加重赋税,鱼肉乡里,这时候有人看到了报纸上的信息呢?” “可是,区区小民,知道又该如何?” “可以考虑加上投诉专栏?” “投诉?” 张英简直越听越精神,他不由和胤礽就着驿站和报社的问题一直探讨着,说的直到武师傅都忍不住派人来问的时候,这才意犹未尽的停了下来。 但是等胤礽上武课去之后,张英仍觉得自己大脑皮层的兴奋的不得了。 最后,张英索性直接就着此事向康熙写了一封报告,深切阐述了驿站与报社建设的可行性。 于是,第二天胤礽去乾清宫吃晚膳的时候,就收获了一个别扭的汗阿玛。 “哼,保成如今搬出去了,和朕也生分了,有什么知心话也都不语朕说了!” 胤礽被康熙这话说的莫名其妙,但是他深深明白自己这个汗阿玛究竟有多么会吃醋。 于是,胤礽搜肠刮肚的思索起自己究竟有什么事儿告诉了别人,而忘了告诉汗阿玛。 胤礽想啊想,终于想到了。 胤礽试探的问道: “汗阿玛说的可是驿站与报社之事?” 康熙“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但是胤礽是什么人,一看到康熙这副样子就知道自己猜对了,这会儿胤礽也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汗阿玛真是的,这种小事也值得您记挂?” “怎么不值得了,你是不知道,张英今个上折子把这两件事夸得有多么天花乱坠。” 张英把驿站和报社夸的天花乱坠也就罢了,可是那份报告上即便是康熙要求大臣们做了简述表达,但张英那厮对胤礽的夸赞之词占了半数! 这让一向儿控的康熙可不是要结结实实吃一顿醋? “不至于不至于!张师傅不过是见猎心喜罢了。况且当初张师傅出题,保成作答时也没有想到那么多。 汗阿玛可不知道,张师傅当初可是给保成直接画了一连串的红叉,就这也是昨个昨日才让宝成知道呢!” 胤礽这话一出,康熙的脸直接皱了起来: “这怎么可能?!保成的功课一向是极好的,又怎么会被画一片的红叉?” 胤礽看到康熙被自己三言两语转移了注意力,这才慢吞吞的解释了事情发展的经过,随后默了才补充了一句: “所以保成并非有意欺瞒汗阿玛,只是当时正好有思路罢了。” 康熙听了胤礽的回答后,勉勉强强的接受了: “罢了,朕岂是那等小气之人?不过咱们现在已经建了水青书局,那这报社……” “还要建!而保成以为,这第一家报社不但要建,还要由朝廷出资,建的漂漂亮亮,这才能让民间小报活跃起来。” “民间小报?这又是什么说法?” 胤礽摩挲了一下指尖,自从水青书局建立起后,他便对于有关大众的话语权与舆论权有了想法。 胤礽将自己的想法对康熙和盘托出: “汗阿玛,民间小报自然是由民间之人主办的报纸,这种报纸与朝廷不同的是,其上信息驳杂丰富。 一旦建成,其上刊登的种种各地风物之类,都能加强朝廷对于当地信息的了解。” 胤礽这话刚一出口康熙便不由陷入了沉思,随后,不知康熙想到了什么,他猛的站起身,一拳砸在了掌心。 “啊,对啊,保证你说的对!要是当初三藩之地尚有这样的民间小报存在,一旦他们那些藩王有什么异动,岂能瞒得住周边百姓?” 若是当初有这样的民间小报传递消息的话,康熙何以至于那般急切的要平定三藩? 康熙越想越激动,随后索性在殿中来回转起了圈圈,他冲着胤礽认真的说道: “保成,你说的不错,这第一家报纸确确实实是应该由朝廷带一个好头!这件事既然是保成你提出的,那么,就……” 胤礽不等康熙把话说完,便直接警惕的后退了一步: “别别别,汗阿玛!保成还要上书房读书呢!” 他是疯了才要给自己,把这么多东西都揽在手里! 虽然胤礽并没有后世那些话本子里所写的咸鱼想法之类的,可是他深知吃饭要一口一口的吃,贪多嚼不烂。 以他现在依靠手下产业赚取信仰之稳步上升的速度来看,已是非常可行。 至于办报纸这个容易得罪人掉信仰的事儿……他才不要掺合! 康熙并不知道胤礽的想法,可是,他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的想了想后,觉得自己确实不能可着保成一只羊薅。 可是这个人选康熙一直还真没有什么头绪。 于是康熙深呼吸了几下,捂着自己因为胤礽三言两语而剧烈跳动的心脏,没好气的瞪了胤礽一眼: “保成啊保成,你这是只管挖坑不管种啊!” “哈哈哈,瞧汗阿玛您说的,保成这坑都挖出来了,种什么要是都让保成来操办的话,您就不怕那一天把保成累坏了?” 胤礽说的那叫一个委屈巴巴,可怜兮兮的,还真的勾起了康熙的慈父之情: “罢了罢了,臭小子就会躲懒!报社之事朕已经记下了,只是,那驿站……” 胤礽听到这里,面色一整,对康熙道: “汗阿玛,驿站之事兹事体大,保成并不建议开始办立驿站。” “为何?” 康熙有些奇怪,他还以为胤礽每次的想法都是可以立马实施呢。 胤礽并没有因为康熙的眼神有丝毫躲闪,他镇定自若道: “一则,如今大清各地即便全力铺就水泥官道也需要数年时间。骑马虽快,却运货不足,马车还需要进行改进。 二则,驿站需要一个完整的监督系统,否则……汗阿玛总不想经历别人把兵器粮草快递但京城腹地吧?” 而这一切,按照胤礽的打算,应该在打下琉球方得以实现。 而就在胤礽又惦记上琉球之时,琉球也发生了一件大事。 第53章 第 53 章 咸湿的海风吹过,一大一小两个人影立于海边,长发被海风吹的在空中打着卷。 涛声阵阵,惊涛骇浪,让岸边的气氛更加沉凝。 “郡王,看到了那片海了吗?倘若不是我军将士用血染红了那片海域,恐怕清军早已长驱直入。而今,吾等只能破釜沉舟。” 郑经宠臣冯锡范慷慨激昂的说着,他正落后于郑克塽那小小的身影半步,这会儿郑重其事的一拜,却是让郑克塽一人孤立于岸边。 汹涌的巨浪袭来,年仅十一岁的郑克塽于海浪声中,身子轻颤。 “郡王,还请,早做决断罢!” 冯锡范长拜不起,唯有那微低的眉眼抬起时,一丝狠辣的利芒不经意间滑过。 郑克塽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声音被风吹的破碎: “……何以至于此?倘若非要走到这一步,那冯侍卫昔日又何必,何必缢杀王兄?!本王,本王不想死,本王不想死!” 他还年幼,他才十一岁,他不要,不要做诱饵,不要去死!!! 郑克塽迎着海风,一串泪珠落下: “这风好大,迷了本王的眼。” 冯锡范冷眼看着郑克塽因为惧怕失态,淡声道: “郡王错了。而今只有那混淆王爷血脉的逆贼,其罪当诛,郡王不可认贼为兄。” 这就是他选定的新王,懦弱,自私,极好掌控。 “认贼为兄,认贼为兄……哈。” 郑克塽的嘴唇颤抖着,他看着眼前冯锡范那张额骨突出,眼窝深陷,幽深锋利的眼睛不由再退了一步,涕泪交加道: “可,可若是王,那贼子不死,他亦可作为此行之计之诱饵!为什么非是本王,为什么……啊!” 郑克塽边说边退,剧烈的摇晃着头,以此表示自己的不愿,可是却不由脚下一滑,整个身子近乎大半腾空。 完了! 这一瞬,郑克塽心中只有这个想法。 肾上腺素飙升所导致的后果就是,郑克塽浑身僵直,一动不动,只能静静的感受到自己的身子下坠。 重心后移,郑克塽脑中一片空白,他不由想到: 若是当初父亲过世,冯锡范污蔑王兄之时,自己站出来力证王兄血脉纯正,有王兄在前,他是不是不会走到这一步? “啪——” 是皮肉相撞的声音! 郑克塽猛的抬头去看,却发现冯锡范正牢牢的抓着他的手腕,毫不费力的将他一把拉了上来: “登高危重,郡王,小心些。” 冯锡范淡淡的一声提醒,又似乎蕴含着深意,郑克塽却汗出如浆,整个人差点软倒在地。 冯锡范随后松开了手,负手而立,看着大陆方向低声道: “昔日,武王(郑成功)在世之时,拒降抗清,文王(郑经)追随武王遗命,虽功败垂成,却令吾等敬佩有加。 而今,琉球全境已数年灾荒,清军又在外虎视眈眈,为今之计,唯有破而后立! 郡王身为吾王,当身先士卒,臣只请您坐于阵前,以证我郑军永不后退之决心,如此便够了。” 冯锡范口吻带上了一丝温和,带着淡淡的蛊惑,与方才的平淡极不相同,却适时的缓解了小郡王的紧张。 “吾王权且安心罢,其他种种臣皆已安排妥当。恰如方才,不管发生什么,臣定会紧紧抓住您!” 冯锡范口蜜腹剑,寥寥数语为自己树立起一个忠君为国的好形象,三两下就让年幼的小郡王陷入了沉思。 此刻,冯锡范低眸看着郑克塽那小小的两个发包,眼中一片冰冷。 抓住吗? 琉球已经是一艘将沉的船,他将自己亲手将这船上的最后一颗钉子刨出来! “好,本王答应你。本王,愿意上前线鼓舞士气。” 冯锡范听得此言,一瞬间便柔和了眉眼,他鼓励的看着郑克塽,温声道: “吾王真乃有担当者!您一介郡王之尊立于前线,清军不过一个小小总督,他们该派出合适之人对阵才是。” 郑克塽抬起消瘦苍白的脸,弱声弱气道: “是不是大清的皇帝,也会来?” “会吧。” 冯锡范并不确定,但他想赌一赌! 琉球延平郡王亲征,清军又当如何以对? 两军对垒,天时地利人和,每一样都不可或缺,而今郑军必然因为郡王亲征而士气大涨,那么清军又当何如? 消息传至京城的时候,已经是五日后,大臣们就此问题在朝堂上产生了激烈的讨论。 “不过是一小小郡王,黄口小儿竟效之亲征,简直荒谬可笑!” “话不能这么说,延平郡王亲征之事,或是郑军破釜沉舟的象征。有延平郡王在前,郑军士气高涨,势如破竹,长此以往,恐怕军中将士心中不满。” “又何不满?郑军不过是困兽犹斗,难不成还想要吾皇与一黄口小儿对阵?岂不使得闻者笑掉大牙?” “区区一介郡王,不若请一位宗室王爷代皇上亲征如何?” “不可不可,那郑氏小儿虽为延平郡王,然其郑氏一族在琉球声望颇高,需要慎之又慎!” 大臣们讨论的中心有二,一则是郑克塽亲征阵前,如何克之,二则是……应该找一个与郑克塽旗鼓相当之人对阵,该遣何人? 康熙听了这个消息后,下意识就是皱了皱眉,毕竟在他看来,此计不可谓不毒。 郑克塽而今不过十岁有余,还是个孩子,却敢坐镇三军阵前,届时哪怕是胜了一仗,也会被人诟病欺负小儿。 若是败了,更会受人话柄,被人讥讽连个小儿也不如。 这是妥妥的阳谋,只看大清如何面对。 这件事让整个朝堂都陷入了僵局,吵吵闹闹两日,仍旧是没有什么结果。 这日,康熙与胤礽同桌用饭,看到不远处那自己想吃却夹不到的佳肴,不由叹了一口气。 胤礽随即放下筷子,一脸疑惑的看着康熙: “汗阿玛近日究竟为何事而忧?保成听说汗阿玛近来殿中烛火彻夜不息,您眼下亦有青黑,此乃肾气受损,操劳熬夜所致。” 康熙听了胤礽的话后,下意识的抬手遮了遮眼睛,但随后他就后知后觉的想起来。 自己近来虽然愁绪如麻,可是殿中却点着安神香,强硬性的让自己入睡。 岂会如保成所说,眼下起了青黑? 康熙顿时无奈的看了胤礽一眼: “好小子,如今竟然也知道声东击西的诈朕一诈了!” 胤礽弯了弯眼睛,抿着小嘴一笑: “招不在鲜,有用就行!对了,汗阿玛最近究竟是怎么了?方才来对着这一桌子菜肴叹气,莫不是今个保成让人准备的菜肴汗阿玛不喜欢?” 胤礽没有那么容易被糊弄过去,康熙听得此言,连忙摆手: “非也非也,保成已经做的很好了。是朕,是朕想着朝上的事儿。” 说到这里,这顿饭已经没有什么滋味了。 所幸胤礽已经吃的差不多了,于是便让宫人将一应菜肴撤下,换了一壶茶水上来,为康熙斟了一碗: “汗阿玛说说看,保成说不定有办法呀!” 胤礽作出一幅愿闻其详的表情,康熙本来不想说,可是这会儿也不由为胤礽眼中的关心心中一软,简单道: “保成可还记得福建总督姚启圣当初立下不破琉球不还朝之誓言?” 胤礽点了点头,思忖道: “保成记得。莫不是,如今攻打琉球出了问题?” 康熙点了点头: “正是,那郑军竟让才继位,将将十岁的新郡王亲征前线!” 胤礽不由眼中闪过诧异,如果他没有记错,郑经应该明年才会亡故,届时郑军会因为权柄交接产生空档。 那时候,本该是合适的攻打之机! 然而,胤礽不知道的是,三年前姚启圣俘虏了刘国轩,此乃郑军大将,郑经之左膀右臂。 是以在刘国轩被俘后,郑经又因攻打大清受挫,一时悲愤,借酒消愁,却不想早早一命呜呼。 而彼时的陈永华也因为冯锡范的构陷抑郁成疾,不堪重用,更是在郑克臧被缢杀后受惊而亡。 而后,年幼的郑克塽继位,郑军的权柄交接在血色中,平稳过渡至冯锡范手中。 三年前的那只蝴蝶振翅一扇,却已经改变了而今的局面。 康熙提起这事儿就有些不爽,倘若他御驾亲征,那是太看得起郑克塽;倘若他闭而不应,那怕是要落人话柄;倘若他派遣亲王,郡王前去,又未免有以大欺小之嫌。 总之,郑军这一计,是挺心脏的! “那郑克塽而今才十岁又一,朕如何能与之当面叫板?至于朝中人意图请康亲王坐镇……赢又如何,输又如何,只消传扬出去,怕也是要落一个以大欺小之名。也不知这一回出此毒计者何人?” 康熙说的咬牙切齿,胤礽挑了挑眉: “汗阿玛知道当如何?” “自然是,找出来!” 康熙几乎从齿缝里挤出这句话,听着他的语气如同要杀人,随后就听康熙道: “朕一定会好好用他!” 胤礽:“……” 果然是,人人都恨老六。 但是,人人都想当老六啊!1 不过,看到康熙这幅模样,胤礽却站起来,指着自己: “汗阿玛,倘若要破此局,保成便可!” “这怎么行!” 康熙想也不想就否了,可是胤礽却道: “怎么不行?汗阿玛,保成年纪比郑克塽小,自问本领也不弱于其,为何不行? 只要保成前去,保成太子之尊压他一个郡王也是绰绰有余吧?至于以大欺小之说……” 胤礽作出一幅扭捏腼腆的模样: “既然是郑军好容易的布防,那保成只好笑纳了呢!汗阿玛这段时间,正好督促办办报社,到时候一定要让保成的雄姿传遍大清!” 好家伙。 上阵亲征被胤礽说的和吃饭喝水一样,一派轻松。 康熙只觉得自己的血压都要高了,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 “臭小子!朕还活着呢!你就想着去做那么危险的事儿!” 康熙只觉得自己的理智就如那要断不断的弓弦,在断裂的边缘横跳。 被气的! 但胤礽却不觉得: “正是因为汗阿玛您在,保成才能做如此想法,倘若换位思考,您身处保成所处之地,明知敌军阴谋诡计,也有办法抗衡,可是就是不动。 不说旁人如何看待,保成自己也会看不起自己!这样懦弱之举,若是在一国太子身上,汗阿玛,您真的不会后悔?” 胤礽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然而康熙就是死不松口,甚至道: “若是要派阿哥前去,胤褆善武,未尝不能!” 康熙被胤礽打开了新思路,突然觉得这个法子也不是不行。 胤礽差点给气笑了: “是啊,大阿哥而今还是保成的手下败将,让大阿哥去,也不知是打郑军的脸还是打保成的脸! 况且,大阿哥一个光头阿哥怎么与郑克塽对阵?汗阿玛莫不是想要给大阿哥一个郡王当当?” 胤礽说到这里,却是已经夹杂了一丝愤然。 如若胤褆在如今小小年纪被封为郡王,那么等到以后呢? 胤礽重活这一世,只想好好建设大清,不留遗憾。 至于前世那些被孤立,被针对,被虎狼环饲的经历,他一点也不想再经历一回! 康熙被胤礽说的有些哑然,不由恼怒道: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莫不是真想要去福建坐镇?!郑克塽那是他老子不在,被逼无奈,你你,你怎么就不明白朕的苦心呢?!” 他自幼恨不得捧在掌心里的孩子,他怎么舍得,怎么愿意让他这么年幼就独自去上战场。 哪怕康熙清楚的知道,以胤礽太子之尊,有的是人愿意用血肉为他铸就最安全的防护。 可是,康熙依旧不愿。 他不愿意让胤礽去担一丁点风险。 “有阿玛的孩子是个宝,保成都知道!不过汗阿玛,保成还是那句话,有您在,保成才敢随便扑腾,您一定会帮保成的,对吧?” 胤礽眨巴着眼睛,卖萌讨好的为康熙捏着手臂,还残留着婴儿肥的小脸鼓起: “这一回保成亲自去,定要和郑克塽当面见见,好叫那郑克塽知道,保成和他不一样,他是被逼上阵,保成是为爱上阵!” 康熙本来气着,但也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什么为爱上阵,肉不肉麻?你这小子呦……” 康熙叹了一口气,也不由陷入了沉默。 胤礽随后又道: “而且,汗阿玛忘了吗?咱们有秘密武器啊!以文心伯的效率,保成这回正好带着辞云船队下福建! 有辞云在,哼哼,到时候只怕郑军都要在保成屁股后面吃灰了呢!” 胤礽一幅骄傲,洋洋得意的模样,逗的康熙眉眼彻底舒展开来,他点了点胤礽,摇头道: “罢罢罢,朕总是说不过你!不过,你既然要去,朕……得好好准备。” 胤礽狠狠的点了点头,眉开眼笑: “正好,这次要是保成能亲眼见到琉球回归大清版图,正好可以去琉球岛上瞧瞧!” “不过是区区番邦之地,怎比得上我大清物产中大?保成若是想看,待这两年收收尾,汗阿玛带你南巡去!” 康熙这话说完,胤礽轻咳一声,低声道: “那什么,汗阿玛,您之前不是想要建驿站吗?琉球岛上或有改进车马的契机,保成……去看看。” 康熙:“……” 康熙是又好气又好笑: “朕说呢,原是如此!不过,那件事并不急于一时,保成若是……” 胤礽却正色道: “能早点结束就早点结束吧,打仗,总是不好的。” 有战争,就意味着流血,意味着伤亡。 如果能早早结束,早早回归和平,那样稳定,和谐的社会,才是盛世的基石。 当夜,胤礽也没有回毓庆宫,而是睡在了康熙的乾清宫,只是父子二人如今也不同榻而眠了。 康熙轻手轻脚的推开了隔壁的房门,他手中提着一颗夜明珠,那朦胧的光晕并不刺眼。 康熙摸索着坐在床边,看着胤礽那柔和的轮廓,那是孩童尚还稚嫩的象征。 然而,他现在已经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 康熙想着今日胤礽与自己辩论之时的气魄,笑了笑。 只是,随后,他又想起那战场之上,刀剑无眼的可怕,不由皱了皱眉。 “保成啊保成,朕多么希望,多么希望你能一直如幼时那样,小小一团。 可是,朕知道,你是一只海东青,雄鹰当搏击长空。朕……愿意在京城,等着你飞回来。” 康熙没忍住,俯身捏了捏胤礽的小脸,笑骂一句: “臭小子,就知道给朕找事儿做!” 不多时,康熙方恋恋不舍的离开。 而躺在床上的胤礽嘴里咕哝了一句: “其实,保成觉得当个人挺好的”。 翌日,康熙于朝会宣布太子将不日出发,前往福建坐镇。 一时间如同掀起一阵轩然大波。 康熙冷眼瞧着,他想,就算是自己御驾亲征,怕是这些朝臣也不至于如此抗拒吧? 甚至还有人明里暗里的谴责康熙没有慈父之心,气的梁九功都瞪圆了眼睛。 而康熙等众人吵够了,这才轻飘飘道: “此乃保成自己的主意。” 太子爷的主意啊? 那没事儿了。 太子爷干什么有不成的吗? “原来是太子爷小小年纪,便有如此报国之心啊!户部尚书,福建驻军的粮草可曾给够了?” “工部的路修到哪儿了,不行,我得回去给太子爷标注一二,让太子爷多走些平路是一些。” “……我,我也就会耍着些笔杆子的功夫,我得给太子爷写诗,写赋!太子爷之勇,该让世人传诵!” “……” 康熙:“……” 好家伙! 这群大臣不能要了!!! 康熙这边是轻而易举的过了大臣们的关,可是他才散了朝,屁股还没有在御书房坐热,就被苏麻喇姑请到了慈宁宫。 康熙一进去,就脚步一顿,嚯,太皇太后,皇太后,皇后三人那叫一个整整齐齐,在康熙进来的那一瞬都齐刷刷的看了过来。 “给皇玛嬷,皇额娘请安——” “皇上万安。” 康熙行礼后落座,还没有等苏麻喇姑的茶端上来,太皇太后就急不可耐的问道: “哀家听说,皇上要让保成代你亲征?” 太皇太后素来不喜欢规矩束缚,在亲近人面前从不自称哀家,一旦自称,要么是说正事儿。要么就是生气了。 不过今日保成之事,既是正事儿,又是能触怒太皇太后的点,康熙一时也有些揣摩不透太皇太后的想法。 “是有这个事儿。那郑克塽一黄口小儿都敢坐镇三军,朕总不能闭而不应。” “那皇上就让保成去?!保成他才多大?你怎么,怎么狠的下心啊!” 太皇太后气的脸都红了,皇太后也是注视着康熙,缓声道: “皇上,欲速则不达,保成太小了。” 皇太后这话看着寡淡无味,可实则是在谴责康熙野心太大,还要儿子兜底。 哪怕康熙本来没有这个心思,也不由脸上一热。 皇后直接站起来,端端正正的跪了下来: “皇上莫不是以为仁孝皇后不在,就没人疼太子爷了?太子爷那般好,打他救了臣妾的命后,他就是臣妾没有血缘的亲生子!皇上若要让太子爷远赴前线,那……请先废了臣妾这个皇后!” 康熙:“……” 阖宫公敌就是他了! 太皇太后痛斥过后,也缓下声,看着康熙苦口婆心的劝道: “皇上啊,哀家知道,你幼时吃过不少苦头,可是哀家可从未想过将你放到前线去练练胆子啊!” 你不能自己淋了雨,就想要把保成的伞撕了啊!2 康熙整个人都彻底麻了,他几乎麻木的说出来自己在朝堂上说过的话: “这件事儿,是保成自己的决定。皇玛嬷,皇额娘,皇后,可要朕让保成过来对质一二?” “保成自愿的?” “是了,保成向来一腔仁心,只是这孩子也是,也不想想家里人会有多么担心。” “竟是太子爷自己的决定……真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一日之内连中两箭的康熙默默的摸了一把脸。 累了。 毁灭吧! 他就说为什么保成那臭小子这事儿只给自己一个人说,原来是让自己帮他先试试水呢! 而此时,胤礽在毓庆宫晃着小脚,悠哉悠哉的喝着冰镇酸梅汤,吃着切好的寒瓜,暗暗想着: ‘只要搞定了汗阿玛,汗阿玛一定会帮自己搞定所有人!计划通!’ 太子爷要亲自去福建坐镇攻打琉球了! 这个消息一出,前朝后宫都空前绝后的忙碌了起来。 包括且不限于户部尚书连夜盘点库房,账册,按照规定内可以给到的军需选出最好的,报于康熙。随后,粮草军需又马不停蹄的被送出了京城。 工部尚书正在将所有铺设过水泥路的大路整体汇总,务必要让太子爷这一路尽可能的舒服一些。 那太子爷做出来的水泥就是不凡,光滑的呦!一点也不像青砖路那样坑坑洼洼的! 礼部尚书连夜起草文书,拟定了三个方案,征求康熙意见,看看哪个更适合在太子爷出京前使用。 …… 而后宫里更是没有闲着的,皇后那日在康熙面前说了不该说的话,这些日子一直闭宫不出,但是却直接将一支作为压箱底嫁妆的八百年老参送到了毓庆宫。 这支八百年的老参,天底下都没有几支,也就康熙内库里收着两支罢了。 当初皇后病重之时,好几次差点撅过去时,都是取了一根头发丝那么细的须子含服,这才吊住了命! 皇后给的礼重在价值,其他妃嫔的也是更重在心意了。 “这千层底虽然费手,但是穿着舒服嘞!” 端嫔将手里的十双千层底的布鞋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这些都是这两日她和宫人们夜以继日的制作出来的。 端嫔还来不及给自己手指上的血泡涂药,就催着宫人拿去给胤礽试试: “快,去让太子爷试试,要是穿着不舒服,还能改!” 不过端嫔的宫人去的不巧,她去的时候,胤礽去了一趟乾清宫。 原来是戴梓听说了胤礽要去福建之事后,直接抱着一个灰扑扑的匣子死活要往宫里闯。 但是,皇宫重地,侍卫们如何能坐视? 于是乎二者展开了冲突,碍于戴梓文心伯的身份,侍卫们只敢围着,去禀报了康熙。 而胤礽这会儿,就是去乾清宫领人。 胤礽到的时候,康熙和戴梓正以一种极为奇特的氛围胶着,康熙皱着眉,看着戴梓: “你开是不开?” “不开,太子爷不开,臣不开!” 戴梓被康熙盯着,心里也嘀嘀咕咕,能让太子爷这么一个先娃娃去前线,皇上能是个好爹吗? 要是自己把东西打开了,这东西能不能到太子爷手里也未尝两说呢! 所以戴梓死活也不让。 康熙眉头一下子就皱了起来,他就知道,这戴梓一身反骨也就是保成把他当个宝! 这样的人,就应该好好磨磨性子! 不过,现在戴梓是胤礽的人,康熙却不能越俎代庖。 “汗阿玛,戴工,你们在做什么?” 胤礽人都已经进殿了,却发现汗阿玛正和戴工“深情对视”着,一时间有些犹豫自己是该走还是该流。 “保成,你可算来了!戴梓他带可疑之物入宫,还拒绝检查!” “太子爷,您可算来了!皇上他逼着臣给他瞧臣给您准备的礼物!” 胤礽:“……” 这碗水太难端了!!! 胤礽揉了揉僵硬的小脸,扯出一个笑容来: “咳咳,汗阿玛,戴工性子虽然直了些,但是只要您好好说,他总是会愿意的。” “不!这就是臣给太子爷的!谁来也不给看!” 胤礽脸彻底僵了,大哥,孤在救你哎!你真的不怕孤走了汗阿玛弄死你啊! 戴梓这性子,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 就毁在一张嘴上! 康熙听了戴梓的话,这会儿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沉了下来。 胤礽连忙扑过去,在康熙小声道: “汗阿玛,淡定,淡定,戴工那就一小孩儿脾气,您和他计较不也成小孩儿了嘛?咱们是大人,要成熟,要稳重,对不对?” 康熙深以为然的点了点……等等,谁跟保成这臭小子咱们! 而且,戴梓其人比康熙还大几岁呢! 他是孩子,那康熙岂不是婴儿了?! 康熙直接脸都绿了。 胤礽看看这个哄不住,那个拖后腿,气的也是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了。 于是,他将目光放在今日这场争论的罪魁祸首之上,他看向戴梓: “戴工,不知你给孤带来了什么礼物?” 戴梓这会儿也不管康熙那难看的脸色,满眼只有胤礽一个: “太子爷,您请看——” 戴梓动作灵活的将那个灰扑扑的匣子打开,随后,胤礽就愣在了原地。 “这是……火统?” 戴梓点了点头,随后将那火统取出来,双手呈给胤礽: “太子爷,此乃连铢统,共可填入二十八颗铅丸,可连发!” 胤礽只觉得掌心一沉,随后就因为戴梓的话震惊起来。 连铢统! 这东西是这时候能有的吗?! 戴梓这话一出,还没等他欣赏小太子高兴的表情,康熙就几步走了过来,目不转睛的盯着那连铢统瞧: “二十八发连铢统,朕还从未见过这等东西!” 康熙过来的这一瞬,戴梓的脸色一下子都变了,但还是强撑着回答康熙的问题: “此乃臣少时顽劣之作,此物兹事体大,不宜流落民间,而今太子爷远赴福建,正该需要这样的防身利器!” 戴梓将“防身利器”四个字咬的极重,用尽力气在暗示康熙不要做强儿子东西那种没品的事儿。 “这连铢统威力如何?” 男子有几个不爱枪? 别说是小小少年,就是康熙这个二十来岁的小青年,这会儿也是好奇的不得了。 “正好,朕的演武场上还空着,保成去试试,要是好用,就给你贴身带着!” 胤礽高兴的点了点头: “好!” 演武场内,康熙,胤礽,戴梓分开站立着,康熙催促道: “保成快试试这连铢统,让朕好看看文心伯的本事!” 这会儿康熙也不一口一个戴梓了,整个人那叫一个和颜悦色。 胤礽觉得自己可以小小的放下来一丢丢心了。 戴工如今是凭一己之力,差点作没了自己的小命,而今又凭一己之力,把自己的小命儿拉了回去! 胤礽都替他结结实实的捏了一把汗! 这会儿,胤礽握着连铢统的手掌微微出汗,胤礽迅速的换了一支手,眯起一只眼,看着远处的靶子—— “嘭嘭嘭——” 三枪已过,侍卫们将那个“身负重伤”的靶子抬了过来,众人看着靶子上那三个黑漆漆的大洞,一时间陷入沉默。 “咕嘟——” 不知道谁咽了咽口水,康熙这才蓦然回神: “好厉害的连铢统!” “太子爷好俊的枪法!” 康熙和戴梓接二连三的出声,万幸的是,这回两人似乎达成了共识。 “也没有,也没有,侥幸而已!” 胤礽喜滋滋的说着,但是仍爱不释手的把玩着这支连铢统。 康熙听到了戴梓的夸赞后,也是赞许的看了胤礽一眼: “保成素来骑射颇佳,不过是小小连铢统,自然不在话下!” 戴梓连连点头附和: “您说的对,有太子爷这准头,这把连铢统,臣就放心交给太子爷了!” 否则,让太子爷带上这连铢统,还不一定是给谁送菜呢! 戴梓和康熙因为方才共同夸夸胤礽的情谊,如今勉强的能和谐的呆在一处。 而康熙这会儿也是松了一口气: “有连铢统在侧,朕这心也算可以放下一半了!” 因为戴梓献宝有功,康熙并不计较戴梓先前的冒犯反而还大度的让胤礽带着戴梓在宫中走走,说说话。 不过胤礽并没有带着戴梓去那些不该去的地方,而是回了自己的毓庆宫。 戴梓又细细的叮嘱了胤礽一番连铢统的使用与保养的注意方式,这才看着胤礽,用了好半晌,才憋出一路: “太子爷一路顺风,臣带着蒸汽机并您其他好点子,在京中等您凯旋而归!” 这话是戴梓想了好久才想出来的,他是知道自己嘴笨,不回说话的。 可是他一点儿也不想小太子讨厌自己,所以入宫前就斟酌好了自己要说的话。 而且,在他看来,要不是太子爷实在年纪太小,这一次的壮举绝对绝对值得所有人学习! 当然,这样鼓励的话戴梓是不敢说出口的。 没看太子爷现在还不能如何,小小年纪就想着只身上前线了,这要是被鼓励鼓励…… 戴梓怕康熙来找他拼命! 戴梓送来的连铢统,对于胤礽来说那是如虎添翼,而辞云战船戴梓也在这段时间已经造出来了整整十五艘。 这已经是可以组成一支船队的数量了。 这个消息让胤礽惊喜非常,随后,康熙命钦天监测算,礼部张罗—— 农历七月初二,这个万事皆宜的日子,胤礽决定出发了! “戴工的连铢统,要带在腰上。端嫔娘娘的千层底穿着舒服,皇后娘娘的老参也要备上,乌库妈妈和皇玛嬷准备的点心,衣裳好像有点过于多了……算了算了。都带上。” 胤礽看的头晕眼花,索性直接让人都放在马车上。 送来的东西五花八门,应有尽有,胤礽不好拒绝也不愿拒绝,索性全都收下。 等到时候他出了京,若是时间紧正好自己单骑先行,马车慢慢追呗! 这会儿,胤礽身上还沾着方才被鲜花汁子沐浴洗涤后的芳香,手拿工部尚书特意改过的地图,口中念念有词。 胤礽的福建,乃至琉球之旅即将开始。 第54章 第 54 章(修) 炎炎骄阳高悬于空,一阵轻风无力的从脸庞拂过,带不走一丝燥热。 空荡荡的天空,不见一只略过的飞鸟。 一条水泥路在艳艳阳光下被照都明晃晃的,看一眼都要让人头晕目眩。 “喂,来人了!” 通州城门守卫揉了揉干涩的眼睛,推了推同僚。 “这个时候热的跟才揭了盖儿的蒸笼似的,哪里会有人……嘶!” 守卫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只见一支浩浩荡荡的车队款款而来,宝马雕车,清香满路,嵌着宝石的窗框半开着,却无人敢升起探究之心。 无他,这支车队之后,一支整齐的侍卫队紧紧跟随,其装备精良,军容整肃,每胤礽的手都时时刻刻的搭在武器上,一双眼睛带着不易察觉的杀气。 这是一支铁血之军。 “咕嘟——” 守卫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抿了抿干裂的唇,上前颤声拦住: “来,来者何人?” “放肆,我们主子……” “何柱儿!” 胤礽及时的叫住何柱儿,将自己的玉牌隔着帘子递出去,守卫不敢多看,只是在看到那身份玉牌之上描金飞舞的金龙后,整个人直接僵在了当场。 马车辘辘走远,同僚这才在那守卫呆愣的眼睛前晃了晃: “傻了?发什么呆?” 守卫不禁喃喃道: “方才,我好似见到了一位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贵人。” 再问,那守卫竟是三缄其口来,他虽然不知道那位贵人为何出现在通州,但是他清楚明白的知道,言多必失,尤其是……关乎贵人! 胤礽本来不想进城,奈何工部尚书给的地图上显示水泥路正好在江南省的通州境内截止,是以胤礽便趁着路还好走进来补给一番。 此时,南通主城的各个主道上都被水泥路铺就,三五个挤作一堆的百姓正在沿街售卖。 胤礽挑起一角帘子,打量了一番,微微一笑: “看来通州百姓的生活很是富裕。” 何柱儿也跟着看了看,只觉得和京城比起来还差上一些: “主子这话又从何说起?” 胤礽努了努嘴: “你且仔细看看,此地百姓纵使天气燥热,也是衣冠齐整,温饱方知礼。 另外,这一路行去,百姓皆身着蓝衣,此乃通州传统的蓝印花布。《蚕妇》诗云:遍身绮罗者,不是养蚕人。可通州百姓却人人穿着他们自制的蓝印花布,其生活质量可见一斑。” 何柱儿与何梁儿都是顶顶聪明的,这会儿胤礽方一点,何柱儿就明白了: “原来如此!主子当真是观察入微!” 马车在驿站前停了下来,驿站主事着急忙慌的冲了出来,看到马车上那描金精雕的金龙,腿一软直接跪了下去: “小人不知贵人来此,有失远迎,还请贵人恕罪!” 那金龙纹样,最少也是个亲王! “不知者不罪,主事免礼。” 一声清脆的少年音想起,如同一阵凉爽的清风,驿站主事下意识抬头去看。 只见一少年探身而出,足下是一双不显山不露水的千层底布鞋,唯有上面那带着暗纹的布料象征着它的不凡。 少年轻巧的跳下马车,腰间挎着一个形状奇怪的皮质套子,面白如玉,眉心一点红,唇角噙着淡笑,端的是金童玉子,仪态不凡。 何柱儿立刻厉了声色: “大胆!主子容貌岂是尔等可以窥探?!” “好了,何柱儿,别吓唬主事了。该喂马喂马,该休息休息罢。” 胤礽直接走了进去,这座驿站坐落于繁华的通州主城,倒是颇为清幽雅致,精致玲珑的小院外一丛碧竹格外翠绿,一看就是被人仔细打理过的。 少年太子一身丁香色福纹长袍,外罩七宝纹马褂,腰背挺直,方一抬脚,腰间环佩叮当作响,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那是顶顶好的玉石相击,才会发出的声音。 驿站主事分神想了一刻,随后愈发小心谨慎伺候。 “看来,主事也是位爱竹之人?” 胤礽满意的打量着被打扫的干干净净的小院,随口问着,主事忙恭敬道: “回贵人的话,竹者,中空外直,万古长青,是为虚怀,是为恒久,应是无人不喜。” “苏明允曾言:甚者或诘其平生所嗜好,以想见其为人,1孤以为,以嗜竹亦可见主事之为人。” 孤! 主事心里狠狠跳了一下,随后在心里合了一下当朝太子爷的年岁,脸色倏然一变: “小人叩见太子爷,太子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胤礽抬手虚扶一下,温声道: “孤不过是与主事闲聊两句,主事这一大礼,倒是让孤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主事闻言不由一僵,尴尬的搓了搓手,胤礽见此不由笑了笑,解围道: “还是说回方才的话题吧,孤方才一路行来,只见得城内哪怕是乞儿都有一身完整的衣裳,想来是通州知州抚民有方,百姓安居乐业。” 主事跟在胤礽身后,巧妙回答道: “知州大人一向奉行老庄之说,不过咱们通州有田有人有手艺,总是不会饿肚子。 不过,一年前有行商之人经过当地,留下一张新式纺织机之图后,通州的布匹方可称一句云屯雾集,车载斗量!” 主事说起那样的盛况时,眼中仿佛带着光: “自那以后,通州人人都有衣,不受冻,不畏寒!再加上水泥路建成后,咱们的蓝印花布也能送往各地,寻常百姓家里也有了余银,日子别提多美了! 要是啊,小人知道是什么人制作出来那样厉害的纺织机,一定日日把他供在案前!” 说话间,胤礽已经走进了正堂,迎面就看到一架木雕的新式纺织机前,香炉里的三根香线青烟袅袅。 好家伙! 这主事他真供啊! 何柱儿早在主事说起新式纺织机的时候就高高的挑起眉梢,脸上的骄傲,自得,仿佛那新式纺织机是他制出来的一样! “那新式纺织机,自然是我们主子……” 胤礽直接回身捂住了何柱儿的嘴,冲着主事笑了笑: “下人莽撞,见谅!” 虽然不知为何新式纺织机只是被一个行商之人莽撞的传了过来,没有署自己的名——毕竟现在这个通讯不发达的时代,这种情况很正常。 但是,胤礽还是觉得庆幸。 他是活的!活生生的! 要是被人供在家里像什么样子? 他们只要在心里念着他的好,给他创造信仰值那就够了! 胤礽随后邀请主事来和自己说话,两人从诗词歌赋,谈到了民生民情,谈到了纺织机,水泥路等等。 这一说就是一上午,主事就水泥路一事,对胤礽大夸特夸: “不是工部的老爷们在小人这里歇脚的时候说起,小人还真不知道是太子爷您竟作出如此,如此便利的水泥路! 嘿,您是不知道,两月前,前头巷子里的一个妇人产子,整整三日都未曾生下,偏偏那两日下的连阴雨,若是平时去请城另一边的梅一手,怕是都要请不来人哦! 梅一手年轻时受过罪,逢阴雨天就会浑身疼,不少大户人家若是女眷梅雨天生子,都要请都要把人提前养在家里里,否则往常那么颠簸,梅一手也受不得。 可是那次马车那叫一个平稳飞快,梅一手没事,那妇人也平安生下一对儿龙凤胎,大家伙都说这路修的好!” 胤礽含笑听着,那副认真的模样,看上去不像是一国太子,而是一个乖巧的后辈。 那双水杏眼中的光泽,温润柔和,眉心的红点愈发生动,主事看的不由一愣,竟是忍不住又拜了一拜。 “太子爷宝相庄严,竟是比那寺里的佛陀还令人亲近。” 胤礽:“……” 大可不必如此! 他真的只想简简单单做个人! 等送走了主事,胤礽躺在被浆洗暴晒后的细棉布被褥上,只觉得柔软到了骨子里。 “通州,倒是不错。” 不得不说,在听到主事说起自己的举动对于通州产生的变化时,胤礽心中是无比骄傲与自豪的。 一夜好眠过后,第二日胤礽便准备继续赶路,却不想刚出门就看到各个街道上挂满了灯笼,整个城中香火缭绕,还有不少铺子在摆放着满满当当的贡品瓜果。 水泥路的两旁也已经开始摆放起黄白纸张,元宝,彩衣,各色冥器等,路上行人络绎不绝,热闹而繁华。 “这是……” 胤礽甫一出言,主事便解释道: “再过不久,便是中元了,知州大人特让人布置灯具一类,香火,贡品乃是百姓自发摆放。 往年虽也有,但都不如今年盛大,想来是去岁一年光阴,大家伙的荷包也鼓了,对地下的亲人们自然更加大方了。太子爷若是多留几日,待到中元那日,城中必定盛况空前。” “罢了,不留了。” 通州满目繁华,静候中元。 可是,福建与琉球之战却不会因为中元而停啊。 “出发。” 胤礽一声令下,那浩浩荡荡的车队缓缓动了起来。 等行到高处,胤礽回望过去,便见那红红白白的灯笼几乎挂满的整个城池,袅袅烟雾朦朦胧胧的笼着,状似云海。 …… 水泥路走完了之后,便不免遇到颠簸难行的青石路,甚至是土路。 走了好几日,便是连一向沉稳聪明的何柱儿都不由小声的抱怨道: “太子爷而今尚还年幼,又何故吃这个苦头,千里迢迢去那劳什子福建?” 胤礽靠在马车壁上,一手搭在额头上,免得让自己碰在了一旁的木框上,身子摇晃个不停,可是面上却带着淡淡的笑: “孤不吃这赶路之苦,总得有人吃,孤若是吃这苦,只有孤胤礽吃,孤若不吃,怕是有千千万万人要吃生死之苦。” 何柱儿成功被胤礽绕晕了,他眼冒蚊香圈的看着胤礽,一脸茫然。 胤礽只是笑笑,却没有再解释的意思,只是透着颠簸不平而晃动的轿帘看着窗外的风景,似喃喃自语: “而且,孤也是想要感受感受自由的味道啊。” 福建,漳州府。 哪怕是同行众人早在出发前已经服用过消暑丹了,这会儿也不由觉得口干舌燥,浑身燥热。 无他,此地的百姓走在坎坷不平的土路之上,有的人为了消暑索性赤膊出行,哪怕是女子也颇为彪悍,不说露胳膊露腿,那也是分外清凉,看的侍卫们只看一眼,就不由面红耳赤的低下头。 “怎么了?” 胤礽问了一声,何柱儿伸出头来看了一眼,就着急忙慌的去捂胤礽的眼睛: “别别别,主子快回去,别,别污了主子的眼睛!” 胤礽被何柱儿胡乱捂着眼睛,随后反手使了一个巧劲儿,直接将何柱儿两条胳膊绞在身后,这才淡声道: “有什么不能看的?你主子是再来做事儿的,不是来当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小姐的!今日不看,以后不看,不如归京!” 随后,胤礽直接挑起轿帘,看着眼前一幕,挑了挑眉: “就这?” 现代那些大孤娘小媳妇的还穿着超短裤,露背装,就这也值得避讳? 胤礽这话一出,何柱儿人都傻了,太子爷看到孤娘家的脖子和手腕了!!! 那太子爷要娶多少个孤娘了?!! 何柱儿突然觉得自己脖子上的脑袋有些堪忧啊! 胤礽看了看何柱儿那奇奇怪怪的面色,不由摇了摇头: “尊重当地民俗,不要大惊小怪。” 何柱儿被胤礽这句话哄着做了好长时间心理建设,这才没有再胡思乱想。 随后,侍卫统领前来询问: “太子爷,前面就是漳州府了,咱们是入城,还是……” 胤礽思索片刻后,回答道: “此地民风民情与别处大不相同,孤以为我等还是先前往驿站,让姚总督前来一趟。” “是!” 没有水泥路的漳州府城城门,哪怕是看着近在眼前,也足足走了两刻钟才到跟前,更不必提那看着便残旧破败的城门。 胤礽等守卫验过身份后,方进了城,刚一入城,就不由因为城中的荒凉而呼吸一滞。 胤礽依旧是一路走一路看,可是这一路看下去,便是胤礽也不由在心中摇头。 如果说百姓们因为天气炎热而衣不蔽体,那还尚能理解,可是只需要看他们那露出的身躯上屈指可数的肋骨,枯瘦发黄的面颊,高高突出的颧骨。 这座城池的百姓们的精神面貌,无形的诉说着他们的困苦劳顿。 等众人抵达驿站的时候,眼前的一幕更是让所有人都僵在当场。 漳州府城内堂堂朝廷驿站竟是一个——破败无比的荒园。 何柱儿率先跳下马车,看到眼前这一幕,直接目瞪口呆的愣在了原地: “主。主子这这真是咱们朝廷的驿站,而不是哪个,哪个慈幼院,破庙?” 胤礽也跟着走下马车,看着眼前这一幕眉头不自觉的皱了一下: “去叩门。” “咚咚咚——” 何柱儿依言走了上去,敲响了那扇看着便久经风雨,连颜色都掉的不成样子的门扇。 却没想到,他刚敲了三下,那扇大门边应声而倒,而门楣之上那悬着的“驿站”二字的匾额也随之“哐当”倾倒了一半。 何柱儿:!!! 胤礽:…… 何柱儿被那突然掉下来的匾额,吓得像是看到身后放了黄瓜的猫一样,直接窜到了三步远的地方,这才大口的呼吸了两下。 “他们这是谋逆!谋逆!要是方才是主子站在那里,便是有一万个脑袋也不够他们砍的!” 何柱儿气的破口大骂,等他骂了好些时候,驿站附近的一个小房子才被忽然打开。 一个面色黝黑,皮肤粗糙的老汉将补丁摞满的上衣随意的搭在肩上,吊儿郎当的走过来,露出了黄中带黑的大牙,然后叽里呱啦的说了一大堆。 所有人:“……” 无他,此地的方言实在颇为难懂了些,那老汉看着几人这副模样也是绞尽脑汁的思索了起来。 过了好久,老汉才用有些不熟练的官话说道: “几位来此有何贵干?这驿站年久失修,几位若是要投宿,不如另选客栈吧!” “荒唐!朝廷每年给驿站分拨了多少银两,又怎会年久失修?莫不是你们有人从中贪没了银两,这才导致如此?” 何柱儿双手叉腰,气的喋喋不休的说个不停。 “啧,这驿站开了这么多年有几个人来过?要是你们不愿意出客栈的银两,直接去墙头拐角的那间客栈,银子有人付! 那客栈就是破了些,但好歹能住,还有热水,好了,要是没有别的事儿就走吧,就别烦我了。” 老汉说完,急急就要离开,何柱儿连忙拉住他: “你这人怎么这样?还有,你既然说出这些话,那此地驿站主事又是何人?速速让他来拜见我们主子!” “我就是驿站主事,你们主子又是谁?” “哦?你是驿站主事,你是驿站主事竟然将驿站经营成这副模样,若是被朝廷知道,也不怕丢了你的脑袋?” 胤礽从何柱儿身后走了出来,看着那比自己高出了不少,晒的黝黑的驿站主事,淡声发问。 “嘿,你小子这身打扮看着倒像是那些王公贵族们才有的,莫不是哪位大人家的小公子? 您啊,这含金吞玉,降生在钟鸣鼎食之家,哪里能知道我们这些人物的不易呢?您啊,就把我当个屁放了吧!” 那老汉拱了拱手一幅谄媚的样子,看的人不适极了。 “……出身在钟鸣鼎食之家又如何,这祖宗基业总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而你,身为驿站主事,你的本职工作,便是管理好驿站的一切。 而今驿站能成为如今这副模样,你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不是谁说把你放过便可以的。 今日哪怕没有我等在此也会在以后有旁人,难不成你以后也要挨个求每个人都放过你吗?” “不然还能怎样,就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呗!” “那你这和尚当的可不怎么尽责,这钟都已经锈了,烂了,不能动了,你又如何撞它呢?” “唉,你这人怎么这般计较?一点儿都不爽利!驿站有问题,我不是让你们去住客栈吗?后面的银子不还是我掏吗?住哪不都一样?” 那老汉被胤礽说的有些不耐烦,当即就想转身离去,胤礽却是脸色一厉,直接一抬手: “来人!给孤拿下!孤倒是想知道是何人这么大的胆子,竟然连贪墨朝廷的银两都这么理直气壮!” 几个五大三粗的侍卫很快冲上前去将那老汉制住,那老汉愣愣的看着胤礽,突然嘴唇哆嗦起来: “你,您,您是太子爷?!!” 胤礽冷淡的的看了他一眼,然后看着那人方才走出来的小房子,眉心一皱,抬手一指: “孤方才隐约听见里面有些响动,你们去看看那里面有什么?” 一个侍卫立即应是,随后,没过多久他就折身而返: “太子爷,里面被人锁上了。” 胤礽听了这话,看着那被压在地上的老汉,狠狠的一皱眉: “那里面可是你的家人?” 老汉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说。 胤礽直接冷哼一声,抬脚走了过去: “去敲门!” 何柱儿虽然因为方才叩门时发生的意外,心有余悸,但这会儿还是当仁不让的走了上去。 他总不能让主子自己去敲门吧? 何柱儿敲响门后,里面传来一阵叽里咕噜的声音,不过因为那声音分外清脆,胤礽隐约能听懂。 “阿叔,带吃的回来伐?” “让里面的人开门,孤不想让人破门,免得惊扰了里面的人。” 方才,胤礽听那声音稚嫩清脆,应该是孩子无疑。 胤礽语气不容置疑的吩咐了一声,随后,那老汉浑身一僵,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身体里的所有力气一样,张开嘴,声音干涩的说了两句。 不多时,大门便被打开了,出来的是一个脑袋大,脖子细,身材矮小的幼童。 在大门被打开的那一瞬间,里面有好多双眼睛都在一瞬间亮了一下。 “这么多的孩子!” 何柱儿不由惊呼了一声,胤礽抬眼看了过去,也不由愣在了当场。 “一,二,三……十四,十五。” 这里有十五个孩子! 老汉低着头,闷声闷气的说道: “这些都是没人要的娃娃,被我捡回来,用朝廷的银子养着。这件事是我闫天一人所做,这些孩子什么都不知道!还请太子也看在他们无辜的份上,只求您降罪我一人便是!” “除了这些,还有吗?” 如果是朝廷的银子来养着十五个孩子,应当绰绰有余,不至于将他们养的这样面黄肌瘦,脑袋大脖子细一看就是营养不良。 闫天听了胤礽的话后,浑身一僵,嗫喏着唇,不知道该说还是不该说。 胤礽知道闫天的顾忌,他想了想,认真的说道: “有什么事你只管直言便是,孤并非那等不分青红皂白之人,倘若你能给孤一个合理的解释,一个可以说服孤的解释,届时,孤会酌情考虑从轻处理。 不过,要是你有一丁点的隐瞒,就别怪孤数罪并罚!” 胤礽说到了这个份上,闫天索性一咬牙低着头,从齿缝里挤出了几个字: “当然当然不止他们几个,还有还有一百多个。” 胤礽听到这个数字,都不由有些心惊。 “太子爷,就是这里了,这里就是最后一个小屋子,这些孩子真的是无辜的!求求您,求您看在他们和您年纪相仿的份上,不要责怪他们,饶他们一命吧!” 胤礽站在这最后一间小小的,只有方寸之地的屋子前,这屋子建材简单,方式生疏,不满想象是谁建出来的。 胤礽看着屋子里那些神情怯懦,年龄和自己相差无几的孩子,沉默许久: “十两银子,养一百三十七个孩子难吗?” 闫天语气艰涩道: “很难,但,不能不养。这些孩子的亲爹都是死在战场上的兵将,他们为我等平安而亡,罪臣……无法坐视他们的孩子无人供养而亡。” “此事你可报于朝廷。” 胤礽缓缓说着,闫天脸上的笑容,却变得苦涩起来: “朝中的大人们说的都是军国大事,他们不过是一百多条小命又怎么能可以在朝堂上被大人们金口相弹呢?” “你对朝廷很不满?” 胤礽没有再说别的,反而是看一下闫天: “不敢。” “是不敢,而不是不是。你今年年岁几何?” 胤礽早就已经让人放开了闫天,这会儿闫天佝偻着背,跟在胤礽的身后,听到胤礽问话,闫天连忙说: “罪臣今年,三十有六。” “你才三十多?!” 何柱儿不由惊呼出声,随后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向胤礽示意自己不会再多说话。 胤礽这会儿也是一言难尽的看着闫天。 他没想到方才给自己第一印象是个老汉的闫天,竟然是个壮年男子! “你……怎么会成这幅模样?” 闫天对于众人惊讶的目光都已经习惯了,这会儿只是满不在乎的摆摆手: “太阳晒的呗,再加上操心操的多了,指不定过些年就未老先衰了。现在我啊,也不过就是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呗。” 如果说刚才胤礽听到闫天的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尚是因为他的渎职而觉得气愤。 可,这会儿他却因为闫天的这句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而觉得心中悲凉。 他替闫天悲凉。 闫天是因为心中无望,他连这一百三十七名烈士后代的未来都无法保证,不得不用这看似满不在乎的话语,在抹平自己内心的迷茫。 闫天说完这话后看到胤礽的脸色不对,以为是自己说错了什么忙,要跪下请罪。 却没想到,胤礽直接一把扶住了他,那一双小手看着绵软无力,可是却将闫天结结实实地扶住了。 “不必多礼,孤,恕你无罪。” 闫天一脸茫然的抬起头,随后脸上露出了激动之色: “太子爷是说,太子爷是说不不计较我挪用建设驿站的银两之事了?!” 胤礽含笑点了点头: “你说的对,此地偏僻荒凉,鲜有人迹,与其将银钱用于建设这一年不一定能住一回的驿站,倒不如养育这些孩子。” 闫天听到这里,抑制住脸上的激动之色,直接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结结实实的冲着胤礽磕了三个响头,眼中激动的泪花已经都要止不住了: “太子爷,大恩不言谢,小人只能给您磕几个响头以作回报了!” “先别急,但是这并不是你侵吞公款的理由。量你情有可原,孤恕你无罪,但是这驿站主事,你以后是做不得了。” 胤礽这话一出,闫天脸上的表情在一瞬间凝固,他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浑身的精气神一样,面色在一瞬间灰白了下来。 闫天看向胤礽,试图扬起唇笑一笑,可是这个动作最终还是失败了,他只能苦着脸冲着胤礽拜了一拜: “是,小人明白,小人叩谢太子爷不罪之恩,小人,小人……” 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是说到这里闫天却不由悲从中来,涕泗横流,涕不成声。 “哎,你莫急,这是十两银子,你先将这些孩子安顿好,莫要让他们再住在这样狭小的房间里。其他事宜,等孤先处理完手上的事儿再来安顿你和这些孩子。” 胤礽一边说着,一边示意何柱儿掏银子,闫天捧着手心里那一个沉甸甸的银锭子,整个人愣在了原地,连哭都忘了哭。 似喜非喜,似哭非哭。 闫天这会儿脸上的表情格外的滑稽。 什么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这就是! 闫天激动的将手里的银锭子紧紧的捂在怀里,他则捂在胸口上,眼睛赤诚的看着印仍: “那等太子爷您忙完了,再来看看小人和孩子们,到时候那些孩子们一定会很感谢您的。” “感谢就不必了,这是应该的。他们没有流落街头是你的功劳,若是流落街头,那就是朝廷的失职。” 胤礽踮起脚尖想要拍一拍闫天的肩膀,可惜身量有些不够,还是闫天自己半蹲了下来才让胤礽拍了上去。 “等孤回来。” 胤礽说完这话,才带着众人随意寻了一间客栈住了进去。 而等到第二天一早,天还不亮的时候,姚启圣便带着一身的风霜雨露,连夜兼程的赶了过来。 胤礽虽然老是和康熙吵吵上书房读书的时间有些过于早了,可是他这会儿整个人也都已经养成了生物钟,也于寅时的时候便早早醒了。 是以,等他起身后,何柱儿便立刻前来禀报,胤礽连忙来到大堂,随后,便看到抱着一把剑靠着门框,发出轻微鼾声的人影。 福建的天亮的早,一会儿晨曦微蒙,胤礽走的近了,才看到人影那花白的发丝在空中飘散着。 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眉心有三条竖纹,即便是浅眠之际,也依然紧紧的皱着。 “这……” 何柱儿看了胤礽一眼,犹豫着要不要唤醒姚启圣。 胤礽抬了抬手: “叫醒姚总督,他如今年岁不轻,这样拄剑而眠,若是一个体力不支,会引发很大的问题!” 不知道姚总督有没有年纪大了的人都有的那些老年病,他这样拼命的性子,要是有个万一,只怕……救都救不过来! 何柱儿得了胤礽的命令后,方才轻手轻脚的上前。 可还没有等他近身,下一刻,一把泛着寒光的剑便直接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姚启圣猛的睁大了眼睛,看到眼前的胤礽和何柱儿后连忙撤回了剑,“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臣福建总督姚启圣叩见太子爷太子爷,千岁千岁千千岁!臣方才多有不敬,还请太子爷降罪!” 胤礽上前扶起姚启圣,他摸着这位老大人冰凉僵硬的手指,皱了皱眉: “姚总督可是一日夜兼程赶来?孤听闻,如今我军已经打到了厦门岛。” 姚启圣顺着胤礽的力道站起身来,听胤礽说起这话,点了点头恭敬的说道: “臣未曾想到朝廷会把您派来此地,臣得到消息时为时已完,不得不日夜兼程过来,没想到还是晚了,竟让您住在这种地方!” “不妨事,既然姚总督已经来了,那咱们便启程吧。” “启程?” 姚启圣惊讶的看着胤礽,胤礽也疑惑的看向了姚启胜: “对呀,不然孤来此地做什么?先前孤乍来此地后,得见民风民情与别处大不相同,孤会犯了什么忌讳,是以在此地多留一日的,等候您的到来。如今,您既然来了,那咱们便启程前往营中便是。” “不成!” 姚启圣斩钉截铁的说道: “那秦舍(郑克塽小名)小儿如何配让您去与他一战?” 胤礽听到这里,只含笑摇了摇头: “姚总督此言差矣,郑克塽坐镇三军,他可有参议军政?” 姚启圣迟疑的摇了摇头,胤礽随后便道: “那就是了,这一战又怎么算是孤与他一战?” “可是……” “可是那郑克塽坐镇郑军营中,便给了郑军极大的士气,孤若前去也是一样的,如此才能让我军旗鼓相当不是吗?” “但……” “但什么?姚总督,汗阿玛能让孤来到这里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还不明白吗?” “太子爷,您先前赐下的三种丹药何其重要,您的意义远远大于秦舍小儿,臣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您置身险地啊!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秦舍小儿是被逼无奈,可是臣绝不会逼您啊!” 胤礽听了这话,只是微微摇头,语气坚定: “不,不是您逼孤,是孤非要去。您熟读兵书,应该知道郑军此计之毒,但是,他们低估了我大清! 他们想要不战而屈人之兵,孤偏不让,孤要让他们算计种种,终成空!” 第55章 第 55 章 胤礽的一番话让这位老大人不由僵立当场,半晌,才有点点晶莹的泪花溢出,他花白的胡子微微颤抖: “终是臣等无能,方要您以尊贵之体涉险啊!” 胤礽闻言只是笑笑,随后他转身负手看向晨曦升起之处: “姚总督,您和我大清将士,定会保护好孤,不是吗?孤相信你们。” “是!臣誓死保护太子爷!” 红日自东方缓缓升起,一行车队辘辘而行,清晨的日光笼罩下来,他们渐行渐远。 与此同时,郑军帐中,郑克塽正对着冯锡范哀声痛哭: “冯侍卫,本王能不去吗?本王不想去了!” 少年郡王面皮生嫩,一双小鹿似的眼睛里盛满了惶恐,他的侧脸上还有一条新鲜的血痕,看上去脆弱又可怜。 可是冯锡范铁石心肠,他听了这话,看着年幼的延平郡王,语调古井无波: “王爷莫急,您可知这些时日我军一直占据上风?只要再等些时候,等到他们的兵将士气溃散,您将是吾等的功臣!” 冯锡范慢吞吞的说着,眼中却闪过了一丝失望,清帝竟然当真置之不理了。 “本王不急?你知道什么?!看看这条伤疤,它差一点,差一点就射进本王的眼睛了!不不不,本王不去了,不去了!本王不想死!” 郑克塽紧紧的抓着冯锡范的袖子,牙冠止不住的打颤,他这些日子一闭眼就是千军万马,箭雨木仓林,午夜梦回之际,他无数次在梦境中重演自己万箭穿心的一幕。 他被吓破了胆子! “王爷,如今我们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您若是退了,就是郑氏,就是所有将士,所有百姓的罪人!” 冯锡范冷下脸,拂开郑克塽的手,语气阴冷: “王爷,吾等已经走了九十九步,还会差这最后一步吗?倘若因为王爷一人功败垂成,百年之后,黄泉之下,您该如何面见先王?!” 郑克塽被冯锡范拂开手后,愣愣的瘫坐在地上,乌黑的长发纷乱如麻,散落在地上,整个人像是被百般虐待的布娃娃,一动也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冯锡范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他俯身蹲下,伸出带着薄茧的手,将郑克塽脸上被冷汗浸湿的长发挑开,语调温和: “王爷,不要怕,您大胆往前走,臣会紧紧抓着您的。” 郑克塽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一般,紧紧的抓着冯锡范的手,哽咽道: “冯侍卫,那,那你一定要抓着本王啊!” 冯锡范眼含笑意,可若是仔细看去,便会发现他眼底没有一丁点笑意。 厦门岛驻地,绿色的旗帜在海风的吹拂下猎猎作响,姚启圣动作利落的翻身下马,跪在地上大声道: “臣,恭迎太子爷!” 与此同时,已经静候一夜的兵将们齐齐“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山呼海啸一般大声道: “臣等恭迎太子爷,太子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胤礽还未出现,便已经提前嗅到了军营独有的热血与粗犷。 不多时,何柱儿上前挑开了帘子,一个小小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眼前。 “诸位将士,免礼平身。” 少年的声音本就青嫩如雏鸟低鸣,将士们闻声后连声音都不由小了几个度: “臣等多谢太子爷。” 胤礽微微一笑,玩笑道: “看来诸位是对孤不满意喽,见了孤连声儿都小了呢!” “臣等不敢!” 众人忙大声说着,随后就要下跪,胤礽方才笑眯眯道: “哎,这才对嘛!也甭跪了,孤既然来到军营之中,往日诸位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没得孤一来大家伙连大声说话都不敢了,对不对?” 胤礽打趣的话一出,底下不知是谁发出一阵哄笑,原本紧绷的气氛在这一刻变得和缓。 而这时,所有人才抬眼看向那站在车辕之上的少年,此地燥热无比,但少年一身皇太子正装华贵无比,面白如玉,一双杏眼如星子一般,带着温和的笑意。 最妙的是,少年面上连一丝薄汗都不曾有,清清爽爽,眉间的红点随着他的笑容一动,让人看了后便由心生亲近。 “哎呦,太子爷大驾来此,臣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哈哈——” 正在这时,一个髭须长及腰间的高壮男子莽莽撞撞的冲了过来,冲着胤礽纳头便拜: “臣,水师提督万正色叩见太子爷,太子爷千岁千岁千岁!” 胤礽扫了他一眼,不言不语,直等万正色额角沁出冷汗,顺着额头上缓缓滑落的时候,胤礽才仿佛醒过神一样,开口道: “何柱儿,扶孤下去。” 何柱儿连忙扶着胤礽下了马车,胤礽双脚站定后,这才佯装受惊,后退一步,眉头微皱: “姚总督,这是何人,怎么跟个木头桩子似的杵在这儿?” “噗嗤——” 不知道是谁发出一声笑,让万正色不由满面通红,姚启圣也憋笑轻咳一声,低语: “回万岁爷的话,这是福建水师提督万正色,万大人?” “万正色?” 胤礽唤了一声,万正色连忙低着头应是: “是,臣万正色。” “哦,那你何故在此啊?” 胤礽淡淡的说着,万正色差点想翻个白眼给胤礽看: “臣,在向您行礼请安。” “是吗?” 胤礽作出一幅惊讶的模样,几步走到了万正色身边,二人一站一跪,高度相差无几,可胤礽那通身的气势却将万正色压的渺小起来。 “孤方才已经让请安的将士们免礼平身,你又为何在此行礼?你又请的是哪门子安?” 万正色支支吾吾,不知道该说什么。 “莫不是,行的是迟来的礼。请的是请罪的安?” 胤礽似笑非笑的说着,语调淡淡中透着一股子漫不经意,随后伸出小手拍了拍万正色的肩: “既然是请罪的安,就好生跪着吧。” 胤礽说着,直接转身看向姚启圣: “姚总督,头前带路吧。” 姚启圣看了一眼万正色,也不由心里摇了摇头,但口中还是为万正色求情: “太子爷,万提督来迟有错,自该受罚,然罚必有度,不知您……” “孤看这天,万里无云,待一个时辰后下雨之际,便是他起身之时。” 胤礽背着手,抬头看了看天色,如是说道。 却不想胤礽这话一出,连姚启圣都不由心中泛起苦涩,太子爷自个也说了,如今万里无云,如何能在一个时辰之后天降大雨? 看来,万正色怕是要吃一番苦头了。 万正色也是嚅了嚅唇,想要说什么,可是却直接被胤礽给截住了: “万提督姗姗来迟,虽无不敬之心,却有不敬之举,孤若不罚,岂非视规矩于无物? 而万提督统帅水师,应该知道“规矩”这两字何其重要吧?” “是,臣……甘愿受罚!” 万正色硬着头皮,如是说道。 都是他自己被猪油蒙了心。 一个孤身一人(?)却敢一路南行来军中的太子爷,哪怕他年岁尚幼,却也是不容小觑之辈! 这罚,他受的心甘情愿! 胤礽这话说完,眼看万正色自己都认了,姚启圣自然也没有二话,直领着胤礽朝一早腾出来的主帐而去。 主帐内,姚启圣将新鲜的瓜果,茶水放在胤礽桌前,这才搓着手解释道: “让太子爷受委屈了,万提督他……” “他不想打琉球?” 胤礽一针见血,姚启圣苦笑一声: “果然瞒不过太子爷,万提督以为琉球水师凶猛,易守难攻,不必去攻。至于延平郡王被推出来坐镇三军,也不过是吾等逼迫太紧之故。” “荒谬!无稽之谈!” 胤礽冷声说道: “前朝末年,琉球已经归顺,怎得到了本朝就让其放任自流?该吾国之土,寸土必争!” 姚启圣自然点头称是,随后又向胤礽禀报了这些时间发生的事儿: “除了万提督心中不愿之外,这些时日郑军的攻势亦是愈发猛烈。起初,那秦舍小儿只是坐在战船之上,远观吾等海战。 但是近些日子,那郑军似乎是尝到了甜头,秦舍小儿竟是直接被推到阵前!若非底下人保护严实,臣等定然早就摘得他项上人头!” 胤礽听了这话,也是心中升起了疑惑。 正在两人说话间,跪在营外的万正色突然觉得鼻尖一凉,随后,他发现零星的雨滴大滴大滴的砸了下来。 顷刻间,便变成了瓢泼大雨。 “下雨了?” “下雨了!” 姚启圣突然听到一阵嗡嗡的声音,等他仔细听清后,立刻向胤礽告罪,随后走出主帐,看着那漫天的雨丝,拉住一个小兵: “自太子爷来此,有多久了?!” “约莫,约莫一个时辰!” 姚启圣瞠目结舌,随后便与狼狈的淋湿了衣裳,一瘸一拐走过来的万正色对上了视线。 “还真是一个时辰,太子爷真是神了!” 万正色喃喃的说着,然后凑到姚启圣身边,黑黢黢的汉子嘿嘿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 “那什么,姚总督,替下官通报一声,容下官向太子爷重新请个安可好?” 姚启圣哼了一声,花白的胡子颤了颤,没好气道: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等着!” 姚启圣转头进了帐子,没过多久,何柱儿挑了帘子出来,声音又尖又细: “万提督,太子爷有请。” 万正色连忙走了进去,一进去,胤礽迎面就来了一句: “万提督何故来此?” 万正色听了这话,只觉得心头一颤,随后反应极快的回答道: “前头给太子爷您请的是请罪的安,这会儿是给太子爷您请问安的安!” 胤礽听了这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没想到万提督也是个妙人,何柱儿,来,赐座!” 万正色这才抹了一把汗水,看着清清爽爽,坐在长案前翻看军报的胤礽,局促的坐了一半椅子。 “臣,方才隐约可见,您似乎能观天象?” 胤礽闻言,微一挑眉: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系统自带的天气预报,不用白不用呀! 万正色一听胤礽这么说,立马激动了: “倘若您真能得观天象,不管是与战机还是民生,那都是大好事啊!” 胤礽听了这话,用手托着下巴,漫不经心的听着,随口道: “听万提督的意思,你倒是个关心百姓民生之人了。” 万正色立刻正色道: “那是自然,齐东野人有诗云: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这天底下,最苦的都是百姓,若是有让百姓不要那么苦的法子就好了。” 胤礽听到这里,直接撂下手中的军报,收起笑意: “既然万提督深知此事,那又为何要阻挠我军攻打琉球之事?!不知是你何居心?难道隔了一条海峡的琉球上百姓便不是百姓?” “太子爷,郑军水师凶猛无比,又多是父子兄弟齐上阵,无论默契还是战力都远非今日吾等可比啊! 与其花费兵力,物力,财力去打这样一座孤岛,倒不如用来经营此地民生啊!” 万正色一腔赤诚的说着,他抹了一把自己脸上热出来的汗水,红着眼: “臣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臣当初入伍就是被逼无奈,臣父死于海盗之手,臣母以血肉哺臣长大。 臣当初在亡父亡母墓前发誓,这辈子,一定要让此地百姓安居乐业!可如今眼看着将郑军赶出去,又要开始攻打琉球。 战火无情,可是当地的百姓又该何去何从?民生多艰啊!” 万正色说着,五大三粗的黑壮汉子竟然不自觉的潸然泪下,胤礽默了默,开口道: “孤明白万提督一腔爱民之心,然,琉球一日不平则边疆不稳,边疆不稳则百姓必苦。孤来此,就是为了平琉球,安百姓。” 万正色听着胤礽的话,久久不语。 胤礽定定的看着万正色,他突然笑了笑: “当然,孤空口白牙,随意一言,万提督自然不会相信,但……很快。万提督就知道了。” 很快,到了三日后。 两军对垒,郑克塽的战船走在最前方,他的身后,他的将士们欢呼雀跃,无人看得见他们王爷眼中含着的惊惧与泪花。 “吾王坐镇,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将士们!冲啊!” “吾王坐镇,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旗帜被摇出了憧憬,郑军气势高涨。 与此同时,清军这边,胤礽仔细的将戴梓送给他的连铢统检查妥当,看着挡在辞云战船前的姚启圣和万正色,一脸无奈: “姚总督,万提督,孤意已决,郑克塽既然能身先士卒,孤亦是如此!” “不成!这样太危险了,太子爷!” “是啊,太子爷!您有这个心是好的,但是臣等无论如何也不会让您上去的!” “让开!汗阿玛都同意的事儿,尔等又何须阻拦?!” 胤礽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索性直接呵斥了一声。 姚启圣和万正色面面相觑一番后,想着胤礽千里迢迢来此,自然不是来过家家的。 可是,他们终究是心里万分担心。 于是,姚启圣和万正色让是让来了。 但随后,他们就一人一艘战船,护在了胤礽的身边。 辞云战船的驾驶目前只有胤礽身边的几个人懂,不过,这并不妨碍胤礽想要来一个奇兵出击。 胤礽率先站在了辞云战船的船头,当仁不让道: “今日有孤在此,何人安敢造次?” “今太子爷坐镇,将士们,千日磨剑,一朝显威!为了大清,为了太子爷,战!” “战!” “战!” 一声声应和之声络绎不绝的响起,在海面之上回音袅袅,惊涛拍岸不绝,亦不能比! 随着姚启圣与万正色一声令下,号角声响起,旗舞鼓擂,动地震海之音传了老远,目之所及,不见一只飞鸟得过。 这一刻,所有清军的眼中燃着激动的火苗! 他们被郑军的士气压制了这么久,不在沉默中毁灭,就在沉默中爆发! 他们的长刀长木仓早已饥渴难耐! 他们终于可以打一场痛痛快快的仗了! 辞云小船之上,那杏黄的身影分外耀眼,如同海面上徐徐升起的骄阳,是那样惹人注意。 郑军战船之上,郑克塽看到胤礽的一瞬,直接吓得站了起来,立即后退,可是随后便被繁复的衣带绊住了手脚,他紧紧的抓住冯锡范的手,又哭又叫: “冯侍卫!快回去!快回去!清朝真的来人了!咱们打不过!咱们打不过!” 冯锡范听着郑克塽的哭嚎,疲倦的揉了揉眉心,他低下头,大声在郑克塽耳边道: “王爷!你看看清楚!那是杏黄,是清朝太子!据臣所知,他才七岁,不足为惧! 王爷,您且坐直了身子,咱们的将士可都看着呢!一个七岁小儿罢了,且看臣如何擒他入手,让清朝皇帝割地来换他们太子!” 冯锡范看着站在船头的胤礽,眼中闪过了贪婪之色。 胤礽的出现,在他意料之外。 毕竟,这个小太子实在是太小了,在冯锡范的计划中,若是康熙亲自来此,方能让他竭尽所能的展示自己的本领。 最后,献祭了年幼的延平郡王,换取自己想要的荣华富贵。 可是,胤礽的出现,让冯锡范突然看到了另一种可能。 他是否可以抓住清朝太子,让清朝皇帝割地换子? 届时,换不换,已经由不得清朝皇帝说了算。 换,清朝受辱,割地换太子,这是可以遗臭万年的历史。 不换,则是清朝皇帝受辱,铁石心肠,毫无人性。 不得不说,冯锡范的毒计信手拈来,便是一盘两难的棋! 毕竟,能当主子,谁又愿意去当奴才呢? 冯锡范看着胤礽脚下踩着的辞云战船,立即下令: “冲过去!吾要会会清朝太子!” 郑克塽直接整个人都懵了,他抱着冯锡范的腿,将鼻涕眼泪蹭的冯锡范满腿都是,尖叫道: “不能再近了!不能再近了!!!” 冯锡范充耳不闻,眼中布满了红血丝,死死的盯着胤礽的方向,眼中是势在必得的决心。 他一定要抓住清朝太子! 与此同时,胤礽踩着辞云战船,只让那开船之人以寻常之法慢悠悠在海面上飘着,整个人则是定定的看着郑克塽坐着的那艘船,低声吩咐道: “看到延平郡王的战船了吗?悄悄靠近他。” 冯锡范在打自己的小算盘,胤礽亦是。 胤礽从姚启圣口中得知近年来琉球内乱频发,姚启圣幕僚宋淏曾数次内探其境内,发现年幼的延平王并无实权,而是全然依靠着上一次宫变的发起者——冯锡范。 冯锡范其人,乃是一条藏在阴暗角落里的毒蛇。 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但一旦碰到他,势必要被他咬下一口肉来! 是以,胤礽此行的目的不在被当木仓使的郑克塽,而是背后的使木仓之人,冯锡范! 胤礽轻轻抚摸着自己特意精挑细选出来,最能彰显身份的杏黄朝服,不知道这位大权在握,算计颇深的冯侍卫有没有心动呢? “冯侍卫!求求你!不要再近了啊啊啊啊——” 郑克塽被海风吹的头发像是一条条海蛇一样疯狂乱舞,而冯锡范却是眼神凶狠的盯着胤礽的身影,低语: “成败在此一举了!冲——” 郑克塽被吓得心脏都要从嘴巴里跳了出来,与此同时,以郑克塽所在战船为点,其后战船如伞状跟随,双翼展开,竟是将这艘战船紧紧护着。 姚启圣和万正色二人分别驾驶着两艘战船,紧紧的跟在胤礽身后,姚启圣目露担忧的看着那道杏黄的身影: “太子爷何以至于如此,只要太子爷在军中,就已经胜过秦舍小儿多矣!” 可是,姚启圣他虽然这么说,可是他清楚的明白,倘若这一次胤礽没有率先站出来领船出击,想必将士也不会如今日这般群情激愤,个个都像打了鸡血一样。 毕竟,在经历了前头那么多场战争之后,姚启圣对于士气的重要性,了解的明明白白。 可是,他是太子爷啊! 他本不必以身犯险的! 而另一边,万正色但对于胤礽的领船出击很不赞同,但是这会儿眼中也不由闪过了一丝激赏之色。 如果说粮草,是军中平日的必需品,那么战时,士气才是军中的必需品。 万正色不由回身看去,只见自己的身后,那些将士们目光灼灼的追随着那道小小的身影,每个人都拿出了一百二十分的精气神再应对这场战争! 他如何敢懈怠? 最前面的,那可是他们的太子爷! 那位赐给他们神药,让他们不再流血,不在怕疼的太子爷! 为了国,为了家,为了太子爷,也为了自己,他们冲锋陷阵,甘之如饴! 所有人都在这一刻,将全身心凝聚在了一个人的身上,他们几乎将自己融为一人之身,他们几乎就是一个人! 一艘艘战船平行着乘风破浪,守卫在胤礽的身后,他们,就是胤礽的后盾! 胤礽无意间回身一看,只觉得心中大定,对于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儿也更有信心了。 辽阔的海域之上,一方红旗艳艳,一方绿旗招摇。 随着两方逼近,冯锡范让人将自己这艘船开到了最快的速度,他已经都开始畅想要是抓到了清朝太子,该让清朝皇帝割哪块地来换了。 冯锡范眼中闪过了一抹狂热,眼看着自己即将要和胤礽的战船接近,他伸出手: “弓来,箭来!” 海上之战,弓箭往往是一个会受限于风向的武器,所以没有必胜的把握,弓箭轻易不会有人动用。 毕竟,谁也不能保证这一箭射中的会是敌军还是友军。 但是冯锡范不是。 冯锡范自幼苦练射箭,哪怕是等成年以后仍勤练不辍,但是军中却无一人看过他使过。 冯锡范逢人问起,总是笑呵呵的说道: “技不如人,多练练罢。等到哪日,冯某弯弓搭箭之时,方是功成之日。” 但无人知道,冯锡范早已功成。 当初郑经险些被万正色一箭射毙之时,乃是冯锡范暗中一箭将其击断。 能在一箭射出后敏锐的察觉到它的去向,并及时的判断时间,准确的射出。 更不必提那足以击断一根飞速射出的箭矢的力道了! 此时此刻,冯锡范便是要将自己当初用在射向郑经之箭的法子,再度用在胤礽的身上。 倘若此箭功成,他将名满天下! “大人,不能再近了!” 冯锡范眯了眯眼,清朝太子爷的船,在射程之外,约莫还有五十步。 但,以冯锡范的经验,也尽数够了。 随后,冯锡范将冰凉的弓箭握入手中,沉甸甸的弓身让冯锡范愈发清醒。 弯弓。 搭箭。 冯锡范缓缓的吐出一口气,而就在他要放箭的那一瞬,他突然发现胤礽乘着的那艘以一种难以想象,如同离弦之箭的速度朝他冲来! 冯锡范懵了一瞬,手下下意识的松了力道。 而胤礽身后的姚启圣也是不由睁大的眼睛,万正色张大了嘴,喃喃道: “妈祖在上,今日正色应是看到您降下神迹了。” 姚启圣揉了揉眼,随后连忙激动的差点在船上跳起来: “快快快!追上太子爷!追上太子爷!” “总督!追不上!” “是啊总督!太子爷那艘船像是按了八条腿似的,我们追不上!” 姚启圣:“……” 与此同时,在看到冯锡范弯弓搭箭之时的胤礽突然兴奋起来,冯锡范上当了! 随后,胤礽直接下令让人开启蒸汽机模式,辞云战船以难以想象的速度朝前冲去! 胤礽动作利索的将自己腰间挂着的连铢统取出,上膛—— “嘭嘭嘭!” 一下,箭碎。 那带着火星的竹箭尾羽悲鸣一般的轻颤了两下,随后便落入滔滔大海。 两下,三下,正中冯锡范。 一下在肩膀,一下在胸口! 郑克塽脸上被飞溅的血花喷了一脸,下一刻他便尖叫起来: “啊!返航!返航!冯侍卫重伤了!冯侍卫重伤了!!!” 冯锡范看着哭的不能自己的郑克塽,手指颤抖着指着不远处的胤礽—— 这是一个抓住清朝太子的好机会! 然而,郑克塽六神无主,郑军乱做一团,群龙无首。 他们依靠着郑克塽而有的滔滔士气,在郑克塽神智崩溃之际,也开始分崩离析。 而胤礽开完了三枪后,耍帅的吹了一下连铢统的木仓口,伸手一朝: “撤——” 下一刻,辞云战船灵活的调转船头,冲着乱做一团的郑军喷了一大片激起的水花,潇洒离开! “太子爷击中郑军头船!” “太子爷击中郑军头船!” “郑军溃散,打啊!” “打啊!” 清军的士气在这刻达到了顶峰,原本就因为头船去而复返导致的乱作一团,这下子变得更乱了。 但即使如此,郑军一向精通水战,且战且退,在关键时候断尾求生,终于护着郑克塽的头船退回了琉球。 这一仗,清军打的那叫一个酣畅淋漓,回程的船队里充满了欢声笑语。 “哈哈哈,你们都看到了?郑军简直像是落水老鼠一样,被打的屁滚尿流!” “都是咱们太子爷领导有方啊!咱只听见了嘭嘭嘭几声,谁成想就打中了头船!” “也不知道打中的是谁?要是延平王,那那边可就要好好乱一遭了!” “乱吧乱吧!到时候咱们正好浑水摸鱼!我最喜欢浑水摸鱼了!” “小小延平王,怎么能和咱们太子爷比?!” 等到将士们下了船,回到了陆地上,姚启圣和万正色站在一起,面面相觑一番: “太子爷呢?” “你看到太子爷没?”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的说着,但随后,万正色就摸了摸脑袋,叹了一口气: “太子爷坐着的那船窜的快的跟什么似的,我还没有瞧着,就不见人喽!” “是啊,那船乃是朝廷送来的新式战船,我本以为只是普通战船,现在看来颇有玄机!” “船是好船,太子爷也是好太子爷,只是……我等无用。” 可不是无用,整场战争的节奏都是在跟着一人走,如今一场战斗结束,若要来复盘,他们便会发现,他们二人在这里面的作用微乎其微。 太子爷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玩做什么。 姚启圣抚摸着自己花白的胡须,叹了一口气: “难怪太子爷此前对我那幕僚召见很是频繁,怕是从那时起,太子爷心中就已经有了成算。” 万正色点了点头: “此计就在一个出其不意,如无意外,太子爷打的乃是郑氏手下的冯锡范,只要那人没了……以延平王之年少,想来攻下琉球指日可待。” 姚启圣听了这话,斜了万正色一眼: “这会儿不说台湾易守难攻了?” 万正色尴尬的搓了搓手,随后抽了抽鼻子: “那不是前头耽搁时间太久了嘛!什么味道,好香啊!” 万正色和姚启圣一同踏入营地,就看到胤礽身边的何柱儿正在伙头军驻地边招呼: “今个打了胜仗,太子爷心中高兴,采买了不少家禽家畜,大家伙敞开了吃!” “好家伙。这么多肉!” 万正色看了一眼,眼睛都差点冒起绿光: “也不知道太子爷那船得有多快,竟然能这么快采买到这么多的家禽家畜!” 万正色这话一出,姚启圣被气个半死,狠狠的刮了他一眼: “果真是是个莽撞武夫!你且看看这满地的鸡毛,猪皮,你自个说说这是一时半刻能采买到的那?!” “那你的意思是……” “太子爷怕是早就知道此战必胜!” 姚启圣沉沉吐出一口气,如是说着,眼睛却是亮的厉害。 随后二人一前一后的往主帐走去,里头胤礽已经让人张罗好了一桌好酒好菜,看到二人顿时喜笑颜开: “姚总督,万提督二位可算是回来了!正好,孤准备饭食,一道用吧。” “不敢不敢!” 二人连忙推拒,胤礽却态度强势道: “行了,别推了,今个孤高兴,特意让人准备的,二位可莫要做那扫兴之人!” 姚启圣和万正色推拒不得只得坐下,胤礽端起茶水,小脸板正,倒是有模有样: “今日我军大胜,孤于情于理,也该与二位畅饮一杯,不过……孤受年龄所致,只能委屈二位,暂且与孤以茶代酒罢!” 万正色委委屈屈的看着自己杯中的茶水,太子爷不能喝茶,可是他们可以啊! 万正色这么想,也这么说了出来,随后就看到胤礽笑眯眯道: “孤总是瞧着你们这些大人喜欢这些杯中之物,想来应该是很好喝罢?但总不好让孤看着眼馋,只能请万提督迁就孤一二咯!” 万正色:“……” “其实,也不是很好喝。” 主要是,庆贺就得用酒,那样才够味道! 胤礽听了这话,更是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若是不好喝,那孤自然更不能让万提督和孤在这值得庆贺的大喜之日来喝那不好喝的酒了!” 万正色麻了。 姚启圣憋笑着。 胤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朗声道: “好了,何柱儿,快上酒,不然万提督一会儿要给孤委屈的哭出来了!” 万正色涨红着脸: “才,才没有!太子爷不要诬人清白!” 胤礽不由莞尔。 三人随后,胤礽喝茶,姚启圣和万正色喝酒,也算是宾主尽欢。 等到杯盘狼藉之时,外头的军营早已鼾声四起,万正色也开始说起了醉话: “太子爷!当初您来军中,臣确实因为一些小心思有些不乐意!但,今个就冲您那孤身入敌军的胆色,我万正色服气!” 姚启圣倒是还清醒着,连忙捂住万正色告退,胤礽作为三人中唯一清醒的人,这会儿不由按了按眉心。 这一战,其实问题很大啊。 第56章 第 56 章 翌日一早,胤礽收拾的清清爽爽的走出帐子,不远处传来一阵哼哈之声,听的人热血沸腾。 “太子爷!” 不知道是谁发现了胤礽,随后连忙行礼。 “太子爷!” “太子爷。” …… 胤礽忙抬了抬手: “诸位免礼,孤只是来看看。” 胤礽这话一出,立刻有将士操着半生不熟的官话,兴致勃勃道: “太子爷,咱们练的如何?!” “吾等一直不敢懈怠,擎等着杀郑军一个屁滚尿流哩!” 大概是胤礽一来的风趣言谈和昨日的三枪重伤冯锡范的壮举让将士们都觉得胤礽分外可亲。 胤礽也没有丁点这么大孩子该有的怯场,反而是落落大方道: “这倒是问住孤了,若是孤说好,诸位心得意满,岂不是限制诸位日后发展。 若是孤说不好,诸位之辛劳孤历历在目,实在是不能说违心之言啊!” 胤礽看似句句没有肯定,可是句句却让人心里舒坦,众人哄笑着: “没关系,咱们就想听听太子爷觉得咱们昨个如何?可是分外英武?” “就是就是!咱左边一剑一个郑军,右边一枪扫落一船!哼哼哈嘿!” 胤礽只是笑眯眯的听着,随后索性直接捡了一旁的干净石板坐下: “既然诸位说起昨日之事,那孤正好说说孤的想法,此乃孤一家之言,如有问题,诸位皆可直言。何柱儿——” 胤礽一抬手,何柱儿连忙带着两个侍卫抬了一张长条案过来,那上面放着胤礽昨夜连夜做出来的简易沙盘。 万正色听到消息赶来,正巧看着沙盘上胤礽摆放的模型,顿时眼睛一亮,他按住自己蠢蠢欲动的心认真的听了起来。 “诸位且看,这是昨日我们与郑军交战的海域,孤与郑军头船在此交战,此时郑军船队如伞翼张开——” 胤礽撒了一把红豆,用长木棍拨成伞状,随后又撒了一把绿豆道: “而我军乃是平行并进,此时若是诸位化整为零,从这里——” 胤礽点了点伞尾至伞尖的地方,那两条斜斜的翼线,眸子微垂: “若是从这里突进,挨个击破!此时郑军内部已经乱作一团,内外夹击之下,郑军的大部队必不会来得及逃窜!” 然而清军又是怎么做的呢? 船上的将士都不善水战,所以船只铁锁相连,并进推入,让本来呈伞状的郑军得以以最快的速度将头船包入,随后安安稳稳的护住头船逃窜。 而清军又受限于阵型,追的气势汹汹,然而却只是刮破了点儿郑军的油皮。 胤礽话音落下,整片空间安静的连一根针掉落的声音都可以听到。 万正色面红耳赤,抓耳挠腮: “太子爷有所不知,吾等随为水军,但是有绝大多数的将士非当地人士,并不识水性。 而郑军自幼长在水边,海底哪里有礁石,哪里有珊瑚想必他们都能摸的清清楚楚! 咱们没法比也比不了啊!这铁锁连船乃是臣想出的法子,您若是要怪罪,臣一力承担便是!” 万正色已经跪习惯了,这会儿,又“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胤礽却摇摇头,只道: “孤若是要罚,不会留过夜。不识水性那就学,不通阵型那就练,没道理区区一个琉球能练出一支优秀的水军,我泱泱大国却没有一支能乘风破浪的水师!” “是!” 胤礽说完,扶起万正色回了主帐,不多时姚启圣也来了。 姚启圣来时已经听人说了胤礽说过的话,这会儿看了万正色一眼,装作轻松的哈哈一笑: “给太子爷请安!臣年纪大了,几杯黄汤就差点起身不得,实在不该!” 胤礽却没有怪罪什么,只是笑笑道: “姚总督姗姗来迟,该知道的想来都知道了吧?” 姚启圣连连点头,看胤礽没有说话的意思,他迟疑片刻,才道: “太子爷今日所说之问题,臣亦深有感触,攻琉之战臣打了两年,每每关键之时让郑军如滑鱼一般逃窜,耽搁军机,浪费人力,物力,财力数不胜数,臣何尝不心痛?至于万提督……” 姚启圣话未说完,万正色便老老实实道: “让臣带兵打仗,甭管水战陆战,只消给足了炮弹,臣定轰他娘的屁滚尿流!可是这操练水师,臣不行,特别不行。” 万正色何尝不知道水师的短板在哪里?可是他无能为力。 胤礽认真的听着,随后看向姚启圣: “姚总督,你可有话说?” 姚启圣沉思片刻,随后道: “以臣与郑氏大军作战之经验来论,太子爷所说不无道理,水师操练,迫在眉睫。 而今太子爷想要得一练兵能臣,臣这里正好有一人选,臣以为,内大臣施琅可行。” 这是姚启圣深思熟虑后说出来的,早在去岁原水师提督杨捷乞骸骨后,他在写给康熙的信件中,便有意请康熙派施琅前来助自己一臂之力。 然而,皇上派了万正色来此。 万正色骁勇善战,但一人勇不是勇,万人猛,如山倾。 姚启圣要的是一支凶猛的水师,助自己如大山倾倒般彻底镇压琉球! “施琅……” 胤礽记得这个名字,更记得攻下琉球之后,施琅威名远扬,成就侯爵之尊,反倒是姚启圣……抑郁而亡。 “你确定要举荐施琅?” 胤礽不由看向姚启圣,熟不知姚启圣早就在这两年间盯上了施琅,只是碍于康熙一直不放人。 姚启圣听了胤礽这话,以为太子爷听进了自己的话,当即将施琅的经历功绩仔仔细细的给胤礽介绍了一遍,胤礽一边听,一边托腮想着: 就是现代那些热情的推销,怕也是不过如此了。 姚启圣的态度之热情,简直让人难以想象,胤礽最终微微点头: “好,此事,孤记下来。” 随后,胤礽看向一直低着头的万正色,叹了一口气: “万提督。” 万正色身子一僵,随后抬起头,拱了拱手,豁达道: “太子爷不必多说,咱们福建人最是讲究顺势而为,为了安邦定国,谁来不都一样?” 胤礽面色一肃,起身扶起万正色: “万提督放心,你的想法孤都知道,来日必将让你亲眼得见这万里海域,海波平之!” …… 康熙收到了两封信,这两封信一前一后的寄了过来,前者是康熙特派跟随胤礽的侍卫将胤礽身上发生之事的记录。 后者,就是胤礽要人要钱的信件了。 康熙第一个翻的就是胤礽的,只是这薄薄的信封里,一张写着要施琅,一张写着要银子。 康熙抖了抖信封,悲催的发现……他的小太子只言片语都没有给自己留! “这个臭小子!在宫里时还是个只进不出的貔貅,出了宫就成了散财童子!” 康熙磨了磨牙,随后这才翻开侍卫送来的信件,那厚厚一沓,一看就很详细。 而康熙也从这沓信纸中仿佛隐隐约约看到了自己那自幼被娇养长大的小太子,沿路颠簸受苦,食不下咽,语言不通。 好容易到了福建,却可怜兮兮的连个驿站都没有。 后头被姚启圣捡(……)回去,还被那主和的万正色为难,哪怕最后找回场子,康熙还是恨不得立时飞去福建帮儿子主持公道。 这事儿完了后,康熙看到胤礽竟然胆大妄为的自己孤身和郑军头船对打的时候,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连忙扣下信纸,声音干涩: “梁九功,水!” 梁九功几时见过康熙这样,吓得一刻也不敢耽搁,给康熙送来了一碗水,康熙喝完定了定神这才敢往下看。 等看到胤礽被箭指着的时候,康熙几乎将整张信纸捏皱。 等看到胤礽连射三木仓连冯锡范重伤时,康熙眉开眼笑。 等看到胤礽见地不俗,一针见血海战之时的问题时,康熙心里别提有多美了! 只是,康熙自个是爽了,梁九功却是被吓得都要哆嗦起来。 皇上一会儿震怒,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大笑,莫不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魇住了?! 等康熙像是看话本子一样看完了胤礽的福建初行后,用手将一页一页的信纸抚平,这才压在自己的桌案边,已备自己时时翻看。 只是,之后康熙觉得只有自己看着不够好,于是特意让曹寅过来—— “奴才曹寅,给皇上请安,皇上……” “行了行了,不要多礼了!来,你来看看这个,完了给朕写个话本子出来。” 曹寅:“……” 皇上,您还记得奴才是侍卫不是书生吗?qaq 康熙可不管曹寅如何,简直如同一个不讲道理的甲方爸爸,甚至吝啬于让曹寅将原稿带走,而是让他去隔壁抄录。 梁九功看着欲哭无泪的曹寅,心里却羡慕不已: 瞧瞧人家曹大人,有这一手本事,太子爷用他,皇上也用! 等曹寅抱着书信去抄写了,康熙这才起身将自己原先拟好的一道圣旨取出来,丢进了燃烧的火盆: “……兹,令康亲王坐镇福建水师……” 熊熊烈火将那些墨字尽数吞没,很快,那道圣旨被烧成了一捧黑灰。 夜色朦胧,康熙叉着手撑在御案之上,食指抵在唇上,久久不语,过了好半晌,康熙这才铺纸提笔,梁九功磨的墨都要干了,康熙仍看着那句“吾儿保成亲启”发呆。 “皇上?” 梁九功硬着头皮唤了一声,康熙这才猛的回过神,随后康熙直接丢开笔,冷哼一声: “保成这小子连句话都不给朕留,偏偏这边一句万提督尽忠职守,可堪大用,那边一句施琅练兵有度,给儿子送来可好,那朕成什么了? 朕给他写信?写个屁的信!自古以来,都没有老子巴巴给儿子去信的!” 梁九功看着康熙像是跳脚的霸王龙,深受其害的低下了头,流着冷汗,但没过多久,康熙发作一通,冷声道: “杵那儿作甚?还不磨墨?!” 梁九功:“……” 好嘛! 他倒要看看皇上是不是要给太子爷写个都是屁的信! 康熙自然不会给胤礽那么写,只是用很艺术的手段表达了一下自己对于胤礽连问都不问自己的抗议,然后殷殷的叮嘱自己的宝贝儿子不要怂,什么都有汗阿玛在,啥都管够,就是甭委屈了自己! 一想到自己捧在手心里的小太子差点住了跟破庙似的驿站,康熙心都要碎了! 随后,康熙才敷衍的写了一句,施琅随后送去,至于万正色改为陆路提督,调任文书随后发出。 康熙足足写了十页纸,这才将自己的思念之情勉强倾诉了十分之一,遂恋恋不舍的着人发出。 然而康熙这信才发出去没有多久,康熙就收到了胤礽让人千里迢迢送回来的芒果。 “咦,这是何物?” 康熙轻轻捏了捏,只觉得这黄色的果子柔软无比,稍一用力就滴出了几滴水来。 “此果自带异香,触手柔软,这是观赏之物?” 康熙暗暗想着,梁九功眼尖的看到筐子下压着的一张白纸,立刻道: “皇上,这有一封信!” 康熙看着上头那熟悉的“汗阿玛亲启”的五个大字,一下子心都柔软了。 “朕就知道,保成还是记挂着朕的!” 康熙沾沾自喜的说着,梁九功都要没眼看了。 您看太子爷说正事那封书信时可不这样啊! 随后,康熙打开信封,就看到上头胤礽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 “汗阿玛,芒果要剥皮吃呦!” 康熙左看看,右看看,发现胤礽竟然真的一个多余的字都没有给!他!留! “这臭小子……” 康熙气的暗骂了一声,但脸上的笑容却掩都掩不住。 完事儿后,康熙动作生疏的剥开了芒果,咬了一大口: “啧,真甜!” 儿子送的水果就是甜! 与此同时,胤礽估算着自己的芒果也该到了,心里不由偷笑。 想必汗阿玛看到自己的书信后,定是要闹了。 只盼着芒果能哄好汗阿玛吧! 最重要的是,施琅给他送过来啊喂! …… 琉球,延平王府内,一片惨淡。 郑克塽守在冯锡范的床边呜呜咽咽的哭泣着,他看向一旁的大夫追问着: “大夫,冯侍卫他,真的救不得了吗?” “王爷,冯侍卫受伤太重,那弹丸已经深入肌体,哪怕是最厉害的麻沸散也不足以撑到弹丸取出,更不必提弹丸取出后尚需止血良药啊!” 救,自然是能救。 可是没有药的大夫,也不过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郑克塽狠狠的擦了擦脸上泪水,他低低道: “本王记得,清军之中,有数种奇药,可止疼,可止血……” 旁边的侍卫不由道: “臣等虽略有耳闻,可是清军若是没有死透,定会将身上的奇药用尽方才咽气。” 年幼的延平王听了这话,身子颤抖着,须臾后,他颤声道: “来人,组一支船队,奇袭清军,无论如何也要为冯侍卫带回奇药!” “王爷!这不妥当!” 侍卫不赞同的说着,想起往日冯侍卫逼迫王爷之时所做的一切,提醒着。 可是郑克塽却红着眼圈,咬紧牙关: “够了!冯侍卫,他是因本王受此重伤,本王义不容辞!” 郑克塽看着冯锡范面如金纸的躺在床榻之上的模样,心痛的几乎难以呼吸。 冯侍卫他说会保护好自己的,他确确实实将自己保护的很好。 这一刻,郑克塽几乎忘记了冯锡范当初是如何逼迫他的。 他只知道,清朝太子的枪都被冯侍卫受了,冯侍卫在替他受罪! 郑克塽并不知道,因为他对于冯锡范的依赖,胤礽一开始的目的就是冯锡范。 年少的人,总是一腔孤勇的,为着自己坚持,坚信的一切倾尽全力。 “报——港口遇袭!” 胤礽方收到了康熙寄来的信件,万正色被平调陆路提督,这对于万正色来说已经是意外之喜。 而姚启圣也因为施琅的到来,心中激动不已。 他盯了许久的萝卜,终于要入坑啦! 正在众人一片欢心的时候,一个小兵的禀报让屋子里顷刻凝上了一层冰霜。 “到底发生什么了?可有人员伤亡?” 胤礽急急问道,那小兵立刻道: “回太子爷话,郑军的一支船队趁着晨雾之时攻入港口,劫掠了三人离去,并未多做停留!” 没过多久,三个士兵的尸身被人从海岸上捞起,胤礽与姚、万二人一同前去,姚启圣本不欲胤礽过去: “太子爷千金贵体,若是被冲撞了可如何是好?” 胤礽却一脸坚持: “他们是我大清将士的尸身,岂会冲撞了孤?” 三具尸身被一字排开,并排躺在沙滩上,胤礽踩着沙子过去,他出来的急,脚上是千层底,沙子顺着鞋口涌进去,柔嫩的脚趾被沙砾硌的生疼,但他仍面不改色。 “他们是如何遇害的?” 胤礽的声音有些沉重,守在这里的兵将忙道: “回太子爷的话,他们……是被淹死的。” 此话一出,周围一片沉默。 胤礽沉默良久,看着那滔滔大海之上,隐约可见轮廓的岛屿,低声问: “若是郑军,可会如此?” 半晌,姚启圣艰难开口: “不,不会。” 胤礽闭了闭眼,随后又道: “他们身上可有少了什么?” “少了,少了您赐下的止血丹丹粉!也不知是被浪花卷走,还是……” “是延平王。” 胤礽低低的说着,如同喃喃自语一般: “所有人都说他是皮影戏的影人,真正唱戏的是他背后的冯锡范。可今个孤看他倒也不是一点胆气都没有,都敢在孤的眼皮子下抢孤的人!” “臣等无能!太子爷息怒!” 姚启圣,万正色带头跪了下来,胤礽脸色冷冽,他凝视着那远方的陆地,深吸一口气: “来人,驾辞云。” 胤礽一声令下,带来的侍卫队中立刻有二十人站了出来,随后两两一组上了辞云战船。 胤礽随意捡了一艘上去,直接道: “开船,目标琉球!” “太子爷,使不得,使不得啊!” “太子爷,待咱们的水师练起来,一定可以,一定可以打垮他们!” “等水师练起来?” 胤礽嗤笑一声: “挨打只有零次和无数次!今朝郑军打我们一次,我们无动于衷,之后他就敢打我们无数次!孤可不想不能安枕!” “可是,您千金贵体,如何可以涉险?!” “不劳两位操心,孤不会置自身于不顾,你们且等着,孤……请你们看一场烟花。” 朗朗白日,怎么会有烟花? 姚启圣和万正色面面相觑一番,随后死乞白赖的跟了上去,这个说: “太子爷都要以身犯险,臣等自当陪同。” 那个又说: “太子爷请看烟花,吾等定要好好捧场!” 胤礽回看他们一眼,微微一笑: “好!一起去!” 蔚蓝的大海之上,洁白的浪花一朵压一朵,几只木船似随波逐流一般,颠簸着朝远处的岛屿行去。 高高的瞭望塔上,有守卫远远看到了这只看起来并不强大的船队。 “清军来了!敌袭!” 伴随着一阵急促的号角声,岛上架起无数的弓箭,炮弹,做出了攻击的准备。 胤礽带着十艘辞云战船行至附近,做了一个停下的手势,举起旗子: ‘开炮!’ 看到旗语,两两一组的侍卫毫不含糊,不知道他们碰到了战船的哪里,随后十门黑洞洞的大炮炮口架起。 旗子落下,炮弹填入,点火—— “轰!” “轰!” “轰!” 炮弹落地后炸起的烟尘成了白日里仍清晰可见的烟花,一朵一朵的在眼前的小岛上炸开。 “地龙翻身了?!” “地龙翻身了!!!” 岛上的居民慌作一团,兵将随后赶忙拿起炮弹,轰了出来,以做反击。 却不想,辞云战船在海上如同一条敏锐的游鱼,飞速的退了回去。 正好退至大炮的射程之外。 没过多久,船队又不紧不慢的飘过来,如是又是十炮。 如是三趟之后,郑军的炮弹回回落空,兵将填炮弹还击的动作都已经变得缓慢。 胤礽这才装作在船上翻找,拿出了从系统兑换的大喇叭,道: “今日尔杀我大清将士三人,孤还尔三十炮,如有下回,百倍奉还!” 随后,胤礽一扬手,带着船队大摇大摆的离去。 延平王府内,郑克塽本来正在紧张的等候冯锡范取铅丸,可是突如其来的三十声炮鸣吓得他赶忙躲到了院子里。 等到下人来寻,他竟抱着石桌腿,瑟瑟发抖,一点也不见当初敢去清军大部队抢药的果敢。 “发,发生什么了?” 郑克塽狼狈的扶着发冠,脸色苍白的被人扶着,侍卫道: “王爷,是清朝太子带人来寻仇了。” “寻仇?” 郑克塽一脸茫然: “本王不是让你们只取药,不伤人吗?” 侍卫低下头,过了许久,才道: “或许,是属下错估了清军的水性。” 郑克塽听了这话一下子急了,在院子里团团转着: “那怎么办?那怎么办?他们是不是要打来了?完了完了……” 侍卫连忙道: “没有,没有打上来,清朝太子带着一支速度奇快的船队,发了三十炮后就走了。” 侍卫学着胤礽的语气,将胤礽的原话复述了一通,郑克塽这才拍着胸口,小口小口的吐出一口气。 “这就好,这就好!” 侍卫看着这样的郑克塽有些一言难尽,正在这时,大夫走了出来: “王爷,冯大人醒了。” 郑克塽立刻两眼一包泪的冲进去: “冯侍卫——” 冯锡范这次取弹是完完全全被疼的清醒的,麻沸汤在取完第一枚铅丸的时候就已经功效尽失。 等到第二枚时,冯锡范原本重伤昏迷的状况直接被疼的清醒的不能再清醒。 再加上止血丹自带奇效,大夫一边取,它一边凝结伤口,每一次取铅丸都要撕裂伤口。 偏偏铅丸表面无比圆滑,是以并不是大夫一下子就能取出来的。 冯锡范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彻彻底底被疼的精神了。 此刻,冯锡范额头上的冷汗不断沁出,已经足足擦拭了十条帕子整个人有气无力的躺在床上。 等冯锡范看到哭的不能自己的郑克塽,生生将到了舌尖的“蠢货”二字给咽了下去。 郑克爽如何能不是一个蠢货? 想那清朝太子离得那么近,他的第一时间竟然没有下令让人抓捕他,反而让人看着清朝太子就那么大摇大摆,如鱼入大海一样的回到了清军的船队! 自己的伤全都白受了,这让冯锡范如何能不怒其不争? 可是,如果说郑克塽愚蠢,可他又没有愚蠢的令人发指的地步。 最起码,他还知道去清军那里找来奇药救了自己。 这会儿,冯锡范看着郑克塽那如小白羊,一样怯生生却又饱含依赖的眼神,冯锡范默了默,心中的火气不由降了降。 “王爷来了?怎么灰头土脸的,臣不在这些日子,应该不会有人在逼您做您不喜欢的事了吧?” 郑克塽想要扑过去,抓住冯锡范的袖子好好哭一哭。 可是看着冯锡范胸前那几乎可以打湿整件长袍的血迹,郑克塽又怯怯的停在了原地,一双眼睛通红通红的兔子似的,要哭不哭: “冯侍卫可算是行了,你不在的这些日子,本王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你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郑克塽抽抽噎噎的走过去,坐在床榻边,像是一个依赖长辈的孩子一样,乖巧的将这些事发生的事全都一一如实到来。 等冯锡范听到这次因为给自己取药之事,导致清军死了三名兵将。 于是,大清太子直接带着人将大炮打到了自家门前的时候,他整个人只觉得眼前一黑,终于没有忍住一巴掌拍在了床板之上。 “荒,荒唐!一群废物!废物!” 郑克塽被冯锡范的动作吓得手足无措,只敢呐呐的说: “冯,冯侍卫,伤口,伤口裂了!” 冯锡范冷冷道: “伤口裂了会自己好,可是我军的士气没了,又该怎么办?!” 郑克塽缩了缩脖子,小声道: “此事……本王是想要先救冯侍卫你的,只是本王没有想到,没有想到那些大清的水军竟然如此不识水性,不过数里的距离他们竟然游不回去!” 造成这个乌龙,郑克塽也不想看的,可是事已至此已无回旋的余地。 冯锡范厌恶的看了郑克塽一眼,重重的吐出一口气。 大清太子的三十枚炮弹,像是一记凶狠的巴掌,隔空便抽的郑钧的气势在一瞬间分崩离析。 冯锡范气的剧烈的咳嗽了两下,随后连忙捂住了自己的伤口,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他靠在床头上闭着眼睛,过了好久这才尝试分析道: “那只奇怪的船队应当荷载炮弹有限,否则清军也不至于和我,我们一直纠缠。 这一次,只是来自于清朝太子对我们的警告罢了。下一次,不,没有下一次!有这样的船只,有这样的炮弹……我们必须想办法破局!” 冯锡范只觉得自己自从中弹以后,整个身体就像是漏风的破口袋一样。 冯锡范一闭眼,就想起当日胤礽的身影,他觉得自己的心恨的滴血。 “王爷,为今之计,我们只有破釜沉舟……” 郑克塽听到冯锡范这样说,下意识的抖了抖身子。 上一次,冯侍卫这么说的时候,还是要自己身先士卒的冲在队伍的最前列,那这一次他又要做什么? 郑克塽只觉得自己心中万分迷茫,他之所以救下冯锡范,便是因为自从冯锡范倒下后,自己六神无主,无所依靠。 可这会儿,将冯锡范救下后,冯锡范阴狠霸道的言行却让他畏惧不已,他竟不知道是六神无主可怕还是畏惧不已更可怕。 冯锡范因为失血过多,脸色分外的苍白,他看着郑克塽那畏畏缩缩的神态,不由的想起清朝太子屹立船头时,那坚毅淡然的模样,只觉得心中万分失望。 “王爷,清朝太子今年才七岁,可他却临危不惧,镇定自若……您,也该长大了。” 郑克塽听到这里不由睁开了眼睛,他的睫毛上还挂着几滴泪水,就这么怔怔的看向冯锡范。 他不知道冯范西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冯锡范说出这话后,又自嘲的笑了。 要是王爷真的长大了,第一个害怕的又该是自己了吧? 清朝太子多智近妖,自己与他必将有一战! 随后,冯锡范放下这事儿不谈,招手示意郑克塽侧耳,他用气声在郑克爽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郑克塽听罢冯锡范的计谋之后,脸色刷的一下白了,头摇的和拨浪鼓似的: “冯侍卫,这不成!这真的不成!此举有伤天和,倘若,倘若真的成了,届时必将浮尸百里,流血漂橹,你我都将是这世间的罪人!” 冯锡范听了郑克塽这话后,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几乎要把肺都要咳出来。 冯锡范才摸了一下唇边的血丝,眼中带着嗜血的红光: “而今,已经到了你死我亡的地步,王爷还要如此优柔寡断吗?” “可是……” “还是说,王爷觉得清朝太子这隔空抽来的一巴掌抽的不够疼,不够重?还想让他再继续这样折辱我等?! 要是以后他有什么闲情逸致都来晃荡一圈,届时臣看这仗也就不用打了,直接敞开大门将他迎进来便是?到时候,王爷若要在他脚下俯首称臣,摇尾乞怜,臣绝不阻拦!” 冯锡范说完这话,直接拂开郑克塽抓着自己袖子的手,哪怕因为伤口撕裂扯到他脸色一白,但冯锡范也没有多置一词。 郑克塽被冯锡范甩开的那一瞬间,只觉得自己好像要失去了主心骨一样,那样失重一样的迷茫感,让他下意识冲过去,紧紧的抓着冯锡范的袖子,脑子一热,哭哭啼啼的说道: “好!好!好!本王答应,我们这就让人去办!冯侍卫你不要生气!你不要生气!” 冯锡范这才微微颔首,冲着郑克塽浅浅一笑: “王爷真是长大了。” 郑克塽哽咽了一下,也冲着冯锡范傻乎乎的笑了笑。 冯锡范淡淡看了一眼,默默想着,真蠢啊。 胤礽带着船队回城后,本该是意气风发,斗志昂扬,可是看着沙滩上那三个人形的凹陷时,胤礽不由目露伤感。 那是那三具尸体被抬走后留下的痕迹。 要不了多久,等海风一吹,潮汐一来,沙滩上的痕迹便会被吞噬的一无所有。 大海无情,就像它吞噬掉的无数生命一样。 可是,明明,明明这些兵将是很大几率活下来的方法的。 清军一向善陆战而不善水战,但这未尝没有从未有过针对性训练的原因。 胤礽在这一刻,从没有那样期盼过施琅的到来。 而施琅是在三日后单骑而来,施老如今年岁已经不小了,他看着脸圆额宽,是一种很有官威的长相。 只是,或许是因为施琅这些年在京中留任内大臣的生活并不美满的原因,他的脸上带着枯黄,眉心时时皱着。 哪怕是在看到胤礽后,施琅强迫自己眉开眼笑时,也依然能清楚点看到他脸上留下浅浅的痕迹。 “臣施琅,叩见太子爷,太子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免礼平身。施大人来的正好,孤正好有事要与你相商。” 胤礽并没有多做耽搁,而是将那三人溺水而亡的事告知施琅,随后,他看着施琅的眼睛,认真的说道: “堂堂水师兵将,有朝一日竟然因溺水而亡,孤都不知这是悲哀还是耻辱,不知施大人可有法子一雪前耻?” 胤礽目光灼灼的看着施琅,他期待施琅的回答。 第57章 第 57 章 施琅打从京城来来就知道自己的任务是什么,这会儿听到胤礽这么问,当即面色一整,抱拳说道: “臣,定不负太子爷厚望!” 胤礽微微一笑,随后问: “那不知施大人需要多久,才可以让孤看到一支不输郑军的水军?” “快则三年,缓则五年!” 施琅解释道: “水师操练除防溺水训练外,阵型,配合,雨雾风雪天气的灵活应变等等都需要时间磨合,太子爷放心,臣一定给您一支大清最强的水师!” 施琅慷慨激昂的说着,他想起了已经死去的郑经,以及自己因郑经而亡的儿子,眼中充满了痛苦之色。 郑氏,他必要让其阖族尽灭! 随后,这痛苦便就化为了动力。 胤礽听到施琅这么说,不由摸了摸下巴,喃喃自语: “三年啊,不知道汗阿玛会不会让孤在这里留三年……” 施琅:??? 施琅差点没坐稳,直接咣当跪了下来! 他可是记得自己出京之前,皇上拉着他的手殷切叮嘱自己的那些话,什么让他好好替自个看着太子爷了,什么让太子爷想家了就回来。 就差点名让他想法子让太子爷归京了! 可这会儿,太子爷说他要在这里留三年?!! 施琅那张严肃的面容也不由微微一滞,他咽了咽口水: “太子爷,臣,臣突然觉得……一年两年也不是不成。” 胤礽听了这话也是惊喜的睁大了眼睛,脸上带着欢喜的笑容: “当真?!那这就太好了,这下子,孤给汗阿玛也好去信了!” “咕嘟——” 施琅已经可以预料远到京城的皇上,心里要怎么将自己千刀万剐了。 “太子爷,这里有臣有姚总督,万提督盯着,您大可放心回京!” 胤礽听了这话缓慢的眨了眨眼睛,看向施琅: “欸?施大人难道不知道孤千里迢迢来此可不是为了将延平王打跑就得意洋洋归京的。” 施琅不由默了默,请教道: “那您是……” “孤偶然得知琉球之上有一样与我大清十分有益之物,孤要亲眼看到它,得到它!” 当然,这个过程中顺便扒拉一下福建的基建,也就是顺手的事儿! 施琅沉默了。 也就是说,这琉球打不下,这位太子爷就不回京了! 现在压力给到了施琅,施琅只能拱了拱手,沉声道: “臣,一定尽力让太子爷得偿所愿!” “那是孤也相信在施大人的相助下,孤一定能尽快得偿所愿!姚总督力荐施大人操练水军,想来施大人一定有不凡之处!” 施琅:“……” 好的,破案了! 他可算知道是谁,把自己的脖子都要埋到黄土的人给扒拉出来了! 施琅给胤礽请过安后,便走出了帐子,刚出帐子没多久,施琅就看到了笑呵呵的姚启圣。 姚启圣打从开始攻打琉球之时,就知道一支强大的水军有多么重要。 这会儿见了施琅,也比不计较尊卑之别,反而先笑着冲着施琅打了个招呼: “施大人可算是来了,真是让我好等!” 施琅看着姚启圣,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冷哼了一声: “不敢不敢,还是施某要多谢姚大人提拔!” 施琅提拔二字咬得极重,只是怎么听都觉得有一种阴阳怪气的味道,让姚启圣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姚启圣看着施琅走远,这才不由在原地嘀咕道: “施琅这是怎么了?跟吃了枪药似的!我也没招他啊!” 而这疑惑,在姚启圣得知胤礽准备在琉球不攻下前不回京这个消息后一瞬间面色惨淡。 他可算是知道为什么施琅那么满腹怨气了! 这要是太子爷在此地有个好的,哪怕是打下了琉球皇上也不会饶过他们的! 更何况,姚启圣即使远在福建,也是知道这位太子爷有多么受皇上宠爱! 没看他说想要来此,皇上连含糊都不含糊,直接给配备了最精良的侍卫,就差给塞虎符了! 总之,现在就是这琉球就算是打下了,以太子也在这耽搁而导致皇上产生的怨气,只怕他们俩也落不着好。 姚启圣嘴皮子都要说干了,但是也胤礽不为所动,反而胤礽就自己来时看到的那间破旧的驿站,询问姚启圣阵亡将士的抚恤工作。 姚启圣一听到这种事整个人都支楞起来,对于这件事,姚启圣那是有大堆的苦水要倒。 “太子爷有所不知,臣在此地这么多年,军饷之上一直并不充足,抚恤银一降再降,毕竟现在在役的将士们还要吃,要喝,臣实在无能为力!” 姚启圣说着悲从中来,也不由红了眼圈,他低着头声音颤抖: “想臣堂堂总督,封疆大吏,却不如一驿站小官,能不顾生死亦甘愿养育阵亡将士之后,臣愧悔无地啊!” 胤礽却眉头一皱: “何故如此?孤一路行来,虽对当地语言不通,却隐约的见此地瓜果甘美,气候适宜种植粮食,即便是军饷不足以支撑,那么从政入手,给予那些阵亡将士之后一定优待又何尝不可?” “东坡居士有诗云,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常做岭南人。可事实若是如此那就好了。 此地虽然瓜果甘美,可是太子爷若是看过舆图,便知此地与内地远隔群山,来往不便,瓜果便是烂在地里也没有什么用处,此为其一。 这其二,此地地势险要,多林少人,开荒土地少,粮食少,臣来此地前不知有多少百姓背井离乡。” 这其中,更不必提此地那外地人并不习惯的炎热气候,大型蟑螂,蛇虫鼠蚁等等外界因素。 姚启圣在此地就任总督多年,他在记载中看到,往往来此的百姓也都住不长久,而搬离的百姓却从未有过回来。 以至于,如今百姓越来越少,福建也越来越穷。 官府,军营一个比一个穷,又如何能妥善的抚恤那些阵亡将士之后呢? 而姚启圣没有说的是,原本福建的日子远不如现在这般困苦,最重要的还是当初的海禁之策。 大刀落下,不知有多少经商之人增加了多少成本,以至于最后生生让福建的经济一直回落。 姚启圣说着,忽然一顿,笑着对胤礽道: “太子爷,臣说的再多,也不及您亲眼所见来得更加真实可信。不知太子爷您可有兴致?这会儿时辰尚早,您正好与臣走出这军营去外头好好瞧瞧!” “孤正有此意!先前孤来此之时,一路只是走马观花,领略了福建冰山一角的光景,如今正好请姚总督随孤一同去看看吧。” 施琅来了,操练水师的事也已经有了眉目,胤礽于是也能放心与姚启圣一同微服私行。 而今已经是八月末,也是福建最热之时。 姚启胜随着胤礽一同出去,没过多久便已经满头大汗,他看着滴汗不流的胤礽不由羡慕的说道: “太子爷天生冰肌玉骨,实在是令人羡慕不已!” 胤礽一愣,随后才反应过来: “姚总督说这个,此乃消暑丹之功罢了!对了,姚总督若是有兴致,待孤回去练一些给大家试试!” 胤礽久在京城已经许久,早已没有见过夏日连消暑丹都不用的人了。再加上胤礽走的匆忙,并未带多少丹药在自己身上,也一直没想起这茬。 “消暑丹?” 姚启圣从胤礽口中得知,京城百姓人人都会在炎炎夏日里服用消暑丹或者消暑丹的丹粉解暑,也不由心中感慨: “果然是不愧是京城啊!不知何时臣治下百姓才能,才能有京城百姓十之一二的快活自在。” 福建经济下滑严重,那在京城不过几钱银子一包的消暑丹丹粉,若是放在福建的百姓身上……想来,他们哪怕是忍受酷暑也不愿意去购买的。 “迟早会有这一次的。” 胤礽迎着炙热的骄阳,看着湛蓝的天空与蔚蓝的大海,他背向大海,朝陆地行去。 他们骑马走啊走,走了足足一个时辰,方才看到一排零零碎碎的民房。 胤礽定的看了许久之后,这才像是反应过来一样,朝海的方向看去。 胤礽这才反应过来,这一路走来少了什么? 明明是沿海的大省,可是这一路以来竟然没有一个以打鱼为生的渔民,更没有他在现代的电视剧中看到的那整整齐齐,白茫茫的盐田! 有道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而这靠海的城池竟然连一丁点海洋的便利都没有吃到! 姚启圣一直注意着胤礽,等他察觉到胤礽顿住了步子,他看向不远处的民居,不由小声的问道: “太子爷,您怎么了?” 胤礽抿了抿唇,看着姚启圣: “姚总督,你说当地的百姓究竟以什么为生?” 姚启圣立刻就知道自己此行带胤礽出来的目的达到了一半,随后姚启圣驱马向前: “臣一家之言不可信,不如太子爷亲自来看一眼吧。” 胤礽深深的看了姚启圣一眼,出来前他就知道姚启生的目的并不单纯,但没想到他在自己的面前竟然如此不加掩饰。 胤礽却什么也没有说,也驱马跟着姚启胜朝那零零散散的民居而去。 沙滩,海洋,椰子树。 这在现代电视剧中是何等惬意的度假场面。 可是此时此刻,这些坐落于海边的民居,胤礽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惬意。 早在姚启圣和胤礽带着人从土路上走过的时候,那不过六七家的民居已经在一瞬间,“啪”的一声,紧紧的合住了门扇。 胤礽愣住: “这是……” 姚启圣却像是已经习惯了一样翻身下马,随后上前轻轻叩了叩门。 胤礽听姚启圣用他已经隐隐约约能听得懂的当地话说着: “……借宿……银子……” 过了许久,那扇门才被打开。 一个看着矮小,分外怯懦的男子打开了门,等他看到二人身后那兵强马壮的侍卫下的差一点儿把啪的一下把门甩上。 还是姚启圣眼疾手快挡住了。 “老乡,别急就我和他进去,别人不进!” 姚启圣随后又用官话向胤礽翻译了一通,胤礽也微微颔首,那男子这才让开了身子容两人进去。 姚启圣自觉的走在胤礽的身后,对胤礽小声的说道: “这些年迁界令的不断收紧,百姓们也是人心惶惶,稍一见到人数多的队伍便不敢出门。” 无人知道,那些曾经在自己家中安居的百姓,被粗暴的士兵赶出家门,勒令搬迁之时心中的惶恐与求助无门。 即使心中再如何惶恐,再如何畏惧,等到他们发现危险来临的时候,他们第一时间还是想要躲进自己那遮蔽自然风雨的房屋。 即使,这些房屋遮不住那从京城飘来的,属于朝廷的凄风苦雨。 “姚总督在孤面前还真是丝毫不加掩饰呀,倘若今日是汗阿玛在此,姚总督也会带他来看这些吗?” 胤礽看似随意说着,但姚启圣还真的认真思考了起来,但等姚启圣思虑良久后,他不由心中却摇了摇头。 他不会。 这是姚启圣的直觉。 他知道即使皇上亲眼见到百姓困苦劳动,却也不一定能改变自己的想法。 可年幼的小太子不一样啊! 即使在本朝本代,皇上不愿意废除迁界令,那么只要年幼的小太子对于这些困顿穷苦的百姓心中有一丝怜惜,待到来日,未尝不能有重见光明之日。 “迁界令一下,虽然断绝了郑氏阖族与陆地的联系,但是造成的影响却将由千千万万的百姓来承担。鱼盐之利尽失,海商之道不通,福建,已经成为一座陆地上的孤岛。” 姚启圣沉沉的说着,胤礽抿了抿唇走上前,在这空荡荡,几乎可以称得上家徒四壁的小屋子,没有一丁点嫌弃的捡了一张椅子坐了下来。 姚启圣也不知道胤礽有没有听进去自己的话,这会儿却也适时的打住了话头。 话说的太多,会让人生厌的。 胤礽正在打量这座小小的屋子,只见屋子里只放着一张残破的桌子和两把断了腿,又被人仔细修订好的椅子,除此之外便是不远处的一张小床。 光秃秃的木板上,没有一星半点的遮蔽物,这可以称得上是连根稻草都没有。 而这屋子里那光秃秃的墙壁上,唯一可以称得上装饰的那便一条干巴巴的咸鱼和一张破旧的渔网。 大概是胤礽盯着渔网的时间有些太久了,怯懦男子将烧好的水端了进来,放在桌上随后沉默的将鱼网放到了胤礽的面前: “听,听我爹说,这是他当初在海上打渔所用……如今已经搁置不用许久了。” 随着男子话音落下,那渔网竟然寸寸断裂,想来已经有几十年未曾见水。 沉默。 良久的沉默。 胤礽听了姚启圣的翻译后,也不由低声道了一句“节哀”。 男子却只是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着摆了摆手,冲着胤礽比手画脚一番,表示自己并不在意。 随后,男子便拿着渔网的残骸出去收拾。 胤礽沉默着,端着那杯水喝了下去。 海边的水似乎连气味都夹杂着,一丝属于大海的咸腥: “咸咸的。” 胤礽评价着,姚启圣却道: “是该咸的,盐贵无银,这些百姓有时会在夜幕降临之前海水涨潮之时,带回来一些海水,以煎煮的方式获得一些粗盐。” 胤礽抬了抬手中的水碗: “那这水……” “海水煎多了,自然连锅子都被其腌入味了,还要让您多多担待了。” 胤礽喝过水,放下了茶碗,沉默了一下,这才看向姚启胜: “姚总督对此倒是颇为了解。” “回太子爷的话,了解愧不敢当之师,臣曾经也不觉百姓为何如此困苦,所以曾乔装打扮,借宿过几家民户罢了。” 胤礽点了点头,难怪姚启生今日动作那么熟练,原来这都是他做惯了的。 等到黄昏暮色之时,男子端上来一盘咸鱼,胤礽下意识的去看墙壁,便发现那光溜溜的墙壁真的光溜溜的什么都不剩。 只有一个黑色包浆的钉子还留在原地。 胤礽一时不知自己该怀着怎样的心情去吃这条咸鱼,等他将这条咸鱼送入口中,酸,苦,咸,各种味道百味杂陈。 让胤礽一时不由皱起了眉头。 姚启圣似是不经意道: “若是算着迁界令的时间,这条咸鱼怕是得有数十年之久了……” 胤礽:!!! 胤礽差点yue了出来,随后就看到姚启圣一拍脑袋: “瞧臣这记性,海鱼打不得,还是有河鱼的?” 胤礽幽幽的看了姚启圣一眼,看那盘咸鱼时确实怎么也吃不下了。 这一夜,姚启圣说自己要坐着守夜,那男子也将自己唯一的木板床让给了胤礽。 但胤礽哪里睡过这样粗硬的木板床? 这一夜,胤礽老是睡了又醒,醒了又睡,等第二天清晨醒来的时候,胤礽还有些昏昏沉沉,浑身酸疼的都要不像是自己的身体了。 胤礽看着笑呵呵的姚启圣,他合理的怀疑,这位姚总督就是故意的! 他想让自己知难而退! 胤礽在心里冷哼了一声,一边揉着脖子,一边不服输的走了出去,呼吸着那夹杂着咸气的清晨海风。 随后,胤礽就看到那瘦小的男子,扛着农具准备朝田地而去。 胤礽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跟了上去,他看着男子走到离家不远的一片瘦田旁边,是的,瘦田。 地力不济导致的黄土斑驳,黄沙晶莹,再此展露无疑。 但即使如此,男子好像看不到或者看到了也无济于事,依旧顶着大太阳,汗流浃背的耕种在田地中。 “他的地有几何?” 胤礽看着男子不紧不慢的动作,不由问道。 姚启圣上前打听了一番,随后这才走过来对胤礽道: “约莫两亩有余。” 胤礽顿时睁大了一双杏眼,里面几乎充满了不可置信。 倘若如果再没有自己的蕴土丹和陈生的良种加持下,普通田地一亩地也才能出息一百八十多斤! 更不必提这样的瘦田,而一个成年人一天至少要使用1.5斤的粮食,两亩地交了税,他们还能剩多少? 无地,无人,无商。 这些百姓在苦苦支撑着,可谁也不知道那支撑着他们的心弦又会在哪一日断掉。 胤礽最终沉默着和姚启圣回到了军营,姚启圣或许觉得这样残酷的现实,有些太过于打击人了,于是便拿着幕僚宋淏送来的线报: “不过,太子爷也不用感觉太过难受,琉球之上,郑氏的统治也未必比这里更好!” 姚启圣说的不是假话,连年的征战,连这个泱泱大国都有些吃不消,何况是一座小小岛屿呢? 胤礽沉默着没有说话,然后将自己关在了帐子整整三日,除了饭食外不许人进。 施琅得知此事后,对姚启圣那是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 “大人当初夸口说指定要让太子爷心甘情愿的返京,这会儿倒是把太子爷气的闭关不出……呵!” 等太子爷不破琉球不返京的消息传到皇上的耳中,大家就一起完蛋吧! 姚启圣这会儿也是满腹苦涩,他带着胤礽去看民生民情,除了是想让胤礽心中能记挂着因为朝廷举措而导致贫困衰败的城池外,更多的也是想让小太子看看这里艰苦穷困的条件趁早打道回府! 可是,没想到他一切都安排的好好的,结果太子爷他竟然不按常理出牌! 姚启圣:就很气! 胤礽是在三日后,神清气爽的走出主帐的。 别说姚启圣了,就算是施琅和万正色听了这个消息也都连忙跑了过来守着。 于是等胤礽刚一出去,三人就像是排排坐在一起的大鹅一样,脖子抬的那叫一个老高。 “太子爷可算是出来了!” “出来了好,出来了好!” “真是吓煞我等!” 胤礽揉了揉有些酸疼的脖子,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三人。 “三位……就这么一直在外头等?这可不好,以后还有不知多少要事需要三位操劳,若是你们有个万一,那可如何是好?” 姚启圣以为胤礽只是在寒暄,他摆了摆手: “太子爷言重了!您这三日不都露脸,若是臣等能安居房中,那才是狼心狗肺之辈!” 施琅虽然不怎么看得惯姚启胜,这会儿也是点了点头。 万正色也是一脸担心,他是知道姚启圣做了什么的: “姚大人是怕养不起太子爷?那就让太子爷随万某同去吧!何至于那般吓唬太子爷?” 姚启圣听着万正色那义正言辞的话语后,幽幽的看了他一眼。 “太子爷要留此等候攻下琉球,万大人确定要让太子爷与尔同去?” 万正色:??? 万正色:!!! 万正色立刻话锋一转: “不成不成,咱们这里穷山恶水,太子也瞧个新鲜也就罢了,您这样的千金贵子还是得养在京城!” 姚启圣/施琅:呵! 胤礽也似笑非笑的看着三人: “呦,孤倒是不知三位如今一个个都怕养不起孤呢!” “臣等不敢!” 三人连忙说道,可是胤礽却摆了摆手: “罢了,孤可从来不需要人养!你们先随孤进来——” 胤礽也打消了自己想要先活动活动的念头,直接将三人带进了自己的帐子,随意的让他们坐下。 而后,胤礽将一本计划书拿出来放在了桌子上,冲着三人努了努嘴: “这些日子孤就姚总督带孤看过的种种,简单写了点东西,诸位看看?” 看着自己手中捧着的那足足有一寸之后的纸张,顿时沉默。 太子爷管这叫写了点? 康熙若是在这里,一定会在心里尖叫: 来了来了,又来了! 他的保成又双叒要开始震惊日常了! 姚启圣不宜有他,随后和其余二人便拿起那本计划书仔细的翻阅起来。 这一翻不要紧,等三人彻彻底底地看完了最后一行字是一抬头,才发现天色竟然已经变得昏昏沉沉。 油灯不知什么时候也已经被点起来了,而小太子这会儿在作案前拿着毛笔不知道写着什么。 但这一刻姚启胜等人看着胤礽的眼睛几乎要放起了金光,在他们的眼中,小太子手中的毛笔,那哪是寻常的毛笔? 那可是指点致富之路的金笔! 姚启圣手里捏着那本计划书来来回回,等他深呼吸了两三下后,这才压抑住内心的激动问道: “太子爷这计划书中所言,可是真的,咱们福建真,真的有那什么制作水泥的主原料?” 水泥的风声姚启圣不是不知道,可是他更知道福建之遥,等轮到福建,这怕是自个已经都不知道去哪里就任了,所以姚启圣一开始就没有抱这个想法。 可是这会儿他知道了什么? 原来,不用等京城那边拨下水泥,他们自个当地就能建! 施琅也是一脸复杂,他居于京中,自然知道水泥路对人的便利有多么大。 他本以为这水泥很是难得,但没想到太子爷在此地,第一个建的竟然就是那在京城中令所有人都羡慕不已的水泥作坊! “要想富先修路,先把水泥路修起来吧!” “哎,哎,您说的是!” 姚启圣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看那传说中的天路究竟该长什么样子,更不必提胤礽对于修路之后那些种种安排了! 什么椰子油啊,椰子糖,椰子碗。 什么水果冷链啊,水果罐头,水果果干。 一本小小的计划书,这一刻,三人一点都不觉得它厚,甚至觉得它实在太薄了些。 然后,三人就看到小太子懒懒的打了一个哈欠: “对了,这些孤大致提一个大方向,至于怎么落实就要劳烦姚总督做总监,补充其中枝叶末节了!” 按理来说,就胤礽这样光棍的当甩手掌柜很容易惹的不满。 可是这会儿,已经看了这么多年一直困苦劳顿,在水深火热中挣扎的百姓是何其可怜的姚启圣却是意气风发,他直接一口咽了下来。 别说让他补充这计划书里的枝叶末节,当个总监,就是让他亲自去水泥作坊里打工,他也是愿意的! …… 十日后,福建龙岩,一支装备精良的小队押着一批囚犯,浩浩荡荡的来到了一座山脚之下。 两个士兵嘀嘀咕咕的挤在一起: “这座山咱们都不知道来了多少回了,也不知道太子爷是怎么知道这里面有那什么石灰石……” “嗨,什么石灰石?不就是些普普通通的石头?小孩子家家想玩石头也是很正常的!” “什么嘛!我可是有消息,听说太子爷是要用着石灰石剂制作水泥!而且啊,太子爷还说,这座山可以开发成一个石灰石矿场! 咱们带着的这些囚犯,就是给后面那些要来的工匠们开荒的!” “甭管开不开荒,你就说这来一趟就有一两银子拿,你心里头高不高兴?” “嘿嘿,你一说银子,我觉得心里也热乎乎的,要是以后都有这种好事就好了!” 说话间,众人已经彻彻底底的走到了山脚跟前,而这时胤礽已经在山脚下等着了,姚启圣随行。 姚启圣这会儿抖着花白的胡子,看着那炙热的太阳就忍不住得意扬扬的一笑。 没想到这消暑丹还真是个神物,他用了之后真的一点儿也不热了! 打太子爷给他赐了消暑丹后,他更是日日好眠,感觉整个人都更加精神了呢。 更不用提,太子爷将消暑丹作为给将士们的奖赏后,那些原本原本很排斥下水的将士,天天一个个都积极的跟下饺子似的往海里跳,一点儿也不用施琅用军令压着他们了。 “太子爷,人到了。” 姚启圣小声的提醒着,而胤礽这会儿正用系统的扫描功能,将整座石灰石山体的信息录入到系统之中。 随后,众人便见胤礽朝北走了二十余步,这才指着一处平滑的山体: “从这里开始挖。” 胤礽一声令下,下面自然没有人敢含糊的动了起来。 起初,外面是零零碎碎的石灰石和风化了的尘土。 但等到最后,一块足足三尺长,两尺宽的石灰石就这样被完完整整的开采了出来。 “漂亮!” 胤礽不由夸赞了一句,殊不知他这一句夸赞,让所有人立刻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干劲。 胤礽在这里守了一天,这一日,二十名囚犯开采出来的石灰石已经可以足够京城的水泥作坊使用一天了! 即使如此,胤礽看着这么大的一座山,还是忍不住道: “要是能炸山的话,一定会开采的更快……” 姚启圣瞬间瞪大的眼睛: “别别别,这样就挺好的,这样就挺好的,再说太子爷您不是说要将这些等待秋后问盏的囚犯废物利用吗?” “但一直使用囚犯也不是个事儿,开采石灰石仪式最好还是要一些有经验的工匠来办。” 胤礽可不想出了什么事故。 “这个人……” 姚启圣不尴不尬的搓了搓手,谁能想到福建的偏僻贫穷让这其中闲人最多的……竟然成了囚犯。 胤礽失望的看了姚启圣一眼,突然怀念起当初不管自己说要人要银要地通通大手一挥就能给的汗阿玛? 与此同时,一个面色苍白,看上去柔弱怯怯的年轻人也踏上了福建的属地,他激动的热泪盈眶。 “太,太子爷,臣,幸不辱命……呕!” “都尉大人,距离太子爷留下的地址,咱们尚需再赶半日的路!” “赶!立刻赶!” 下人:您要不要先吐完再说这话? 谁能想到那位亲手督办制造出水泥的都尉大人,他竟然有一个怪病——他晕马车! 马车行在水泥路上的时候摇晃并不那么明显,苏新尚没有那么晕。 但,等到水泥路走完了后,接下来的每一天苏新几乎都要能把自己的胆汁吐了出来。 偏偏,他只是单纯的晕马车,下了马车后屁事没有! 于是,苏新每天都徘徊在下马车,吃东西睡觉,坐马车,吐的流程中。 这一路走来,苏新整整瘦了一大圈! “报,太子爷有人与营外求见,拿着您的书信!” “是苏新!” 胤礽激动的撂下手中的东西,直接冲了出去。 “苏新!” “太子爷!” 胤礽激动自己期盼已久的劳力终于来了,而苏新激动于自己终于看到了心心念念,惦记许久的太子爷。 二人紧紧的相拥在了一起,看着那叫一个感情深厚。 闻讯而来的姚启圣看着抱着太子爷不撒手的苏新,眉心狠狠跳了一下。 这是哪来的大胆小子,竟然如此对太子爷不敬?! 下一刻,胤礽便兴致勃勃地冲着姚启圣介绍: “姚总督,这位就是轻车督卫苏新,也就是昔日研究出水泥的主要研发人员!苏新,这位是福建总督姚启圣姚总督!” 胤礽这一番介绍下来,姚启圣不由觉得心中一酸。 他以为自己和太子爷一起打过仗,一起吃过苦(……)的关系已经都够亲近了。 没想到,不过一个短短的介绍,立马高下立见! “都尉大人!” 姚启圣拱了拱手,苏新连忙回礼。 只是,苏新眼神躲躲闪闪,看上去很是不善言谈的模样,让姚启胜不由狠狠地皱了皱眉。 太子爷竟然让这样的人过来主办水泥作坊,他真的行吗? 苏新用实际行动告诉姚启胜,在专业领域他是真的行!很行! 苏新来此可不是空手来的,而是带来了整整半年的水泥作坊的盈利,用太子爷的话说,那叫原始资本,准备在福建扎根下来好好大干一场! 京城的水泥作坊与福建的水泥作坊,一南一北,到时候相互呼应,那才叫美呢! 苏新在胤礽的画饼下颠颠的来此,使用了短短五日时间,便让水泥作坊彻底落成,各种需要的一系列用具等等也已经在当地的铁匠铺订购成功。 现在,就差招工等待水泥作坊的正式运营了。 然而…… 他招不到人。 苏新直接懵了,明明太子爷说此地的百姓生活很是穷困,明明他开的雇佣金与京城雇工的雇佣金一分不差。 可是,他已经招工整整两日却门可罗雀,往往有些日子过不下去,想要来找一份工作的人,进门一问薪资立马掉头就跑。 就像是,后面有什么追着他似的! 苏新叫都来不及。 当天,苏新直接挎着脸找到了胤礽: “太子爷,臣招不到人,臣辜负了您的所托,臣真是没用极了,臣呜呜呜!” 苏新本来就是因为胤礽鼓励才有的几分胆气,因为这两日的连番打击之下,心态彻底崩了。 这会儿,苏新捧着胤礽的小手哭的那叫一个不能自己,胤礽感受着自己手背上那不断滑落的泪水也是不由无语。 “咳,苏新,你可知道桃花楼直隶分楼的那位掌柜,芸娘当初也曾遇到过与你一样的问题,你知她是如何解决的?” 苏新茫然看向了胤礽,胤礽叹了一口气: “当时,直隶民风务真求实,而在芸娘前去当地开设桃花楼前,一直有人利用民间舆论将桃花楼塑造成了一个骗子产业。 而芸娘一个小小弱女子,她未曾因此气馁,也未曾因此说自己不成,他只是默默的坚守了下来,然后……” 苏新擦了擦眼泪,低低道: “若是臣未曾记错的话,桃花楼直隶分楼,如今已经可以与京城桃花楼平分秋色了。” 胤礽微微颔首,他认真的看着苏新: “而苏新你,可知道孤为什么这次非要让你前来?京城的水泥作坊是你的舒适区,你虽聪慧过人,但性子绵软,按理来说,你并不是来自筹办水泥作坊的合适人选。” 胤礽这话一出,苏新顿时像是泄了一口气一样,整个人垂头丧气的低下了头。 但随后,胤礽将手放在了苏新的肩膀上: “但孤却觉得,你潜力无穷,还能再开发开发,孤希望你不仅仅是一个小小的轻车督尉。 你的才华,你的能力,你可以走的更好,水泥作坊可以有无数个,可是能总掌水泥作坊之人,只能有一人! 苏新啊,再好好想一想,好好想一想你该怎么做。不过是一场小小的挫折,难道你就要放弃了吗?如果你说要放弃,你就冲孤点一点头孤这就让人送你回京。” 胤礽这话一出,原本犹豫的苏心想了一下这一路颠簸而来的马车,立马头摇的和拨浪鼓一样的,他大声的说道: “太子爷您放心,这一回福建不与京城通了水泥路,臣,誓不还京!” 正要走进来和胤礽汇报事情的姚启圣,听了这话后嘴角一抽。 好家伙,果然是有上行下效,上梁不正下梁歪! 前头太子爷才说自己打不下琉球不还京,这会儿这位才来的轻车都尉,直接来了一句水泥路不修通他不回京。 京城是什么狼窝虎穴吗?! 而姚启圣显然忘记了,头一个说这话的应该是他自己才对! 苏新被胤礽鼓励了一通后,立马重拾斗志,回到了水泥作坊。 而与此同时,一艘乘着海雾朦胧,悄悄登上陆地的船只上有数个人影走下。 第58章 第 58 章 “听说了吗?京城来的大人要开,开什么水泥作坊!” 人群中,不知道谁提了一句。 “水泥作坊?这我们知道,可是一个月十两银子,怕不是签的卖身契吧?” “就是就是!那么多,谁信啊!” …… 百姓们议论纷纷,而人堆儿里的苏新听了“翻译”的话后,抽了抽嘴角。 好家伙! 怪他! 怪他给的太多了! 苏新随后仔细打听了一番后,才发现这里的工价极其,非常,特别之低。 低到什么程度呢? 两个杂粮馒头都可以让一个壮年男子做一天工。 苏新不是没有经历过苦日子,可是他也没有想到,自己在京城吃的苦,是这里百姓的福。 苏新想要降低薪酬,但是,他更觉得那样对不起自己的良心。同样一种工作,为什么京城的雇工就要比这里的雇工高呢? 苏新想不明白,但是他知道太子爷很聪明,他一定有办法帮自己达成目的。 苏新找上门的时候,胤礽正在……偷摸炼丹。 “太子爷,苏都尉求见!” 胤礽:“!!!” 胤礽差点被要吐出来的丹药噎的倒了一个白眼。 这苏新早不来晚不来,真会挑时候! “咳,咳咳,让,让他进来!” 苏新一进来,就闻到了一股子浓郁的药材气味,顿时眼睛一亮: “太子爷又准备炼制新的丹药了吗?!这一回太子爷要炼制什么丹药?不知道臣可有幸见一见?” 胤礽:“……” 还他那个腼腆少言的苏都尉! 胤礽不知道的是,苏新来到福建这么多天,除了自己的侍从外,唯一能说话的就是胤礽了。 苏新是腼腆话少又不是自闭,这可不就被憋成了这样? 一个语言不通的地方,生生把一个少言寡语的人逼成话唠! 胤礽揉了揉脸,想着是自个将人请过来的,这会儿也不免有些心虚: “来来来,苏新,你先坐吧。” “是,太子爷。” 苏新一屁股坐在了胤礽的下首,眼睛却是巴巴的看着胤礽,似乎是想求一个回答。 胤礽无奈的将一颗带着乳白色光芒的丹药取了出来,道: “这些日子将士们日日在海水里泡着,浑身上下到处都是水泡,红疹,发肿等等,一到晚上营中哀声一片,孤于心不忍,所以试着制了这清疮丹。” “清疮丹?这又是何物?” 胤礽摸了摸下巴,解释道: “你可以理解为……只要一颗,就可以让一个人从头到脚没有一丁点伤口。” 不过军中自然不能这么用,只要训练就会有伤口,而一整个的清疮丹简直神乎其神,要是一人一颗未免浪费。 胤礽决定让人放在每日给将士们准备的晚餐中。 “那可真是太神奇了!太子爷有所不知,臣幼时村中有一个姑娘,因为玩耍之时破了相,最终只能嫁给一个酒鬼,草草一生……” 苏新喃喃的说着,脸上却有些难过。 “竟是如此?” 胤礽是知道姑娘家爱美的,可大概是男性视角的原因,即使他已经因为现代思想而产生了转变,但还是会忽视一些枝叶末节。 “不过,那姑娘是玩爆竹之时,被……一个男孩不慎丢到了身旁,烧了脸颊。” “烫伤啊……应该可以的吧?” 胤礽看着系统提示的“上品清疮丹,修复一切创伤”,犹豫着说道。 苏新点了点头,冲着胤礽笑了笑: “那么,如果太子爷要售卖这清疮丹,要第一个通知臣啊!” “啧,想要就拿去吧。” 胤礽小手一抬,那颗圆滚滚的丹药就落入了苏新的怀里,苏新懵了一瞬,连忙手忙脚乱的将其捧在手心,一脸无措的看着胤礽: “这如何使得,这可是您准备给军中使用的,臣,臣……” “就当是,员工福利吧!对了,你今个又来找孤,所为何事啊?” 苏新颤抖着手,用一张干净的帕子将那颗清疮丹包裹好,随后揣入怀中,这才将自己的想法如实道来: “臣,当初得您点拨才有幸制出水泥,然水泥之功,非臣一人,若要说的话,水泥能制成,每一个工人都有功劳。 如今臣在异地另起炉灶,这不亚于从头再来,臣并不愿意看到让两地雇工天差地别。” 接着,苏新就一脸幽怨的将自己听来的百姓不愿意来水泥作坊的原因说了一通,胤礽笑的直不起腰: “哈哈哈,还真是你给的太多了!” 苏新瘪了瘪嘴,有些委屈。 胤礽笑够了,这才托着圆圆的小脸,笑吟吟道: “所以今个你来是……” “臣想请太子爷教臣,怎么能让当地百姓愿意进入水泥作坊做工,但是又不会被……高薪吓退。” 苏新说的自己都要郁闷了,他是一路吃苦走上来的,所以并没有什么压榨员工的资本主义想法。 “都尉大人有这番好意,孤便替你想想如何把人骗,咳咳,请进水泥作坊!” 胤礽玩笑的说着,苏新看着胤礽的眼神愈发幽怨了。 “太子爷……” “好了,不开玩笑了。苏新,你若是真想如此,那么不妨试试临时工到正式工的过渡。 毕竟,此地人生地不熟,孤是让你来建水泥作坊,以帮助此地经济振兴,却不是那些懒怠不堪之人也要收下的。” “临时工与正式工?” 苏新有些不大明白,胤礽道: “临时工,便是试用期限内的雇工,如果你满意他们的工作,方让他们留下来,这样子不但你可以招收到可靠的雇工,他们也会感受到了水泥作坊的真实性,到时候你也可以实现你的想法。” 胤礽对于苏新这几乎可以称得上仁慈的手段,却没有什么意见。 按劳取酬,这是应该的。 “试用期?” 这又是一个新词,伴随着胤礽的解释,苏新看着胤礽的眼神愈发的不同了。 他就知道,太子爷一定有办法! 太子爷这小脑瓜也不知道怎么长的,总是有这么多新奇的点子! 胤礽不知道苏新的感叹,把人打发走就把炼制好的清疮丹送到了施琅手上。 等施琅听完了胤礽的话后,胡子一抖,有些不赞同: “太子爷,当兵哪有不流血流汗流泪的?这样珍贵的丹药,定是千金难求的,您何必……” 施琅在没有被派遣来此前,很是过了一段清苦的日子,俸禄不高却居于京城,一直靠着妻子刺绣养活。 施琅私心想着,等自己立了功,得了赏,就可以给妻子买一颗贵重的菖蒲丹了。 而这清疮丹,施琅一听胤礽说了功效后,就知道它的珍贵性。 但清疮丹可不像止血丹那些是必须品啊!军中人多兵杂,怎好……浪费了这珍贵的清疮丹? 胤礽却道: “施大人,丹药是死物,死物永远贵不过人。将士们是在为我大清拼杀,他们吃苦受罪磨练本事,孤若是有法子减轻他们的痛苦,为何不试一试呢? 更何况,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施大人又怎知一个小小的伤口,不会给你精心培养出来的兵将造成多大的伤害呢?” “这……” 施琅一向善用兵,可这个善,更多的是他对时局的把控,为此哪怕是牺牲一定的生命,也不会放在心上。 施琅的犹豫胤礽看在眼中,他叹息一声: “罢了,孤不多说,若是施大人执意不用,这清疮丹孤也可在桃花楼售卖,届时所得金银可尽数用于军中。” 一向杀伐果断,用兵如神,却心冷如铁的施琅在这一刻有些犹豫。 是军中的粮草,还是兵将的康健? 海水带来的侵蚀,只是小恙啊。 施琅想着,却道: “那,请太子爷容臣想一想。” “可。” 施琅揣着一口袋的清疮丹,回到了自己的营帐中,但他只坐了片刻,便脚下不由自主的朝外走去。 “……不过是小小海水侵蚀之苦罢了,能如何呢?” 施琅喃喃自语,随后走到了海边。 水师的操练方法由施琅亲自拟定,包括船上作战,水中作战,海面阵型等等各个方面。 这段时间,操练的正是水中作战。 毕竟有那三名将士溺毙海洋那血淋淋的例子比着,施琅第一个着手的就是这最薄弱的水性。 这会儿,银白与蔚蓝交织的边界,一排排穿着之前四十斤盔甲的兵将挨个下饺子似的朝海里跳了进去。 “都注意,红旗为界,谁先游到红旗之处,今日可记一星,十日为期,谁的星星最多,可以得消暑丹丹粉一包啊!” “王虎,你媳妇是不是快生了?这么热的天,小娃娃也不知道受不受得住?” “高真,你娘今年可快六十了,去年差点中了暑气没救过来,今年太子爷恩典,你争是不争?” “彭……” “……” 一只小船摇曳在海洋里,上头的教头嘴皮子那叫一个利索,刀子似的正中每一个人的软肋。 随着他话音落下,一个接一个的身影像是被按动了什么按钮一样,猛的朝前冲去。 施琅站在岸上,看的那叫一个满意。 只要这群水军,先克服了对海洋的恐惧,假以时日,好好栽培,那一定可以成为一支强大的水师! 正在这时,施琅突然脸色一变—— “救,救命……” 一个浪头打来,一个头盔上红缨在白浪中颠沛的身影,无力的被海浪推的上下着。 竟不知下一次他的身影是否会被茫茫大海所吞噬。 “救人!” 这里可都是施琅精心挑选出来,手长腿长,适合在水中作战的将士,十个人里才有一个,少一个都是损失! 数个教头乘着辞云,紧赶慢赶,终于在那个身影彻底被海浪吞噬前,紧紧的拉住了他的手! 高真只觉得自己的口鼻不停的灌入海水,他将自己的盔甲解了一半,努力控制着不让自己掉下去。 但即使如此,身上的火辣辣的痛苦,窒息的感觉让他的身体渐渐变得无力起来。 他,快要死了。 身为水军,他终究还是留在了这片被他守护多么的海洋…… 濒死之际,高真想了很多很多,但最终,他的记忆里,还是自己那年迈的母亲。 他死以后,他娘又该怎么办? …… “……抓住了!” 一道像是天边传来的仙音一样的声音响起,高真仍觉得有些不真实。 “嚯,真沉!” “害,提督大人说,打仗的时候落水也是穿着盔甲的,那平时练习亦不能轻乎。” “幸好太子爷带来的这辞云战船厉害,才能抓住他!辞云辞云,连云都追不上它哩!” “高真,高真醒醒!” “高真,你娘来啦!” 高真猛的坐直了身子,胡子一把的军医收回了手,抖了抖胡子: “行了,没事了。等我开一剂安神汤就是了。” 高真抹了一把冷汗,只觉得心有余悸,这之后的每日,他怕是做梦都要忘不掉那差点溺毙的感觉了。 但即使如此,高真仍然觉得庆幸。 他没有死! 而就在高真发呆的时候,施琅大步走了进来,声色俱厉: “高真!你可知罪?!” 高真连忙下床跪下,颤声道: “属下,属下知罪!” “本官当初选人之时,便严词告诉尔等,那片汪洋乃是来日尔等必征之地,谁也不得怕它! 可是你,高真!你在海里的时候,缩手缩脚,你在怕什么?!军令如山,你有违军令在先,来人——” “大人等等。” 施琅看向高真的教头,皱了皱眉: “甘浦,你有话要说?” 甘浦道: “大人,高真乃是这一批兵将之中最有天赋,水性最好之人之一,而且高真一向刻苦,别人练两个时辰,他能练四个时辰,这样的人才,若等日后成长起来,比会是您手下一员悍将啊!” “水性最好?那他为何会在水下做那等瑟缩之态?!” 甘浦想了想,随后看着高真: “褪衣给大人瞧瞧!” 高真一时犹豫: “这,这属下陋体,实难见人啊!” 甘浦听了这话,立马走过去,压低了声音: “还想不想留在军中,想不想给你娘挣消暑丹了?!” 高真抿了抿唇,慢慢脱了衣服,只是每一个动作都疼的他不由小声吸气,脱了一身衣裳,却像是脱了一层皮似的。 施琅看着高真那被汗水浸湿的额角,一时眉头拧起。 等高真最后一件衣服脱下,露出精壮的上身时,施琅不由默然。 无他,那上面真的褪了一身皮。 硕大透明的水泡,被盔甲摩擦导致的红肿,胸前盐粒堆积下的红疹,一样一样,触目惊心。 “这是……” “自从开始训练,将士们便身染小恙,高真因为训练时长久的缘故,犹甚旁人。 属下姑且推测,今日高真之所以溺水,乃是因为多处伤痛汇集一身所至。” 人非草木,如何能克服痛处? 太子爷赐下的麻沸丹何其珍贵重要,非战时不可用,否则郑军又为何只抢到了止血丹? 如此疼痛,高真承受不住,自然失了平衡。 “竟是如此。” 施琅回身看去,就看到胤礽那小小的身影站在门口,他不由有些脸热。 胤礽走上前,等众人行礼后叫了起,方冲着施琅微微一笑: “施大人,孤听说有人溺水,过来瞧瞧,多有打扰,见谅。” 施琅忙拱手: “不敢不敢。” 明明太子爷什么都没有说,但是施琅就是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前不久他可是才告诉太子爷清疮丹或可不用,没想到…… 打脸来的如此之快! 胤礽却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道: “此事确实需要解决,诸位都是朝廷耗资无数培养出来的精兵强将,孤可不希望你们折在一次小小的练习之中,正好,孤和施大人给你们准备了惊喜。” 胤礽冲着施琅眨了眨眼,施琅回神,轻咳一声: “咳,正是如此。高真,这次念你刻苦勤勉,出错有因,本官暂记你这一罪,等你他日上了战场,将功抵过!” 高真虽然有些好奇太子爷口中的惊喜,但这会儿听到自己不用被罚,也是满面欣喜的磕了一个头: “属下多谢大人宽宥!” “下去吧。” 胤礽这才对施琅笑道: “施大人,是孤越俎代庖了,还望施大人莫怪。” “太子爷所言即臣所想,臣如何能怪罪您呢?只是……您为何能未卜先知?” 让施琅最惊奇的一点就是,太子爷他竟然几乎可以预料到会发生什么! 那辞云战船也是在太子爷的要求下,才作为训练时的救援船。 而太子爷今日所说,也都一语成籤! 施琅不由怀疑起太子爷的真实身份,这哪是大清太子,这是大清活神仙啊! “未卜先知?” 胤礽不由笑着摇了摇头: “孤哪儿能未卜先知,不过是看到施大人拟定的训练计划后,有些想法罢了。” “愿闻其详!” 胤礽看向施琅: “水军操练,本就落后不少,施大人急于作出成绩孤可以理解,但人非木石,会累会疼,操之过急,总不太好。” “……那您为何一早不曾明说。” 施琅急急追问,胤礽默了默,只摇了摇头: “施大人为何让水师操练如此急切,其中……孤也算是居功甚伟吧?” 施琅顿时惊讶的愣住了原地,太子爷他什么都知道! 胤礽微微一笑: “左右现在无人伤亡,施大人也发现问题所在,大家皆安,就够了。” 也不枉胤礽这些日子让自己试了那么多的方子,最终确定了清疮丹。 现在水师隐患解决,水泥作坊不日走上正途,胤礽大松一口气。 累了累了,该度假了! 这沙滩,海洋,椰子树的度假时光他也该享受起来了! 胤礽搞定了施琅,浑身轻松的走了。 可他身后的施琅却坐在伤病帐内,久久不语。 姚启圣也听说了这次事故,来了军中,好容易才找到了施琅: “施大人,施大人?” 姚启圣的大手在施琅的眼前晃悠着,施琅这才回神,姚启圣不由笑道: “施大人怎么在这儿?不知道的还以为今个溺水的是施大人你呢!” 施琅抿唇道: “我倒是希望是我,让大海好好冲冲我这脑子,清醒清醒!” 姚启圣:“……” “别了吧?今个不会真是施大人落水吧?” 瞧瞧,这脑子都进水了! 施琅幽幽的吐出一口气,看向姚启圣: “姚总督,您与太子爷相处比我久,您觉得太子爷是怎样的人?” 姚启圣听了这话,认真思考起来: 那初见时的青嫩小儿;到气定神闲在大军前打趣的少年;再到恩威并施,收服万正色的皇家儿郎,以及,那个打前锋,射头船,炮轰琉球的威仪太子…… 姚启圣默了默,不由道: “天降麒麟子,得之兴天下!” 施琅看了姚启圣一眼,叹了一口气: “恨未曾打一开始便见太子爷之威啊!” 否则,他又怎么会如此冒进,急于求成,却差点铸成大错? 人体的适应是有期限的,这次是高真为了母亲,日日勤学苦练,这才暴露了他训练计划的弊端。 倘若没有辞云战船,高真被溺毙了呢? 那他这样强压下的训练计划,又会有多少将士不幸殒命? 姚启圣却摸了摸脑袋,别以为他不知道,打一开始,施琅就打着让太子爷早些回去的主意,包括那让太子爷忆苦思甜的出行,也是施琅提点的。 姚启圣是之后才回过味的,但是这会儿他听着施琅那佩服的语气,又是怎么回事? 姚启圣这样想着,不由上前抱住施琅的脑袋,晃荡了两下: “姚大人!你做什么?!!” 施琅暴跳如雷,姚启圣收回了手,呐呐道: “原来施大人是正常的啊!” 施琅一噎,对着姚启圣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他绝对和这姓姚的犯冲!!! “姚大人,我是想让大海冲冲我这驽钝的脑子,但我不是脑子进水!” 姚启圣干笑了两下,随后看着施琅气呼呼的样子,他走过去用胳膊肘撞了撞施琅的腰,施琅却差点跳起来。 “施大人,说说呗,你和太子爷,到底怎么了?” 施琅没有回答,反而咬牙切齿: “你!干!嘛!” “懂了懂了,腰不能碰,腰不能碰……等等,人家姑娘家的腰不能碰,怎么施大人你也……” 姚启圣有些奇怪,施琅却满面涨红,瞪了姚启圣一眼,拂袖离去。 他就不该想要和姓姚的说话! 明明他打一开始就在坑自己! 施琅满腹怒气的冲到了自己的营帐,将那清疮丹按着胤礽所说的比例亲自化成水,带到了伙房,盯着伙头军把它们都入了饭,将士们开始用晚膳这才离开。 等施琅一走,将士们这才大松一口气,议论纷纷: “天爷呦,你们看到了吧?提督大人方才那眼神,像是恨不得把咱们手里的饭抢过去似的!” “就是就是,那么凶的……没听说提督大人还护食啊?” “就是护食也不至于连大锅饭都护吧……” “听说今个水战训练营里有人落水了,提督大人不会是跳水救人,然后撞了暗礁什么的吧?” 有人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所有人顿时意会。 “可是,提督大人没有受伤啊!” 那就只能是…… 提督大人他脑子进水了! 于是,在施琅不知道的地方,他那惋惜珍贵的清疮丹就这么被用掉的眼神,就这么被人曲解。 提督大人风评惨被害! 等到凉凉的海风吹过,带着一丝淡淡的凉意,原本正用清水擦着身体的兵将突然惊呼一声: “天!我把什么弄下来了?!!” 映着月光,众人聚在一起: 嚯! 好大一块伤疤!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水浸湿的缘故,这会儿那水泡破了后产生的伤疤就这么完完整整的被撕了下来。 “一点也不疼,可是这才长新肉怎么经得住明日的训练啊!” 那将士不由哀嚎一声,随后同伴却直接又从他身上提起一块小伤疤: “疼吗?” “什么?没有感觉!” “我猜你也没有感觉!你这儿哪是新肉,简直和原来一样!” 那将士顿时不住的够着朝后看,但始终看不到,于是他看向自己的同伴: “我记得你身上也有好多水泡破了,给我撕撕看?” 同伴:“……” “你想我明天训练疼死吗?” “说不定,你和我一样呢?试试,试试嘛!我就撕最小的那个!” 同伴被磨的受不了,终于点头同意了。 那将士搓了搓手,然后看着同伴那伤痕累累的后背,司空见惯的撕下一大片伤疤—— “我说,你想挨揍吗?!!” “别打脸!真,真的不是新肉啊!好神奇啊!” 两人光着上身,扭打在一起,你撕我伤疤,我撕你伤疤的,等到最后,他们看着月光下自己那干干净净,一丝伤疤都没留下的身体,陷入沉默。 “这是……奇迹发生了?” 那将士差点想冲月一拜,然后就被一巴掌呼在了后脑勺: “你是不是傻!月亮有那本事,怎么平时不见有用?这天底下能有这样本事的,咱们眼皮子下就有一位!” “……你是说,太子爷?” 沉默。 一片沉默。 “天啊!这就是太子爷说的惊喜吗?怪不得提督大人眼神那么不舍!” “是高真!” 两人连忙走过去,就看到高真正撕自己身上的伤疤旧皮撕的不亦乐乎。 莫名……有点解压! “高真,我们来帮你!” 两人一左一右架着高真,开始……帮高真撕伤疤。 “你们两位往日不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吗?” “问你点儿事儿呗,咱们这……是不是太子爷他又弄出好东西了?” 高真:“!!!” “你们在帐外偷听!” 两人:“……” 好的,他们知道是太子爷的功劳了。 虽然,是在这么愚蠢的情况下。 …… 月光下,将士们将泡了一整日海水后,身上的盐渍冲去。 “哎,谁闲着,帮我撕下后面的皮!我够不到!” “谁要撕皮?” “我我我!” 寂静的海滩之上,莫名有了点了搞笑与恐怖并存的元素。 翌日,施琅将训练的强度下调了三分之一,他心里有些可惜这次的水军训练出成果一定要延期了,但是没有将士,何谈成果? 而且,太子爷那双眼堪称火眼金睛,他若是置将士生死不顾,他相信,别看太子爷脸上笑嘻嘻,指不定什么时候自己就被皇上一道诏书不知道贬到那个旮旯角落了! 施琅突然觉得,皇上这么久都没有让人来接太子爷,未尝没有让太子爷督促此间事宜的想法。 毕竟,有什么比亲儿子更可信的? 施琅这么一想,突然心里一松。 要是这样,那他也不必急了,只消好好练兵就是了。 施琅的想法,没有人知道,只是等到半月之后,施琅亲自去检验训练成果的时候,他惊讶的发现—— 强度下降了,可是却也提前达成了他所预期的目标! 甘浦看着施琅满意的眼神,也是不由拱手一笑: “大人,某幸不辱命!” “这,这是怎么回事?本官不是让将士们减轻了强度,难道又有人不守军规,偷偷训练了?!这要是有个万一,朝廷和本宫投入的那些人力物力,不知要浪费多少!” 施琅虽然满意,但是当初高真的落水仍然如同一把悬在头顶的剑,时刻提醒着他过犹不及的危害。 甘浦却笑着道: “大人这话从何说起?将士们本就适应了原先的强度,如今身无痛处,每日的训练别提多认真了! 而且啊,因为强度减弱的缘故,将士们正好可以好好打磨一些水中细节,如今不管是潜水还是行动,都比以前不知好了多少!” 施琅默了默: “那这也算是歪打正着了。” 施琅又不禁脑补到,太子爷此前不提醒自己,莫不是也是因为他预料到了这些? 在施琅的心里,几乎已经彻底神化了胤礽。 而此时,被施琅神化的胤礽正……穿着衣服,眼睛盖着一片芭蕉叶在沙滩上晒太阳。 而胤礽的旁边躺着姚启圣,阳光暖融融的,可是因为消暑丹的缘故,一点儿也不觉得热。 姚启圣沉默着掀起叶子,看向胤礽: “太子爷,咱们躺在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 胤礽一动不动,神情安详且咸鱼: “晒太阳啊!” 胤礽本来还想穿沙滩裤在这里晒,但是姚启圣说哪怕是最穷苦的百姓,也不会光着身子,在沙滩上晒屁股的! 胤礽反抗无能,架不住姚启圣又跪又哭,只能穿着宽松些的当地衣裳,支着躺椅在沙滩上晒太阳。 最起码,衣袖和裤子宽松,他可以暗搓搓的撸上去,就当自己穿短袖短裤了! “可是……我们不是服用了消暑丹那?太子爷可以感受到阳光的温度?” 胤礽:“……” 胤礽忽的坐起身,那芭蕉叶也落了下来,那张白白嫩嫩的小脸上满是不满之色: “姚总督!这叫意境,意境懂嘛!” 姚启圣不懂。 他往日看着这荒凉一片的沙滩,就觉得心疼。 干啥啥不行,有什么用?! 胤礽看着姚启圣一脸不解的表情,抚了抚胸口: “不能气,不能气,气一气,少十年……” 姚启圣:“……” 好家伙! 他一个花甲老人都没说这话呢,年龄还没有他零头多的太子爷竟然说了! 这是什么丧心病狂的事儿?! 姚启圣大为不解。 胤礽随后又安详的躺了回去,小嘴一张,开始给姚启圣画饼: “姚总督,你看看眼前这片白茫茫的沙滩,如碎银,如松雪,蔚蓝的大海一望无垠,洁白的浪花朵朵开遍,这样的景,美不美?!” 姚启圣看着自己看了数年,已经稀松平常的风景,昧着良心点了点头: “美!” “那姚总督说,要是等咱们以后修了路,让内地的人来这里玩儿,有没有钱途?” 姚启圣不说话了,胤礽也终于可以安安静静的躺着晒太阳了。 而就在姚启圣思索当地风景变现的可能性时,他突然想起一个重要的点: “太子爷,水泥作坊动起来了吧?” 姚启圣身为总督,对于下面的事儿不说了如指掌,那也不至于耳目闭塞,什么也不知道。 是以,姚启圣自然是知道当初苏新才来福建的时候,因为那荒唐的高工价,导致当地百姓连门都不入的滑稽之事。 气的姚启圣只觉得福建这条水泥路怕是修不起来,再也不关注了。 于是到现在,姚启圣也不知道苏新如何了。 胤礽听了姚启圣的话后,只是随意的摆了摆手: “这件事孤交给苏新去办了,姚总督要是好奇,不妨亲自去问问苏新,何必来这里打扰孤欣赏风景呢?” 姚启圣看着胤礽双眼被芭蕉叶盖得严严实实的模样,嘴角一抽,忍住没有说话。 太子爷连眼睛都不睁,这欣赏的是哪门子风景? “不是,太子爷,您就这么放心的将这么重要的事交给……” 姚启圣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苏新这个人,打从一见面苏欣那副腼腆胆小的模样,就让姚启圣分外有些看不上。 尤其是后面苏新又闹了那样一个笑话后,姚启圣那是心里愈发的失望了。 他深深怀疑,以苏新这样的人真的可以开得起一家水泥作坊吗?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姚总督难道不是这样的吗?” 姚启圣还真不是这样,可是他不能说不是,不然带坏了小太子,他可没法给皇上交代! 于是,姚启圣这会儿听到胤礽这话也不由有些哑口无言。 “行了,姚总督就别担心了,要是您实在放心不下,就自个儿去看看。 若是苏新实在不成,孤哪怕厚着一张脸,从京城那边给你调也把水泥调过来,保证这里的官道上都可以铺上水泥路可好?” 姚启圣一听胤礽这话,顿时眉开眼笑: “瞧您说的,这怎么好意思呢……咳咳,那您说咱什么时候从京城调水泥过来?” 胤礽:“……” 胤礽这回连芭蕉叶都懒得掀,只是用手做了一个让姚启圣麻溜先滚蛋的手势。 “姚总督不妨先去看看,再说也不迟!” “唉,太子爷倒是对都尉大人十分信任,只是依臣之见,都尉大人研究水泥或有一手,可要是支撑得起一家水泥作坊,那怕是有些不成。” 姚启圣说着自己的担忧,胤礽没说对也没说不对,只是轻轻的说了一句: “背后说人非君子啊,姚总督!眼见方为实,孤如今正在度假,还请姚总督代孤去看看可好?” 姚启圣听胤礽这么一说,也实在没脾气了,当即翻下躺椅,一抱拳答应了。 等姚启圣终于走后,胤礽顿时发出一声欢呼。 胤礽动作麻利的将宽大的袖子撸到了肩膀上,连裤子也弄到了大腿根,露出了白白嫩嫩的手臂和腿节,看着就跟一节节嫩生生的莲藕似的,别提多可爱了。 “芜湖!终于走了!” 胤礽欢快的将芭蕉叶朝天上一丢,随后用手搭了一个凉棚梁盖在眼睛上。 “穿着衣服在沙滩上晒太阳,跟晒了一个假太阳似的!” 胤礽嘀嘀咕咕地说着,声音却被海风一吹飘散在不远处。 与此同时,苏新自得了胤礽的指示后,回去便在那原来的招工公告上覆了一张临时工,一天二十文,薪资日结的通告。 然后…… 所有看过这则通告的当地百姓,几乎打破了头的都要进工坊,看的苏新人都傻了。 随后,苏新又按照胤礽的指示,在雇工们完成了一天的工作后,将准备好的二十文铜板依次交给了每一个人。 然后,苏新收获了一系列的夸奖。 “苏东家可真是一个好人,咱们才干完活就给了银子!” “就是就是,上回我去刘家米铺扛了三天的大米,这还有我一日的工钱未结呢!” “二十文,二十文啊,这要是天天都有二十文,那一个月下来家里也能吃两顿肉了!” “嘿,你还净想美事呢,这二十文的好事岂是天天都有的,您说是不是呀,苏东家?” 苏·好人·新腼腆一笑: “不瞒诸位,工坊如今需要大量的雇工,所以按照这个价格还请诸位明日卯时六刻准时到达,不知可以吗?” 苏新说出这话的时候颇有些胆战心惊的味道,他也不知道这群百姓会不会直接撂挑子,毕竟他们可都是有前科的! 所有百姓也是一静,静的苏新都要留下冷汗了。 稳住稳住,苏新,这可是太子爷的安排!一定可以的! 却没想到,随后所有人都高兴疯了! “真的吗?真的吗?苏东家您是天上来的活菩萨吧?” “东家您还要不要招人?我这就回去把我们村的人都叫来!” “苏东家……” 苏东家这一刻突然觉得他在众人眼里应该是一个人傻钱多的傻狍子,所有人都眼冒绿光的想着薅他羊毛。 可是,苏新不仅不怕,他还希望有更多的人来薅。 他要像太子爷说的那样,让福建的水泥作坊闻名大清! 第59章 第 59 章(改错字) 姚启圣奉命来此的时候,对于苏新的期望值已经很低了。 “大人,您怎么不走了?” 侍从看着止步不前的姚启圣,疑惑的问道。 姚启圣抹了一把脸: “本官,缓缓,缓缓……” 那是太子爷,那是皇上亲封的轻车督尉,他就是把事儿办砸了自己也不能动怒! 对,不能动怒! 太子爷已经答应自己,要是不成还能给自己从京城拨水泥来! 姚启圣不停的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没有注意到旁边的侍从看着他的眼神都变得奇怪了。 大人素日连枪林弹雨都也闯得,今日竟然这般模样,前面一定有很危险的事儿! 于是,侍从立马进入了戒备状态。 姚启圣满脸沉重道: “走罢!” 侍从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谨慎的应了一声: “是!” 但等姚启圣来到水泥作坊的属地前,他不由愣在当场,一脸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 “水泥作坊竟然真的开了起开!” 水泥作坊不但开了起来,还开的格外的好,格外的大! 前面是胤礽和苏新商讨过后划定的厂区,在河水的最下游。 这会儿更是用膳的时候,隐约可见里头人头攒动,姚启圣以他的项上人头担保——他在福建从未见过一家有如此多雇工的作坊! 姚启圣屏住呼吸,忍不住走上前去,看着那上面龙飞凤舞,隐约可见青涩笔锋的“水泥制造厂”,赞叹道: “太子爷的笔力真是愈发老练了!” 侍从不解: “大人,这里是太子爷的产业?” “当然了?否则,本官何以至于亲自跑一趟?” 侍从:“……” 那您方才一副进龙潭虎穴的表情作甚?! 姚启圣看到雇工繁多的水泥作坊,不,水泥制造厂时,心已经放下了一半,等他走到近前—— “站住!商业要地,闲人止步!” “大胆,我们大人乃是总督大人,你一个……” “住口!” 姚启圣呵斥了一声,随后方温声道: “不知都尉大人可在?” “在,在在的,总督大人稍后!” 那护卫连忙让人去请苏新,自己留在原地,对上姚启圣那双一眼可以看穿人心的眼神,鬓角濡湿。 姚启圣心中好笑之余,又觉得太子爷当真是御下极严,连一个小小守卫都威武不屈,当真厉害。 是的,姚启圣并不认为苏新有这种能让人死心塌地,不畏强权守护水泥制造厂的本事。 “苏东家!” 护卫看到苏新那那一瞬,吐出一口劫后余生的气,如释重负的退到了一旁。 “姚总督,有失远迎,还望见谅!” 苏新这两日和普通百姓接触的多,他们大都对苏新怀着一种崇敬且信赖的情绪,这种正向的情绪,哪怕是语言不通,也让苏新的状态好了不知多少。 姚启圣看到这样的苏新,也是不由心头一惊,要是没有见过苏新那便罢了,可是眼前这个目光清正,不卑不亢的青年真的是那个初来福建之时,顶着人高马大的个子,躲在太子爷身后呐呐不敢语的怯懦之辈? “姚总督,姚总督?” 苏新眉心微微一蹙,这位姚总督有些奇奇怪怪的,不过,现在的苏新并不如何怕他。 姚启圣连忙回过神: “都尉大人,是姚某失礼了。今日登门,是想问问贵厂的水泥制的如何了?” 姚启圣问出这话的时候,整个人心中情绪澎湃,激动不已。 看这水泥制造厂的气势之大,雇工之多,姚启圣已经可以想见作为大清的第一家水泥制造厂,将会给整个福建带来怎样的改变! 苏新一早就在准备这事儿,这会儿大方的让开了身子: “一切已经准备就绪,只待总督大人与工部协商好后,即刻可以动工。 而且,以如今水泥制造厂的生产力,在不久的以后不但可以供给福建当地使用,或可外销!对了,姚总督还未曾见过水泥吧,不如进去瞧瞧?” 姚启圣眼睛顿时亮了: “姚某,姚某可以进去吗?” 侍从简直有些没眼看自家大人,想起方才那个唉声叹气,一脸苦瓜相导致自己精神紧绷了一路的大人,侍从就想叹气。 尤其是,这会儿自家大人那副屁颠屁颠的模样,实在是……威风不再! 苏新打来到福建后,见到这位姚总督的第一眼时,就有些畏惧他。 这会儿难得看到姚启圣这幅激动不已的模样,苏新也是心中好笑: “水泥又不是见不得人的玩意儿,姚总督有什么不能看的?姚总督请——” 姚启圣连忙跟上了苏新的脚步,刚走进水泥制造厂没有多少,姚启圣就闻到了一股子扑面而来的饭菜香气。 “……好香啊。” 苏新弯了弯眸子: “正好我未曾用午膳,姚总督可要一同去食堂用餐?” “食堂?” 姚启圣有些稀奇,苏新却笑吟吟的看着不远处: “太子爷的脑中,总有些奇怪又让人觉得很合理的称呼呀。” 两人来到食堂,这会儿已经没有多少人,姚启圣看着那两排整整齐齐排队打饭的队伍,心中惊奇极了。 “便是军中,也没有这样好的军纪啊!” 听到姚启圣的话,苏新但笑不语。 一开始,食堂的雇工排队自然没有这么齐整,但是自从苏新大着胆子,处置了几个随意插队,态度傲慢的人后,所有人都变得恪守规矩起来。 尤其是,苏新想着太子爷所说的松弛有度,思虑一番后,还加上了当月纪律之星可得猪肉二斤的奖励后,食堂的风气别提多好了! 这会儿姚启圣被苏新带着去排队,这还是姚总督第一次以总督的身份排队,心中那叫一个复杂。 他最不看好的苏新,京城来的怯懦青年,竟然让一个小小的食堂,都成为了堪比军中,纪律严明的宝地! 很快就到了最前面,记星员冲着苏新点了点头: “苏东家。” 苏新也回以颔首,笑着道: “我身后这位,是来参观的客户,不必记星。” “是!” 姚启圣还在惊讶这食堂如何用上了水师训练的激励之法,但随后一低头,就被惊住了。 “都尉大人,这就是你们雇工平时吃的?” 姚启圣虽是疑问,可是他清楚自己来此并未先行通知,苏新一定来不及更换饭食,而且……雇工,那在本地不是一袋子糙豆子都可以饱腹干活的吗? 苏新让人取了一小屉芋子包,两碗鸡肠面,又塞给姚启圣一碗肉圆: “姚总督今日来的巧,今个正好是荤日,贵地这肉圆韧而爽口,十分美味!” “荤日?这又是什么说法?” 姚启圣说着话,乖乖端着两碗肉圆,跟在苏新的身后。 苏新捡了一处干净的地方坐下,面上一派温和: “食堂每五日便会做一道荤菜,让大家解解馋,厂里的工作繁重,肚子里没有油水,干活可没有力气呢!” 姚启圣:“……” 好家伙! 他算是知道为什么这里雇工这么多了! 这苏都尉,可不就是个冤大头?! 苏新对于姚启圣那眼神已经见怪不怪,他当初做这个决定的时候,食堂负责人,厨子,乃至享受这项福利的雇工……每一个人都是这样的眼神。 苏新已经都看腻了。 “苏都尉,你这……不赚银子的吧?难道,太子爷就这么纵着你?” 苏新吃掉一颗肉圆,笑了笑: “太子爷说了,将这个水泥制造厂交给我全权负责,只要我能保证厂的收益,太子爷才不管我做什么!” 苏新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傲然与自豪,让姚启圣都有些酸了。 这水泥制造厂的雇工都能五日吃一顿肉,苏新一个厂长都能说出自己全权负责的话……姚启圣想想自己,算了,算了,再想就抑郁了! 等二人饱饱的吃完一顿午膳后,苏新带姚启圣去看了库房,还亲自打开了一袋水泥让姚启圣过目。 “这就是水泥?” 姚启圣看着那细腻的粉末,忍不住上手摸了一把: “竟是如此滑手……” 这东西,真的能建成那些同僚口中,坚硬无比的水泥路? 苏新看着姚启圣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顿时微微一笑: “这里是从水泥制成的水泥砖,姚总督可来一观。” 水泥砖,是胤礽得知这些时日水泥制造厂终于起来后,发给苏新的新任务。 姚启圣闻言随后接过那水泥砖,结果差点没拿住。 无他,这水泥砖实在是太轻了! 和普通青砖相比,水泥砖轻的不能再轻。 姚启圣不由怀疑这样的水泥砖真的可以称得上一句砖吗? “剑来——” 姚启圣深吸一口气,唰唰唰几剑,却只在水泥砖上留下了几个白印子,水一冲就没有了。 “果真坚硬!” 苏新摸了摸下巴,解释道: “这里面除了水泥还有其他东西,并不是纯粹的水泥,若是水泥路,姚总督这几剑怕也留不下印子。” “嘶——” 姚启圣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这样的东西,要是修筑防御工事…… 姚启圣想了一下,就打住了。 他不太确定太子爷让水泥制造厂建在福建,是不是有这样的想法。 现在,有水泥路已经很可以啦! 姚启圣忍不住抓着苏新的手: “苏都尉啊!姚某替福建的百姓要谢谢你,谢谢你把水泥带来福建!” 苏新连连摆手: “别别别,姚总督,我就是听太子爷之命行事,当不得您这话!” 姚启圣忍不住擦了一把激动导致的泪水,看着苏新别提多满意了。 看过了水泥库房,苏新简单领着姚启圣看了一下水泥的大体制作,姚启圣看着那里头一眼看过去全是人头的厂房,心里别提多舒坦了。 这可是他们福建的水泥制造厂! 看过了工厂,苏新领着姚启圣朝后走去,后面则是一大片正在打地基的荒地。 姚启圣正心中疑惑之际,就看到有一群百姓正三五成群,手里捧着一碗凉茶,成群结队的朝那片荒地而去。 “都尉大人,这是……” “这是他们未来的员工宿舍,太子爷说了,这里荒凉,附近鲜有人居,雇工们平日上工来回很是不易,所以特意让人准备了这个……嗯,员工宿舍。” 姚启圣心里隐隐约约有了一个模糊的概念,随后也跟了上去,就听到雇工们叽叽喳喳的说着: “今个这地基就打好了,咱们可得好好盯着,别让他们哪里弄的不平顺! 听苏东家说,这是太子爷怕咱们路上赶路费劲儿特意让人建的,这以后要是能干十年,就能白得一套房子呢!” “害,别说给房子,就是不给,这十年,每月一两银子的日子都别提多美了!” “是啊是啊,五天吃一顿肉,还不是那种糊弄人的猪油汤,你们说,太子爷和苏东家怎么那么好!” “我啊,就希望咱们水泥厂能长长久久的,以后我儿子,我孙子都能来咱们厂上工!我现在回去,我儿子都追着问我他能不能来哩!” 我们厂。 姚启圣在心里咀嚼了一下这个词,他突然觉得,对于这些雇工而言,这水泥制造厂已经被他们当成了自己家一样的存在。 再加上现在太子爷的员工宿舍,十年分房的激励,姚启圣不难想象,以后的水泥制造厂将会是怎样的盛景。 此刻,姚启圣看着那才将将打好地基的“员工宿舍”,不由神情恍惚。 太子爷,他是不是把这一切都算到了? 等参观完水泥制造厂,姚启圣又厚着脸皮蹭了一顿晚膳。 不过这回总督大人是跟着雇工们挤在一处用餐的。 体验,还挺新奇。 用餐结束,众人都没有急着离去,姚启圣看着苏新擦了擦嘴,清了清嗓子走向不远处高台的背影: 懂了,这是人家水泥制造厂的常规操作! 随后,姚启圣眼睁睁看着苏新游刃有余的先狠狠夸了一通太子爷,和雇工们感怀了一下太子爷的大恩大德。 随后,姚启圣就被苏新xue到了。 “……在此佳期,恰逢总督大人大驾光临,苏某在此宣布,所有合格临时工一应转为正式工,每月薪资每人十两,逢年过节福利有……” 苏新说了一长串,说的姚启圣都差点说要留下来了,这才含笑道: “今日由总督大人作证,苏某所言非虚,若有假话,诸位大可寻总督大人作证!” 苏新这话一出,所有人又是一片沉默。 但这一次,苏新心中没有丁点惶恐。 下一刻,苏新被欢呼的雇工们簇拥着,欢笑着,用了好久才疏散了人群。 “今日借了姚总督的名,取信于人,还望姚总督见谅。” 姚启圣神情恍惚: “不知贵厂姚某可能来?” 无他,当大清的官真的太太太穷了! 苏新愕然: “姚总督,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姚启圣回过神抹了一把脸: “是姚某失言了,时候不早了,今日姚某多有打扰,有劳都尉大人了。” “没事没事。” 苏新好脾气的摆了摆手,姚启圣看着苏新欲言又止半天,随后这才忍不住问道: “都尉大人,不知姚某可否能请教您一个问题?” “姚总督但说无妨。” 姚启圣深吸一口气,措了一下词: “姚某得见都尉大人您与初来福建之时判若两人,心中颇为疑惑,还请都尉大人解惑。” 姚启圣这话一说,苏新的表情也有些恍惚,他已经都有些想不起当初才来福建的自己是什么样子了。 当初在京中时,是那份自己制造出来的崽儿(水泥)自己疼的一腔孤勇,让他奋力向前。 可是来到福建后,苏新整个人都好像是被装进了套子一样,隔绝了所有外界之人。 但这种因为外力不得不隔绝的原因,让苏新非但感觉不到舒适,反而十分焦虑。 而这焦虑,在苏新发现自己做不得太子爷的要求时达到了顶峰。 苏新至今还记得,自己抱着那白白嫩嫩的小手痛哭时的感觉,无力,彷徨,惶恐种种感觉交织在一起。 他差点想要落荒而逃。 是太子爷说,苏新,我觉得你的潜力不止于此。 苏新,你将拥有更广阔的舞台。 苏新,孤只信你一人。 苏新撑了下来,在无数个彷徨无依的夜,他咬紧牙关撑了下来,于是有了现在的苏新。 苏新回忆完毕,他冲着姚启圣笑了笑: “大概是,太子爷说他只信我可以掌管水泥制造厂的时候吧。那时候,我就知道这水泥制造厂我开定了。 后来,水泥制造厂真的被我开了起开。后来,我发现我身上还肩负着数百,乃至数千百姓的生计存亡。” 后来,他开始变得勇敢。 苏新不由想起曾经那个怯懦的自己,若没有太子爷,他仍偏安一隅,守着自己的壳子过日子。 可是,他不想成为那样的人啊。 苏新忍不住抚了一下胸口,那里,是太子赐下的清疮丹。 …… 福建的水泥路于半月后工部的批准下来后正式开始修建。 与此同时,胤礽还收到了一封……来自汗阿玛的密信。 胤礽翻开一看,第一页开头,是两滴悬落下,四散开的墨滴。 只消看上一眼,便知道写信之人写这封信时那犹豫不决的想法。 “吾儿保成,近来可好?朕闻福建蚊蚁颇多,吾儿可受其苦?朕近来每每安寝,总忆及吾父子当初抵足而眠之时,碾转反复,彻夜难眠。 吾儿保成,朕近来品道一道佳肴,思之吾儿定喜,烹饪之法已附信尾,令有一应食材即刻送达。 吾儿保成,朕今日突觉乾清、毓庆二宫,已无吾儿之气息,不知吾儿可能遥寄旧衣,容朕以慰思念? 吾儿保成,朕……” 胤礽一页一页的看了下去,信纸的内容并不连贯,墨汁干涸的程度亦不相同,但胤礽隐隐从字里行间门,可以窥见当初汗阿玛这封信……应当是开始于自己离京后不久。 长久的思念终于按耐不住,远方的书信寄托思念,如今都已经凝聚在这一沓轻飘飘,又厚重无比的笔墨之中。 每一句吾儿保成,都是远方的康熙一句不易表露的:朕想你,保成。 胤礽读到最后,只觉得眼睛湿润,他不由走到窗前,看着北方,颤抖着唇,喃喃着: “汗阿玛,若是如此,当初您为什么不拦着保成呢?” “皇上,您既然如此想念太子爷,为何当初不拦着太子爷?” 梁九功已经不知道第多少次看到康熙站在窗前朝南边眺望的背影,他终于按耐不住问了一句。 康熙久久不语不知,过了多久,他的声音才在空荡荡的大殿响起: “朕为什么不拦住保成?朕拦得住今朝,又岂能拦得住来日?况且以保成之才,朕若是将他禁锢于宫中,那才是致使明珠蒙尘,黄金埋沙的蠢事!” “可是太子爷还年幼……” 梁九功忍不住说着,康熙却摇了摇头: “年幼年长又如何?甘罗尚且能九岁拜相,保成却天生不凡,从他开始初露锋芒之际,朕便在等今朝了。” 康熙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当胤礽炼丹天赋初现于人前的时候,他几乎每一夜都不敢合眼。 他就静静的看着自己一手养到那么大的小太子,看着小太子恬静的睡颜,方能安心。 他生怕这样天赋异禀的孩子,会在某一个他醒来的清晨被上天收了回去。 直到……桃花楼落成之时,康熙突然觉得,小太子似乎接了地气。 那种玄之又玄的感觉,让康熙冥冥中知道,他若是阻拦,有朝一日,父子之情,必不存在。 而且,康熙更想知道这个孩子可以做到哪一步。 从桃花楼的落成,做大,到水泥作坊、万亩皇庄、玻璃作坊、羊毛线作坊、神秘工坊;从萦絮、芸娘、柳一眼、苏新、陈生、戴佳·舍里、周芳琴、戴梓…… 康熙几乎亲眼看着那个年幼的孩子如何用一己之力,让这个可以抵得过半个大清的商业帝国雄起。 从那时,或者更早的时候,康熙已经开始放心下胤礽,于是后来胤礽的所有要求康熙从未有过犹豫。 可不犹豫,不代表康熙不思念。 尤其是在康熙已经不知道多少回收到福建那边,传来的消息却没有收到胤礽的一封书信,哪怕简短的笔墨时,他的心中好笑之余又觉得酸涩。 没有谁比他更了解那个孩子,他看上去温和治理,乖巧可爱,可是心里却始终像是绷着一根弦。 任何厚重的感情都足以让那根弦轻而易举地崩塌,他不愿意附之笔墨,不是因为他不想念自己,而是当那思念一旦落到纸上,那么……就是他的小太子归来之日。 康熙是那样了解自己的太子,胤礽是那样了解自己的汗阿玛。 两人远隔千里,却在与彼此对望。 “保成啊,就让汗阿玛看看,你究竟能带来多少惊喜吧。” 康熙看着窗外,南方的天空,喃喃自语。 胤礽仰头看着一只来自北方的鸿雁略过,低低道: “汗阿玛,保成会给您一个大大的惊喜。” 秋高气爽,但秋日的福建依旧如夏日一般,不过却多了晨起暮落的一丝凉意。 海边的秋日显得更为潮湿阴冷,当太阳自海平面落下之际,咸湿的海风徐徐吹过,令人不由一阵颤栗,随后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天冷了,秋来喽!” “又能冷到哪里去?还不如趁着如今气候适宜好好干活,今年过个好年!” “是呀是呀,今年打了几场胜仗,安心了不少。”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打下海那边,到时候就没有这么苦了吧?” “……” 黑色的天幕落下,碎星点亮夜空,不知过了多久,连门口走来走去巡视的大黄狗都已经趴在了地上陷入了安眠。 而这时,在那蚊虫鼠蚁盛行的灌木从中,却有数道身影爬的起来: “可算是都睡着了,你们是不知道刚才还有一条长虫从我旁边过去,我差点憋死!” 此地多蛇虫鼠蚁,那些蛇类寻常不与人为敌,哪怕是遇到了,只要不受惊,往往两方都能相安无事。 “这应该是最后一个村子了吧,咱们还是照常进去?” “对!王爷让人给的特制的海鱼,你们可准备好了,那些野猫个个吃的自己油光水滑,只怕寻常之物入不得眼,挑嘴的不得了呢!” “不过是些畜生罢了,当王爷大计大已成,届时……哼!” “咪呜咪呜——” “来了!” 几条被特殊原料浸泡过的海鱼被丢到了地上,数只猫咪扑过来,大口大口的吃着,一派满足。 但不过须臾,这些或流浪或家养的猫咪,便随着毒物的下腹,腿软脚软,趴在地上奄奄一息。 翌日清晨,有人在村庄里召唤自己养了许久的猫咪,可是这一次他再也等不来那个在林间门穿梭跳跃,如同精灵一般的身影。 胤礽在沙滩上玩了几日,包括且不限于在海浪来的时候踏浪狂奔,用沙子堆城堡,用沙子把自己埋在里面只露出鼻子呼吸等等奇怪玩法之后……他终于有些腻歪了这个单调乏味,不及现代有意思的沙滩。 于是,胤礽决定去城内转转。 只是,胤礽没有想到的是自己还没有到城内的时候,就先遇到了一只可怜的,在路边挣扎的小家伙。 那是一只乌云踏雪的猫咪,它在看到胤礽的那一瞬间门,黄色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即使浑身无力,也还挣扎着像胤礽爬了过来。 它像是知道,眼前这个人类会救下它一样。 胤礽对于猫这种生物不喜欢也不厌恶,可是在看到它拼命向自己挣扎的那一瞬,胤礽不由心软了一下,然后走过过去,将那只猫抱在了怀里。 这只猫已经浑身无力,嘴边粘上了肮脏的白沫,何柱儿看到这一幕后立刻大呼小叫着,就要将猫咪接了过来,但胤礽随后摆了摆手: “这猫儿中毒了。” 胤礽说着,皱了皱眉,他只知道现代会有人因为猫咪的一些本能,会做出种种毫无人性毒害这些无法反抗的小生命的人。 却没有想到,在现在就已经有了这样的人吗? 胤礽看着气息奄奄的猫咪,终究没有忍心让它横尸在路边,而是带回了马车上。 随后,胤礽让人急急行到城中,抓了一副药回来,这要是解毒方中,最普通的解毒方。 但随着胤礽加工了一番后,就变成了一颗丑丑的解毒丹。 丹药虽丑,但效用不小。 等胤礽给这只猫咪喂过后,没过多久,猫咪便爬起来大吐特吐一番,将胃里的最后一点食物残渣吐干净后,这只猫立刻变得生龙活虎起来。 那猫咪许是知道是胤礽救了它,于是等好起来后,它便冲着胤礽来回蹭来蹭去,还是友好的仰着头,示意胤礽摸摸他。 胤礽……当然是拒绝不了啦! 何柱儿本来因为太子爷险些被这猫儿弄脏了衣衫,很是不高兴。 但是,这种小萌物似乎天生有着软化人心肠的作用,这会儿何柱儿也不由眉开眼笑: “太子爷,这猫儿真通人性,它这怕是知道您救了它,这是在给您示好呢!” 胤礽也没有辜负一只小小猫咪的期望,俯身将它抱在了怀里,抬手摸了摸它的小脑袋: “好猫儿,下回可不能这般贪嘴了!” 那猫咪也不知道是否是听懂了胤礽的话,这会儿只是用脸颊在胤礽的手指上蹭着,那毛茸茸的手感,温暖宜人,便是胤礽也不由弯了一双杏眼。 “好了好了,知道你感激孤,快别蹭了,好痒!” 胤礽咯咯的笑着,被猫咪逗的喜笑颜开。 何柱儿看着心里头高兴,也手脚利索的准备了猫咪喜欢的食物。 只是,何柱儿没想到,这一回那猫儿只是闻了闻,便不再动,似乎一脸不信的看着何柱儿。 胤礽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能从一只猫的脸上分辨出这样的情绪,于是他犹豫了一会儿,亲手将食物送到了那猫咪的嘴边。 何柱儿哼了一声: “太子爷,这猫儿怕是挑嘴的……” 何柱儿话还没有说完,那猫咪就低下头,小口小口秀气的吃了起来。 何柱儿顿时瞠目结舌,涨红着脸,愤愤道: “太子爷,猫它也是见人下菜碟的不成?明明是奴才拿来的食物,它连看都不看奴才一眼!” 何柱儿表示生气,胤礽却好脾气的劝了他一句: “这猫儿才吃了嘴上的亏,又是孤把他救下来的,自然不轻易相信旁人了。” “奴才哪是什么旁人?奴才可是太子爷您的人!” “可是这猫儿不知道呀!” 胤礽无辜的摊了摊手,何柱儿气的磨了磨牙,但是看着那身油光水滑的黑色皮毛还是没忍,偷偷摸摸上去摸了一把。 吃饱喝足的猫咪,大概是因为何柱儿和胤礽在一个空间门的原因,只是懒懒的瞥了他一眼,傲娇的给何柱儿摸了一把就去绕着胤礽转了。 胤礽虽然也是打小被人簇拥长大的,可是那些宫人又怎么会有一只小猫咪会撒娇卖萌讨好人呢? 于是,哪怕是一直觉得自己对猫咪无感的胤礽,这会儿也是不由将小家伙抱在了自己的怀里。 却不料,那猫儿被胤礽抱起来后,没过多久又跳了下去。 胤礽看着这只猫儿,犹豫着问何柱儿: “何柱儿,你说这只猫儿是不是想要孤跟它出去?” 何柱儿这会儿也顾不得自己心里的郁闷,他看着那只猫有些焦急的步伐,也犹豫着点了点头。 “奴才也觉得像,而且这猫儿看上去有些过于焦急了,难道它是有什么事儿想要太子爷您帮忙吗?” 胤礽:果然出来就是有意思,猫都知道找人帮忙了! 胤礽也不懂,只是觉得这猫实在很合他的眼缘,于是索性站起身: “左右无事,那咱们就出去看看吧!” 胤礽和何柱儿立刻出门,侍卫远远的跟在身后,两人则是跟着这只猫儿贴着墙根走。 猫咪似乎是担心胤礽跟不上,每走一段距离便会停下来步子,等一等。 等胤礽快要追上的时候,它才又开始走起来,这一路走走停停走了约莫两刻钟,胤礽才看到一间门破败的屋子,显露在眼前。 这是一座早已废弃不用的破庙。 胤礽走到门口,那猫咪立刻走过来,像是迎客一样摇晃着尾巴将胤礽迎了进去。 它像是一个不会说话的主人一样,迈着优雅的猫步,领着胤礽拾阶而上。 而在胤礽推开那摇摇欲坠的大门之时,他不由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这座破庙的地上到处都躺着气息奄奄的猫咪,甚至那台阶上已经有一只浑身僵硬,身上蚊虫飞来飞去的猫咪的尸体。 胤礽略略看了一眼,就发现这里的猫咪已经有数百之数,而随着胤礽发出动静的声音响起,这些猫咪都齐齐的抬头看了过来。 那一瞬间门,被上千双眼睛盯着的胤礽只觉得背后凉凉的。 但很快他又反应过来,那只乌云踏雪,就是让自己过来救这些猫咪的。 “你带孤来这里是为了救你的同伴吗?” 那猫咪也不说话,只是蹭蹭蹭用矫健的身影窜到了胤礽的肩膀上,却没有伤到胤礽一丝一毫。 它用温热的舌头舔了舔阴人的脸颊,发出咪咪的叫声。 像是在表示同意。 胤礽只觉得人生真是奇特,短短一日,也不知道自己如今怎么和一只猫结下了如此深厚的缘分。 但即使如此,本着来都来了的原则,胤礽还是过去一一检查,随后他就发现——这些猫似乎都是中了同一种毒。 集体投毒。 胤礽的心里不由升起这个想法,很快他就开始疑惑起来,究竟是什么人才能做得出对一群猫咪集体投毒这样的事儿? 他是很厌恶猫咪吗? 可是,这些毒药的代价真的是一个普通人可以负担的起的吗? 如果不是普通人,那么他大可以大张旗鼓的对付自己“厌恶”的猫咪。 除非……他有不能大张旗鼓的理由。 第60章 第 60 章(改错字) 胤礽虽然满腹疑窦,可是现在的第一要务却是眼前这些小家伙的生命。 在胤礽挨个为猫咪检查的过程中,发现它们有的毒轻,有的毒重,不由有些惊奇。 按理来说,这些猫咪所中之毒,若不是胤礽那神乎其神的丹药,以它们那小小的身体,完全无法析出毒素,最后只能横尸遍野。 但是胤礽却意外的发现,这里面有大部分的猫咪竟然有过排毒! 在等待何柱儿抓药归来的过程,胤礽走遍了整个破庙,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些小萌物的存在,那原本破败的庙宇,此刻也变得静谧而美好起来。 胤礽最终在一颗皂荚树下站定,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些小家伙可以保留一条小命了。 皂荚有催吐之效,这会儿正是皂荚快要成熟的时候,这些猫儿也是精灵的很呢。 胤礽不由莞尔一下,然后被不知何时窜上枝头的乌云踏雪拨下一枚皂荚,砸在头上。 翠绿的皂荚并不沉重,就像是一片落叶一样,但随后胤礽佯装生气的点了点树桠上的乌云踏雪: “小坏猫!” 胤礽说完,乌云踏雪像是知道自己做了坏事一样,咪呜咪呜的在胤礽腿边讨好的蹭啊蹭。 胤礽随后直接一弯腰,一把捞起了乌云踏雪: “可算是抓到了!” 乌云踏雪连忙舔了舔胤礽的脸颊,讨好的软绵绵的叫了一声,胤礽这才展眉一笑: “罢了罢了,看在你这么可爱的份上,这事儿就此作罢!这么可爱的猫咪,怎么会有人忍心下此毒手呢?” 胤礽不能理解,而且他很快也没有遗憾这件事的心情了。 没过多久,音容就听到合着唱着,嗓子高声呼喊着: “主子您在何处?奴才回来了!” 胤礽连忙应声而出,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何柱儿可不是自己一个人回来,他还带了一条——年纪不小,头发都白了的“尾巴”。 “这位是……” 胤礽犹豫着,看向何柱儿身后跟着的那位老者,有些疑惑。 何柱儿连忙解释道: “主子,这位是城中医馆的大夫,林老大夫,在这里很是有名哩!林老大夫刚才见奴才抓了那么多的解毒药,心中十分的担忧,奴才又劝不下,只能让他过来亲眼瞧一瞧了。” 这小老头别看现在沉默寡言的厉害,刚才何柱儿去抓药的时候,他一听何柱儿什么药,整个人眉头都要皱了起来。 “小兄弟,你这道解毒方不知是哪位高人的手笔,这里头的大毒之物,可不能随意乱用! 你若是执意要在老朽这开方抓药,那老朽舍不得要跟你走上一遭了!” 何柱儿当时心里也起了嘀咕,也不知道这林老大夫是怎么想的,别家医馆坐诊开方,只管赚钱,偏这位林老大夫,颇为与众不同了些! 然后何柱儿才在周围人的口中得知,原来这位林老大夫之所以能在这里屹立这么久,就是因为那一份不会随意对待每一个病人的医者仁心。 要知道,当初南边巷子里有一户人家,只有书生和他的娘子居住,夫妻一人生活清贫却也幸福。 后来,那书生的娘子难产而亡,书生当晚便去林老大夫的医馆,想要抓上一两□□,说是要用来药老鼠。 可是林老大夫是什么人?他一听这话,就知道那书生生了死志,当即便将手上的事儿搁下,绞尽脑汁与那书生谈心,开解。 等到最后,那书生果真开口说,他是因为娘子的早逝,只觉此世无望,所以这才一时想不开。 在林老大夫的劝说下,书生抱着他那年幼的孩子决定好好的活下去。 如此种种,不胜枚举。 林老大夫用自己细心对待每一个病人,不知道挽回了多少生命。 胤礽从何柱儿口中得知了林老大夫的事迹后,心中也升起了一钦佩: “既是如此,那便请那位老大夫一道进来吧,孤也想见见这位老大夫。” 林老大夫被何柱儿请了进来,他一直低垂着眼眸,看上去极为守规矩,只是当他从破庙门口走进来的那一瞬,便一直沉默着。 等林老大夫看到自己面前只是一个身量,不高的小少年时,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连忙胡子抖了抖,拱手一拜: “林某不知这位小兄弟所需解毒药药材之缘由,故而冒昧来此,还望小少爷莫怪!” 林老大夫听着口音并不全然是当地人的模样,一口官话也说得颇为流利,胤礽也回以一礼: “老大夫您言重了,这解毒药方中还有些大毒之物,您心中担忧也是应该的。” 胤礽客客气气的模样,让林老大夫也觉得心中舒服,这会儿他摸了一把自己雪白的胡子,看着院中有一口没一口喘着粗气,如同被这口气吊着命的猫儿们顿时就明白那解毒方的用处,于是林老大夫不由感叹道: “人都说医者仁心,可今日老朽见了小少爷,才知道何为真正的仁呐!” 世人皆说自己如何如何仁慈友善,可是又有多少人愿意在这些口不能言的小生物出现困难时伸出援手呢? 不管是金钱,还是随手的帮助。 在这世道,简直少的可怜。 “老大夫言重了。” 胤礽客客气气的与林老大夫说着话,林老大夫对于胤礽的印象也极为不错,这会儿见到胤礽态度颇佳,又生得玉雪可爱,忍不住关心的说道: “小少爷,不知道您拿出来的那道解毒方可是家中之物?依老朽愚见,那上面的药材于人来说是一道良药,可若是对于这些小家伙来说,却不一定是。” 林老大夫难得见到这样赤子心性,连一群猫儿的存亡都放在心上的少年,忍不住呵护。 万一这些猫儿没有救下,那对于这少年郎来说,岂不是一辈子都过不去都坎儿? 胤礽认真的听着,他点了点头: “此事我亦知道,这剂解毒方,我会稀释给这些猫儿们服用的。” “稀释?” 林老大夫听了胤礽的解释后,仍然觉得有些放心不下: “小少爷此言有理,只是这稀释又应该做到什么程度,您怕还是头一遭吧?” 胤礽对于有些唠唠叨叨的林老大夫没有觉得冒犯,这会儿只是微微一笑很是自信的说道: “这件事那您老可就瞧好吧!” 胤礽说完,随后直接让何柱儿将药材给了自己,用系统探测了一番后,这才上了马车开始炼丹。 而胤礽写给何柱儿的解毒方乃是古往今来各个解毒方杂糅在一起的产物,所以里面有些药材的剂量看上去有些不妥当。 但胤礽那些医书并不是白看的,这会儿他略略一沉思,对着那一大堆的解毒药材进行挑挑拣拣,最后这才确定了一副药。 炼丹的过程一如既往的枯燥乏味,胤礽像是吃糖豆一样的,将那些药材送入了口中。 等一颗散发着莹莹绿色,生机勃勃的丹药出现的那一刹那,其所带来的丹香,弥漫在了空气之中。 离得近的几只猫啊,已经在嗅到了丹香后,自行的爬了起来,这会儿正歪着小脑袋,东张西望的看着。 它们似乎有些不解,自己怎么突然就好起来了呢? “主子!” 何柱儿看到胤礽时,一脸惊喜,他可算是等着主子了! 这一回主子炼丹的时间有那么一丢丢长了。 同时,胤礽也一眼看到了,那在廊下蹲身用沿着为猫咪们针灸的林老大夫。 等看到胤礽终于走了过来,林老大夫这才慢吞吞的吐出一口气,站起来让到了一边,声音还带着一丝疲倦: “小少爷来了,方才这些猫儿老朽已亲自检查过,它们都曾用皂荚催吐过,虽然保住一条命,但如今体内仍有毒素淤积。 老朽已经给几只中毒极为严重的猫儿行针,若是您没有十足的把握,可否等上两日,老朽亲自来帮这些猫儿……” 林老大夫还是不忍心这初出茅庐的小少爷受到挫折。 胤礽轻轻的摇了摇头,他捧着一小碗茶水,俯身蹲在了那些整整齐齐排列着,双眼无神,气息恹恹的猫猫旁边。 “我可以救它们的。” 胤礽随后伸出一根白嫩的中指,在茶碗里轻轻一点,随后将指尖凝着的那颗水珠弹入了一只猫一的口中。 林老大夫看到这一幕只觉得儿戏的厉害,那不过就是一杯水而已,难不成竟是观音菩萨玉净瓶中的琼脂仙露不成? 林老大夫想到这里,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然后下一秒他整个人都呆在了原地。 那刚才还气息奄奄,喘气颇粗,好像下一秒随时会断了呼吸一样的猫儿,伴随着那滴水珠咽下去后,整个猫儿的眼中立刻有了光泽。 一个呼吸间,它这会儿已经缓缓撑着,从地上站了起来。 “它它它它竟然站了起来!” 林老大夫几乎震惊的语无伦次,一双眼睛差点没有瞪出来了。 何柱儿对于这事倒是见怪不怪,但即使如此,他还是忍不住得意的说道: “嘿!这回那猫儿怕是真的搬到了天降神兵呢!” 何柱儿话音落下,忍不住去追随乌云踏雪的身影,随后,他就在不远处的皂荚树上看到了那黑咕隆咚的身影。 只是这会儿乌云踏雪那双黄亮的眼珠子已经瞪得和玻璃球似的,一张嘴无意识的张开,这还是何柱儿第一次真真切切的在一只猫的脸上感受到了震惊的情绪。 “哈哈哈,太子爷,你看它——” 胤礽按着何柱儿指的方向看去,随后就被乌云踏雪那副呆萌的表情给逗笑了。 不多时,胤礽身边已经被猫儿围满了,有力气行走的,这会儿都挤在胤礽的身边,胤礽用小手挨个点了水滴,弹入它们微张的嘴巴中。 随着时间的推移,胤礽身边的猫圈一直在不断的更新换代。 林老大夫这会儿人都麻了。 他突然想起自己刚才那多次一局的教导之言,只觉得脸热的厉害,这会儿用袖子遮了遮脸,不由汗颜道: “老朽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方才多言于此,还望小少爷莫怪!” 胤礽这会儿已经给最后一只大橘猫喂完了解药,这会儿站直了,身子捶了捶有些酸痛的脊背,将已经空空如也的茶碗交给了何柱儿,这才对林老大夫说: “老大夫此言差矣,自古学无止境,我亦有许多不足,方才还有劳您为我掠阵,我才能安心炼丹。” “丹?” 林老大夫顿时惊讶了一下,听方才他见到的只是一碗水,而且是一碗无色无味的水。 胤礽笑了笑,没有说话,那大夫立刻就反应过来,这应该是这位小少爷家中的不传之秘,当即也很有界限感的不再开口。 只是,随后林老大夫想起那道不合常理的解毒方,便不由开始和胤礽论起医道来。 而胤礽那么多的医书也从来不是白看的,这会儿说起自己此前的思路,那叫一个井井有条。 林老大夫实践颇多,但是医书储备如何能比得过皇室藏书阁,这会儿与胤礽的交谈一会儿倒吸冷气,一会儿又赞不绝口,一会儿又眼睛一亮。 没过多久,林老大夫看着这个年纪小小的少年郎,抚着胡须的手已经忍不住微微颤抖。 如果是由此佳儿传承他的衣钵,那他这辈子也怕是死而无憾了。 只是,这少年谈吐不凡,气质不俗,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的孩子,这让林老大夫扼腕不已。 一老一少坐在院中的石几之上,皂荚树随着一阵清风拂来,发出一阵叶子哗啦啦的声音, 不知何时何柱儿已经张罗好了一壶好茶和几盘当地的点心,这会儿伴随着茶叶的清香与食物的香气,林老大夫看着言笑晏晏的胤礽,心里的评价不由更上一层。 主子年幼却有礼端方,仆人忠心却妥帖细致,怕也只有那些王公贵族才能养出来这样的孩子吧。 随着胤礽的解毒,数百只的猫儿已经重获新生。 可是,这一回这些猫没有一只离开破庙,要么在胤礽的不远处打打闹闹,装作无意间从胤礽的身旁滚过,狠狠的在胤礽的鞋面上蹭一下,留下自己的气息。 要么,就大大方方地凑过去,在胤礽的膝盖上趴下来,大大咧咧地想要睡上一觉,但很快就会被同伴们威胁的“咪呜咪呜”的声音给吓跑。 于是,胤礽腿上的猫儿不停的在长出来,又不停的换猫。 一时间,那叫一个热闹。 而这里头,那只乌云踏雪才是最绝的,人家像是老大一样牢牢的占据着胤礽的肩膀,这会儿正慢条斯理的舔着爪子。 就连胤礽也不由奇怪——,以自己如今这稚嫩的身躯,这只猫儿是怎么能做到,抓着自己的衣服不弄伤自己,还能蹲得那么牢的。 嗯……这真是一个难解的题。 胤礽和林老大夫说着医道方面的话题,也听着林老大夫说起自己行医之时遇到的种种疑难杂症,一人倒是收获颇丰。 “对了,林老大夫,您在此地时间不少,不知您可知道这附近有什么……极为讨厌猫儿的人?那人,或许家中颇有些钱财,权势。” 林老大夫听胤礽这么一问,就有些迟疑,他看着胤礽忍不住道: “难道小少爷认为,这一次猫们中毒,乃是有人刻意为之?” “林老大夫,这一次这些猫都种的是同一种毒,如果不是有人故意投毒,我实在是想不出旁的理由。 只是,这些猫儿好端端的活着,又勤劳的捕鼠看家,我实在不知道为何有人会这么恨它们,恨不得将这座城的猫儿都赶尽杀绝。” 此地并不富庶不少,但却多蛇鼠,不少人家一家养不起一只猫,所以都是一条街养一两只罢了。 而今这数百只猫儿聚集在这里,没有一城之数,也有半城了。 林老大夫方才只是在惋惜这些猫儿遭遇不幸,这会儿听胤礽一细说,也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此事不敢深思,若一细思,这些猫一定早就被暗中智人盯上了! “可是,究竟是什么人才会对这些口不能言的猫儿下手呢?” …… “咳咳,咳咳咳,那件事可是已经办妥了?” 冯锡范坐在郑克塽特意让人制作的轮椅之上,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几乎要将肺都要咳出来了。 明明是金秋送爽之时,可是他觉得自己浑身上下冷得厉害,透骨的冷。 以至于往日喜欢在秋高气爽之时跑马的冯锡范,现在连丁点海风都吹不得,只能将自己关在屋子里面。 听大夫的意思是,自己当初中的那两枪,因为失血过多,让自己伤了根本。 冯锡范这会儿整个人满面阴郁,如果说以前的冯锡范看着是那样的强大狠辣,让人打心眼的望而生畏。 那么,此时的冯锡范就像是一条潜藏在黑暗之处的毒蛇一样,让人与他对视后便不由毛骨悚然,炸鸡一层鸡皮疙瘩。 “回,回冯大人的话,我等一个村子,一个巷子挨个一路走去,亲眼见着那些猫吃下了毒鱼。待我等归来之时,已是百里不闻一声猫叫。” 冯锡范听到这里脸上终于露出了诡异的笑容,他看着内陆的地方,唇角的笑容很快又压下。 “好,你做的很好。去领赏吧!” 冯锡范看着那人欢喜的离去,心里有些恹恹的,没过多久,郑克塽便走了过来,满心依赖的靠在了郑克塽的身边: “冯侍卫,我们真的要这样做吗?本王害怕……” 冯锡范听到这里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那双眼睛静静的看着郑克塽,就像是在准备毒汁的眼镜蛇一样。 郑克塽不由坐直了身子,怯怯的看着冯锡范: “冯侍卫,本王……” 冯锡范一巴掌拍在了轮椅的椅臂上,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满眼失望的看着郑克塽: “我们为什么不能这样做?王爷,如今臣因为清朝太子困顿于这方寸之间,此仇不报,臣死不瞑目! 况且,当初泱泱大明,都因一场浩劫四分五裂,这一次,臣只不过是效仿当初!” 鼠疫。 这个被称为压垮大明最后一根稻草的灾难,让多少人刻骨铭心。 郑克塽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他隐约记得冯侍卫当初以家国大义,告诉自己一定要与清廷死战。 可是,此时此刻,这个因为一腔私怨,不顾身后千古骂名,这个不顾一峡之隔百姓生死的冯侍卫……第一次让郑克塽觉得畏惧不已。 “可是,本王害怕……” 郑克塽机械的重复着这句话,却被冯锡范粗暴的打断: “够了!王爷您哪一回不害怕?哪一回又不是臣在逼着您走下去?倘若不是臣逼着您走下去,如今您又岂能安坐王位?这一回,您就像往常那样听臣一次吧!” 冯锡范整个人都麻了,每回听王爷说自己害怕,他就觉得没有什么好事。 上一回,他就在王爷一口一个本王害怕中迎战清朝的太子,最后不幸身中两枪。 这一回,冯锡范一想到这件事就不由摇了摇头,试图将这个可怕的念头甩出自己的脑海中。 郑克塽缓缓地站直了身子,年轻稚嫩的延平王看着往日自己身侧权柄在握,如同猛虎一样的冯锡范此刻面沉如水,困坐于轮椅之上的模样,他突然抚了抚胸口,站直了身体。 原来当自己站直了之后,此时此刻被困在轮椅之上的冯锡范,冯大侍卫,也才只到自己的下巴。 郑克塽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看着冯锡范那黑发中夹杂着银丝的发顶,眼神第一次变得淡然起来。 “……本王,知道了。” 郑克塽说完这话后,被立刻转身离去。 而这一次他的离去,冯锡范根本来不及抓住他,郑克塽几乎脚步轻快又匆匆地走出了冯锡范的房子。 在看到天光的那一瞬间,郑克塽不由热泪盈眶,他只觉得心头一清,脸上顿时洋溢起了轻松的笑容。 然而这轻松只有一瞬,很快郑克塽就将自己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 他想起冯锡范的盘算,忍不住皱了皱眉,随后,郑克塽招了一队侍卫朝王府外走去。 自由的滋味是那样的甘美,郑克塽眼中闪烁着光芒,离开了这延平王府,缓缓朝远处行去。 但没过多久,郑克塽的步子越来越慢,他看到了成群结队,面黄肌瘦的百姓。 他们有的人在卖儿卖女,有的人在自卖自身,有的人麻木的坐在路边。 突然!那身影如同离弦的箭一样,朝着不远处的大石块冲了过去。 “碰”的一声,就像西瓜摔碎在了地上一样,炸开了无数鲜红。 “我儿冤啊!老天爷你开开眼——” 郑克塽脸色一瞬间白了下来,他忍不住后退几步,跌坐在了地上嘴唇颤抖: “死,死人了!” 郑克塽长到现在,第一次见到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就这样在自己的面前以这样惨烈的方式终结。 他上过战场,可是他从不知人在绝望之时,会是这样可怕。 “又疯了一个,死了也好,死了就没有这么痛苦了……” “是啊,他的爹娘都饿死了,唯一的女儿也被人从睡梦中带走,找到的时候只剩下累累白骨,人可不就是疯了吗?” “饿啊,什么时候才能吃一顿饱饭?” “……” 郑克塽只觉得那些声音就像是一只只蚊子一样,飞到自己的耳边,发出嗡嗡的声音,让自己心烦意乱却又无法忽视,郑克塽几乎连滚带爬的又原路返回。 “去,去,查查王府现在有多少粮食,为什么城外的百姓那么可怜却没有人施粥?” 郑克塽催着管家去查验库房,没过多久,管家回来了,但是管家带来的消息却让郑克塽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你在说什么呀?王府怎么可能没有粮食?” 管家一板一眼的回答道: “此前先王举兵之际,以王府的名义,重征三年,今年是最后一年。 而先王所得前两年之钱粮皆已用于军中,然先王功败垂成,如今王府都是靠的老先王留下的底子,方才能供得起王府的气派。” 管家的话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的敲在了郑克塽的心上。 但郑克塽很快就悲哀的发现,他得知此事后第一个想法,却是去找冯锡范商议此事, 却没想到,他在找冯锡范,冯锡范也在找他。 “冯侍卫,城外的百姓都已经饥饿到易子而食,你有什么办法吗?” “王爷,臣决定了,这一次我们必要效仿先王重征三年,势必磨练出一支精兵强将的军队!” 郑克塽和冯锡范说完这话后,看向彼此,皆忍不住都沉默了。 冯锡范听了郑克塽的话后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他看向了郑克塽: “王爷在向那些平民百姓说话,今日是何人撺掇的王爷出去的呀?” 冯锡范这话一出,不怒而威,便是冯锡范身后跟着的众人连忙跪下,连声称着不敢。 就是郑克塽也只觉得浑身汗毛倒竖,他壮着胆子说道: “是本王,是本王自己想要出去的,却没想到有一人因其女被人所食,丧失生志,活活碰死在本王的面前。 他们,他们都是本王治下的百姓啊,冯侍卫难道真的没有办法救一救他们吗?!” 郑克塽忍不住这样的说着,可冯锡范却觉得讽刺异常,这位年幼的郡王怕是还不知道他口中的救,那是要钱要粮的。 岂是能凭着他红口白牙,上下嘴皮子一磕绊,就可以的呢? “王爷说笑了,那些普通百姓天生就有着供养王室的义务,他们生来低贱,总是要使些手段,才能乖顺。” “可是,他们,他们真的被饿得很惨,冯侍卫难道真的没有办法可以救一救他们吗?” 郑克塽仍然想要争取一一,可是他不知道的是,对于此时的冯锡范来说,民心已经不重要了。 冯锡范眉眼低垂,眼尾上挑,随后,他缓缓抬起眼睛看向郑克塽,那里面的情绪阴冷绵绵: “王爷,不要让臣再说第一遍了。重征,迫在眉睫,四周都是一片汪洋,哪怕再如何他们也不敢反。这,是我们的便利。 王爷若是实在怜惜你那些可怜的臣民,那还请王爷认认真真的打好这一仗。 只消这一仗结束,只消抓住清朝太子,届时便是与清朝皇帝划江而治也未尝不可!到那时,那鱼米之乡,足够王爷您好好的发一发您的善心了!” 冯锡范的眼神在这一刻变得分外的偏执症客人,在那样的眼神逼视之下,郑克塽步步后退,随后他立马磕磕巴巴的说道: “是是是,本王知道了,本王知道了!那不知冯侍卫的计划准备于何时开始?” “再等等,等到……那些老鼠疯狂肆虐的时候。” 老鼠的繁殖能力远非寻常,一旦没有了天敌的敌对,那些老鼠顷刻之间,便能生下一窝又一窝的幼崽。 子又生孙,孙又生子,子子孙孙无穷尽也。1 等到那时,所有的埋伏都只待爆发! 郑克塽嚅了嚅唇,想要说,那里的百姓曾经也有着与他们此时所立之地,有着血缘关系的亲人。 若是,真有那么一遭,他们又如何还有脸面去见岛上的百姓呢? 可是,郑克塽知道此时此刻,自己说什么冯锡范也不会听的,所以他只能垂下来眼皮,咬紧了嘴唇。 莫名的,他脑中突然想起了一道杏黄色的身影,他屹立于头船之上,没有人逼迫,却有两员猛将为其压阵,无数大军为其率领。 他那样的年幼,却又那样的令人羡慕,明明都是幼主,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一直饱受耻辱,又为什么他可以被人那样的拥戴? 郑克塽想不明白,他心里第一次有了一种名为羡慕的情绪。 胤礽自从那日与林老大夫相谈甚欢之后,也终于对自己这段难得的度假时光找到了目标,他要跟随林老大夫去坐诊! 这要是放在前世,若有人告诉胤礽,他有一日会喜欢上行医的感觉,胤礽一定会将那人赶出去,并责令他不许再妖言惑众。 可是,这一世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打开方式不对的缘故,胤礽觉得那救下一条生命的成就感,已经都远远大于了自己当时对于皇位的渴求。 “呦,小金大夫来了?” “小金大夫倒是日日勤勉,我家那小子要是有您一半就好了!” 胤礽这些日子一直钻在林老大夫的医馆里,因为他在现代见识不俗,又有整个皇室图书馆医书的供给,一时之间竟然直接在民间爆火。 这会儿,胤礽艰难的在人群里行走着,但是他面上含笑,嘴巴极甜那幅白嫩可爱的模样,逗得不少百姓都喜欢的紧。 要不是因为何柱儿护得紧,只怕都有人要伸出手来,在那白嫩嫩的小脸蛋上捏一下呢。 胤礽好容易才挤进了医馆,连忙揉了揉自己笑的都有些僵硬了的脸蛋,有些幽怨。 自己就不应该用乖巧少年郎这个人设! 以至于大家都觉得他像是一只绵软的小兔子一样,谁都想来撸一把。 “嘿,是百岁!” 何柱儿看着懒懒散散蹲在一光桌上的乌云踏雪,不由叫了一声。 百岁,长命百岁是也。 这只乌云踏雪当初绝处逢生之后,便也赖上了胤礽这个天下第一富有的饭票,连带着自己的同伴们在胤礽身边那叫一个连吃带拿。 不过鉴于一群猫儿肆虐的影响不大好,在胤礽和百岁商量后,每每都是百岁这个老大出面要吃要喝。 胤礽这会儿都已经有些习惯了。 “他应该是来替他的猫子猫孙来向我们讨吃的,去给他们送些食物吧,我这里不需要人。” 何柱儿一听,应了一声,便退了出去,左右周围埋伏着不少护卫,出不了什么事儿。 何柱儿离开没过多久,胤礽便迎来了自己今天的第一个病人。 那是一个看上去只有两三岁大的孩子,被他的母亲抱了过来,母子两人都穿着一身补丁落补丁的衣裳。 胤礽只抬眼看了一眼,就发现那孩子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像是随时会喘不上气一样,连忙让母子两人坐了下来。 “林,林老大夫不在吗?” 妇人谨慎的看了看四周,对于胤礽有些不大相信,毕竟胤礽这年纪实在有些太小了。 “林老大夫去里面给另一位病人针灸了,若是您不着急,可以从旁等一等。” 妇人有些犹豫,但随着身后之人的催促,她硬着头皮说道: “我儿近来有些气喘,说不出话,还请小大夫开一些止咳润肺的药来。” 胤礽却摆摆手: “不急,我起来看看病人” 胤礽让那妇人将她的孩子抱好,望闻问切的手法一通问了下来,随后目光落在了那孩子的脖子上,微微一凝。 “这孩子是天生脖子如此粗壮吗?” 胤礽状似不经意的一问,也将目光放在了那妇人的身上,随后,胤礽便发现那妇人脖子比这个孩子还要粗壮一些。 说句不客气的话,女子颈部柔美的线条在妇人的身上已经都消失殆尽。 妇人还不明白胤礽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认真的想了想: “不是的,难道这样不好吗?那些吃不起饭的孩子大都是脖子细细的,脑袋大大的,我儿这样……” “夫人所说的那样的孩子,乃是因为营养不良导致,只是我观令公子似乎有些不同。” 胤礽和妇人说话的间隙,林老大夫也施针结束,走了出来,他看到胤礽面前坐着的这对母子也是不由眼神凝了凝。 “金少爷,这是……” “林老大夫也看出来了?” 胤礽对于这个病症的了解还是从现在开始,毕竟在京城那样复苏的地方,这种病症几乎不存在,更是不可能有患这样疾病的人出现在胤礽的眼皮子下面。 “这是,瘿病啊。” 第61章 第 61 章(改错字) “瘿病?什么是瘿病?” 妇人急急的追问着,胤礽温声道: “瘿病,便是如令郎与夫人这般,喉结旁结块肿大,有异于常人之兆。 此病初时,喉旁肿块只有拇指大小,随时日长久,变大,变硬。” 胤礽如是说着,看着那妇人的眼神不由带了几分同情,以妇人这样的症状,已是严重。 妇人听了胤礽的话,顿时急了: “那我儿,我儿要怎么办?!” 妇人哭声哽咽,泪水涟涟。 “令郎年岁小,只需服用海藻玉壶汤,倒是夫人你……须得服用半夏厚朴人参汤。” 胤礽皱着眉,这妇人已经严重到了一定地步,若是寻常之药,定是不起作用的。 而人参素来名贵,是以那妇人直接道: “还请,小大夫为我儿抓药即是。我儿无恙那就够了!” 妇人说这话的时候,眼中仿佛带着光,那柔和着眼神摸了摸那孩子的头。 胤礽也不是第一次见到抓不起药的病人,可是这会儿他却愣愣的盯着那妇人,久久不语。 半晌,胤礽才低声道: “夫人一片慈母之心,夫人的药,我做主送于夫人了。” 那妇人顿时喜出望外,连连致谢,甚至直接跪了下来,胤礽连忙让人扶了起来。 “去抓药吧。” 林老大夫对于胤礽的举动,没有说什么,只是打趣道: “金少爷这般仁善,怕是要不了多久,老朽这医馆都要被您给包圆喽!” 胤礽不由觉得有些脸热,他这些日子之所以爆火,除了因为他医书不错,开的药方价格低廉外,更多点是因为胤礽的赠药之举。 普通百姓有个小病小痛的,素来都是忍忍就过去了,但是现在有个治的又好又便宜的大夫谁能不高兴? 最重要的是,这位小大夫对于那些真正开不起药,却又病情严重的病人会大方赠药! 不过,百姓们也是知道这位小金大夫可不是能糊弄的,前头有人故意贪小便宜,在小金大夫面前哭求,没想到小金大夫只听着身边的侍从说了两句话,连那人家里有几口人,几亩田都说的清清楚楚。 最后还因为那人家里有来路不干净的金银,直接让人送去见官。 这一手直接吓退了那些想占便宜的贪心之人,赢得百姓们的纷纷喝彩。 “那林老大夫明明年事已高,却还坚持开着医馆,馆中之药不但药性足,还较之别处便宜不少,又是为何?” 胤礽说到这里,也是有些佩服这位林老大夫,他能大方送药,乃是京城里源源不断的银子送过来,能供他“挥霍”,可是林老大夫有什么? 胤礽觉得,他也不过是勉强糊口罢了。 可即使如此,这位老大夫也没有一丝一毫的糊弄之心。 胤礽话音落下,一老一少露出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 随后,二人又开始了今日的问诊。胤礽年纪小,身体容易疲倦,所以每日只待两个时辰。 等到午膳时分,胤礽便起身与林老大夫告辞,回到自己暂住的府邸后,何柱儿将胤礽需要的海藻玉壶汤的药抓了回来: “主子好端端的要这个东西作甚?奴才可是听说您今个又当了一回散财童子呢!” 何柱儿这话有些促狭,胤礽在自己人面前也上了几分孩子气: “孤有钱,任性!好啦,何柱儿,以前也不知道你这么啰嗦的,去看看午膳准备的怎么样了!” “是是是,这厨子可是奴才废了老鼻子劲儿才挖过来的千里飘香楼的大厨,今个的膳食保准您喜欢!” 何柱儿瞧着主子这些日子虽然精神了,可是人也瘦了,心里别提多心疼了。 “那孤可就等着了!” 胤礽笑吟吟的将何柱儿打发走,随后便将那副海藻玉壶汤炼成了一颗玉壶丹。 “玉壶丹,服之有奇效,可令瘿瘤尽消。” 胤礽看着系统提示的一行字,整个人却彻底陷入了沉默。 “宿主宿主,你怎么啦!你的意识里翻江倒海,人家都要翻船啦——” 小系统的尖叫在胤礽的脑中响起,胤礽默了默: “你还在孤脑子里划船?” 小系统:“……” “那什么,那不是,人家,人家无聊嘛!” 它是信仰系统,可是宿主出奇的能干,它不咸鱼谁咸鱼?! 胤礽冷笑一声,痛心疾首道: “孤辛辛苦苦赚信仰值,可是你倒好,在孤的脑子里浪的飞起!好嘛,孤拼死拼活打下的江山,竟然让某些系统享受的不得了!” “嘤嘤嘤,宿主,人家错辽!” 小系统冲着胤礽一阵撒娇卖萌,胤礽想了想,道: “孤记得商城里有一本《古今制盐法》……” “好好好,宿主别气别气,人家买给宿主呦” 随后,胤礽看着送到自己手上的《古今制盐法(做旧版)》,幽幽道: “你果然薅孤羊毛了!” 系统:救救我!救救我!!! “孤还记得,商城里那本《轮胎初级制作》《橡胶的一百种用法》还有……” 小系统直接麻了,委委屈屈道: “宿主,你欺负人,不,欺负统!宿主对那些普通百姓都是大方的不得了,可是却对人家周扒皮一样!” “是吗?所以……你就眼睁睁看着孤辛辛苦苦打工赚信仰值,然后你在孤的意识里乘风破浪?” 系统:qaq 总觉得宿主在那什么cpu、ktv统呢! 但是小系统还是在胤礽的嘴皮子下,主统二人合力清空了各自的信仰值,买下了一大堆胤礽一早就加入购物车的东西。 胤礽买完后,长舒一口气,这才道: “系统……” 小系统连忙捂紧自己的荷包: “宿主,人家真的一滴也没有啦!” 胤礽翻了一个不太文明的白眼: “谁你要这个了,孤是想说,这些,就当是孤借你的,等以后有信仰值了,双倍还你,你自个扣!” “真哒?!” 小系统高兴的一蹦尺,然后立刻道: “那人家还有一丢丢余额,宿主,咱们要不要……嘶,怎么这么冷?” 胤礽语气森森: “不是一滴也没有了吗?” 小系统反应极快,哭天抢地: “这可是人家的老婆本!隔壁的幸运系统超可爱,人家还想完成任务去,去求婚呢!” 小系统扭扭捏捏的说着,胤礽这下子没话说了。 “等等,系统还能结婚?” 胤礽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系统连忙解释道: “当然啦,两条意识形态的交融会产生不同的意识啦!不过人家和幸运系统,一定可以生出厉害的崽崽!不像隔壁的隔壁霉运系统和籤语系统,直接合成了超级乌鸦嘴系统,啧啧啧,都没有宿主要它呢! 不过要是乌鸦嘴系统能求婚成功团宠系统应该会好一点吧……” 胤礽:“……” 你们系统圈玩的可真花! 胤礽揉了揉自己的包子脸,手里无意识的盘起那颗玉壶丹,看到胤礽终于不再追问,小系统才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的问道: “对了,宿主你刚才到底想到了什么啊?” 它也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差点让自己连老婆本都交出去了!!! 胤礽也想起了自己此前纠结的点,他抿了抿唇: “此前,姚总督所言,迁界令使得沿海百姓丧失鱼盐之利,可是今日那对母子……却代表着迁界令的存在,远非区区利益,更在于这沿海多少百姓之康健啊! 孤这玉壶丹,不用想也可以无往不利的治愈这些百姓,可是……孤真的应该使用吗?” 海洋与陆地天生一对,双方资源互有增益,缺一不可,可是如今的迁界令下,多少百姓失去了赖以生存的生计? 而今,更是危及至百姓康健,胤礽看着手中的玉壶丹,他万分犹豫。 小系统在胤礽的意识里转了一个圈儿,随后欢快道: “玉壶丹是玉壶丹,迁界令是迁界令鸭!宿主不要忘记了,康熙帝现在很信任宿主的,宿主可以考虑劝谏哒!” “劝谏汗阿玛?” 胤礽想了想,站起身,随后又坐下: “琉球打不下,迁界令必不会废除,况且前世的时候,汗阿玛一度废除过迁界令,只是后来……” 因为他亲眼目睹了后来种种,所以行事彷徨顾忌,他真是害怕自己的玉壶丹拿出来,汗阿玛这一次会不会连收复琉球后的解除迁界令都不会有了。 “这不是还有宿主嘛!宿主可是太子!名正言顺的储君鸭!打不了咱们自己上位搞!” 小系统第一次表示出搞事的想法,但胤礽却沉默许久: “孤……” 皇位之争,总是惹人厌烦,难道他还要再来一次吗? 胤礽从重生到现在,一直在回避这个问题,可是他发现自己完全不能与曾经的自己和解。 皇位之争,兄弟阋墙,父子离心。 桩桩件件,哪怕过去这么久,胤礽仍不愿意回想。 他因那数百年的见闻,不愿意看到后代那些种种屈辱历史而努力搞研究,搞基建。 他拼了命的想要让这个国家更大,更好,更强。 但是,他又是那么别扭的,顶着这张幼崽的皮,心怀前世的复杂之情和汗阿玛共处。 他一面贪恋着汗阿玛的宠爱,一面又忍不住回忆过往。 他不知,他的心,他的情,该何处安放。 “宿主,你还好吗?其实这一次宿主已经很成功啦,宿主小小年纪就可以自己来到这么远的福建,这离不开康熙帝的支持,或许,宿主可以尝试相信康熙帝呦!” “相信汗阿玛……” 胤礽嘴唇嚅了嚅,随后提起笔,伏在案头。 这一次,依旧是首页的宣纸上落下了两滴浓墨,胤礽才堪堪回神: “汗阿玛膝下,敬禀者保成叩。一别数月,儿在此见闻颇多,而今向您一一道来,万望能解您一二思念之苦,莫忧莫念。 儿出京后至水泥路尽头通州之地,知州治理颇佳,百姓安居乐业,不知如今水泥路又至何地? …… ……而至今日,儿遇一母子,其母颈粗如牛,其子颈微粗而呼吸不畅,是为瘿病也。 儿观医书所言,瘿病之因一为情郁,二为水土,后者治方中皆备海藻,儿推测,其病或与海中之物大有关联,而今请汗阿玛示下。恭请汗阿玛金安,儿保成叩上。” 等胤礽大笔挥就之后,只觉得最后整个人浑身的力气被抽空,直接瘫在了椅子上,他愣愣的看着那封书信。 他知道汗阿玛何其多疑,也知道汗阿玛如何洞察人心,这封信送出去,汗阿玛不会不知道自己的想法。 此前桩桩件件,汗阿玛无一不支持,可这一次……汗阿玛还会支持自己吗? 胤礽不知道,他索性趁着自己发热的大脑直接用火漆封上书信,让人直接送走。 就这样吧,海禁无解,自己如今建设的这一切,不过是为人做嫁衣罢了。 他想要确定汗阿玛的态度。 等信送出去了,胤礽才一巴掌盖在脸上: “冲动了冲动了——” “主子,饭菜都要凉啦!” 何柱儿有些幽怨的声音响起,胤礽连忙走了出去。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胤礽见过了那对母子的大脖子病后,直接令姚启圣去查当地境内究竟有多少患了这种病症的人。 姚启圣起初还觉得太子爷有些小题大做,可是等他看到一层一层报上来的信息后,整个人都懵了。 全福建,一百五十七万百姓中,有二十九万九千四百八十人,相当于每五个人中都有一个人有这样的病症。 这个数字触目惊心。 姚启圣连忙将这事儿报于康熙,之后更是日日揽镜自照: “本官今日的脖颈可有变粗?” 侍从:“……” 瘿病的调查结果在上层官员中引发了不小的震动,只是这一回若不是详细说了症状,让人调查,恐怕还有不少人对于这种初时不痛不痒的病不以为然。 但对于官员们来说,堪称是一场无妄之灾。 他们的评优都没了! 不少人都咬牙想要问问这次搞事儿的是谁,可是等他们到处打听完了之后,才知道是那位打京城的来的太子爷发现的。 一时间门,所有蠢蠢欲动的人都蔫了。 于是该配合大范围施药的施药,调查的调查。 然而就这样大量的使用海藻一类的海产品,很快各大药房的海藻就已经告急。 “太子爷,泉州府海藻已用尽!” “太子爷,福州府海藻已经用尽!” “太子爷……” 说来也是应该,这些海藻已经都是不少药店医馆用了不知什么法子积累下来,能撑到现在已经十分难得。 然而,此时胤礽还没有等来康熙的回信,他看着那不远处的一片汪洋。 明明近在咫尺,可是却有一条律法,如同一道无形的结界一样隔绝一切。 “下海,捞海藻!” 胤礽定定的站在沙滩上足足半个时辰,然后直接挥了挥小手,语气坚定的说道: “海藻其物,关乎于十万,乃至更多百姓的康健,必须捞!立刻组织渔民渔船,在近海海域中打了海藻! 再令施大人带一支水师护送,正好我也想看看这只水师被师大人训练成了什么模样!” 然而,胤礽这命令下了之后,官府也依令召集渔船渔民前往打捞海藻。 但,滑稽的是——整个福建找不出一艘可以出海的渔船。 哪怕是经验最老道的渔民,这会儿也已经白发苍苍,看着那一望无垠的海域,眼中神情复杂: “下不了喽,船蔫儿了不说,大人不妨去问问,现在有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敢下海?” “……” 最终,捞海藻这个任务被胤礽不得不交给了施琅的水师,谁能想到堂堂水师竟然有一日兼职起了捞海藻这门营生? 胤礽被气的差点一口气没有上来,心里又在琢磨着是不是要把戴梓请过来。 可是戴梓只有一个,他还指望戴梓替自己在京中好好研制蒸汽机的衍生品呢! 此刻,胤礽站在福建的这块地界上,心中不由摇头,真的是什么都缺呀,缺钱缺人还缺地。 简直太难了! 胤礽解决了海藻来源后,心烦意乱之下,索性又回到了城中林老大夫的医馆中。 他突觉行医治病,是一种放空大脑的好方法。 只是,这一次林老大夫往日笑呵呵的,脸上露出了几分愁苦之色。 “林老大夫,林老大夫,您怎么了?” 胤礽伸出小手在林老大夫的眼前晃了晃,林老大夫这才回过神来,看着胤礽露出恍然之色: “原来是金少爷,这两日也不知您去忙什么了。不过,这段时间门官府一直在调查瘿病之人,老朽倒是没有想到,只咱们一座城中便有数千人……” 老大夫说这话不由长吁短叹起来,脸上的悲色愈发明显: “可方才老朽盘查库房之时,却发现库房之中的海藻,都已经快要见了底,竟不知如何能要救治病患啊!” 胤礽听到这里,却是微微一笑,他想着在大海上那只庞大的打捞海藻的军队,语气自信地说道: “区区海藻而已,林老大夫且放宽心吧,要不了两日,这海藻就有了!” 林老大夫也不知道胤礽这话有什么魔力,但看着这位白白嫩嫩的小少爷那副淡定自若的模样,让林老大夫刚才有些慌乱的心也在这一刻镇定了下来。 “要真是这样那就好了,可是有那条规矩在,谁敢去捞呢?我倒是听说,有些家里孩子也被查出有症状的,家里的一对老人已经都要抱着逼死的决心去试试了。” 胤礽闻言顿时眉头一皱,急急的朝外走去: “这不是胡闹吗?!” 他让百姓捞和百姓自发捞,这可是两种不同的意思,若是百姓自己去捞……又有那迁界令在,他们又岂能落得着好? 胤礽连忙出了医馆,却没想到刚走出去迎面就撞上了姚启圣。 “太子爷!昨日有数十名百姓趁着夜色想要入海被人抓住,臣来请您决断!” 胤礽没有想到他还是迟了,这会儿,胤礽索性一咬牙让人牵来了自己的马: “孤去瞧瞧!” 胤礽策马走在了前面,姚启圣连忙追上,而林老大夫这会儿才神情恍惚的扶着门走了出来,他喃喃问着: “老朽若是眼睛没有花,刚才那位是总督大人吧?” “是,您老眼睛没有花,还亮得很呢!” 离了丈都能认出总督,那可不是一般的眼睛亮的很! 不过姚启胜穿着官服而来,气势十足,也令寻常人忽视不得。 “那,老朽耳朵应该也没有出问题吧?老朽方才隐约听到总督大人唤金少爷一声……太子爷?” 林老大夫念出最后个字时,声音都已经不自觉的颤了起来,药童也一板一眼的回答道: “没错,您的听力也好的不得了呢!” 林老大夫顿时沉默了。 药童也安安静静的陪着林老大夫。 须臾后,林老大夫立马一拍大腿,完全没有了往日的稳重,急急的说道: “快!快!快!把金少爷平日写的药方裱起来,坐的桌椅也全都仔仔细细的收好了! 这些可都是太子御用之物轻乎不得!老朽,老朽要把它们当做传家宝传下去!” 药童:“……” 林老大夫这会儿心里别提多高兴了,自己年纪大了眼光竟然这么好!他就知道太子爷非凡人! 尤其是,林老大夫一想到方才太子爷说不日就会有海藻供应——那一定是太子爷想办法了! 这会儿,林老大夫的心直接放了下来,整个人哼着歌,背着手朝医馆里走去。 “今个开张,所有费用降价十分之二!” …… 另一边胤礽急急的跟着姚启胜来,到了官府,姚启圣道: “太子爷,臣现在提审那些百姓?” “不,不要提审,再等等!孤先去看看他们!” 可姚启圣听了胤礽这话,直接就惊了,当即便磕磕绊绊的说道: “太子爷有所不知,牢中脏乱恶臭,您千金贵体如何能去那里。还是让臣提审那些百姓吧!” “那请问姚总督,若是此时此刻提审,是否能直接给他们定罪?” “这人赃并获,自然是可以直接定罪的。” 姚启圣说完这话,自己也不由沉默了。 随后胤礽直接走出屋子,朝外走去,找了一个小吏: “你,带孤去大牢瞧瞧!” 小吏也知道自家大人带回来的是当朝太子爷,这会儿犹豫了一下,直接躬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是,太子爷!这边请——” 姚启圣见状也忙不迭的追了上去: “太子爷,臣觉得这事儿咱们还能再商量商量?” “那姚总督还有别的什么孤不用去大牢,却能见到那些百姓的法子吗?” “可是,可是,可是您并非一定要去见那些百姓!” “不见那些百姓,孤怎么能知道他们是不是值得孤去救的人呢?” 如今形势虽比往常强了一些,但焉知其中不会有人浑水摸鱼? 胤礽势必要亲眼见一见这些百姓,才能确定他们值不值,值得自己伸出援手。 姚启圣听闻胤礽这话顿时也明白胤礽所想,他忍不住咬了咬牙也跟了上去: “可,他们值得救又如何?是他们先违反律法在先!” 胤礽听到这话,沉默了片刻,心里算了算时间门,只道: “不急,先让孤看看再说。” 姚启圣不知道为什么,太子爷非要执意见一见这些百姓,但见太子爷之意已决,他就知道自己阻止不得。 于是,姚启圣索性任劳任怨的跟在太子爷的身边,让小吏先走小路过去,让人清出一块干净的地方来。 胤礽听到了姚启圣的吩咐,也没有拒绝。 毕竟,他打小便被养的金贵,没有吃太多的苦头,为了一会儿不失礼于人,让人收拾收拾也是好的。 没过多久,胤礽与姚启圣便亲自来到了大牢之外,那大牢条件颇为恶劣,离的老远便能嗅到那里面传来的一股恶臭的味道。 姚启圣连忙看向胤礽的脸色,却没想到胤礽仍面不改色脚步坚定的走了进去。 姚启圣:“……” 得! 这位祖宗怕是这辈子都学不会知难而退这个词了! 姚启圣也只能跟了进去,随后他连忙将胤礽引到最干净的一处地方,用帕子擦了擦那里面的椅子才请胤礽坐下。 “太子爷,臣这就让人将那些百姓带过来?” 胤礽点了点头,不多时,一股子海水特有的咸腥之味便传了过来。 人是昨天半夜就被抓到的,也没有如何洗漱便直接被投入了大牢。 这会儿经过一夜的发酵,人还没有到跟前,便已经让不少狱卒都嫌弃的皱起了眉头。 “迁界令在前,尔等何故下海?” 胤礽语气有些温和,无他,面前站着的都是些头发花白,身体佝偻的老人。 他们身上衣衫褴褛,混合着海水发酵的味道,实在是让人不由皱眉。 这会儿,这群老人纷纷跪在地上,连头也不敢抬,浑身瑟瑟发抖,却一个字也不敢说。 姚启圣见状,道: “尔等眼前乃是当朝太子爷,此番多地瘿病暗藏之事,是太子爷先行察觉——” 姚启圣话还没有说完,一个百姓立刻抬起了头,看着脸上含笑的胤礽哭着说道: “我,草,草民认识太子爷,太子爷就是小金大夫对不对?” 胤礽含笑点头,尽力释放出温和的态度,让这些百姓不至于太过紧张: “不错,正是孤!”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太子爷啊,您在民间门都能大仁大义的,将药施舍给那些贫苦的百姓,为什么不能发一发慈悲,就让我们救一救我们的孩子吧!” “我的孙儿今年才十岁,平时老说自己嗓子不适,我们这些大人就没当回事,可谁知道竟然是这么一个病!” 不知者无畏,当百姓们对于疾病不曾知情的时候,尚且可以保持一种平和的心态去对待。 可是,当他们得知自己深陷顽疾的时候,不知有多少人心中惶恐。 “我家有个孙子,两个儿子,其中有人都已经患上了官府说的那,那什么病!” “我们要是不下海,那我们这一代又要怎么办?” …… 这些老人们颤抖着声音,如泣如诉地说着自己的顾虑,他们为了自己的子孙后代悍不畏死。 胤礽听完,沉默了一下,冲着他们露出了素日的笑脸: “好,大家说的这些,孤都知道了!” “太子爷,草民知道,草民做的这些有违法律法,该怎么惩治就怎么惩治,只求,只求您将这些东西送到草民的家中!” “求太子爷,求求您了!” “求太子爷!” 胤礽眼睁睁的看着一双布满皱纹,枯瘦如同木枝一样的手伸了出来,那手指上皴裂的伤口一直都没有愈合。 可这会儿,这样一只只手里,却紧紧攥着一把海藻。 那海藻被拧干了最后一滴水分,他们拼尽全力的拿着更多的海藻,满眼希翼的看着胤礽。 那每一个人都在说太子爷求求您。 他们是那样的渴望,那样的希望有人能够帮助他们。 胤礽看着他们,随后轻轻的推开了他们的手。 那一瞬间门,所有人眼中的光在这一刻都熄灭了。 周围的一切都变得寂静极了,牢房里那昏暗的油灯也似乎随着吹来的风不安的晃动了两下。 “太子爷……” 黑暗之中不知道是谁哭出了声,那沙哑干涩的声音,如同刀割声带一般。 “这些海藻,孤不会帮你们带,但你们有机会把他们带给你们的家人。” 胤礽说完这话,便转身离开。 姚启圣没有想到胤礽来会说了这么一番话,他连忙跟了上去,满脸疑惑的看着胤礽: “太子爷,您刚才说出那样的话,难不成是真的想要保下这些人?可是……国法森严,您在民间门声望颇高,您若是率先做下这等有违国法之事,只怕,只怕……” “姚总督莫不是望了,倘若要先治这些百姓的罪,便要先来治孤的罪,毕竟第一个挑头的可是孤!” 胤礽这话一出,姚启圣顿时哑然,他愣愣地看着胤礽,看着这位年幼的太子。 明明他身量不高,可是这一刻他那淡定自若的风采,却让姚启圣整个人不由觉得心间门一颤。 “是啊,第一个挑头的可是您,您这样做难道不怕……” 姚启圣有些说不下去了,这些日子他与太子爷的相处下来,他知道太子爷是一个多么优秀的储君。 “怕?” 胤礽抬眼看着天空,语气轻而缓地说道: “孤若是怕,那这数十万的百姓便不救了吗?倘若他们无药可依,病发之时,又该如何?” 这就是因朝廷而导致的祸,又岂能让这祸代代传下去? 而且,胤礽也在赌一件事。 “太子爷,京城来信!” 何柱儿急急的拿着一封信冲了过来,那上面熟悉的字迹让胤礽只看了一眼,便觉得双目含泪。 那是熟悉的字迹啊。 胤礽立刻撕开了信件,一目十行的看了下去,随即,胤礽一脸兴奋地将那封信递给了姚启圣: “姚总督,看到了吗?这就是孤这样做的底气!” 姚启圣将那封书信拿了起来,略过前面种种令人肉麻牙酸的思念之语不提,他看到康熙对于胤礽所提瘿病之事的批语: “吾儿所言瘿病或许海物有关之事,朕特批吾儿便宜行事,允先斩后奏之权。” 法,是皇上颁布。 但没有什么比皇上亲自允诺便宜行事之权更重。 姚启圣看到这一幕也是激动的呼吸急促起来,他愣愣的看着一人,语气激动的说道: “难不成太子爷一早就知道会收到这封信,所以才会在那些百姓面前说出那样的话?” 胤礽含笑,却不发一语。 过了一会儿,胤礽从姚启圣手中取过了那封信,珍惜的看了一遍又一遍,这才挥了挥手。 “行了,有汗阿玛这等亲笔信在,姚总督可先将这些百姓放回去了! 另,孤已经令施大人带水师在海中打捞海藻,姚大人可让百姓先去将那些海藻进行处理。” “是!” 姚启圣下意识的干脆的应了一声,站直了身子。 等胤礽走得老远,姚启圣这才放松了身体,但即使如此,他眼中那激动之色就久久不能平息。 而胤礽亦是如此。 瘿病之说被官府公之于众开始,便已经到了不能停止的地步。 否则那些百姓得知自己乃至后代患上这样的病症,皆是因为不食海物之故,心中一定会对朝廷产生怨怼。 眼下,可以制止一二百姓入海寻找海藻。 可是以后呢? 若真逼到百姓民怨沸腾之后又该会迎来什么呢? 虽然胤礽敢做出这样的事,也并非是随意之举,再不济他手中还握着玉壶丹,到时候也可以拿来救场不是? 此间门种种,胤礽已经在心里权衡的差不多了,只待康熙的回信。 而让他欢喜的是,他的汗阿玛这一次真的没有辜负他的信任。 “系统,你说的没错,或许孤可以开始相信汗阿玛了!” 自己如今还顶着幼年的壳子,汗阿玛还稀罕呢,那自己可要好好的薅一薅汗阿玛这只大羊的羊毛了! 胤礽心里愉快的决定了这件事儿后,哼着欢快的歌,离开了官府。 在水师们的辛勤努力下,不过半月便已经收集够了足够这十万百姓瘿病所需的海藻。 至于其他药材一类,在姚启圣的调度之下皆已经准备齐全。 这段时日,整个福建都飘着海藻的味道。 很是醉人。 胤礽自从那日被姚启圣叫破了身份之后,也不再前往林老大夫的医馆。 无他,林老大夫实在是太太太热情了,让胤礽都有些无措。 “太子爷,林老大夫让人送了一封书信过来!” 胤礽听了这话,忍不住笑出了声: “林老大夫竟然让人送了书信过来?孤倒是没有想到,林老大夫竟然会有这么含蓄的一天!” 胤礽说着,一面展开了那封书信。 但很快那封书信便轻飘飘的,如同一片羽毛一样落了下来,信纸散落之间门只露出了零星两个字眼。 “鼠疫”。 第62章 第 62 章 “何柱儿,立刻去找姚总督,林老大夫发现鼠疫病例了,着令姚总督立刻总筹城中防疫之事,即刻关闭城门!” 何柱儿听了这话,被吓得脸色惨白: “是是是,奴才这就去!等等,主子,您要去哪儿?!” 何柱儿看着直接冲出去的胤礽吓得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孤去看看林老大夫!” 胤礽的声音遥遥传来,何柱儿还没回过神: “去看林老大夫啊,去看……林老大夫!!!快!快来人!跟上太子爷,跟上去啊!” 胤礽到医馆外的时候,医馆已经被林老大夫自发的封锁起来,胤礽站在门口扬声道: “林老大夫!” “是太子爷吗?” 隔着门,林老大夫的声音有些听不大清,但胤礽耳力颇好,连忙道: “对,是孤。林老大夫所说的鼠疫病人是何症状?” “此人股间生核,今晨开始口吐淡血,方才前来求医。他家住……” 林老大夫飞快的说着,那年迈的声音中带着一种坚定的力量: “还请太子爷让人封城,此人住处也需封闭!” “孤明白的!” 胤礽看着那门缝中,隐约可见的白花花的须发,忍不住想要上前一步: “那,那林老大夫,您怎么办?” 胤礽在这里站了这么久,要是往日,这小老头拉都要把他拉进去的。 林老大夫爽朗一笑: “老朽?老朽当然要留在这里看护病人,倘若这病人为源头,那只要城中控制得当,那便妥了。” “可是您年迈,身子骨如何比得过年轻人?若是有个万一……” “正是因为老朽年迈,便是立时咽气也无妨!太子爷,你是个好人,莫要再往前了。” 随后,里面突然传来一阵惊呼: “师傅,病人又吐血了!” “太子爷,您颇通医道,这满城的百姓就靠您了!那封信乃是老朽隔门请人代写,您要好好的!” 随后,便是一阵远去的脚步声。 胤礽这会儿也没有担心的时间了,城封了,路上的行人已经开始乱了。 人影憧憧,车马四散,哭声,喊声,婴啼声,不绝于耳。 “封城了!出事了!” “救命,救命啊!” “快出去!快出去!” 只胤礽本是骑马而行,最后也不得不弃马步行,这一路走过,他亲眼看到好几个孩子被人群挤着和自己的父母分开,随后,就被人海淹没。 胤礽连忙把挤到自己身边的孩子拉住,把自己的衣裳撕成长条,绑着他们一只手: “你们跟在我身后,我们先去官府,不要乱跑,猫着腰,等城中安静了,我会让你们的父母来认领你们!可记下了?” “呜呜呜……” “记,记下了。” 胤礽听着身后孩童呜咽的哭声也觉得有些头疼,索性他当机立断,加上他们这些孩子身量小,在人流之中,还真被他们顺着犄角旮旯找出了一条还算安全,猫着腰就能走的路。 等胤礽将这一串糖葫芦似的孩子带到府衙的时候,姚启圣正急得背着手在门口转圈圈,看到胤礽后又惊又喜: “太子爷!您可算回来了!快,去让他们不用找了!太子爷回来了!” 胤礽将手里穿着的“糖葫芦”交给姚启圣,叮嘱道: “这些都是和父母走散的孩子,先由官府管着。这次如此情急,姚总督应该调用差役,组织做好人员疏通才是!也是今日未逢大集,否则怕是不知有多少人会被踩死!” 姚启圣连忙低下头: “您说的是!” 胤礽微微颔首,走进府衙,里头何柱儿看到胤礽的那一刹那哭声震天,胤礽好容易才给安抚住了。 姚启圣这时也已经做好了一系列安排,来让胤礽过目,胤礽一目十行的看过去,补充道: “除此以外,让百姓自发做好自身清洁,家中喷洒防虫防蚤之药;封城期间,禁止接触,剥皮,烹煮来源不明的死伤动物;所有有鼠疫之兆的百姓以家庭为单位,不得外出,与门口挂上蓝布。此类种种,姚总督立刻让人在各处宣传,务必做到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是!臣谨遵太子爷之意!” 这是胤礽第一次在姚启圣面前用这种命令的语气,可是姚启圣听完后,只觉得心里的石头放下了一半。 诸如此种大疫,若是层层上报,不知要有多少亡魂因此产生! 但这一刻,太子爷亲自坐镇,没有什么比这一点更能让人安心了! 再者,太子爷并非无知小儿,他所言所行,桩桩件件,都是令人一听就知道是值得信任的。 “去做吧!孤不相信,只有这里如此,即可让人前去打听其他各地如何。” 姚启圣听了胤礽的话后,神情沉凝下来: “太子爷是说……” “这次的鼠疫,并非天灾,而是!” 胤礽这时终于将一切串了起来,那些被集体投毒的猫,不过是为了防止它们扼杀这次鼠疫的源头! 姚启圣听完了胤礽所说的前情后果,顿时倒吸一口凉气,花白的胡子狠狠一颤: “究竟是何人,何人这般放肆!这般狠心?这是数万万条性命啊!!!” 胤礽眼神冰冷的看向窗外: “是郑军,或者说,是冯锡范。” 除了冯锡范,胤礽不做他想。 根据姚启圣在琉球的内应所传回来的消息,冯锡范虽然伤重,但是并没有死! 他没有被生取铅丸疼死! 他活了下来! 所以,他在报复! 姚启圣也是知道冯锡范其人,这会儿不由紧皱了眉头: “他?他不是中弹了?就算是活下来,应该也不过是苟延残喘!” “正因为如此,所以他才想要把更多的人拖下水。姚总督以为,一个肆意妄为到敢挟幼主坐镇军中的疯子,能顾忌那么多吗?当初那三十炮,还是轰的轻了!” 胤礽眼中冷漠无比,语气如深冬的风霜那般,刺骨的冷,便是姚启圣都不由觉得一股子寒气袭来,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即便如此,冯锡范应该所图不止眼下吧。” “当然不止!他所图可大了去了,他图这片土地,图功成名就,更图孤!” “您?!” 姚启圣惊了,他看着胤礽,语气惊疑不定: “太子爷何出此言?” 胤礽恹恹的靠在椅子上,面无表情,唯有眼中噙着寒光: “打从见他第一眼起,孤就知道,延平王身边盘了一条毒蛇,是以孤当初便想留下他的小命!” 所以,当初第一次直面双方之战的时候,胤礽率先冲着冯锡范发难。 但没想到,当时的水师那么不给力,竟然让郑克塽带着负伤的冯锡范跑路了! “那日,冯锡范看着孤的眼神是那样的贪婪与势在必得,那一箭若是射中,孤必然会重伤,到时候……” 而胤礽甚至不用去猜,也知道自己重伤会发生什么。 俘虏。 就像,他想要射毙或是俘虏冯锡范一样。 姚启圣想起当日发生的一切,脸色也是有些难看,众目睽睽之下,他与万正色两位大员,竟然差点眼睁睁看着太子爷负伤。 胤礽垂下眼帘,语气淡漠: “鼠疫,恐怕也只是他计划中的一环,接下来……他将剑指福建!” 胤礽的话已经应验,此时,水师驻扎的厦门岛迎来了一波悍不畏死,勇猛无比的进攻! “杀啊!” “杀!” “敌袭!敌袭!” “迎战!迎战!” 号角声,战鼓声响起,红绿两军很快就厮杀在了一起,就像是一碗红豆和绿豆混在了一起一样,不分你我,激烈的打斗着。 “报,提督大人,我军左翼水师被围!” “报!大人,中路水师求援!” “报……” “调用辞云,从左翼进攻,解救我方围困水师,随后,靠拢中路水师,合围敌军!另,即刻率一支辞云船队攻其右翼!” 神兵天降,围魏救赵,施琅有条不紊的下达着命令,等人离去,他才看着那一片蔚蓝,喃喃自语: “好端端的,郑军何故如此?” 突然,施琅像是想到了什么: “来人!即刻去打探城中发生了什么?!” 不出意外的是,城中出了意外。 姚启圣在胤礽的一番话后,得知郑军与施琅所率水师开始交战后,姚启圣的心情很是平静,他甚至还有闲心想: 他要是郑军,一定不会崽急着攻打。 胤礽与姚启圣一同得知了这个消息,二人坐在一处,姚启圣面露苦涩: “太子爷,臣已经让人安排好了,今夜子时,城门会开一刻钟,您即刻到福州,再转道回京吧! 臣已经修书一封,告知吾皇,此番您来福建之功绩无人可以抹杀,但为以后计,臣跪请太子爷归京!” 城内军中,腹背受敌,姚启圣如何敢让胤礽继续留下来? 留下来,会死的。 不是鼠疫,就是战乱。 胤礽听了这话,顿时声色俱厉的呵斥道: “姚总督,姚启圣!你说的是什么话?!你是,把孤当成那等贪生怕死的鼠辈了!” “太子爷,兹事体大,臣不能让您在这里出一丁点问题!否则,臣不光是福建百姓的罪人,更是……大清的罪人! 郑军不过是佯攻罢了,他们不会再打,他们,只会等着我们生生耗死!臣不能让太子爷您留在这里,还请太子爷以大局为重!” “大局为重?” 胤礽冷笑一声,伸手指着自己: “姚总督,你若真是大局为重,就不该让孤走!” “除了孤,无人可破眼前困局!” …… 京中,康熙扶额静坐在皇位之上,听着下头明珠舌战群儒,和众大臣吵的不可开交。 “太子爷私自让百姓下海,置法令与不顾,这是不争的事实,诸位如此袒护太子爷,莫不是忘了如今坐在上头的万岁爷!” “明珠大人,福建当地百姓有五分之一患了瘿病,试问……若是明珠大人在场,难不成要坐视不理吗?” “届时民情激愤,若是被有心之人算计,届时发生了什么事儿,明珠大人可曾担待的起? “哼!若是太子爷有个差池,明珠大人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明珠被人一句一句的怼了回去,这会儿气的跳脚: “今日我们议的是太子爷违背国法之事,诸位莫要拿那些莫须有的话来赌本官的嘴! 国法森严,太子爷今日敢置国法于不顾,他日,他日又会如何?!” 明珠图穷匕见,挑唆之意无比明显。 索额图淡淡的看了一眼明珠,又看了一眼看戏一样的康熙,老神在在的揣着手。 没看皇上都在看戏,出不了什么岔子。 徐元珙上前道: “海禁之事,本就为防外敌,而今却祸及百姓,臣以为,太子爷乃事出从权之举,不应有罪!” “臣附议!” “臣附议!” …… 明珠看着自己身后空无一人,气的脸红脖子粗,呵斥道: “冥顽不灵!皇上,您看看他们……” “看看什么?朕觉得他们说的对!太子何错之有?” 明珠愣了,他以为今日皇上沉默不语,是觉得太子在福建风头过了,没想到…… 皇上他不按常理出牌啊! “太子爷,太子爷……” “明珠,朕可没有给你言官之职,而你却敢参当朝太子,莫不是你很喜欢言官这个职位?” 明珠听了这话,直接懵住,随后连哭带嚎的说着: “皇上!皇上!臣绝无此心啊皇上!” 然金口玉言,岂是明珠一番哭嚎可以改变的? 随后,康熙直接开口道: “太子处置福建瘿病之事,乃朕亲笔手书,准其便宜行事,有先斩后奏之权,从今往后,若再有人以此攻讦太子,莫怪朕不顾多年君臣情谊!” “吾皇圣明——” 人群之中,明珠只觉得方才的自己就像是一只胡乱扑腾的傻鸟。 他低估的皇上对太子爷的信任和宠溺! 问题是,这不合常理啊! 太子这么牛逼,皇上他就一点也不急吗? 康熙不但不急,还很欣慰。 下了朝,康熙看到福建那边送来的折子,脸上笑开了花。 梁九功看了不由摇了摇头,福建那边的折子这两日一直是皇上的桌上爱物。 哪怕是一个小小知县写的折子,皇上也爱不释手。 无他,这里头有不知多少对于太子爷的溢美之词! 这个说太子爷火眼金睛,一下子发现了当地暗藏其中的瘿病之危。 那个说,太子爷仁善好生,抚民有方。 反正从头到尾,没一个一个重样的,几乎把胤礽从头夸到了脚。 “今个下头的大人们又如何夸太子爷了,瞧皇上您笑的牙花子都出来了!” 梁九功乐呵呵的说着,他现在算是发现了,只要他吹太子爷,夸太子爷,皇上再怎么样都能给他一个好脸。 康熙听了梁九功的话,喜滋滋的念了两句,还故作矜持道: “朕就知道,朕的保成不管到哪儿,都是一块会发光的金子!这些人也太没眼界了,要是他们知道保成在京城都做了什么,怕是……哼!” “那是,咱们太子爷,宫里宫外,谁不夸好?” 梁九功和康熙一唱一和,康熙随后又美滋滋的看了下去,看着看着,康熙突然眉头一皱,取来御笔: “言不实,贬。” 那一个“贬”字,被康熙写的分外萧杀。 康熙冷冷道: “报告形式早已经通晓全国,亦实行两年,此人却拐弯抹角,言保成不该点破瘿病之事。呵,只怕是觉得保成阻了他升迁之路了! 保成乃我大清太子,一国储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此人却句句险恶,毫无尊敬之心!” 正说着话,外头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声音: “皇上!福建总督急报——” “呈上来!” 康熙心中突然升起不好的预感,他几乎夺过一般,从梁九功手中抢过了急报,三两下拆开后顿时脸色大变。 “福建,生了鼠疫!” 康熙喃喃着,随后整个人直接软了一样,“彭”的一声撞在了椅子上。 “皇上!皇上您没事儿吧!天啊,这么大的声儿,奴才给您擦点药吧?” 梁九功急得团团转,康熙却摆摆手,坐起来的第一件事儿,就是先在方才的折子划去了“贬”,直接改为“革”。 梁九功瞥见了,心里只道: 见过倒霉的,没见过这么倒霉的。 随后,康熙立刻以雷霆之速,下令太医院院使率一应善治疫病的太医远赴福建。 所需药材特批银子,一应在沿路采买,甚至还动用禁军,务必保证太医们能有安全抵达。 总而言之,怎么快捷有效怎么来。 但即使如此,康熙还是急得在宫里团团转,恨不得自己现在长了翅膀飞去福建。 康熙这边记得在乾清宫团团转,而姚启圣却是急得在胤礽屋外团团转。 何柱儿低眉顺眼的给姚启圣送上一壶热茶,眼看着姚启圣胡嘟嘟嘟直接灌了下去,心中咂舌之余,也希望这位姚总督喝饱了,且去恭房坐坐,让他眼皮子清静些吧! 何柱儿上了茶,就规规矩矩的站到了一旁,姚启圣的侍从看了他一眼,用气声道: “你故意的。” “我怎么故意了?” 何柱儿也会气声。 “我看到了,你隔一刻就给我家大人上一壶茶水,你明知道我家大人急了就喜欢喝水。” 何柱儿听了这话,装傻道: “我知道?我怎么知道?我家主子还在里头呢!” “那你一刻后不要去上茶!” “……难道,你眼睛不晕?” 侍从沉默了,何柱儿拍了拍他的肩膀: “咱们就算眼睛不晕,也得替你家大人考虑考虑啊!他多饮去恭房,是不是也能歇歇腿脚?” 侍从看了何柱儿一眼,干巴巴道: “人家都说,宫里的人两面三刀,你小小年纪,也是如此!你在太子爷面前也不这样,你就是……欺负我家主子。” 何柱儿:“……” 小东西眼睛还挺尖! 他可不就是故意的? 太子爷什么样的人物? 那他眼里的神,神明从来都不是被用来质疑的! 何柱儿看着那紧锁的房门,眼中那炙热的期盼丝毫不加掩饰。 侍从撞了撞何柱儿,正常声音说道: “你,真的这么相信太子爷?要知道,你是太子爷的贴身太监,只要太子爷走了,你也不会被鼠疫所困!” “我相信太子爷!你们不懂,太子爷已经可以救我们于水火!还有,你声那么大干什么,差点把我吓得心从嘴里跳出来咯!” 侍从:“……” “我家大人……去恭房了。” “噗——” …… 秋来江海随波起,连帆悬云遮日来。 冯锡范坐在船尾,他的前面围着四个彪形大汉,五大三粗,面色黝黑,轻而易举就可以组成人墙,将他整个人围住。 这会儿,冯锡范坐在铺了黑狐皮的轮椅上,发出一阵咳嗽: “半月后,发动总攻,届时——他们必无还手之力!区区福建,唾手可得!” 冯锡范面色苍白,眼窝深陷,整个人消瘦的几乎失了形,但即使如此,那双褐色的眼睛仍然顺着人墙的缝隙,直勾勾的看着远方的陆地。 “兄弟们蜗居在这小小一片岛上的日子已经够了!风水轮流转,也该是咱们雄起之时了!” “雄起!冯大人!” “冯大人!” “冯大人!” 郑克塽站在船舷旁,耳边那些喧嚣的,庆贺的声音被海浪拍击的声音所掩盖。 郑克塽也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竟然开始喜欢上了这种倾听海涛阵阵的声音。 明明,在不久的以前,自己还差点因为站在礁石上,却失足滑落着一片汪洋之中,吓得连话都说不囫囵。 可是,这一刻他又是这样的享受,这片海洋能带给他的自由感。 是的,自由。 没有那些来自于冯锡范令他窒息的束缚,也没有那一幕让他心里沉甸甸的,易子而食后悲伤碰死的父亲的哭嚎。 海洋,将所有的一切都会吞噬。 郑克塽听着耳边的涛声阵阵,随后长长一叹,这才转过身。 他让自己靠在船边,看着不远处冯锡范那即使身体羸弱到不堪一击,也依然有那么多人心甘情愿的为他所驱使,为他所欢呼。 这个认知让郑克塽心里并不那么爽,他扯了扯嘴角,一语不发。 从他当初被推上延平王之位的时候,一切只不过都只是一个幌子。 他,不过是一个傀儡罢了。 “王爷怎么一人在此?冯大人方才又鼓舞了一番士气,想来咱们不日就可以攻下厦门岛!” 而且清军的主力正好驻扎于此,若是攻下了厦门岛,便可长驱直入,直取海澄,再然后,便可一步一步吞了整个福建! 到时候,先王郑经没有做到的事,便将由郑克塽这位现任延平王做的,这该是怎样的荣耀呢? 郑克塽听着那人说的天花乱坠,脸上却是露出了一个不屑的笑容,他看向冯锡范的方向,口中轻轻的说道: “本王的功绩?你莫不是在说什么笑话,真正做出这番攻击的人,还在那里呢!本王,不过是他的归来掩人耳目的幌子罢了?” “冯大人再如何厉害,他也不过是一个臣子罢了!王爷如今虽年幼,但待您长成之时,冯大人,又岂能握着权柄不放手?” 郑克塽默了默,随即道: “待到那时……世事无常,焉知本王能否活得过他呢?对了,他们都在围着冯侍卫,你为何不去?” “小人只愿意侍奉正儿八经的主子!” 郑克塽听了那人的话后眼睛微微一亮,他看向那人,忍不住说道: “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宋淏!” 宋淏扬起笑脸,冲着郑克塽露出一个无害的笑容,郑克塽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晴朗了一些: “你倒是个好的,只是你也看到了,眼下冯侍卫坐大,便是本王也无计可施。而你,若是跟在本王身边,可不一定能讨到什么好。” 宋淏却道: “那又如何?冯大人身边不缺追随之人,小人即便凑过去也不过是效仿旁人,可轻易入不得冯大人的眼! 况且,小人觉得,吾王风采卓绝,而今不过是宝珠蒙尘罢了,小人……可不愿做那等买椟还珠之人!” 宋淏的话是彻彻底底的说到了郑克塽的心坎儿上,郑克塽抿了抿唇,随后道: “这次,冯侍卫安排的鼠疫之事,本王并不赞同,可是你看他们……都在庆贺未来的胜利。” 鼠疫! 宋淏的心狠狠的跳了跳,他好容易混到郑军的船上,看到失意的延平王在一旁无人陪伴,便想着过来那怕是露个脸,混了脸熟也好。 却没想到,这位年幼的延平王竟然这么好骗! 宋淏不过三两句,郑克塽便开始与他推心置腹,但郑克塽随后的这句话直接如同一个闷雷一样,炸的宋淏整个人都懵了。 “王爷不会是在说笑吧?鼠疫之事,若是人为那可是要被千夫所指的!” 郑克塽垂着眼,轻轻道: “本王如何会拿这样的事来说笑?虽然只隔了一晚海峡,可是海峡的对面,也不知有此地多少百姓的骨肉血亲啊。” 宋淏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立刻义愤填膺道: “没错,冯大人,他怎么能这样?!也不知道那些大人们知不知道,自己追随的是怎样一个心狠手辣的人!” 宋淏这一番话一出,郑克塽虽然脸上没有表现出赞同之色,但口中说道: “这话你在本王这里说说也就算了,冯侍卫他,他也是不容易,想来,也是因为他被清朝太子打废了身体,所以才会如此急功近利吧。” 宋淏听到这里眼睛都睁大了。 冯锡范身体废了! 难怪他这么急着连这种腌臜手段都使了出来! 宋淏这会儿就差一边拿着笔记一边催郑克塽摩多摩多。 郑克塽不知道自己无意中的谈话透露出了怎样的消息,只觉得自己与宋淏相谈甚欢,更是将其引为知己。 两个人谈天说地,在宋淏巧妙的话术下,郑克塽不知道说了多少秘闻。 而彼时的冯锡范正沉醉于自己即将唾手可得的胜利不可自拔,对于年幼的延平郡王,被人引着说了许多不该说的话,也都一无所知。 这会儿,冯锡范只是隐隐约约用眼尾扫到了小王爷正和一个仆从言谈甚欢。 这一幕让冯锡范不由眼睛一垂一抹不屑之色悄然划过。 堂堂王爷,竟然与以仆从那般亲近,实在是让人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不过,冯锡范又想起自己负伤之时,郑克塽毅然决然的将自己救了回来的那一幕,也只是在心里摇了摇头,便随他去了。 而就在郑军为不久以后便会到来的胜利,大肆庆贺的时候,姚启圣在胤礽的屋外转悠了三天。 这天,姚启圣终于受不住困意,靠着廊柱打了一个盹。 却没想到,正在这时,那扇一直紧闭的大门突然被人推了开来。 姚启圣一下子就清醒了,他立刻循声看了过去,随后就看到胤礽一脸神清气爽的走了出来。 “太子爷?” 姚启圣还有些迷迷糊糊,这会儿,那位曾经拄剑而眠的老大人,看着比初见之时显得更加憔悴了一些。 胤礽见此不由皱了皱眉: “你就是姚总督的侍从?你怎么照顾你家主子的?你看姚总督脸上的神色多么憔悴,还不快扶着姚总督去歇着?” “不歇了不歇了,太子爷您说您有治愈鼠疫的法子,不知道可有结果了?” “自然!” 胤礽点了点头,随后直接取过来一个瓷瓶递给姚启圣,姚启圣看着这枚轻飘飘的瓷瓶,脸上露出了奇怪的表情: “就这么一只小小的瓷瓶就,就,可以吗?” “那当然!不说了,我可是准备了不少存货,满打满算也够这一遭使用了!” 胤礽提起这事儿便觉得心累,想他和小系统前头好容易掏干了两个口袋买来了大量基建需要的书籍。 却没有想到,基建还没有开始,就迎来了鼠疫。 偏偏屋漏又逢连阴雨,两人将最后一点点信仰值掏出来,对于那治疗鼠疫的良方杯水车薪。 于是,胤礽索性直接利用系统漏洞卡bug! 系统不是可以将他炼制出来的丹药划分等级吗? 那胤礽索性就比照着自己记忆中的医书,以及现在所能找到的一书,将那些方子一个一个的试过去。 总有一个方子可以炼制出能大范围使用的上品丹药,不是吗? 当然在这个过程中,胤礽并不是盲目的搭配各种方子,而是取其精华,弃其糟粕。 于是,胤礽这才能在三日之中靠着系统研制出来这颗上品驱疫丹。 “可是太子爷,如今下头报上来的数据中,这一回感染鼠疫的百姓……有数万之数,这小小的一颗丹药又能救多少百姓呢?” 胤礽还没来得及说话,一旁眼冒星光的何柱儿立刻便说道: “这事儿姚总督您便有所不知了!想当初,我们主子在京中寒潮之际,一颗驱寒丹便可使三千百姓不药而愈。 如今,主子既然说有存货,那您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去吧,这小小的鼠疫,有我们主子这根定海神针在,咱不怕!” 咱不怕! 这是姚启圣这辈子听过的最好听的一句话了! 虽然,姚启圣对于何柱儿那句一颗丹药医治了整整三千人的说法,觉得有些不敢置信。 可是,他想起消暑丹的奇效后,又觉得连消暑丹这种神奇丹药都能炼制出来的太子爷,又有什么不可能的呢? “太子爷,那咱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姚启圣这会儿整个人都已经欢喜的脑子里一片空白,胤礽好笑的看着他,小手一挥: “还能干什么?当然是施药救人了!” 姚启圣听了这话,立马欢喜的应了一声,就小跑着冲了出去。 那花白的辫子都在屁股后面一晃一晃的,看起来滑稽又好笑。 但是,这一刻所有人脸上都在笑,他们洋溢着欢喜的笑容。 他们怎么能不欢喜? 这如同死局一样的鼠疫困境,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太子爷给想法子解决了! 一想到那外头正军还等着他们,因为鼠疫内耗而亡,所有人就差偷着乐了。 林氏医馆,林老大夫为那位让他得知鼠疫信息的病人又切了一次脉,随后沉重的摇了摇头: “怕是,不成了。” 林老大夫的声音显得颇为的沉郁,他看着病人已经发黑,发紫的嘴唇和手指,心里别提多难过了。 想他这辈子行医救人生平,最不想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却没有想到,老了,老了,却在自己临死之前又要亲眼看到一个生命在自己手上流逝。 是的,临死之前。 林老大夫当初让人封了医馆的时候,就已经是报了必死的决心。 更何况,此时此刻他看着那已经呼吸微弱的病人,便知道自己恐怕也时日无多了。 “师傅您别难过,有太子爷在,朝廷,朝廷迟早会想办法来救咱们的!” 药童连忙在旁边低声劝慰着,林老大夫却摆了摆手,他双眼看着那封死的窗户,低声道: “太子爷?太子爷年纪那样小,姚总督如何会让他留在城中? 再说,太子爷身份何其尊贵,若是姚总督将他留在城中,不说旁人,便是老朽我也要在心里狠狠的骂他一通的!” 这么多时日的相处下来,林老夫是真真正正的为小太子人品而折服,谦虚,谨慎,仁善,有礼,所有种种美好的品德都在他的身上。 林老大夫是万万不想这样好的少年郎会陪着他们这些人折在这座城里的。 正在此时,林老大夫突然听到了一声叩门声: “老大夫,快开门!” 林老大夫默了默: “老朽是不是听力又出问题了?” 第63章 第 63 章 林老大夫懵了一下后,不用药童提醒,已经反应过来,他连忙大声道: “太子爷不可!” “有什么可不可的,孤来都来了,老大夫就别让孤走了!而且,孤可是带了一个好消息来!” “什么好消息都比不过您的安危!医馆里的病人,他已经,已经就剩一口气了!” 林老大夫语气沉痛的说着,胤礽连忙叩了叩门: “那您还不快开门!没准人还救得过来!” 林老大夫却以为胤礽是在诓自己: “他已经吐了三日的血,而今口唇发绀,如何,如何救的啊!” 林老大夫说着,不禁掩面而泣: “老朽知道太子爷心善,但是老朽万不敢置您于危险之境!” 至于姚启圣,这会儿已经被林老大夫在心里翻来覆去的骂了无数遍了。 正在组织人手准备救治百姓的姚启圣一连打了五个喷嚏,随后揉了揉鼻子: “也不知是何人这般惦记我姚某人,只怕也不是什么好话啊!” 林老大夫话音刚落,胤礽便道: “难道,您忘了孤与您相遇之时发生了什么?那日破庙里——” “破庙……” 林老大夫喃喃着,突然想起胤礽当初那滴水救猫的一幕,声音立刻急促起来: “太子爷是说,您制出了,制出了……” 林老大夫兴奋的话都说不囫囵,胤礽隔着门笑了笑: “当然,您快些开门罢!” 林老大夫立刻三步并作五步,走上前打开了门,他看到胤礽的那一瞬间,不禁老泪纵横: “太子爷,您可真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啊!” 林老大夫和胤礽没有寒暄几句,胤礽便来到了那病人的床前,病人已经病的很重,完全做不了吞咽的动作,所以胤礽直接将一整个丹药送了进去。 那丹药入口即化,不过三个故意间,那病人的脸色便已经恢复正常。 药童顿时一惊,看着那人起伏正常的胸口,惊奇不已: “师傅师傅,活了!活了!” 林老大夫不由笑骂一声: “臭小子!怎么说话呢?!病人一直都好好的!” 而这时,那病人也幽幽醒转,看着眼前的一幕,不由道: “这阎罗殿怎么又旧又破,要不阎王爷还是放了我回去给他烧个新的吧!” 众人一听,顿时笑开。 “还想阎罗殿?这人间不好吗?” “人间当然好,可是我不是……等等,林老大夫,小金大夫,您二位怎么也在这儿?难不成是被我连累?我真是该死!” 那人一面说着,一面就要捶打自己,林老大夫连忙拦住,抚着白花花的胡子,笑呵呵道: “哈哈哈,这都是咱们小金大夫的功劳!他可是生生把你从阎罗殿的门口抢了回来!” “就是就是,要是太子爷迟来一刻,你咽了气,那大罗神仙在世,怕也无济于事!” 药童将方才的惊险一一道来,听得那人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随后便要下床叩拜,却整个人直接栽在了床上。 无他,三日水米不进,铁打的人也受不住! “小金,不,太子爷大恩大德,我无以为报,唯有……” 胤礽听到这里,眉尖儿狠狠一跳,按照常理……这不会是要对他以身相许吧? 不要啊!!! 胤礽连忙道: “不必了,不必了!那什么,天下万民都是汗阿玛的子民,都是孤的没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孤如何能袖手旁观?” 胤礽急急说完,就看着那躺在病床上,除了病容外仍显强壮的男子直接拍在了胤礽的肩膀上: “太子爷说的好!打今儿起,咱们就是好兄弟了!” 胤礽:“……” 胤礽看了一眼年岁和汗阿玛差不了多少的男子,沉默了。 他出去一趟,要是给汗阿玛带回去一个这么大的好大儿……汗阿玛怕是得疯吧?! 随后,胤礽和林老大夫坐在一处,说起了自己这段时日研制驱疫丹的思路。 林老大夫听得颇为认真,但是不是脸上还是会露出“还能这样”的惊异之色。 微暮的日晕落下,在少年身上镀了一层淡淡的光晕,就是那纤长,卷翘的睫毛都仿佛沾上了一点光芒。 胤礽说起医道之时,意气风发,口若悬河,林老大夫听得也极其认真。 然而两人都没有注意到,那个大口大口的吞吃白粥的汉子,正死死的盯着胤礽,那双眼中炙热与崇敬的情绪几乎不加隐藏。 等到药童点上了油灯,胤礽这才意犹未尽的停了下来: “时候竟是这般不早了?那孤先告退了,对了,这里是“驱疫丹”,一颗可供三千人使用,医馆要是有人有异,您只管用,不够了再来找孤!” “……三千人!” 林老大夫忍不住吸了一口气,捧着手里那小小的瓷瓶,只觉得分外烫手。 “这种神药,老朽,老朽……拿不得!” “瞧您说的,这些日子在您这里行医,让孤多了许多感悟,这回的方子也是孤因着这些感悟而摸索出来的, 不过,这驱疫丹等过了这桩事,便用处不大了,到时候孤给您送点别的!” 林老大夫看着手里能治三千人疫病的驱疫丹,不由有些犹豫。 他实在是太好奇太子爷口中的别的丹药了! 于是,林老大夫颇为不好意思的收下了这颗驱疫丹,亲自将胤礽送了出去。 胤礽一走,林老大夫直接放飞自我: “快快快,这套茶具太子爷用过了,收起来收起来!这可都是传家宝啊!” 药童:“……” 胤礽出了医馆后,将自己心中的最后一块石头放下,他研制丹药的时候,最怕的就是林老大夫年纪大,染了鼠疫,救不及时。 现在终于赶上,胤礽心里也算是松了一大口气。 这会儿,夕阳西下,胤礽身后跟着一匹马,一人一行慢悠悠的走在冷冷清清的街道上。 不知何时,胤礽无意瞥了一眼自己的影子,发现了不对劲儿的地方,他猛的顿住,回头一看: “怎么是你?!” 胤礽看着那位……据说要和自己做兄弟的男子,人都麻了。 好家伙,这是真的准备和自己当好兄弟,登堂入室啊! 果不其然,那男子挠了挠头: “那个,太子爷,咱们不是好兄弟吗?” “所以?” 胤礽眉梢一动,杏眼中带着几分疑惑。 “所以,您能不能让我跟着您混顿饱饭?” 男子闭着眼,大声的说着。 “一顿饱那种?” 胤礽试探问了一句,随后男子嘿嘿一笑: “还是顿顿饱比较好。” 胤礽沉默了一下,看了一眼男子: “你叫什么?” “我叫徐寿,清朝第一个造出蒸汽船的徐寿是我曾了不知道多少代的爷爷!我是21世纪交通大学博士……唔唔!” “大马路上说这个,你想死吗?!” 胤礽压低了声音呵斥一声,随后直接翻身上马,垂眸看着徐寿: “会骑马吗?” “会一点点……” 徐寿掐着小拇指比了一下,胤礽直接丢了马鞭给他: “得,那你来带孤!” “好嘞!” 徐寿直接一个漂亮的翻身,坐在了小太子的身后,胤礽懒懒的指了路,就随便徐寿发挥了。 只是…… “看见前面那只狗了吗?冲过去,踩死它!” 胤礽语气森森,徐寿有些犹豫: “这不太好吧?” “那!你!还!不!勒!马!” 胤礽打重生到现在还没有这么无语过,好容易两人磕磕绊绊的回到了胤礽的宅子后,胤礽直接让何柱儿带人离得远远的,自己拉着徐寿进了书房。 一进书房,胤礽啥也没说,六坐在椅子上,看着眼前人神情颇有些惊疑不定。 “行啊哥们!你这穿的厉害,这大清最后一个太子都当上了!” 胤礽:“……” “有没有人说过,照你这么说话,迟早要被人套麻袋的?” 徐寿连忙摸了摸后脑勺,笑嘻嘻道: “哥们,你怎么知道?不过你也是叼,水泥都给造出来了!不过,你这么小怎么来了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康麻子舍得放你出来?还是换了一个人后,他就不爱了?哦,天呐,这是什么令人发指的替身文学?! 不不不,按照这个走向,应该是有真假千金,啊呸,真假太子,追儿火葬场等等剧情的!” 胤礽听完直接脸一黑: “你们博士也这么接地气?还有,第一,福建是孤自己要来的,第二,汗阿玛他不叫康!麻!子!第三,把你心里那些奇奇怪怪的替身文学,真假太子,火葬场等等一系列念头都给孤掐了!” 徐寿还要再贫,胤礽直接脸色一冷: “要么,你掐了念头,要么,孤掐了你的脑袋!” 胤礽语气冷冽无比,那一瞬间,徐寿只觉得一股子比东北最冷时候的风还要冷的气势铺天盖地的压了下来,让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你,你咋还,还真情实感的给人家当儿子了呢?就算是胎穿……” 胤礽冷冷的看着他,突然冷笑一声: “你既然脑洞那么大,不如好好想想,孤为什么会这样?” 徐寿:“……” 这话就没法接了啊! “康麻,咳咳,康熙帝最后可是会二废二立,还把你圈禁的啊,你怎么还向着他?难不成你真是他亲儿子不成?” 徐寿嘀嘀咕咕,随后突然顿住,机械的转动脖子,看向面无表情的胤礽: “不,不是吧,哥们,啊呸!太,太子爷,您是重生的?” 胤礽不作声,但徐寿自个就把后续补上了: “重生太子能知道水泥这种现代东西,难不成是嘎了后,魂一直没散?怪不得我逛故宫的时候总觉得凉飕飕的!” 胤礽沉默不语,这人的脑补能力……简直堪称一绝。 徐寿嘀咕完后,整个人都麻了。 他悄不溜秋的抬头看了胤礽一眼,随后赶紧低下头,一个字也不敢说。 “继续啊,孤还等着你给孤编一部龙傲天日天日地日空气的雄起之路呢!” “那,那还是不了吧……” 徐寿不尴不尬的笑了笑,吃瓜吃到真人头上,还给人家老子起外号,简直没谁了! “哼!孤看你和曹寅适合在一处,你们一定有共同话题!” “您是说曹公他爷爷吗!我可以我可以!!!天呐,我竟然可以和曹公他爷爷共事,不知道有朝一日能不能rua小曹公?” 胤礽:“……你在想屁吃吗?” 不过,这个建议也是挺让人心动的。 胤礽这会儿态度已经变得和缓下来,整个人也不比方才的强势。徐寿是一个热情开朗的恰到好处的人,让人轻易生不起真正的厌恶之心。 这会儿,胤礽看着徐寿,叹了一口气: “林老大夫心心念念,想要留住命的病人,终究是……命丧黄泉,也幸亏他老人家不知道,不然恐会伤怀。” 徐寿听到这里,猛的抬起头: “您说什么呢?我来的时候,原身就不成了!要不是我还有点求生,这会儿您也怕是见不上我了!” 胤礽愕然: “所以,你在这人染上鼠疫之处就来了?” 徐寿伸了伸脖子,指着自己脖颈上那条血痕: “您瞧见了吗?那位早就不想活了,不过那绳子太细,勒得就差一口气,我就来了! 说起来,这具身体的主人也是可怜,自幼先丧母,后丧父,直接就被族叔占了家产,好容易活下来却要在老鼠堆里刨吃的,这不,出事儿了!” 原主哪里知道什么鼠疫,他只知道自己吐血了,不是中毒就是肺痨,都是必死的病,早死晚死都得死,不如吊死一了百了。 胤礽听到这里,也不由沉默。 随后,徐寿这才笑着道: “好了,太子爷,正式介绍一下:我,徐寿,z国交通大学博士生在读,j省人,家里无父无母,无牵无挂,无任何不良嗜好。 现在想要在您手底下混口饭吃,不知道行不行?您方才也试探的差不多了吧,咱长在红旗下,三观正直,您用着绝对放心!” 胤礽:“……” 胤礽其实挺欣赏徐寿这样的性格,只是……这货实在有些太过不拘小节了些。 “行啊,你先说说,你会什么?” “造船算不算?” 胤礽一听这话,直接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双手抓着徐寿的手,认真道: “算,怎么不算?徐先生,以后咱们就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了!” 徐寿:“……倒也不必那么现实?” 胤礽激动三秒,随后又坐了回去: “哦,孤只是觉得,身为孤异父异母的亲兄弟,你终于有了保命的底牌,孤很为你开心啊!” 徐寿:??? 胤礽抬起头,露出了一个慢条斯理,天真无邪的笑容: “据孤所知,汗阿玛如今二十有七,而你……少说也二十往上走了吧?你说,汗阿玛要是知道孤给他认了这么一个好大儿回去……” 徐寿直接裂开,抱着胤礽的腿哭天喊地: “别介别介,咱不当兄弟了!不当兄弟了!” 这兄弟要命啊! “哥们,放心,只要你有保命符在,孤罩着你!” 徐寿默默发问: “要是没有……” 胤礽矜持的露出了一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笑容。 徐寿:qaq 胤礽深知大一棒子给一甜枣的故事,他拍了拍徐寿的肩膀: “总之,在孤这儿,只要你牛逼的无可替代,干啥都有孤兜着!戴梓天天和汗阿玛别苗头,现在也活的好好的呢!” “什么?果然啊,当初康熙帝流放戴梓这么一个人才,不,天才,一定有原因!” 胤礽看着一八卦那叫一个精神的徐寿,不由无语。 一场人为的鼠疫,本应在暗中发酵,然而突然而来,又见多识广的徐寿直接求医上了医馆。 以至于那本该因为鼠疫□□,伤亡惨重的城池用最短,最有效的手段将其扼杀。 不过三日,那原本如同阴云一样蒙在满城人身上的鼠疫便直接散去。 第四日,城门大开,秋日那明媚晴好的阳光照在脸上,暖融融的。 胤礽与徐寿骑马一路狼狈出城,走出了三里地,胤礽才大口的吸了一口气。 徐寿却是笑的都要直不起腰了: “哈哈哈,太子爷牛逼啊!没想到那位炼制出驱疫丹的神人竟然是您! 就是姚总督怎么不提前告诉您一声,那咱们就悄悄的走了!” 胤礽这会儿也差点被热情的百姓吓得喘不上气,谁能想到,姚启圣施药就施药,还直接让人领一回药,就要谢一回制出丹药的胤礽。 胤礽:我谢谢你! 以至于三日之间,胤礽的名字火遍全城。 然而胤礽本人对此一无所知,今个还大大咧咧的带着徐寿去看海。 然后就是一系列的追马赠花,这家的果子,那家的饼,有什么送什么。 要不是有兵将拦着热情的百姓,胤礽这幅小小的身板都要被人海给淹了! 胤礽没好气的瞪了徐寿一眼,随后道: “你衣裳歪了!” 徐寿顿时脸色一变,上上下下的整理了一遍,这才追着让胤礽看看: “太子爷,好了没,好了没?” 胤礽直接无语的翻了一个白眼,这徐寿就一个弱点——强迫症。 有句话说得好,每个不同寻常的人,总有那么一个不同寻常的毛病。 徐寿的强迫症简直令人发指,胤礽都有些没眼看: “你马的毛乱了。” 是的,徐寿还给他临时出行的马……编了辫子,这会儿因为经过拥挤,狂奔后,乱糟糟的。 果不其然,徐寿也没有打趣胤礽的心了,这会儿便安安分分的给自己的爱马梳毛去了。 二人一路行到海边,这会儿海边仍然有不少的百姓将退潮后留下的海带,贝类等物搜罗着带回家中。 “娘,这里有好大一颗螺,这是什么螺?” 一个赤着脚,晒的有些黝黑的三岁小娃娃捧着一只有自己手掌那么大的海螺,高声说着。 不远处的妇人直起腰,看了看,高声回答: “娘也不认识。你爷奶许是认识!” “欸?娘为什么不知道?” 海风将那稚嫩疑惑的童声送到了胤礽的耳中,胤礽不由拾步上前,温声道: “这是海螺。” 胤礽翻开一看,发现这只海螺是空壳,于是用水淘洗干净,凑在了那小娃娃的耳边: “听,里面有大海的声音。” “真的有大海的声音啊!大哥哥你真厉害!” 胤礽行医多日的收获还有一点,就是对于当地的语言有了……一定的了解。 这会儿他笑着看那小娃娃献宝似的捧着大海螺,放在母亲的耳边,笑嘻嘻的说着什么的模样,唇角微微翘起。 徐寿看着胤礽的侧脸,轻轻道: “太子爷,也是个很温柔的人嘛。” 胤礽脸上笑意微微一敛,看了徐寿一眼: “说好话也没用,赶紧的,办正事儿!” 胤礽说完,就拍拍屁股走人了,徐寿不由嘀咕着: “啧,古人就是含蓄,不对啊,康熙帝当初写了那么多肉麻的信……” 徐寿努力思索着什么,突然摸着下巴道: “不会吧,难道是康熙帝太热情,太子爷又是个外冷内热的,然后重重误会,二废二立,嘤嘤嘤,好虐!” 徐寿在自己脑中脑补了一场大戏,把自己虐的汪汪直哭。 等胤礽再见到徐寿的时候,看着他通红的眼圈,不由怀疑起自己看好的这位未来劳力的心理健康。 “你……” 胤礽话还没有说出来,徐寿直接抓着胤礽的手,呜呜哭着: “太子爷,你也太不容易了!” 胤礽:“……孤怎么不容易孤不知道,但是孤知道,要是你再不干活,一定会很不容易!” 徐寿打个一个哭嗝,直接定住: 他的眼泪,都喂了狗! 这一天,胤礽和徐寿来来回回观望了无数地理位置的地皮,最终决定将造船厂设在福州。 “徐先生,这一回,造船厂就交给你了!” 徐寿看着胤礽塞给自己那一沓厚厚的银票,激动的热泪盈眶: “好!我,咳咳,徐某必不负太子爷所望!届时还请太子爷莅临指导!” 胤礽摆摆手: “那就不必了,徐先生只要安顿好后,告诉孤多久能有结果就行了。 啊,对了,戴梓已经搞出来了蒸汽机和载重三人的蒸汽机铁船,所以如何制造载人更多,行的更快的蒸汽船就交给徐先生了!” 徐寿:??? “蒸汽机都弄出来了?!太子爷您怎么不给后来者留条活路啊!!!” 胤礽提完“福州造船厂”的字后,就拍拍屁股走人了,即使走了老远,他依旧能听到徐寿的哀嚎,顿时勾了勾唇。 别说他坑徐寿,他要是真心坑他,连蒸汽铁船被造出来也不会告诉他。 现在……不过是小小的报复一下这个一直看好戏的吃瓜群众罢了! 有句话说得好,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尤其是,这池鱼还跳的欢! 胤礽也没有想到,郑军搞来的鼠疫不到让己方连油皮也没有伤,反而还亲手送来了一位来自于现代那个科技水平高超,经过了最高等教育的优等人才。 而且,还是他最最最想要,差点把戴梓从京城薅来的技术人才,造船专家! 胤礽要不是顾忌自己的形象,他高低得在沙滩上翻两个跟头! 自从城中鼠疫尽消后,胤礽直接在给百岁喂食的时候,给猫儿们投喂了驱疫丹泡开的水,然后拜托百岁带着它的猫子猫孙去把成里的鼠子鼠孙抓干净—— 在被投毒之后,百岁和其他猫儿们直接把破庙当成了自己的家,平日里连门都不出。 它们被这一次的投毒吓坏了! 但百岁不愧是猫中最聪明的猫儿,胤礽说完后,不知道它怎么和自己的“猫子猫孙”沟通的,反正是同意了这事儿。 而为了保护这些猫儿,胤礽直接和姚启圣商量: “姚总督,百岁已经答应猫儿们会帮助捕鼠,但是百岁捕鼠乃是根除鼠疫之源,所以它们不能白干吧?” 姚启圣这些日子心情那叫一个大起大落,只是这会儿解决了令人畏惧不已的鼠疫后,姚启圣又支楞起来了。 “您这是有又什么想法?” 胤礽托腮笑着道: “或许,府衙应该考虑衙猫的存在了?” 姚启圣:“……” “衙猫……这行吗?” “怎么不行?还是姚总督觉得衙役能抓老鼠?衙役又能抓多少? 什么事儿就应该交给什么人,啊不,什么猫!再说,衙猫就是占个编制,养还是孤养!” 福建的府衙都太穷了,胤礽还怕养瘦了猫儿们呢! 于是,在胤礽的要求下,福建特有的衙猫脖子上拴着一条红蓝交织布条的猫猫队出动啦! “衙猫巡视,闲人闪开!” “衙猫巡视,闲人闪开!” 百岁一身燕尾服,雄赳赳气昂昂的走在最前面,因为阳光强烈而缩小的瞳仁儿随着它目光散漫扫过来的时候,显得格外霸气。 而他身后的橘猫,梨花,三花猫层层叠叠,一眼都差点看不到头。 百岁威风的像是一个带兵打仗的将军! 胤礽坐在停在一条小巷的马车里,看着猫猫队第一次出动,不由摸了摸下巴: “孤……竟然被一只猫帅到了?” 在百岁的带领下,不过数日,城中连一只老鼠的叫声逗听不到了。 那些日子,满城的猫儿不管走到哪里,百姓的门口都放着一碗水。 他们生怕“衙猫大人”们干活累了,渴了。 虽然,没有一只猫儿去碰。 就连咬死的老鼠,衙猫们也不会去吃,而是带回破庙交给胤礽。 “今天大黄带回来了,一,二,三。三只老鼠呢,真棒!何柱儿,给大黄记上,三条大鱼,慢慢吃!” “是!” “喵呜!” 胤礽笑着看着猫儿们摇摇尾巴离去,随后就让人将这些老鼠都焚烧干净。 鼠疫将过,这些可都是隐患! 这一次,猫猫队立大功了! 秋日的暖阳照在这间破败的庙宇中,然而不知何时,那残破的窗户被换了新的。 那褪了色的柱子,门框,窗框等等都被补上了一层漆水,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院中那棵高大翠绿的皂角树如同大伞一样撑开,舒展开来的树干上或坐,或蹲着数只猫儿。 秋日寂静,除了风吹过树叶的声音,便是猫儿们熟睡时呼噜呼噜的声音了。 破庙摇身一变为新猫居,一切都是那么的安逸与平和。 …… 胤礽这边岁月静好,而另一边的冯锡范却不是那样。 “王爷又去哪里了?!” “回冯大人的话,王爷说今日要与宋大人外出打猎!王爷还说,清朝皇帝都有秋猎,他总不能没有!” 冯锡范脸色铁青: “秋猎秋猎,他莫不是忘了近来还有要事?!” 冯锡范气的半死,随后只能让人推着轮椅,上了马车,一路颠簸之下,冯锡范到了郑克塽秋猎的地方,看着郑克塽一脸欢欣的和宋淏说笑着,射猎的模样,脸色分外难看。 “你去,请王爷过来!” 冯锡范压抑下心中的沉怒,他就算再如何,也不能在外面对郑克塽不敬,否则便是谋逆! 至少,大面上要过得去! 片刻后,下人小跑回来,额角流下大滴大滴的汗水,气都喘不匀: “冯,冯大人。” “王爷可是说,即刻便回?” 冯锡范的手指在轮椅上慢条斯理的敲击着,倘若王爷今日乖乖回来,他姑且不与他计较这次不告离开之事。 “王爷,王爷说,说他正玩的开心,让,让冯大人有事儿自己决断就好。” “王爷不回来?!” 冯锡范直接瞪大了眼睛,阴沉的看着那下人: “可是你没有把话说清,你可告诉王爷,是我,亲自来请王爷回府?” 下人呐呐道: “这事儿,下人如何敢,敢瞒而不报?” 冯锡范听到这里,只觉得怒火中烧,随后低喝一声: “罢了,回府!” 这最后两个字几乎是被冯锡范用牙齿咯嘣咯嘣咬碎了,方才吐出来的。 离开前,冯锡范定定的看着那在阳光下骑马,射箭的少年与青年,哪怕隔的很远,冯锡范仍然能想到他们脸上那健康的,带着光的笑容。 须臾,冯锡范垂下眼,掩住了眸中的阴翳,放下帘子。 等冯锡范的马车远去,郑克塽这才翻身下马,大松了一口气: “冯侍卫可算是走了!” 宋淏笑着用帕子帮郑克塽擦了擦汗: “王爷方才累着了吧?” 郑克塽连连点头,随后脸上又露出笑容: “不过,冯侍卫竟然真的没有逼本王过去!” 宋淏淡淡看着那马车消失的方向,温声道: “冯大人再如何厉害,他也不过是臣子罢了,臣子在外忤逆君上,那是大不敬!” 郑克塽听了宋淏的话后,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你说的对,难怪他以前总是要让本王和他独处说话!他是怕人说他大不敬!” 宋淏听了郑克塽的话后,只是笑笑,鼓励的看着郑克塽: “今日王爷做的就不错,王爷乃是这一片土地的天,想做什么,不想做什么,又岂能由臣子决定? 素日里都是王爷敬重冯大人劳苦功高,这才步步退让,但冯大人居功自傲,实在不该。” 郑克塽被宋淏三言两语说中了痒处,他重重的握紧了手里的马鞭: “宋先生深得本王之心!好了,既然冯侍卫走了,那咱们快去做今天要做的事儿吧!” 宋淏为郑克塽整理好衣裳,这才点了点头: “既是要见百姓,王爷更要注重仪态端方才是!” 让延平王齐齐整整的去见他治下那些因他饱受煎熬的百姓,是宋淏对他最后的温柔。 “粮食……” “王爷放心,臣已经准备妥当了,军中如今日日闲居,实在用不上那么多的粮食。臣只取了里面最劣等的粮食,定是饿不着大军的。” 宋淏柔声解释着,郑克塽听后满意点头: “宋先生办事妥当,不像冯侍卫,明明知道本王因为百姓撞死之事彻夜难眠,可是他就不会想法子让本王舒心!” 冯锡范何止是不会让郑克塽舒心,他还会将本就困苦的百姓敲骨吸髓,榨干他们的最后一点血汗,以此完成他自己的大业。 宋淏听到这里,只是微微一笑: “这些事王爷心里有数便是,可不敢在冯大人面前表露一二。” 宋淏这话一出,郑克塽脸上不由露出了几分厌恶,不过不是对宋淏的,而是对冯锡范的。 郑克塽低低道: “要是宋先生能早些时候来到本王的身边,本王,何必非那么大的劲儿去救冯侍卫? 他现在如同一个疯子一样,恨不得和清朝太子同归于尽!可是,本王还想活啊!” 郑克塽叹了一口气,随后背着手朝前行去。 而他身后,宋淏脸上的微笑面具在一瞬间消失。 “宋先生,快来!” 宋淏又挂上了温和的笑容: “王爷,等等臣。” 夜幕落下,延平王府里一片静寂,一架豪奢无比,丝绸装点的马车停在了门口。 郑克塽语气中满是笑意: “宋先生,今日真是尽兴啊!明日再来,再来啊!” “是,臣都听王爷的。” 宋淏躬身说着,随后扶着郑克塽下了马车。 而在郑克塽要踏进王府的那一瞬,突地,四周灯火通明。 “冯,冯侍卫?!” 郑克塽下意识的牙关颤抖起来,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发抖。 冯锡范眉眼半边隐没于黑暗之中,用一把剑撑着羸弱的身体,强与弱,光与影彼此交互,触目惊心。 “王爷,终于舍得回来了?” 郑克塽不由后退一步,差点跌坐在地,却被宋淏一把扶住。 而就是宋淏这一扶,让郑克塽莫名有了底气: “本王去哪里,需要向冯侍卫报告吗?冯侍卫,本王是君!” 冯锡范徐徐的站起身来,慢条斯理的拔出长剑: “王爷素日乖顺,到自从这位宋先生来到王爷身边,王爷便变了。” “宋先生……该杀!” 秋风萧瑟,寒光映目,杀气腾腾! 第64章 第 64 章 “不,不要!” 郑克塽站在原地疯狂摇头,他急急道: “冯侍卫,不要杀他,不要杀他!众目睽睽之下,冯侍卫,你难道要置本王的命令于不顾?!” 冯锡范冷笑一声,深秋的夜晚,他一身黑色狐裘,毛绒绒的裘皮也遮不住他那浑身的凌厉萧杀。 “众目睽睽?” 冯锡范笑了,他提着剑,缓缓抬起,扫过一圈: “谁看到了?谁?” 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低下了头,冯锡范冷冷的笑了一声: “王爷,大军即将攻打厦门岛,尚需您坐镇。在这个节骨眼上,臣绝不允许这等蛊惑人心之辈作乱!” “他没有!” 郑克塽强作镇定,他双目通红的盯着郑克塽,大声呵斥道: “如果让本王过的开心,就算是蛊惑人心,那么一直逼着本王做这做那的冯侍卫你,又是什么?忠臣良将吗?” 冯锡范听了这话,心火烧了起来,他亦是红着眼看着郑克塽,邪气的用舌过自己是忠臣良将!王爷,乖巧一些,对你我都好!” 冯锡范说完,直接就一剑抡向了宋淏: “奸贼,纳命来!” 宋淏连躲都不躲,只是静立在原地,浅浅一笑: “冯大人,你不会杀我。” “杀了我,大战在即,君臣离心,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在下若是大人,首先会想办法让人顶了在下在王爷心中的位置,再慢慢处理。” 宋淏慢条斯理的说着,那副气定神闲的模样看的人牙痒痒的。 然而冯锡范又何尝不知道宋淏说的有道理,宋淏此人巧言令色,不过短短十数日,便被王爷引为知己,堪称一等谋士。 但此人冥顽不灵,对于自己的示好推三阻四,而今竟然胆敢带着王爷与自己离心,这是冯锡范万万不能容忍的。 这会儿冯锡范的动作在空中定格,他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整个人差点跌坐在地,他捂着嘴,声音沙哑: “先把他押入大牢!” 冯锡范坐在轮椅上,有气无力的说着,随后别人推入王府的时候,冯锡范正好经过郑克塽。 冯锡范随后一把攥住郑克塽的手臂,声音低沉而凌厉: “王爷,夜深了,该回府了!” 如同恶魔低语一样的声音让郑克塽心中一怵,整个人浑身僵硬,同手同脚的跟上了冯锡范的轮椅。 而今日,一直走在郑克塽身后的冯锡范,与郑克塽并肩而行。 郑克塽看着这一幕,不由咽了咽口水。 宋淏说的没错,冯锡范早有不臣之心,倘若哪日他野心膨胀到一定程度,那么……自己岂有命在?! 郑克塽看着冯锡范的发定,心中惊疑不定起来。 随后,郑克塽随着冯锡范一起走到正堂,冯锡范请郑克塽上座,二人一上一下,目光相交。 然上位者柔糜,下位者强势,一时之间,竟不知主位者何人。 冯锡范定定的看着郑克塽,眼中没有一星半点的情绪: “王爷,早些睡罢,明日还有正事要做。” 冯锡范说完,兀自就要离开,郑克塽对着冯锡范的背景喊道: “本王不想去,行不行!” “王爷莫要任性,此行,非去不可。” 冯锡范说完,随后转动轮椅,轮子辘辘行过,郑克塽的心被秋风吹的一片冰凉。 大牢里,宋淏舒舒服服的躺在厚厚的稻草上,狱卒送来了干净的食物和清水: “宋大人,委屈您了。您在外头救下了我等家眷的性命,偏偏我等,我等……” 宋淏连忙坐起身,摆了摆手: “行了行了,这种事儿不足挂齿,不足挂齿。这啊,都是我们太子爷的功劳!等以后咱们是一家人,所有人定然都饿不到!家家有余粮,岁岁有肉吃!” 宋淏笑吟吟的说着,但方才的他却还是后背冷汗斑斑,他无比庆幸自己没有露怯。 宋淏与胤礽是在鼠疫产生前就有所联系的,冯锡范在想法子削弱清军的实力,胤礽又何尝是个站着挨打的? 原来,胤礽对宋淏的安排乃是徐徐图之,只待日后里应外合。 没想到,宋淏的业务能力这么强,于是胤礽索性将计策改为策反延平王。 “延平王性柔弱,但再柔弱的人坐上高位也会为了自己的利益去挣。 他不争,是因为他不知那本是属于他的利益,他若要争……会咬人的狗可从来不叫! 至于冯锡范,此人性毒狠辣,被他一手扶持上位的幼主又全然的依赖他,此人应极为自负,掌控欲极强。 但是,幼主虽幼,却仍为主,主臣之中,臣,辅者。可是冯锡范又岂是心甘情愿辅佐之人? 他只会想要竭尽全力的掌控幼主,但他不知,他手中提着的线越紧,便越容易崩盘啊。 延平王与冯锡范之间,是天然的对立者,只要一方想要争取利益,想要拜托控制,他们那坚实的同盟顷刻间便会土崩瓦解。” 宋淏在脑中飞快的运算着,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喃喃自语: “如今,也到了土崩瓦解的时候了吧。” “轰——塌了。” …… 翌日,冯锡范带着面上很不情愿的郑克塽踏上了一艘大船,他先让人将他们团团围住,这才下令: “出发——” 一支浩浩荡荡的船队在海面上摇曳而过,白帆遮天蔽日,投下浓荫。 “将士们,为了吾王,为了家园,冲啊!” “冲啊!” “冲!” 当郑军驶入清军驻军的海域之时,迅速与守卫的清军展开了一场激战。 这一次,冯锡范也没有冲到前面,反而与郑克塽在甲班上对坐品茗: “王爷喝口茶水,静静心吧,一会儿还有更欢喜的事儿呢。” 郑克塽因为这一次船只被保护的很好,心里没有原本的紧张。但是此时的他心里也更怨恨起冯锡范的专权独断。 当初他何其畏惧,偏偏冯锡范固持己见,逼着自己走在最前面。 而今,他自个被清朝太子打怕了后,便老老实实安居后方,这是何其的讽刺啊! 郑克塽垂下眼帘,被风吹的有着发冷的手指捧着一杯热茶,这才脸色好看起来。 冯锡范这会儿也是面带笑容的喝着茶水,目光遥遥的看向远处厮杀的军队,手指闲闲的敲击着椅臂。 清军现在也该溃散了吧? 一场鼠疫,足够他们缓许久了! 然而,谁都不会想到,他会在这时候奇兵突袭! 冯锡范等着品尝着自己那甜美的胜利果实,脸上已经露出轻松愉悦的表情。 “报!王爷,大人,前锋船队已经被清军击溃!” “不可能!” 冯锡范脸色一变,立刻站了起来: “他们怎么会被一群病猫击溃,他们是干什么吃的?!!” 时间倒回半个时辰前,施琅得了胤礽的消息后,与胤礽一番商议,估计郑军会在鼠疫办法后的半月左右进攻,届时鼠疫病人也都死的差不多了,只会留下兵力大减的水师。 是以在三日前,清军便一直时刻不落的警惕着来犯的郑军,以免被打个措手不及。 而今日,郑军悄无声息而来的船帆早就被侦查船发现。 “敌袭!” “按既定计划行事!” 双方的前锋船队依次鱼贯而出,郑军的乃是载了足足五十人士兵的大型战船,其上装配着两门大炮,四门斗炮,乃是郑军中极为不错的战力。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这一次迎战他们却是一艘艘精致小巧,和他们比起来就像是爷爷见了孙子一样的辞云战船。 但是,无人胆敢轻视! 尤其是先锋将军一眼就看出来这战船乃是当初被清朝太子带来炮轰岛屿的船队后,直接叫退。 可是退已经来不及了。 “轰——” “轰——” “轰——” 一声接一声的炮响在蔚蓝的海中炸起白色的水花,木船在汹涌的巨浪中摇摇晃晃。 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已经被辞云战船逼近! “反击,反击!不能让他们靠近!”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辞云战船以超乎他们所想的速度直接跑了,跑了还不忘放几颗炮。 郑军是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 不过郑军到底身经百战,很快就镇定下来: “不要光!清军水性粗浅,连船征战,牵一发动全身,尔等散开!” 高昂的旗帜打着散开的旗语,于是那原本应是射入清军腹地的利剑,分散开来。 郑军擅长灵活作战,海上,就是他们的主场。 在这海上,哪怕是以一敌二,他们也是游刃有余。 然而,让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一直被他们视为心腹大患的辞云战船似乎只是虚晃一枪,便不再露面。 这一次,是真真正正的本土战船之间的对抗。 在施琅的努力下,水师们的作战水平大大提升,伴随着旗语落下,原本铁索连环的船只上的铁锁被纷纷解开。 它们有序的进行了合围包抄。 若是郑军前锋船队没有分散,只怕他们还要费上一番力气。 然而,这一次,郑军按照惯有思维,却被结结实实的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将军,左翼失守!” “将军!右翼失守!” “将军,船沉了……” 而此时,胤礽和姚启圣,施琅等人正在远处用千里眼眺望此处,胤礽口中夸赞: “施大人果真有一手,不过数月时间,水师们的战力便已经大大提升,想必日后福建水师定能在施大人手中发光发热!” 施琅谦虚的说着: “太子爷言重了,若非是郑军突袭,水师应该还可再操练的厉害些!不过,以郑军之轻视,也算是能打个平手。” 姚启圣哈哈一笑: “施大人这就谦虚了,有施大人用兵如神,水师将士更是凶猛无畏,这一战,咱们必胜! 快看!头船沉了!郑军士气高涨而来,如今头船被沉,哪怕是他们有请延平王坐镇,这士气也非一朝一夕可以挽回的!” 胤礽唇角微翘: “只是士气打击,又怎么会够呢?” 姚启圣和施琅面面相觑一番,随后姚启圣问道: “太子爷这是另有安排?” 胤礽看着远方交战的船队,微微一笑: “姚总督莫不是忘了宋淏?” 宋淏本是姚启圣手下的幕僚,见姚启圣久攻琉球不下,所以自告奋勇去了琉球打探消息。 但宋淏的讯息自从胤礽来了以后,所有一手消息都是从胤礽手里过的。 这会儿姚启圣自然也是两眼一抹黑,啥也不知道。 胤礽却神秘的笑了笑: “秘密。” 姚启圣和施琅对视一眼,顿时只觉得心里抓心挠肝的,姚启圣嘀嘀咕咕: “太子爷,您用的可是臣的人,怎么也不给臣透点口风啊!” 胤礽却道: “用不了多久,你们就知道了。” 随着前锋船队的尽数覆灭,就算有零星水性好的士兵,也都被驾驶着辞云的清兵俘虏了回去。 冯锡范听到这个消息后,只觉得脑子嗡的一下,随后直接瘫坐在轮椅上: “不应该,不应该啊!为什么,为什么那场鼠疫竟然还能为他们保留下那么多的精兵悍将?!天要亡我啊!” 郑克塽听了这个消息后,心里也是有些惴惴不安的: “冯侍卫,我们回去吧?” “对,我们先回去!” 冯锡范这会儿也无瑕复盘自己输在了那里,只能先拼命的回到自己的地盘上。 这次重伤,让冯锡范学会了一个字:苟! 他要苟,苟到东山再起之时! 冯锡范看着远处那挂着绿色旗帜的船队飞速包抄来,他当即叫撤。 然而,施琅的安排有岂是这些? 辞云战船乘风破浪的行驶在海上,其上是水师中水性最好的两位。 高真全神贯注盯着那艘最大的战船,那是郑军首领所在的战船。 “管他是延平王还是冯锡范,都给他一锅烩了!” “开炮——” 辞云战船仗着自己迅捷灵活,不断的在海上飞驰,结果还真被它追上了急急撤退的冯锡范和郑克塽。 随着一声炮响,那高大的战船之上立刻多出来一个黑黢黢的大洞。 与此同时,战船上的反击也打了过来,余波炸翻的辞云,船上的两人也被扣在了船下。 然而不过须臾,一直等待接应的两艘辞云过来将两人留下,高真穿着的衣裳,安安稳稳的坐在船上,忍不住去看后面那大船倾斜入海的壮观之景。 “哈哈,真被老子打中了!这下子教头得给老子记十颗,不,一百颗星星了!” 高真等人高唱凯歌而归,与此同时,冯锡范和郑克塽两人正手忙脚乱的扶着周围一切能固定的东西。 “王爷,大船的船舱被击碎了两个,击裂两个,现在海水倒灌,船就要沉了!” “现在怎么办,怎么办……” 郑克塽六神无主,冯锡范当机立断: “准备小船,带我和王爷走!” “是!” 郑克塽听了这话,顿时眼前一亮: “咱们,还来得及吗?” 冯锡范看着那一片混乱,到处都漂浮这木板的海洋,脸色阴沉: “来不及也要走!难道王爷愿意做清朝的俘虏?!” 郑克塽顿时住了声,没过多久,下面的人已经安排好了一切。 “船来了,王爷,冯大人,快上船!” 郑克塽手软脚软,但好歹是个健全人,这会儿飞快就上了船。 反倒是冯锡范,他虽然也不是离不开轮椅,但整个人却不能有太大的动作。 “咳咳咳……” 冯锡范吸了一口海风,整个人差点咳出肺来。 正在此时,不知是谁喊道: “清军追来了!” 郑克塽看着慢吞吞挪过来的冯锡范,想起冯锡范昨日的种种逼迫,他一咬牙,直接抽出自己防身的匕首,砍断的缆绳,随后他大喊一声: “开船!” 郑克塽抱着自己的头蜷缩在船尾: “只要本王回去了,本王还能想法子救冯侍卫……不,本王,会给冯侍卫报仇。” 郑克塽突然抬起脸,那上面的笑容天真中,带着森然。 “王爷……” “快开船,我们先回去,先回去!” 冯侍卫不在,他要找宋淏拿主意! 冯锡范这会儿已经不再咳嗽了,他愣愣的看着郑克塽驾船离去的背影,从头到脚的血都凝固了。 “王爷……抛下了我?哈哈哈,王爷,抛下了我!王爷抛下了我!!!” 冯锡范突然仰天大笑,笑着笑着,他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一口血被他喷了出来。 眼前变得朦胧的时候,冯锡范突然想起一句话: 会咬人的狗,不叫。 他想要把人当狗养,而且那人曾经那样的忠诚于他,为他不惜放弃畏惧,护他离开,夺药救命。 桩桩件件,足够冯锡范按耐住自己那蓬勃的野心,在其身边教导。 然而,冯锡范却没有想到自己也有被狗反咬一口的时候! …… “冯锡范被俘昏迷,军医检查后发现他的脉象已是油尽灯枯之象。” 施琅对胤礽如是禀报着,胤礽点了点头,讽刺道: “可不得油尽灯枯,筹谋着那么歹毒的计划,算计数万百姓的生死,怎能不耗费心力?” 姚启圣听了胤礽的话深以为然道: “不错,这样的人,怕是天也不容!不过,那秦舍小儿也是舍得,竟然丢下了自己的智囊跑了!” 胤礽听到这里,微微一笑: “跑,当然是有依仗了。冯锡范是郑克塽的主心骨,重中之重的脑子,可是能让郑克塽丢骨弃脑,那么……一定是有盖过冯锡范的人啊。” 姚启圣听了这话,顿时来了兴致: “听太子爷这么说,难道您知道这位是……” 胤礽抚掌一笑: “巧了,这人和姚总督还是熟人!” 施琅也一脸稀奇: “琉球岛上竟然有姚总督的熟人?” 胤礽看了一眼施琅,随后解了迷: “乃姚总督座下幕僚,宋淏是也!” 姚启圣顿时惊呼出声: “宋淏!” “宋淏!” 郑克塽坐在船上,漂泊在汪洋之中,他看着举着火把,火烧码头的宋淏,一双眼睛差点喷出火来。 宋淏! 他那么信任他! 他抛弃了冯锡范! 他想要与宋淏共治琉球!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他和冯锡范一朝离开,直接被偷家了! 宋淏看到郑克塽的时候,一脸笑意的冲着郑克塽挥了挥手,隔的太远,他并不能看清郑克塽的脸色,只是想来也不会很好看就是了。 “竟然没有带冯锡范回来啊!要是带着冯锡范,想必这位小王爷还能在水上多飘几日。” 宋淏喃喃自语着,随后,没过多久,几艘辞云战船从远处飞快驶来,他们将郑克塽的小船围堵住。 宋淏看着那一幕,提着火把转身离开,路过一队士兵的时候,宋淏很是有礼的拱了拱手: “宋某多谢诸位行方便!” 那士兵一板一眼的回答: “我等方才在轮值,不知道宋大人说什么!” “我懂我懂,今日宋某没有见过诸位,诸位,也没有见过宋某。” 宋淏摆了摆手,直接提溜着火烧码头的铁证,大摇大摆的走了。 等宋淏离开,那一队士兵这才冲着郑克塽方才露面的地方,缓缓跪下,磕了一个头: “吾王,千岁!” 他们本不愿反,可是他们更不愿看到自己的家人亲眷,在饥饿困苦中生活。 一弯小小的海峡,隔开的不仅仅一片广袤的大陆与小小的岛屿,更是那数万万百姓无所依托的生计。 那片大陆上的百姓尚可因灾背井离乡,可是他们呢? 他们无处可去,他们只能承受。 他们不愿。 所以他们反抗。 所以,才有了今日无法还家的延平王。 此战大捷,大军连庆三日,三日里,胤礽端着茶碗和打了胜仗们的将士们喝的肚儿圆,一天下来都少不得要多跑几回恭房。 随着宋淏在琉球建设起简单的港口后,清军也正式入驻琉球。 “宋淏,宋先生,真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 胤礽一跳下船,就看到了一个长发挽起,眉清目秀,长髭风流的青年男子,他一身青衣,分外朴素。 宋淏连忙上去跪下磕了一个头: “草民宋淏,见过太子爷!太子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胤礽连忙托住宋淏,不让他磕下去: “这一次,吾等拿下琉球,宋先生功不可没,不用跪,不用跪!” 宋淏一脸敬仰的看着胤礽,少年太子这些时日操劳后婴儿肥消去,露出初显青涩的眉眼。 他的背后是蓝天白云,是蔚蓝大海。 然而不管是何等壮阔之景,都不及宋淏眼中,少年太子那温和浅笑时弯起的一对儿杏眸的光让他觉得耀眼。 他与少年太子神交已久,他的每一个决定,都与自己不谋而合。 今时今日,终于见到真人,宋淏方知什么叫功德圆满。 宋淏甚至心中升起隐隐约约的预感,倘若不是这位少年太子,那么他所做的所有努力,都将是一片泡影。 更不必提他今日这般风风光光的前来迎接太子爷大驾了。 然而,事实也确实如此。 历史上的这一场战争,施琅以靖海侯之威名传颂古今,而这些背后奉献消息,调度内务的所有关键人员,都被历史的厚重隐去。 琉球之行,宋淏以一种所有人难以想象的速度入了少年太子的眼,也令不少人羡慕嫉妒恨。 他们知道,是宋淏烧了码头,才能让他们在海上堵住了延平王。 但是,这也架不住太子爷“独宠”他啊! 不过,所有人还是误会宋淏了。 胤礽与宋淏每日相谈的就是: “宋先生,可知道哪里有新奇有趣的东西?” “宋先生可曾见过一种闻起来臭,吃起来香的果子?” “宋先生可曾见过一种会分泌白色胶乳的树?” “宋先生……” 宋淏被胤礽念的都已经要不认识宋先生这几个字了,而且他甚至觉得琉球有什么,太子爷比他清楚多了。 现在这一切,都是太子爷考他呢! 胤礽烦了宋淏好几天也没有找到橡胶树,但很快,他就没有心情去烦宋淏了。 “太子爷,京城来好大一群太医!” 胤礽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差点以为自己耳朵有问题,随后他看着姚启圣,木木的问: “京城,为什么会有太医来?” 姚启圣望了望天,又看了看地: “咳,那不是,那段时间臣心里着急,而且鼠疫乃是大疫,臣如何能不上报?” “不到七日解决的大疫?” 胤礽的话让姚启圣都不由沉默了,随后姚启圣索性摆烂: “太子爷,总而言之,这京城的太医您说怎么安排吧!” 胤礽:“……” 胤礽一巴掌盖在自己的脸上,头疼道: “真是的,姚总督,你可要害死孤来!” 胤礽已经可以预感到汗阿玛来抓自己回宫的心蠢蠢欲动了! 姚启圣这会儿也是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唇,随后也很有眼色的溜走了。 胤礽哀嚎一通后,还是去见了京城来的太医——带队的是老熟人,孙之鼎。 孙之鼎见了胤礽后,直接老泪横流,哭的那叫一个伤心: “太子爷啊,您怎么瘦了这么多?此地困苦,您还是早早和臣归京吧!若是皇上见了您这幅模样,还不知道要怎么心疼呢!” 胤礽连忙安抚起老太医: “孙太医,孤这不是瘦,孤是长高啦!您快别哭了,孤这不是好好的吗?” “想来鼠疫之祸也是太子爷您解决的吧?陈邓来迟,还请太子爷降罪!” “孙太医这说的是什么话?好了好了,孙太医一路风尘仆仆而来,还是先休息休息,孤再让人张罗一桌当地的好菜,跑孙太医尝尝?” 孙之鼎看着眼前这个言谈大方,游刃有余的少年太子,眼中晶莹点点。 太子爷比之素日在宫中的时候,看着更有精气神了! 且太子爷虽然言谈和善,但是那举手投足间不经意流露的威势,与皇上竟然大差不差。 不过短短数月,太子爷真的长大了! 孙之鼎发自内心的骄傲与自豪,对于孙之鼎来说,他算是看着太子爷长大的,这会儿心里别提多提太子爷高兴了。 胤礽这边迎了孙之鼎后,那边就开始苦恼起来了。 你说这姚总督是怎么办事儿的? 回回干大事儿都悄不溜秋! 上回宣扬胤礽治疗鼠疫的功绩,让胤礽差点被热情的百姓淹没。 这回好了,直接小报告打到了汗阿玛那里,胤礽顿时就有些坐不住了。 此前试探汗阿玛的事儿还让胤礽心里有那么一丢丢的心虚,这会儿倒好,直接让汗阿玛担心了这么老久。 胤礽气的差点想和姚启圣来一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决斗! “哎……” 姚启圣看着第三十七次在自己面前叹气的胤礽,不由头痛扶额: “太子爷,您就饶了臣吧!臣当时也是怕万一有什么差池,京城那么给出应对法子,也都来得及啊!” 姚启圣也觉得有些冤,他怎么能知道太子爷效率竟然那么高,本来正常走流程,少说两月,多则半年的鼠疫就这么在三日内制出药来? 他也是太难了! 胤礽看了姚启圣一眼,又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哎,孤知道,孤都知道,可是……孤还有心愿未了啊!” 姚启圣听着胤礽这幅幽怨的声音,被激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求求了,您换个人嚯嚯吧!” “哎……” 胤礽叹了一口气,盯着姚启圣不发一语。 姚启圣被胤礽逼的没有法子了,他索性绞尽脑汁的想着如何让小太子放过自己。 小太子遭遇鼠疫被皇上担心=皇上有一半的可能会来抓人=小太子心中担忧,所以才来折磨自己。 所以,只要让皇上不要这么担心就好了! 姚启圣在心里顺了一下,然后全盘托出,胤礽听完后赞同的点了点头,还呱唧呱唧的鼓了掌: “是是是,姚总督说的没有一丁点毛病,所以,现在请姚总督赐教——如何可以让汗阿玛彻彻底底的放心? 请姚总督给孤一个可行性的计划书,唔,孙太医他们会停五日,五日您应该可以吧?” 姚启圣:“……” 鲨了我吧! 鲨了我太子爷您也得不到计划书! 姚启圣的哀嚎在身后响起,胤礽终于心里舒坦。 他就说,怎么能让自己一个人愁呢? 一想到千里之外的汗阿玛还在担心自己的安危,胤礽就觉得心脏钝钝的疼。 这会儿,胤礽不由怀念起了现代那个可以千里传音,千里相见的手机了。 这要是在现代,哪里有孙太医他们的事儿? 可是胤礽现在也不能变出一个手机,就是能,没有四通八达的信号塔,那也不过是一场空谈罢了! 胤礽想着这个事儿,心里更加难过了。 姚总督他怎么就那么大嘴巴?!! 不过,胤礽深知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 既然自己和姚总督这两个臭皮匠没有办法,那就只能找最大可能想出办法的那个臭皮匠啦! 徐寿被胤礽传来的时候,整个人还是懵懵的。 他如今正在为了自己的保命符,兢兢业业的奋斗着。 然而,这会儿他看着躺椅撑在沙滩上,面朝大海,脸上带笑,手边一杯水果茶,嘴里叼着椰子肉的胤礽,酸成了一个柠檬精。 随后,徐寿听完了胤礽的话后,原本捏着送入口中的椰子肉直接被他很没有仪态的喷了出来。 “噗,造手机?要不您看看乔布斯能不能穿来比较好!” 胤礽嫌弃的躲了躲: “噫——你好脏啊!你这样很失礼哎,要是在汗阿玛跟前,他高低得给你一个株连九族套餐!” 徐寿从袖中取出帕子擦了擦,幽怨的看着胤礽: “是是是,我失礼,祖宗。那您要不要看看您说了什么?!” “孤,孤说的有问题吗?孤只是想问你有没有办法做出来和手机类似功能,最起码能让汗阿玛暂缓思念(担心)之情的东西。” 胤礽揉了揉自己的小脸,抿唇道: “孤记得当初看到好些十几岁的小孩儿都能造出来一些小发明,你可是博士哎!” “我可是博士哎……” 徐寿拿腔拿调的学了一下胤礽,惹的胤礽脸上露出恶寒的表情这才作罢。 “人家那是在什么时代,咱们是在什么时代?你这是为难我胖虎!” “胖?” 胤礽打量了一下徐寿: “你不胖的。” 徐寿:“……” “不在网上冲浪的少年不是好少年!” 胤礽直接怼道: “那你给孤搭个网?还是说让孤上蜘蛛网,当蜘蛛侠?” “呦呵,您还知道蜘蛛侠啊?” 胤礽白了徐寿一眼,蜘蛛侠这种新奇玩意儿他怎么能不知道? 只不过,他飘着的那些年,可以摄入的信息量不是被他自己能控制的。 “好了,不和你贫了,你到底有没有法子?” 徐寿想了想,随后道: “太子爷您既然这么问了,那我就大发慈悲……” 徐寿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门被“砰”的一声推开: “尔等鼠辈,竟然敢在太子爷面前大放厥词,吃老夫一针!” 孙之鼎直接拿出一把银针,直接就冲着死穴去了。 胤礽被吓了一大跳,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 “别别别!孙太医,冷静!冷静!孤和徐寿闹着玩的,闹着玩的!” “徐寿?这个名字老夫记下了,待老夫回京后,定要奏明皇上!” 徐寿死鱼眼看向胤礽: 兄弟,你是对面派来的卧底吗? 胤礽表示他也很无奈,徐寿不拘小节惯了,而胤礽身边又都是熟人。 这回孙太医一把年纪千里迢迢过来,胤礽也不好让孙太医去住又破又烂的驿站,以及那些简陋的客栈,只能把人留在自己府中。 然而胤礽万万没有想到,事情就是这么寸。 而接下来,胤礽差点把口水都说干了,这才安抚住这位老大人。 而祸头子徐某人,就是乖乖巧巧的坐在原地点头装乖。 “……总之,就是孤,又一次慧眼识珠,发现了徐先生的大才。只是,徐先生生在乡野,行事有些不拘小节了些。 但是,对于这些人才,咱们都要多包容包容嘛!对了,还没有问孙太医,戴梓在京中可好?” 胤礽这话一出,孙太医适时的被转移了注意力,提起戴梓,孙太医不由有些唏嘘: “文心伯他啊,自从太子爷您离京之后,就说自己奉太子爷您之命,闭关研究什么东西。 而今已过数月,据说那是一步都没有踏出房中,也就是用膳倒夜香才开会儿门!” 胤礽:“……” 不是,他在京城的时候,这位可是硬茬子啊,敢和汗阿玛别苗头的! 怎么现在,一下子就成了小绵羊了? 胤礽表示极为的不理解,于是他继续追问了下去,只是因为戴梓出来的时间太少,并没有什么可以让孙太医说的信息。 是以胤礽只能遗憾的决定,等过些日子自己回京之后,一定好好采访一下戴梓一宅宅了那么久的心得体会了。 总而言之,在胤礽看来,戴梓这种一关,把自己能关好几个月的苟命精神,也是一种令人极为钦佩的。 就是……戴梓其实胆子可以再大一点。 就凭他研究出蒸汽机的功绩,汗阿玛就算再怎么讨厌他,也会留着他的性命。 更何况,这位可是历史上大名鼎鼎的复制达人! 胤礽心里还是替戴梓可惜,随后,他又和孙太医说起了京中之事。 胤礽问了问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的身体康健,又问了康熙近来的脉案。 人的情绪,总是能通过脉案体现的。 随后,胤礽就在孙太医的口中得知汗阿玛忧思过甚,经常夜间失眠,这让胤礽不由沉默了。 他不是不思念汗阿玛,只是这边的事情还没有得以完全解决,他可不是能半途而废之人。 亲情与事业,胤礽选择了事业。 “不过太子爷放心,皇上自己心里也有数,想来也是不想让您担心,所以将自己的身体保养的很好呢。” 孙太医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胤礽又觉得眼眶微湿。 随后胤礽和孙太医寒暄了一番后,这才起身亲自将人送了出去方折身而返。 这一回,胤礽回来特地让何柱儿守在附近,务必不能靠近一只苍蝇。 随后,胤礽这才看向徐寿认真的对徐寿说: “徐先生,方才你所言可是真的?你真的有办法让汗阿玛可解思念之苦吗?” “我怎么没有?我这辈子就没有见过像你和康熙帝这么腻歪的一对父子了! 再说,我要是现在说没有,你不得提刀架在我脖子上,让我变也能给你变一个出来?” “噗嗤——” 胤礽原本还有一些沉重的心情,这会儿也随着徐寿那打趣的话语,变得轻松起来。 “在孤面前这样也就罢了,在外面万万不可如此,否则……” 胤礽没有说完,徐寿也已经理解了他的意思。 这会儿徐寿拍了拍自己有些后怕的小心脏,摆了摆手: “记住了,记住了,关乎小命的事我不会再马虎了!至于那件东西,太子爷您就等着瞧吧!” 第65章 第 65 章 徐寿既然对胤礽作出了承诺,那心里便已经有了分的把握。 只是因孙太医一行人只会在福建停留五日,五日之内徐寿便要将自己要为太子爷准备的那份送给康熙帝的礼物准备妥当。 时间紧,任务重。 徐寿一点儿也不敢耽搁,应下后便马不停蹄的去忙碌了。 而胤礽并没有因为将这件事交给徐寿后便彻底放下了心,他自己也在这五日之内,努力的将他觉得当地好吃的、好玩的东西攒了满满一大车,准备到时候让人送回去。 只是,让胤礽觉得最不满意的,就是当地的瓜果颇为甘美多汁,若是能做成罐头送回去也是极好的。 只不过,如今水泥路还没有完全修缮好,若是一路送回去,不知要损失多少。 指不定,届时连一瓶完整的都送不回去。 于是,胤礽只能遗憾地搁置了这个想法,心里又坚定了自己要继续努力搞基建的决心。 不搞基建,连罐头都送不出去啊! 胤礽因自己此番准备礼物受挫后,开始头脑风暴起来。 于是,没过多久,胤礽直接半夜坐起,书写了厚厚一沓详细的计划书。 这个计划书并不是给别人看,而是给他自己看的。 那上面已经详细的写着什么时候开什么厂,什么时候做什么东西等等, 这份计划书,胤礽用了整整三日才将其做的尽善尽美,以至于等到他被徐寿请过来时,还有些哈欠连天。 “徐先生,这么快就准备好了?” 胤礽揉了揉眼睛,努力睁大眼睛看着徐寿。 徐寿耸了耸肩,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将胤礽引入屋内,一边走一边说: “啧,您这几天每天能让何柱儿往跑我这十回,我看我要是迟几天做出来,何柱儿的腿都要被跑细了呢!我可不就得夹着尾巴,紧赶慢赶?呐,东西在那里——” 胤礽听了徐寿这话,转头看向桌子。 随后,胤礽看着那奇奇怪怪的铁东西愣了一下: “这是……” 徐寿哈哈一笑: “留声机啊,太子爷没有见过吗?” 胤礽听了徐寿这话后,眼睛噌的一下亮了起来,这会儿也不揉眼睛了,整个人都精神了。 胤礽绕着那架留声机转了一圈,随后又顿住步子: “哎,不对呀,以现在的科技水平可以制作出留声机吗?” “正儿八经的留声机就不用想了,只不过是一台自制留声机罢了,但也能应对您的需求不是?” 徐寿这几日头发都快要愁白了,留声机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可颇为不易。 尤其是在现在这个要啥啥没有的时代,想要做出一台留声机,那真不是一般人能干的。 但即使如此,徐寿硬是凭着自己扎实的文化基础,给造了出来! 制作留声机中,最重要的就是用来留声的滚筒。 是的,滚筒。 现代那些民国电影中出现最多的大喇叭花形状的留声机上,那悠扬的乐曲,都是自黑胶唱片散发而出。 可是,以现代的科技水平,制作黑胶唱片,是远远达不到的。 于是,徐寿便将主意打在了当初第一位制作出留声机的爱迪生的锡纸上。 然而,徐寿几乎派人跑遍了整个福建,也没有找到一张锡纸的踪迹。 这个认知差点让徐寿让制作留声机的计划流产。 然而,徐寿当初已经在胤礽面前拍着胸脯承诺了自己一定会将留声机做出来,而徐寿也不是半途而废之人,所以这件事很快便因为选材问题陷入了僵局。 当夜,徐寿一边根据现有的书籍来选择适合做留声滚筒的东西,一边努力的回想着自己现代的文化知识。 夜色黑沉,红烛泣泪,徐寿看着看着只觉得眼睛又色又干,于是不得不暂时停下来休息一会儿,闭目养神。 但是毫无头绪的留生滚筒依旧让徐寿愁的连觉都睡不着,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睁开了眼睛,被蜡烛的光晕晃了晃。 但随后,徐寿突然顿住,看着蜡烛脸上突然露出狂喜。 “我想到了!我想到了!就用蜡烛!以前没有黑胶唱片的时候,蜡筒才是完美的替代品,而且蜡筒的使用可以使声音更加的真实,且制造更为方便,我可真是个天才!!!” 徐寿在现代也是一个追求复古潮流的人,他的书房里黑胶唱片一堆就是一书架。 甚至徐寿当时还自己尝试研制过制作黑胶唱片,而徐寿在制作黑胶唱片时查验过文献,才发现黑胶唱片的原身竟然是平平无奇的蜡筒。 而方才,那正在燃烧的蜡烛,让徐寿突然想到了,那当初被自己匆匆一眼撇过的蜡筒。 徐寿侃侃而谈: “当初第一台留声机问世之后,鉴于用锡纸做留声筒的留声机长度极短且音效不佳,于是后面有人改进为蜡筒,之后,又由蜡筒改为蜡盘。而这,也是黑胶唱片的原身。” “竟是如此!孤当初见种种,已觉得惊异不已,没想到最初他们的起源也不过是平平无奇。” “平平无奇?不不不!这里面蕴含的东西大了去了,只不过人类何其渺小,无法每一样都去一一解答而已。” 徐寿说正经事的时候还是很帅,很令人信服的。 这会儿,徐寿亲眼看着徐寿调试好后上去试了一下: “汗阿玛,保成在福建很好。” 胤礽说到这里,最后突然顿住。 他才蓦然想到,原来他还不知道要和究竟说些什么,他在福建很好,这句话实在是太过空泛了。 胤礽突然觉得,他现在迫切的需要一份声情并茂且能感动人心的演讲稿。 而这时,在徐寿的一番操作下,方才胤礽录下的声音,被播放了出来。 “汗阿玛,保成在福建很好。” “汗阿玛,保成在福建很好。” …… 留声机在徐寿的调试下流程的效果极好,胤礽听后不由摸了摸下巴: “徐先生啊,你既然有这份大才,不如你再帮孤一个忙?你说姑要怎么和汗阿玛说,汗阿玛才能放心?” 徐寿听胤礽这么说,直接都懵了,他反手指着自己,表情夸张: “不是吧,太子爷您这是让我替您煽情呀?您看清楚,我可是理科生!小作文什么的……您就放过我吧! 您让我给您做的东西我绞尽脑汁也做出来了,至于其他的,我可真是爱莫能助了!” “……我只是想要让你告诉孤,假如你有一个像孤这样的儿子在外面遇到了危险,你的儿子要怎么说,你才能放下心来?” “噗!儿子,我儿子还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出生呢!再说我要是有这么一个不孝子,肯定先抓回来腿打断再说!” 胤礽:“……” “毕竟小孩子就要有小孩子的样子,吃喝玩乐哪样不好,非要自个冒着危险去做这些事儿? 我也不知道康熙帝是怎么想的,竟然能舍得把你放出来!真是不怕有个万一,到时候……哦!我忘了人家还有雍正帝当备胎呢!” 徐寿正说的兴起,突然觉得背后凉凉的,随后就对上了胤礽呢有些不善的眼神连忙用手捂住了嘴巴: “好好好,我知道了,不说您汗阿玛的坏话!不过,这事儿还得您自个拿主意。但推己及人的话,要是我想您这么大的年纪遇到了危险……就,哭一哭,撒撒娇呗!” 胤礽突然表情一顿,随后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撒娇卖萌都这么久不使用了,也不知道还顶不顶用! 胤礽这么想着也这么做了,他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酝酿好了感情,打开了留声机,将自己的声音录了下来。 咳,前面包含了各种带着哭腔,嘤嘤嘤思念康熙的话语,任哪一个有孩子的人听了这都得软下心肠! 等到胤礽意犹未尽的发挥完后,这才又换上了一个留声筒说起正事。 而这正事儿嘛,反正就是少年太子,意气昂扬的说一些什么要让福建富强起来,让我大清稳定繁荣的宏愿。 要是个普通人,都会因为胤礽这番演讲直接热血沸腾,恨不得当场参军! 总体而言,正事儿的中心思想,就是他,胤礽还要在福建留一段时间,然后让汗阿玛好好的看看自己努力下的福建有多么牛逼! 当然,胤礽说到最后还良心发现的,说了几句徐寿的好话。 他可不敢保证等孙太医回到京城之后会不会在汗阿玛的面前给徐寿告上一状。 要是那样的话,只怕……汗阿玛又要和自己身边的技术人才杠上了。 胤礽这一说,一下子说了一箱子的留声筒。 不过胤礽每一个都标注好了顺序,也不怕漏了哪一个。然后,胤礽便将其放在了箱子里。 做完这些,胤礽又用自己那精湛的画技从头到尾展示了一遍留声机的使用方法。 随后,胤礽这才让人将这件用来用来安汗阿玛之心的留声机随着孙太一等人一起送上了前往京城的大路。 而彼时,子时将过,榻上的康熙直接睁开了布满红血丝的眼睛,起身站在窗前,感受着愈发萧瑟的寒风,沉默不语。 梁九功听见里面有动静,连忙走了进来,一眼看到康熙那有些孤寂的身影。 梁九功也不敢耽搁,赶忙取来一件斗篷披在康熙的肩上。 “皇上怎么这个时候起来了?这些日子,您每日只睡一两个时辰,这样下去可如何是好? 要是太子爷回来瞧见您,把自己折腾成这样,指不定要怎么心疼!到时候,怕是奴才也要被太子爷治一个玩忽职守之罪呢!” “……要是保成心疼了就能回来,那就好了。” 康熙慢吞吞的说着,虽后才转过身来,昏暗的烛光映衬下康熙眼下的乌青愈发明显。 康熙走了几步,顿觉有些摇摇欲坠,随后康熙让梁九功扶着自己坐在了桌前。 “朕向来知道保成与常人不同,可是那是鼠疫啊!遥想起三年前,保成高热之时那副模样,小小一团睡在真的怀里,连喝口药都要朕拿糖哄。 他还是个孩子啊!朕怎么能放心他将自己置于那种危险的境地呢?或许,朕当初就不该……” 康熙生平从未有过后悔事,可是这一刻,他突然有些后悔了。 康熙淡淡的说着,将情绪都藏了起来,梁九功让人送下来一盏参茶,这才小心翼翼的说道: “如皇上您所说的这样,太子爷是何等人物?小小的鼠疫又岂会困住太子爷?指不定这时候太子爷都已经力挽狂澜,平定了福建的鼠疫! 而那福建起报,也不过是福建总督失急慌忙下的决定罢了。您不妨仔细想想,太子爷什么时候会做没有把握的事儿啊? 太子爷愿意自己个留在城中,一定是有完全的把握,您应该相信太子爷才是。” 康熙眉心紧紧挤在一起,他的额头上已经似乎因为经常皱眉已经有了一条细细的悬针纹,这会儿愈发的明显了。 康熙又何尝不知道梁九功此言有理,可是为人父母若是能那么理智就好了。 “孙太医他们也是不顶事儿的,算下来这么久时间都够他们在京城和福建打个来回了,竟然连一封书信都没有传回来的!” 康熙一想到这事,竟然有些咬牙切齿,这些臣子究竟怎么回事,怎么就没有一个人能那么善察圣意呢? 四日后,孙太医一行人满面风霜,风尘仆仆的回到了京城。等能看到那热闹非凡的京城大门时,所有人不由激动不已,他们终于回来了! 然而,比他们更激动的,便是居于乾清宫的康熙。 早在孙太医等人一进京城大门的时候,康熙就直接坐不住了,要不是梁九功拦着,康熙差点直接自个骑马冲到了城门。 好不容易等孙太医一行人回到皇宫,康熙急忙召见他们。 “孙太医,你们回来的这般快,可是福建鼠疫之事已经完全解决了?” 孙太医听了这话,连忙将自己在福建的见闻一五一十的讲了出来。 康熙听的那叫一个聚精会神,一双眼睛目光灼灼的盯着孙太医,只把孙太医整个人都盯得有些老脸发烫,差点说不下去。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太子爷大才,在臣等抵达福建之前,便已经将危险扼杀于摇篮之中,臣等前去不如果是扑了一个空。 不过,正因为太子爷力挽狂澜,所以这一次福建鼠疫之事并未造成多大损失,此乃福建总督与臣亲口所说。” 孙太医冷不防提到了姚启圣,康熙突然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当初就是这老小子告诉自己福建鼠疫之事的! 怎么后面保成治好了鼠疫,却不见他急急巴巴的递折子过来? 康熙这么想也这么问了,孙太医想了想之后慢吞吞的回答道: “这个事儿臣倒是有些猜测,臣等抵达福建的时候,听说琉球已经被攻下,想来鼠疫之后姚总督便在统筹攻打琉球之事,所以一时顾不及将鼠疫之事报上来,又或许是姚总多想要凑一个双喜临门。” 康熙听了孙太医的第一手消息后,整个人直接都懵了。 琉球,被打下来了! 想当初三藩动乱初始之时,施琅不止一次曾建议攻打琉球,但康熙实在无力支持,甚至不惜将施琅明珠暗藏居在了紫禁城中。 而现在,他听到了什么? 保成过去不到半载,便已经彻底打下了琉球! 康熙还要再详细问问,可是孙太医也不是这件事的专业人才,于是只能推说自己不知。 康熙只好意兴阑珊地住了口,正在这时,孙太医又冲着康熙说道: “对了,皇上,太子爷还让臣为您准备了一车礼物,如今正在殿外,不知道您可需要查看?” “保成送给朕的礼物?那臭小子出了紫禁城,就跟撒了手的野马一样,还知道记挂朕?快!快!传进来让朕看看!” 康熙嘴里碎碎念着,但随后便语气急切的让人将孙太医带来的东西全都搬了进来。 胤礽准备的礼物不能说多么丰厚,但是各种各样的东西着实令人眼花缭乱,又觉得分外贴心。 哪怕是一条颇具民族色彩的彩绳,也被胤礽添在了礼物的箱子里。 不过那上面还有一条短短的信签,上面写着当初胤礽看到这条彩绳的时候,便觉得其配色分外雅致,汗阿玛一定会喜欢之类的话语。 这样的信签让康熙直接对那条彩绳爱不释手,更是直接拴在了自己的手腕上,左看右看,怎么也舍不得摘下来。 而至于,胤礽让人送来的当地的服饰——胤礽也有同款,当地可以保存的吃食,哪怕只是一条简简单单的咸鱼,也让康熙乐的跟什么似的。 康熙当即便让梁九功将咸鱼带下去,让御膳房晚膳的时候做了端上来。 但梁九功清楚记得康熙原本对于鱼类不怎么喜欢,要不是被胤礽压着,怕是一口都不会动! 然而,梁九功不知道的是,这是康熙的宝贝太子托人千里迢迢送过来的。 别说是条不怎么喜欢的咸鱼,就是一根草一块石头,康熙也会宝贝一样的收起来的。 胤礽准备的东西实在有些过于丰富了,让康熙一看就是一整个时辰。 但即使如此,康熙依然乐此不疲。 随后,康熙看着还有不少的礼物,这才收住了自己的手,决定等日后想儿子的时候再看。 孙太医年纪大了,也不容易,在高兴的都有些没有理智的康熙面前,硬生生是陪了一个时辰。 等看到康熙终于有收手的意思,孙太医这才连忙将胤礽交给自己最为艰巨的任务搬了出来: “皇上这是太子爷嘱咐臣,一定要让您亲自,独自看的礼物,您看……” 康熙一听这话整个人欣喜若狂,当即就挥退了所有人,把自己留在乾清宫内。 等四周安静了,康熙这才深吸一口气,打开了那被保护的很好的箱子。 只见,里面是一台奇奇怪怪,康熙连见都没有见过的机器。但是,康熙知道保成一定不会送没有缘由的东西。 果不其然,康熙就在里面看到了一封上书:“留声机使用说明”的纸张。 那上面用绘画的方式,栩栩如生的讲述了留声机的使用方法,康熙照着图纸做了起来。 不多时,等康熙调整好了位置,随后打开了开关: “汗阿玛,保成在福建很好。” 清脆而又熟悉的童声回响在空荡荡的大殿中,等到一只留声筒使用完毕后,殿中也似乎仍有余音留存。 这一天,康熙什么也没有做,知足足在乾清宫坐了三个时辰。 而这三个时辰,还是梁九功看的时候实在不早,康熙却还没有用晚膳,硬着头皮上门上前敲门,这才叫康熙请出来的。 “砰——” 大门被康熙打开,梁九功惊奇的发现,原本因为太子爷消息不明而浑身焦躁的皇上,不知道为何整个人就像是一只被顺了毛的大猫一样,浑身上下从头到脚,散发着一种轻松愉悦的氛围。 这让梁九功心里那叫一个惊叹不已,没想到太子爷远隔千里之外,竟然都有为皇上捋顺了逆毛的本事! 而梁九功更是眼尖的发现,这位往常威仪深厚,深不可测的青年天子,这会儿脸眼睛竟泛起了微微的红。 梁九功只看了一眼便不敢多看,匆匆低下头。 晚膳很快摆上了桌,桌上都是胤礽让人送来的福建特有的特产,海带、海藻、咸鱼等等一系列的海产品。 整个乾清宫都飘荡着,一种属于大海的味道。 而康熙对着这一桌菜,足足用了两大碗饭,这才停下了筷子,看的梁九功想劝又不敢劝。 那康熙用完了晚膳之后,整个人又坐在乾清宫不动了。 梁九功颇为有颜色的,让敬事房前来的太监总管退了下去,随后小心翼翼的上前: “皇上时候不早了,奴才伺候您,沐浴更衣吧。” 康熙可有可无的点了点头,整个人倒是不像素日那样一点就炸,让梁九功差点汪的一声哭了出来。 太子爷这回礼要是能早到几日就好了! 这些日子,梁九功简直是深受皇上身上冷气的迫害,整个人连饭都不敢少吃一口。 毕竟,他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吃的会是最后一顿了。 沐浴后的康熙带着浑身的水气回到了寝宫,梁九功一眼就看到了康熙秦宫中那个奇奇怪怪的铁疙瘩,连忙道: “来人,把这个个铁疙瘩先抬到外面去——” “谁也不许动!” 康熙大喝一声,吓得梁九功直接一懵,他连忙磕磕巴巴的说道: “皇上,奴才没有别的想法,只是卧房昏暗,这应是太子爷送给您的观赏之物,若是挪到正堂去,岂不是可以更好的欣赏?” 梁九功这话说完,就看到康熙用一脸看傻狍子的表情看着他: “谁给你说这东西是用来观赏的了?” 梁九功一听康熙这话就想起御兽园有些奇奇怪怪的野兽,心里也起了嘀咕。 那些奇怪的动物看着也不怎么样,皇上不是说他们还是可以用来观赏的,怎么这个铁疙瘩就不是了? 康熙看到梁九功一脸懵逼的模样,不知怎么说什么的样子,不由哈哈笑着走上前去换上了一只蜡筒。 随后,康熙按动了开关,里面胤礽那熟悉的声音刚一飘出来,梁九功直接瞪圆了一双眼珠子。 要不是有眼皮撑着,怕是这俩珠子都得掉到地上滚两圈! “太子爷,太子爷怎么会在这里面?太子也是被关在里面了吗?皇上您还不想办法救救太子爷!” 梁九功急得的脸色都变了,直接冲到那铁疙瘩的跟前抓耳挠腮,转来转去。 “太子爷,太子爷,您在里面还好吗?” “……汗阿玛,保成好想好想汗阿玛啊……” “太子爷?” 梁九宫连忙又叫了几声,可是他发现每次太子爷的声音都答非所问,这让梁九宫更加一脸懵逼了,康熙这时候才大笑着说道: “梁九功啊梁九功,亏你也算是见多识广的,这乃是保成特意让人制作出来的留声机,目的就在于可以将保成的声音留下来!” 不得不说,胤礽这个留声机送的简直是太好了! 那熟悉的声音直接抚平了康熙内心的焦虑与不安,这一夜整个乾清宫中都回荡着胤礽那清脆的小奶椰,而康熙在这样的小奶音中更是一觉睡到了寅时正。 香甜的睡了一觉的康熙,今日状态极好。 早朝的时候,康熙那副和风细雨的态度,直接让大臣们受宠若惊。 而也正是在早朝之上,姚启圣那封姗姗来迟的报喜折子则是将金銮殿的气氛又一次烘托到了极致。 君臣同乐,不外如是。 而康熙人逢喜事精神爽,随后也该到了论功行赏的地步。 对康熙来说,而第一个要封赏的便是康熙的心尖尖,太子爷胤礽。 “太子胤礽,屡出奇策,平治大疫,收复失地,是为我大清第一太子!着赏赐良田……金银……古董字画……” 康熙恨不得将自己的私库都扒拉出来,全部划给胤礽。 而有了康熙这句大清第一太子后,所有人都清楚地意识到了一件事: 甭管以后再怎么变,太子爷在大清永远都是太子爷,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 参与收复琉球的姚启圣,施琅二人则被康熙都授予了侯爵的封号,而胤礽提过一嘴的宋淏在里面,也成为了一位着墨极多的人物。 是以康熙犹豫一番后,也直接赐下“智计先生”的匾额,另将其录为七品外官,官职由姚启圣定下。 至于被俘虏的延平郡王,则被康熙升为公爵,但随后他便要即刻启程前往京城,他将在京城度过他的余生。 …… 康熙因为胤礽的一台留声机,整个人重新焕发了生机一样,每日便是让人摆上一桌酒菜,喝着小酒,听着宝贝儿子的关怀问候撒娇,那叫一个乐此不疲,乐不思蜀。 以至于,连本就不是充盈的后宫都已经弃置了。 太皇太后无意间听到了这个消息,忍不住皱了皱眉: “皇上如今也老大不小了,总不好和西围房的那些宫女私混在一起!算算日子,皇上这已经大半个月都不入后宫,哀家倒是要看看是哪个狐媚子这么大胆!” 太皇太后随即带着苏麻喇姑直接突击至乾清宫,来的时候太皇太后每走一步,心里的火气都憋得一分。 到了乾清宫门外,太皇太后冷着脸,抬了抬下巴: “来人!去敲门!哀家倒是要看看,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竟然迷惑的皇上连后宫都不入了!” 太皇太后也是被气狠了,这会儿扶着苏麻喇姑的手都不由使劲。掐的,苏麻喇姑都觉得手骨发疼,但即使如此,苏麻喇姑还是恭敬的陪在了太皇太后的身边,甚至还抬手轻抚太皇太后的后背: “您千万可别生气,皇上向来是个知轻重的,您说您要是在一些小事气伤了身子,等太子爷回来还不知道要多么心疼呢。” “保成……那小没良心的走了这么久,除了送了点东西回来,竟是什么都没有,他还能心疼哀家?” 太皇太后虽然是这么说的,可是苏麻喇姑随后便肉眼可见,太皇太后主动平复了自己的呼吸。 苏麻喇姑顿时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果然,对于太皇太后而言,太子爷便是她的克星。 不多时,乾清宫的宫门便被人打开,太皇太后进去后一脸怒色直冲寝殿,而正在太皇太后想要上前叩门时,便听到里面隐隐约约传来清脆的声音。 太皇太后,顿时愣在了原地。 “保成!是保成!保成回来了!” 刚才还一脸傲娇的小老太太,这会儿直接上前拍门: “玄烨!玄烨!你给哀家开门,保成回来了,你竟然不让人告知哀家!简直气煞哀家!” 太皇太后句句不离哀家,显然是已经被气的失了智。 康熙赶忙打开了门,随后就对上了太皇太后那怒火中烧的眼神。 得,儿子逍遥忘了自己,自己也忘了皇玛嬷…… 这是怎样的人间疾苦?! 康熙不知道,他颇为心虚的对上了太皇太后那怒焰腾腾的眼睛,连忙解释道: “皇玛嬷,您误会了,这不是保成回来了,是保成让人送回来的留声机!” 康熙虽然对于儿子的声音很,宝贝,可是在太皇太后面前也要退避一射之地。 随后,康熙将太皇太后迎了进去,重新打开了留声机。 一听到胤礽那熟悉的声音,太皇太后便不由泪盈满眶。 “这孩子,在外头还说自己挺好的,可福建那是什么地方?钠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又怎么能好的起来呢?他呀,不就是在宽咱们的心罢了,这孩子真是长大了。” 太皇太后如是说着,已是泣不成声。 随后,太皇太后又与康熙坐在一起,祖孙二人重新将胤礽的那些留声筒听了一遍又一遍。 等到夜幕落下之际,康熙将最后一个放完的留声筒搁下,这才看向太皇太后: “对了,孙儿还未请教皇玛嬷今日乍然来此所谓何事?” 太皇太后:“……” 上门抓狐狸精,结果抓到了自己重孙头上怎么破? 太皇太后那叫一个尴尬。 不过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于是,太皇太后不动声色的看了康熙一眼: “玄烨啊,你说说这些日子你有多久没有入后宫了?保成在外面给你辛辛苦苦的开疆破土,你怎么也要努力给保成多生几个弟弟啊! 要是到时候人人都能如你,福全,常宁那样,保成就不用这么辛苦了,你说是不是?” 康熙认真听完,仔细思索了一下,突然发现这件事的可行性其实还挺高的。 尤其是,自己的手足兄弟,用起来也更方便顺手嘛。 康熙便一脸受教的点了点头: “这件事朕会放在心上的,皇玛嬷您且放心就是!” “好!哀家今日来就是为了这事,既然此间事了,哀家就先回慈宁宫了。对了,你这个留留声机就先借哀家几日吧!” “那可不行!” 康熙几乎不假思索的说着,但随后康熙便解释道: “皇玛嬷,朕这些日子可就全指着保成的声音入眠了,您就可怜可怜朕吧!” 太皇太后都有些没眼看,别以为他不知道,这话是方才留声筒里保成撒娇用过的,玄烨倒也还真会现学现卖! “那你怎么不可怜可怜我这个老婆子?我都有多久没有见过保成了,如今听听保成的声音也是好的!” 太皇太后这话一出,康熙顿时也被噎住了。 可是,康熙完全舍不得这台留声机,于是祖孙二人陷入了僵持。 不知过了多久康熙突然打破了沉默,说道: “皇玛嬷,你看这样行不行?保成手下有一奇才,名为戴梓。此人对于这等制造之术颇为精通,哪怕是再如何精巧的东西也能完全复制出来。 不若让他为咱们复制一台留声机出来可好?到时候,咱们俩人一人一台,这一些留声筒咱们二人平分可好?” 太皇太后听了康熙的建议后也点了点头,但随后她又看向康熙: “戴梓的名字我也是听过的,皇上将人吓得连门都不敢出了几个月,你确定人家能给咱们好好做吗?” 太皇太后见多了人心,自然知道一件事上心和不上心的区别在哪里。 要是人家原本几日就能做好,偏偏给你耽搁上十日,百日呢? 反正东西是做出来了,到时候你是气也不得,不气也不得。 康熙听了太皇太后的话,也不由陷入了沉默。 “他,他不敢!” 戴梓是不敢见罪于康熙,可是戴梓却敢避而不见。 在康熙让人请戴梓前来叙话的时候,戴梓直接拉着胤礽的虎皮出来,说自己正在完成太子爷交代任务的关键时刻,太子也有令,谁也不能打扰他。 大概意思就是,皇上您要找臣,还是先问问您的宝贝儿子吧。 康熙不是没有想过用强,可是他更怕遇到太皇太后口中所说的那种情况。 而思虑在三(其实是太皇太后已经将留声机抱回去)后,康熙终于抽了一天,亲自前往了神秘工坊。 “伯伯伯爷!” 隔着一扇门,戴梓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随口说道: “伯什么伯,把你舌头捋直了说话!我可不是你伯伯!” “不是!伯爷,皇上,皇上来了说要拜见您!” 侍从话音刚落,里面便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 只听那声音,便知道现场一定颇为惨烈。 随后门被戴梓直接拉开,戴梓一脸难看的看着那侍从: “你莫不是在驴我?皇上,皇上他不在紫禁城坐着,好端端的来咱们这儿做甚?” 戴梓一脸的惊疑不定,但随后便听到一阵爽朗的笑声: “戴爱卿,近来可好?” 戴梓直接懵了。 眼前这人是谁? 难道是顶着和皇上一模一样的□□的替身吗? 也就是戴梓没有接触过现代网络文学,不然指不定要跟徐寿一样脑洞开到天际了。 康熙这人确实颇为多疑,可是用人的时候却是真真正可以让那人感受到来自圣心独宠的飘飘然。 戴梓这会儿整个人都是懵懵的,侍从端上了茶水,戴梓端起来一个没端碗,那茶碗直接摔在了地上,戴梓吓得身子一抖。 却不想,康熙直接笑呵呵道: “碎得好!碎得好!岁岁平安!朕才来到戴爱卿这里,便有好兆头,看来朕是来对了!” 戴梓:“……” 戴梓这会儿浑身僵硬的坐在桌子上,要不是他没有那个胆子,都恨不得上去按着康熙的肩膀疯狂摇晃。 你还他往日那个一个红眉冷对的皇上来! 想当初,一直对他态度不友好的皇上,才让他心里有踏踏实实的那种感觉啊! 现在这个慈眉善目的皇上……他看了太心虚了! 就怕皇上看着太子爷不在,直接将自己三下五除二给咔嚓了。 戴梓熙为了苟命也是很拼了,然后却架不住康熙亲自登门。 别说他是在忙太子爷交代的任务,就是他病了,快死了,都要来见的。 这会儿,戴梓整个人是麻爪了。 “戴爱卿何故如此拘束?往日保存在京中之时,朕还觉得戴爱卿风采不凡,怎的今日……” 戴梓心脏嘭嘭直跳:来了来了,他来了,他的无中生有来了! “皇,皇上,臣,臣,臣没有,没有拘束!” 戴梓把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说的断了好几次,差点都把自己舌头咬了。 但是,这句话随着戴梓的磕巴,一下子变得不具真实性起来。 不想康熙这会儿态度更加的温和了: “好好好!戴爱情没有拘束,没有拘束,你慢慢想,慢慢说,朕都可以等着你。” 戴梓:完了,他怕是活不过三更了! 戴梓看着一脸笑眯眯等着自己说话的康熙,索性眼一闭,心一横,直接说道: “皇上,不知您今日来此,有何赐教!” 康熙就等着戴梓这一句,随后康熙直接让人搬了一个大箱子来,戴梓看了后差点心脏从嘴里跳了出来。 不至于吧,床上出门竟然自带铡刀? 他戴某人的头也没有那么难砍吧? 康熙这会儿的态度那叫一个和风细雨,一脸笑意: “戴爱卿,这儿有一物,朕想要你用最短的时间制作出来。” 戴梓:??? 第66章 第 66 章 大约是因为康熙太过于礼贤下士(被吓得),所以戴梓努力研究了十日之后,便将留声机给原原本本的复制了出来。 这对于一个没有多少科学理论知识的人来说,能在十日内将留声机机复制出来,那已经是令人难以想象的。 就算是康熙自己在得知这个消息以后,都欣喜若狂的让人大肆赏赐了一通。 他算是明白保成为什么这么护着这个戴梓了! 不过,康熙的这一举动也让心惊胆战,提心吊胆的戴梓是彻彻底底的大松了一口气,就连一直悬在喉咙的心脏也落回了原位。 他不求皇上赏赐黄金百百两,求他老人家别在太子爷没回来的时候,找自己的事儿也就够了! 但戴梓不知,正是因为他这一次出色的工作效率,让康熙对于他颇有些刮目相看起来。 于是之后,康熙还特地和颜悦色的召了戴梓觐见: “戴爱卿啊,多日不见,你这脸色瞧着又白了不少,这可非男儿本色啊!” 戴梓听了这话,忍气吞声的低下头: 我这是因为谁,您心里没有点球吗?! 要不是您是皇上,明个高低得被套个麻袋! 但随后康熙便话锋一转: “不过这也不怪戴爱卿,想来你这是因为久居室内的缘故,保成说个这人啊还是要多活动活动的,以后你没事也出来多转转吧。” 康熙这话一出,戴梓懵了。 一直和自己不对盘,恨不得将自己丢出来的皇上说出这番话,让戴梓结结实实几分受宠若惊。 这段日子戴梓那叫一个战战兢兢了,毕竟一天到晚窝在自己屋子的日子,对于在外面浪惯了的戴梓来说,别提多难受了! 于是就在胤礽满腹担心的时候,却不知道的时候他的汗阿玛已经和他手下的干将,在某种意义上达成了和解。 而最妙的是,这和解的原因,竟然还是由胤礽自己亲手送上来的。 康熙对于留声机那叫一个爱不释手,尤其是那种里面竟然还有自己宝贝儿子的声音,这可真是又奇妙又让人欢喜。 两架留声机的诞生,让康熙和太皇太后终于不必再作争抢。 而后两人瓜分了胤礽托人回来了那些留声筒。 不过,祖孙二人直接在留声筒的瓜分上出现了分歧。 太皇太后想要胤礽前头那些撒娇,卖萌的小奶音留声筒。 而康熙却难以割爱。 “皇玛嬷,这些话都是宝成对朕说的,您把它们要去又有什么用?” “怎么没有用?我就想听保成的声音,甭管保成说什么我都爱听! 再说后宫不得干政,保成可是给你在后面的留声筒里说了不少关乎朝政的事儿,我能要吗?” 康熙:“……” 太皇太后将祖宗铁律搬了出来,让康熙一整个噎住了。 他万万没有想到,这条原本是用来规束后宫的祖宗规矩,竟然有朝一日被用到了自己的头上。 但因为有着祖宗规矩在前面横着,所以康熙最终也不得不忍痛割爱的将宝贝儿子那些软软糯糯,奶声奶气,听了就让人心里别提多舒服的撒娇之语,分了不少给太皇太后。 “够了够了,皇玛嬷,再多,再多朕一个都没有了!” “一个都没有了那就没有好了!皇上都能让人去找保成带回来这些留声筒,那不如再让保成多说一些也就是了!” 是的,太皇太后时至今日尚不知道福建鼠疫之事,毕竟福建的鼠疫没有发酵起来就被直接按了下去。 而当时的康熙一方面担心胤礽的安危,另一方面也担心这条消息将太皇太后吓出了个好歹,所以自己只能默默的承受着这些心理压力。 要不是有胤礽的留声机被送回来,在那一句一句温馨体贴的话语下,康熙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康熙指不定要做出什么事儿呢。 而太皇太后今日既然说到了这里,康熙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干巴巴的胡乱应和了两声,便恋恋不舍的看着太皇太后满载而归。 太皇太后下手那叫一个稳准狠,随随便便一挑就是康熙最喜欢的。 然而康熙一声也不敢吱。 等目送那些留声筒被带走了后,康熙心疼的差点一宿没睡着。 而就是心疼之中,康熙突然奋起决定: 他要将保成离京前说的快递驿站搞出来! 至于保成说的没有路? 那就修! 就先修一条直通福建的路! 思子如狂的康熙在还没有经过现代爆炸信息的轰炸,便已经无师自通了专线,这真是一个可喜可贺的消息。 康熙这个想法一冒出后,康熙越想越觉得合适。 次日,康熙下了朝便直接招工部尚书,户部尚书等等一系列心腹就此事进行了激烈的讨论。 最后,康熙拍板,由工部尚书总领修建一条京闽专线。 此路遇山开山,逢水架桥,务必保证这条路线,最短、最快、最通畅。 当然康熙能这么大气的原因,自然离不开这些年日益丰盈的国库支持。 但总的来说,康熙这位老父亲,为了能听一听儿子的千里传音,也是拼了。 康熙这边在努力搞到儿子千里传来的留声筒,而太皇太后那边则是在后妃请安之时,都舍不得将留声机关掉。 钮祜禄皇后还没进来就听到了里头印着那熟悉的声音,虽然那声音有些怪怪的,但钮祜禄皇后还是直接听了出来,顿时脸上扬起了笑容: “太皇太后,是太子爷回来了吗?好些日子不见,臣妾等万分思念!” 太皇太后笑呵呵的看向一众妃嫔: “那小没良心的出去了就舍不得回来,跟着放出笼子的鸟儿似的,怎么可能会这么快回来?不过那孩子人还没有回,原来倒是送来了一个新奇玩意儿。” 太皇太后炫耀一般的让苏麻喇姑将留声机打开,换了一个留声筒,放了上去。 “汗阿玛,保成在福建挺好的……” 胤礽那清脆而又带着一丝奶气的声音,透过留声机传了出来。 那一瞬间,妃嫔们捂嘴的捂嘴,捏帕子的捏帕子,劈指甲的劈指甲,那叫一个震惊百态。 所有人都惊异不已,纷纷面面相觑。 钮祜禄皇后都不由捏紧了帕子,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那留声机: “太皇太后,这东西竟也是太子爷做出来的吗?太子爷当真是天降奇才呀!” 端嫔也连太皇太后这里好吃,美味,让她一来就爱不释口的点心就不吃了,全神贯注的听完那留声机传出来的声音后,端嫔突然傻乎乎的说道: “咦,太子爷怎么只给皇上说话,都不对咱们说话呢?” 太皇太后:“……” 钮祜禄皇后:“……” 或许是因为一孕傻三年的缘故,端嫔还没有察觉到气氛的诡异。 太皇太后这会儿也是表情微微一僵,对于聪明人来说他知道如何化解上位者的尴尬,可是对那等憨人来说那就不一样了。 但有句话又说得好,老天疼憨人。 太皇太后知道当初胤礽在京的时候便对这位看起来除了吃就是吃,傻乎乎的端嫔有几分照顾。 而有那香火情在,太皇太后倒也一时没有发作出来。 随后,妃嫔们便看着太皇太后抬手轻抚鬓角,风轻云淡的说道: “你们说这个呀,当然是因为这留声筒是哀家从皇上那里抢过来的了。” 众妃嫔:!!! 一时间,所有妃嫔看着太皇太后的眼神,那叫一个崇敬无比。 要不是她们没有那份本事,她们也想抢一下的。 太皇太后被端嫔一番话问的,又想起了当初自己去找康熙的事,心里也有些不自在的咳嗽了一声。 死去回忆又在攻击哀家了,怎么破?! 太皇太后这话一出口,钮祜禄皇后连忙打了圆场,随后,太皇太后这才又话锋一转: “自从七阿哥降生之异事发生后,你们可有想过皇上有多久不曾入后宫了?如今宫里满打满算的也就卫氏一人有孕…… 尔等进入皇家,富贵尊荣,应有尽有,那这开枝散叶之责尔等也应放在心上,尽职尽责才是!” 太皇太后这话一出,不少没有生养过孩子的妃嫔,纷纷低下了头,面露愧疚。 而太皇太后心里这会儿也小小的松了一口气,注意力转移成功! 等众妃们分分抒情式的表达了自己的愧疚后,太皇太后也将这事轻飘飘的揭过。 不多时,钮祜禄皇后又认真的看了一眼那留声机,小声的说道: “太皇太后,不知道太子爷这留声机是否准备在桃花楼售卖?” 太皇太后自个儿知道留声机得来不易,这会儿一听钮祜禄皇后这么一问,顿时心生警惕: “怎么,难道皇后也想要?” 钮祜禄皇后听了这话后,有些为难的开口说道: “臣妾嫡妹不日将要出嫁,臣妾碍于身份,不能亲自送嫁。而今,得见太皇太后您这留声机神物,若是不能亲自相见,让妹妹听到臣妾一二闺房私语也是好的。” 钮祜禄皇后何其聪慧,方才见到苏麻喇姑的一番操作之后,已经知道这留声机中最关键的一物便是那留声筒。 钮祜禄皇后这话一出,让太皇太后陷入了沉思,过了片刻,太皇太后这才说道: “这事儿且让哀家先与皇上和保成一道商量商量,这东西本是保成给皇上的私物,不过被哀家从皇上那里讨了过来。” 太皇太后这话一说中,嫔妃看着他的眼神更加的敬仰了,钮祜禄皇后更是激动的抱着太皇太后的手哭了出来: “好好好,太皇太后您且与皇上太子爷慢慢的商量,臣妾妹妹不过才将将下定,再等上一年半载都可以!” 太皇太后:“……” 说好的不日? 钮祜禄皇后这会儿已经欢喜的忘记了旁的。 钮祜禄皇后这辈子最遗憾的事,就是自己当初入宫时将年幼的嫡妹留在了家中。 如今若是能让嫡妹在出嫁之前能听亲耳听听自己的殷切嘱咐,那她心中的遗憾之情也能缓解几分了。 等妃嫔们请安回去后,太皇太后想着这个事儿,总觉得这事并不只眼前这么简单。 但是,太皇太后她人年纪大了,也不耐烦去多思多想那些旁的事宜,反而直接将康熙叫了过来,把钮祜禄皇后的想法说了一通: “……事儿就是这么个事儿,玄烨啊,你看皇后这个想法可否能成?再者这留声机乃是保成所制,这事儿咱们也得招呼一声保成才是。” 康熙听了皇太后这话后,脑筋却愈发的灵活起来: “是该告知保成!而且这留声机可不止传递家书这么简单!皇玛嬷,您想想要是有人即将离世,偏偏儿女来不及赶回来,那么这留声机正好可以用上!” 这对于连已故亲友。那只言片语的笔墨,都分为重视的古人来说,已经是一种可以称得上是神迹的东西了。 而康熙却知道这意义远不止于此。 “而这东西既然是保成所制,那这其中的得利也该是保成的! 不行,朕得去告知戴梓一声,这留声机绝对不可以在保成回信前流传出去!这事儿,朕回去便写一个章程出来,和保成好好的商量一番!” 康熙撂下了这话便急匆匆地起身,行了礼,离开了。 康熙觉得,留声机的出现将会给大清带来繁荣盛世的开端。 而胤礽也没有想到自己这生活在封建时代的汗阿玛,因为对儿子的维护之心,竟然连专利权都已经想出来了。 …… 康熙那边在搞京闽专线,而胤礽这边也不遑多让。 胤礽的计划书,头一条,也是顶顶重要的一条,那就是要连通一条由福建通往京城的水泥路。 他想要让福建的水果罐头,能够以最快的速度,最安全的方式送到汗阿玛的手上! 于是乎,胤礽便下令让苏新以最快、最稳妥、最有效的方式提升产量,随后胤礽又开始召集百姓来建设水泥路。 只是,此地百姓虽然地无三分,但是大多都头脑灵敏,对于经商之事乐此不疲。 哪怕是重重山岭,也无法抵挡他们经商的热情。 是以,很快胤礽就发现一个问题。 缺人。 不是一般的缺人。 青壮年大都跑去行商,留下的老弱妇孺,虽然也可以进行劳作,但是却大大的降低了劳作的效率。 以至于胤礽原本的规划被一度暂缓了工期,这可不是胤礽想要的。 而就在胤礽急的火烧眉毛想着是不是再去找徐寿商量商量(敲诈敲诈)时,宋淏突然兴冲冲的走了过来。 “太子爷!太子爷!大喜事,大喜事,您之前吩咐咱们找的那流淌着白色胶乳的树木找到了!” “什么?真的找到了!” 椰子树旁,胤礽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脸上精神奕奕,一点都不见方才的腿疼,随后胤礽就拉着宋淏朝外走: “走走走!快头前带路,让孤去瞧瞧!” 宋淏难得见到胤礽这么欢喜,顿时就知道自己这回可能是办了一件大事,那叫一个眉开眼笑。 “好勒,那地方离这可不大近,您看可是要骑马还是坐马车过去?” “还是马车算了,这里路这里的路坎坷不平,骑马过去吧!” “是!不过那地方十分偏僻,不太好找……” 宋淏想着他们寻找时遇到的问题,鞠了一把辛酸泪。 “千难万险又如何?宋先生,这可是大大有用的好东西!” “噔噔噔——” 随着一阵马蹄落地的声音响起,一片林子旁,那稀稀落落修建着十几间屋舍的村民们纷纷走了出来。 他们戒备而又不安的看着来人。 “就是那边的人吧?” “他们过来是要抓了,咱们去杀头吗?” “应该应该是吧!阿妈,我不想死呜呜呜——” “可怜的孩子呀,你才多大呀?就要遭这个罪!都是那杀千刀的当官的,走了又来了,那个受苦受难的还不都是咱们?” 一时间,悲伤的气氛在众人之间蔓延。 而胤礽刚下了马,就听到这么一番对话,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胤礽转头看向宋淏: “这里的百姓对朝廷误解这么深,宋先生难道都不曾解释一二吗?” 宋淏脸上露出苦涩的笑容,他叹息一声,摇了摇头: “难啊!太子也有所不知,这里的百姓对于官府已经不大信任了。 在下当初带兵来此地寻找橡胶树的时候,他们吓得跑得比兔子还快!今个这拖家带口的走出来,想必也是抱着缩头是一刀,伸头也是一刀的心了。” 他们是怀死志走出来的。 当初冯锡范让人再行重征的时候,已经让这些普通百姓彻彻底底的伤到了骨子里。 在无法吃饱的时候,一切法律,道德,都已经成了空谈。 胤礽听了这话后,沉思了片刻,看着那些惴惴不安,却时不时朝着一边探头看过来的百姓,他直接抬步过去,用不甚熟悉的闽南语说道: “诸位,孤与部下今日来此有些不明山路,想请一位来替孤引路。” 胤礽这话一出,鸦雀无声,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 胤礽也不发火,再加上他年纪小,这会儿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当然,并不是让诸位白做这种事儿。这里是纹银十两,在海的那边陆地之上可以购得十一石之米粮。” 一石,为一百二十斤。 十两文银砸下去已经都可以足够一家一年乃至两年的脚用了。 这话一出,顿时有几个人面露意动之色。 胤礽也不急不缓的又走上前了一步,可那些百姓立刻又吓得缩了回去。 胤礽也不以为忤,反而慢慢的向前走去: “当然,孤知道你们可能短时间内不敢,或是不方便前往海的那边,所以孤可以向你们陨落,稍后会让人将那十石之米粮给你们送到此地,届时你们可以用银子去换。不知现下可有人愿随孤头前带路?” 胤礽这话一出,那些百姓虽然挤做一团,可是却不再瑟瑟发抖,反而开始议论起来。 那可是十石的米粮啊,只要能弄到,便是村子也会好过很多! 要知道他们可是才经过冯锡范的横征暴敛,如今有不少人家米缸都已经见底,便是老鼠轻易也不会光顾的。 “好!我,我愿去!” 一个看起来二十有余的青年男子站了出来,眼中微微湿润,可却目光坚定,看上去已经报上了必死的决心。 “阿妈,阿爹,你们年纪都大了,就在家里好好的等我回来,等我将粮食给你们挣回来!” “山伢,别去,别去啊……” “阿妈,你莫哭!即使不是我去,也会是别人去,只要这位小少爷能将这实实的米粮送来,便是要我这一条性命,我也心甘情愿!” 胤礽:不至于不至于! 他就是想要一个带路的,顺便……拐几个壮劳力回去? 是的,胤礽刚才就发现,别看这座村庄小归小,可是几乎每家每户都有一到三个的壮劳力在。 这可是修路的好人选! 可是,现在他们对于官府并不信任,而胤礽要做的便是让他们先建立起信任。 请人引路,这只是胤礽的第一步。 宋淏在胤礽的身后看着,起初脸上还有些疑惑,但随后却已经面露恍然之色。 “宋大人,您是看出来太子爷想要做什么了吗?这些当地的百姓食古不化,又胆小的紧,偏偏太子爷还不让咱们对他们动刀动枪……” “嘿!你小子这是对太子爷有意见啊?太子爷让做什么你照做就是!休要在这里说什么不相干的话! 太子爷是什么人?太子爷想的时候又岂是你能知道的?你可看见了太子爷方才过去让人带路,就有人愿意跟着走?倒是咱们那会,我让你派人前去问路,你们问出了个什么结果?” 那侍卫一听宋淏这么说,顿时尴尬一笑。 他想起他们当初带着兵戈上去叩门,里面传来几声尖叫后,随后便是砰砰不知道用什么家具堵门的声音。 如同把他们当做什么洪水猛兽,强盗劫匪一样的防着,当时把好几个兄弟气的够呛。 偏偏又因为胤礽下令不得随意惊扰百姓,他们只得讪讪退去,随后便在林子里转悠了整整十日,这才转了出来。 虽然这一转,他们找到了橡胶树,可是别提多折腾人了! “那不是因为太子爷年纪小看上去颇为无害嘛?要是要是咱们当时也带一个小孩子过来,他们说不定会帮忙呢?” 侍卫还有些不甘心的说道,宋淏却摇了摇头: “你啊,难道你以为他们看不见太子爷身后的咱们不成? 你们这一个个五大三粗的,那些普通老百姓能当成摆设?可他们即使那么害怕咱们,可还愿意让人给咱们带路,你可知为什么?” 侍卫这时才一脸茫然的摇了摇头,胤礽用关心他智商的眼神看了一眼,又长叹了一口气: “所谓三十六计,攻心为上。太子爷小小年纪便已经深谙人心,也怨不得这些百姓能心甘情愿的听从太子爷的调度。你且看着,等这次带路回来,太子也指不定还有大动作呢!” 宋淏这一番话下来,侍卫不由起了好奇心,这一路下来也开始认认真真观察起来胤礽和那愿意带路的村民互动。 “这位小哥,高姓大名?” 胤礽仗着自己幼崽的心态,也丝毫不怵的上前打招呼,倒是吓得那村民后退了一步,随后才磕磕巴巴的说道: “我,我叫高山。” “好名字!高山者,其重其威,看来令尊令堂一定对小哥期望颇重呀!” 胤礽这话一出,高山虽然有些听不懂这文绉绉的话,但也知道是好话。 高山有些局促的挠了挠后脑勺,这才笑了一下: “小,小少爷说的是!我阿妈,这辈子就得了我一个,她说希望我能像高山一样威武雄壮!” “噗嗤——” 胤礽闷笑了一声,原来是这么个寓意。 但即使如此,也是代表着父母怜爱孩子,希望他身体康健的一片殷切之心。 胤礽笑过之后,清咳了一声,这才冲着高山说道: “那你的阿爹阿妈一定很疼爱你了!” “那是当然!前头官府派人来征税的时候,我阿妈阿爹生怕人家把我拉去当壮丁,所以让我在林子里躲了半个月。 之后,等我出去的时候,家里面的粮食已经都被他们抢走了,这些日子我家都是靠吃野草,野菜过活。 小少爷,您能不能早点把米送到我家啊?我阿妈每回做饭的时候都说自己吃过了,可是家里的野菜都是我采的,我能知道她有没有吃过。” 高山一面说着,一面露出苦恼之色,胤礽含笑看着,最后做了一个手势,宋淏意会后立刻找来一个侍卫,耳语几句后这才放人离去。 “好,既然你这么说了,这事孤一定给你办的妥妥当当!对了,听你这么说,你这些时日也没有吃饱饭吧,来拿着吃吧,要赶路没有力气怎么能行?” 胤礽一面说着,一面将自己腰间的袋子解下来,那里面是何柱儿精心准备的梅菜扣肉馅饼。 高山感动的眼泪汪汪: “小少爷,您真是个好人!” 宋淏却瞪大了眼睛: “太子爷!别,这可是何公公特意给您准备的!要给也该在下给,否则您在这荒郊野外饿了怎么办?!” 宋淏这话一出,高山拿着那馅饼是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那馅饼的香味引诱的他不停的吞咽口水,但即使如此高山也没有敢动一下。 高山看着胤礽那小小的身影,也不由说道: “这这位老爷说的对,小少爷您年纪小,我怎么能跟您抢吃的? 就是在我们村子里,像您这么大的奶娃娃都是要第一个吃的饱饱的!” 胤礽听了高山这话,一双杏眼顿时弯了起来,看起来颇为可爱: “让你吃你就吃费什么话,而且,要是咱们能在一日之内找到地方,也能早早的回去不是?” “这……” 宋淏还要再说什么,但随着胤礽的眼神扫过来,顿时也住了口。 高山最终还是没有克制住食物带来的芬芳以及久饿之后的失智,没过一会儿便狼吞虎咽,大口大口的将两张烧饼吃的干干净净。 “肉!里面竟然有肉!我都整整三年没有吃过肉了!” 高山一面大口吃着,一面惊异不已,最后竟然被噎到了,连忙狠狠的捶了捶胸口。 胤礽忙让人取来水袋,但这时高山已经蛮力顺了下去,还冲着胤礽露出了一个憨厚的笑容。 “不打紧不打紧,这些年抢吃的抢惯了,捶两下就好了。” 胤礽不赞同的皱了皱眉,将水囊塞给高山: “还是先喝些水顺一顺吧,也好润润嗓子不是?而且,这东西得细嚼慢咽才能消化的好,否则连食物的味道都尝不出来,那岂不也是可惜?” 胤礽这话一出,高山却是闷头吃着一声也不吭,胤礽偏头看了一眼,走在他的身侧,踢开了一个小石块,这才重又开口: “孤知道你这会儿一定在心里骂孤何不食肉糜,不过孤要说的是: 要是孤能给你找一桩差事,三日一顿肉菜,但就是需要卖力气,你可愿意去?” “……力气,难道小少爷你是要卖我去当劳工?” 高山被吓得差点连馅饼都要吐出来,胤礽看着他又惊又怕的模样,无奈的笑了笑: “来来来!你看看孤这张脸是那种为非作歹的人吗?” 高山:“……阿妈说了,干坏事的坏人,都长着一副不像干坏事的样子!” 胤礽:“……” 胤礽听了这话,肃了脸色,认认真真的和高山掰扯起来: “要是照你这么说,孤去买一个劳工可值十两纹银?” 高山听了这话顿时不说话了,将手指上那馅饼流出来的油都嗦了一遍,这才闷闷的说道: “那,那,那我怎么知道那十石米粮送到了我的家里呢?” “咱们是进山又不是进了山不回去?大不了,等咱们回去的时候你回家里看一趟不就是了?” 胤礽要的就是他回去,最后再给自己领些人回来! “……也是哦,我还以为小少爷你现在就要把我卖……咳咳,那什么,不知小少爷您想去哪里,这座山就没有我没去过的地方!” 有些人看着神经大条,可是却有着像小动物一样灵敏的触觉。高山前面话头一起顿觉不好,连忙脑筋飞快转移了话题。 而胤礽这会儿见着自己的计划成功了一半,也只是笑笑,顺着高山的话说了下去。 “孤要寻找一片橡胶林,就是那种割开会流淌出白色胶乳的树木。” “白色胶乳,还是树……小少爷说的莫不是我们当地的黏人树?那树上面的东西粘到衣服上洗都洗不掉,很是惹人讨厌,大家都不喜欢去那边的林子呢。” 宋淏也补充了一句: “不错,那次我们迷路,越走越偏越走越偏,连有人生火的痕迹都看不到,这才找到了那片橡胶树林。” 高山看到宋淏搭话,连忙缩了缩脖子,走到了一边,恨不得将自己那高大的身躯弯下去,变成这片林子中的一朵小蘑菇。 宋淏:“……” 他有那么吓人吗? 宋淏一边想着,一边摸了摸自己的脸,他自诩也是一个俊美书生,怎的一开口就把人吓出了老远? 宋淏开始怀疑人生。 胤礽倒是难得见到一向聪明机智的宋先生露出这么郁闷的表情,憋笑着拍了拍宋淏的手臂,这才从又走到高山的身旁: “说的不错,孤要找的就是那片林子,若你能将我们引到那里,那咱们之间的交易就完成了。” “真的?!” 高山从没有想到有一天银子会这么好赚,顿时健步如飞的朝前面冲去。 走了老远后,高山看着胤礽迈着小短腿,艰难的走在这湿滑的林子中的模样,连忙蹲下身去: “来来来!小少爷我来背你,我可是有一把子力气一定摔不着你!” 于是,在宋淏还来不及阻拦的时候,胤礽一个飞跳便扑在了高山的背上。 高山的背脊宽阔有力,就像他的名字一样,颇有一种令人信赖的安全感。 高山刚一背上胤礽,便撒丫子跑了起来。 宋淏到底是一个文弱书生,连颠带跑的也才能将人控制在自己的视线范围之内,这会儿双手撑在膝盖上,气喘吁吁的说道: “快快快,你们快追上去,别让他把太子爷拐跑了!” 而胤礽这会儿感受着耳边疾风呼呼的吹过时麻酥酥的感觉,不由享受的仰起了小脸: “山风吹的人好舒服呀,还有花香哎!已经都是秋天了,还有花吗?” 瞧小少爷您这话说的,您一定都没有来过咱们这儿吧?别说是秋天,就是冬天,咱这也是有花的!” 高山一面说着,一面身体灵活的在那看起来很是危险的岩石上跳来跳去。 随后,高山在一个高高的岩石上采下了一捧粉红,鹅黄交错的小花,塞到了胤礽的小手上: “小少爷,拿着玩儿吧!” 胤礽懵懵的拿着花,突然发现自己好像和花结缘,分不开了一样。 去草原的时候,他的屋外挂满了鲜花;来到这儿还能被人猛的塞了一把鲜花。 他可是个男孩子啊喂! 高山哪怕是背着胤礽,那也叫一个轻松自如,却追的宋淏一行人差点累成了狗。 不过,幸好橡胶林偏归偏,但这座山并不是多么大,没过多久一行人便已经找到了一片茂密的橡胶林。 胤礽被高山稳稳当当地放到地上后,当即就要走上去,随后却被高山一把拉住: “小少爷快别去,那里可不是寻常人能去的地方,小心一会儿把你黏住,走不动了!” “欸?橡胶树不是被割开之后才会有汁液流淌出吗?” “说是那么说,可是咱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小动物撞到那树上,那树破一个皮便会黏人的!” 高山认真的解释到,还以保护的姿态将胤礽护在了身后,蹲下身来,又看了看,看到宋淏等人没有跟上来,这才悄咪咪的对胤礽说道: “小少爷我悄悄告诉你一件事,你可别告诉别人!这黏黏树啊,要是能沾他的汁液糊在脚底,鞋面,就不用怕这林中的雨露了!” 胤礽:!!! 好家伙!橡胶鞋这时候就有了吗?! 第67章 第 67 章(修) 胤礽脸上的诧异之色难以掩饰,高山这会儿也挠着头,嘿嘿一笑: “小少爷放心,就冲您今日对我这么好,我也不会骗您的!虽然不知道您找这树有什么用,但是能多一个法子就能多一分用处不是?” 胤礽听了这话微微一愣,随后喉头动了动,不由说: “怎么就对你好了?给你粮食只是付给你应有的报酬而已,这就算对你好了吗?” 这橡胶树的妙用,要是被他们献出去,得到的赏赐也不止眼前这一点吧。 胤礽有些难以理解,所以也问了出来,那高山却连忙说道: “不!不只是米粮!您还给了我两张大肉饼呢!可好吃了,我这辈子都没有吃过那么好吃的肉饼!” 胤礽听了这话也不知道是该笑还是气,他只能皱着小脸,用一幅老气横秋的语气说道: “两张肉饼就换一个从未有人知道的法子,那孤可是赚大了!这两张肉饼,你就不怕是孤怕你走不动路才给你的?” 高山显然是没有想到这一层,听胤礽这么说愣了一下,但随后很快,高山就摆了摆手说: “那又怎么样?咱们这些土里刨食的人,外头来的那些少爷也没有一个能放在眼里的! 以前他们让我们去干活的时候,别说给肉吃,不给顿鞭子,都已经是天大的恩德了! 小少爷,别的话我也不会说,但我只知道您对我好,我就愿意看着您也好!” 高山一脸耿直,那张浓眉大眼的面庞,露出憨厚的笑容,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含着赤忱的笑意。 胤礽也因为那眸中的赤忱,愣了原地,过了许久他才抹了一把脸。 好家伙! 两张肉饼换来一颗赤忱之心,这买卖赚大了! 过了许久,宋淏等人才气喘吁吁的冲了过来。 远看山在前,近看跑死马! 等宋淏冲过来的时候,一整个鬓发散乱,衣衫凌乱,要不胤礽知道,他方才是一路狂奔而来,还以为是他在路上被人打劫了。 “太,太子爷,恕在下失礼了!” 宋淏一边说着,一边去树后面理了理头发和衣裳,过了好久才维持着那副文质彬彬的模样走到了胤礽的身旁: “太子爷,这里就是我们当初找到的那片橡胶林,您看,还有我们当时做下的记号呢。” 宋淏抬手一指,胤礽这才发现不远处的那块巨石上被人用泥巴画了一个符号。 “这里明明是我带小少爷来的!” 高山站在胤礽的身前,哪怕此刻身子微微颤抖,也固执的坚持道。 宋淏:“……” 要不是太子爷被自己引来这人还不知道在哪里玩泥巴呢,又哪来的脸说这是他带太子爷过来的? “那又怎么样?这里的符号明明是我和手下做的!我们先来的!” “我生在这里长在这里,这片林子我早就来的不爱来了!明明是我带小少爷过来的,你看看你们一个个跑得慢的像蜗牛!” “你说谁像蜗牛!” “就是你们!” 高山原本还有些不敢和宋淏说话,可是这会儿和宋淏争论起来后,什么也都不顾忌了。 高山人如其名,那山一样的身子挡在胤礽面前,说一声,结实宽厚的胸膛便挺的高一分。 宋淏眼睁睁的看着,只觉得自己都被衬得渺小起来,一下子被气的脸红脖子粗,一双狭长的狐狸眼狠狠的盯着眼前看上去颇为粗野的汉子。 胤礽看着这俩下一刻都似乎能打起来的模样,连忙上前打圆场: “好了好了,都别争了,就这一片林子,宋先生先找到让人带孤来的山外,而高山先带孤来到林边,两位都有功劳,都有功劳!” 胤礽这话一出,高山和宋淏这才偃旗息鼓,但都其其冷哼一声不再去看对方。 胤礽不由心中苦笑了一声,怎么?他现在又要恢复端水大师的职业了吗? 而且,来的时候高山在路上不是挺害怕宋淏的吗? 胤礽哪里知道,这都是他给的底气! 高山可是清楚的记得,当时宋淏不让他吃馅饼的时候,是胤礽直接驳了回去。 高山的想法很简单,馅饼这情他承,事儿他自然要办的妥妥当当! 胤礽心里有些百思不得其解,但是这一切都抵不过这一片橡胶林带给他的狂喜! 方才高山一路疾行,胤礽也没有注意走到这片橡胶林的时候,他们已经翻过了这座山,到了山的另一面。 这座橡胶林就在另一边的山脚下,然后一直蔓延到远处的空地上,甚至一眼都看不到尽头。 因为这是野生橡胶林的缘故,所以长得并不那么齐整,也无法估计真正的数量,但即使如此胤礽依旧很开心。 “宋先生把这一块的画出来,这一片林子,孤有大用!” 宋淏听这话连忙掏出来小本本,记上。 等从林子这边走到了林子那边,胤礽那是越看越高兴,那脸上的笑容就跟焊在脸上了一样。 而这时,太阳也已经渐渐西斜了。 “好,可以收工回去了!” 胤礽这话刚一出口,就像是打响了信号枪,高山直接蹲下,在三个呼吸间内,迅速完成蹲身、背人、起身、冲刺几个动作。 那一套动作,看的所有人一愣一愣的。 宋淏眼疾手快,连忙拉住高山的袖子: “你不能跑那么快!一会儿天都要黑了,咱们人多,要是有个万一也好有个照应!” “你太慢了!” 高山有些嫌弃的看了宋淏一眼。 宋淏:“……” 我特么! “我算过,咱们来这里的路程,现在哪怕是正常速度,也可以赶在天黑之前回到村子!” “你慢!” “我知道,我们本不用那么狼狈赶路,为什么……” “你慢。” 宋淏:!!! 谁给我一把刀,让我砍了这货! 想他当初三言两语便将延平玩王弄于鼓掌之中,可是现在对上这么一个莽夫,真的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 宋淏气的狐狸眼都红了,随后只能看向胤礽露出一副委屈的表情: “太子爷,你看看他!” 胤礽表示自己一点都不想看,甚至都不打算做这端水大师。 但是,他还真怕宋淏等人在林子里迷失了方向。 于是,这会儿胤礽懒懒趴在高山的肩膀上,打了一个哈欠: “我说要不我们还是慢一点吧?一会儿天黑下来,指不定会有什么大型动物宠物,要是有个万一可不好了。 再说,孤既然从你阿爹阿妈手里将你带出来,自然也要安安全全的把你送回去。” 胤礽这话一出,不知哪个字也触碰到了高山的心弦,高山听了这话,脸上顿时露出了笑,当即一口就应了下来: “好,我听小少爷的。” 宋淏气的直接瞪圆了一双狐狸眼,在原地狠狠的跺了两下脚,但最后又觉得自己是个动作似乎是有些太过不合适,只能咬牙切齿的跟在高山的身后。 走了好一会儿,宋淏已经都有些喘不上气了,但是看着墙头高山还保持着匀速行驶,脸不红气不喘的样子,也只能憨憨咬住牙,闷头往前走。 “这牲口!” 宋淏低骂了一声,一旁的侍卫见宋淏实在有些体力不支,连忙走过去道: “宋大人,不如您扶着属下的手臂,借力一二,也好能轻松一些。” 宋淏这时才扬起有些惨白的脸,冲着侍卫感激一笑: “多谢你了。” 一群人走在湿滑的林子中,踉踉跄跄,小心翼翼,费力的紧。 反观高山那步伐,那叫一个如履平地,沉稳有力。 宋淏一个文弱书生,生生被高山起的憋了一口气,歇都没歇,直冲出山林。 终于,在太阳将将落下之前,众人到了村子外。 而这时,村子里燃着明亮的火堆,映的天空都有些发红。 光明,带来了无尽的安全感。 宋淏这会儿撑着自己那发软的双腿,有气无力的说道: “总算是出来了,那个谁!你走那么快作甚?看看,现在天黑,最起码还有一两刻呢!” 宋淏刚把气喘匀,便忍不住质问。 高山张了张嘴没有说话,而这时,侍卫才戳了戳宋淏的胳膊: “宋大人,你看那里……” 宋淏一听这话,微一定神,顺着侍卫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随后吓的脸色刷的一下白了。 原来,正在他们刚才走过的那片林子里,一个黑漆漆,足足有一人多高的身影,灵活的从树上跳了下去,将一只蹦蹦跳跳的兔子顷刻直接咬断了脖子。 这一刻,宋淏从没有觉得人间烟火带给自己的安全感竟然是这么强。 宋淏愣愣的看着他站在被灯光照耀的土地,浑身又是发凉又是发软。 高山这时候才看着那黑黢黢的大影子,低声的说道: “这是云豹,速度奇快,昼伏夜出,虽然他们不会直接伤人,但若是被惊扰到了,那可就说不定了。如今这暮色昏沉之际,视野不清晰,便是云豹开始出没的时候。” 高山低声说着,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解释。 宋淏满脸涨红,他张了张嘴,过了好久这才走过去,冲着高山拱了拱手: “……多,多谢了,刚才是在下不知事情多有得罪。” 宋淏的上前又把高山吓得忍不住后退几步,他连忙背着自己背上已经熟睡的胤礽转身噔噔噔的跑路了。 宋淏:“……” 宋淏摸了摸下巴,忍不住转过身看向那侍卫: “你说我有那么吓人吗?” 侍卫诚实的摇了摇头,宋淏也是一脸莫名其妙。 “罢了,天色已晚,太子爷也累了,今夜想必要在此地借宿了。” 宋淏叹了一口气,迈着沉重的双腿朝前走去。 小村庄里,安静无比,只有靠近一户人家的时候,才能看到那里燃烧的火堆和三五成群的村民。 “高阿妈,这么多米,你们一家能吃好久喽!” “就是,就是!方才我可瞧过了,都是一等一的精米,连个碎石头都没有!” “这米袋子刚一打开,那股子香气就飘了出来,咱们都已经多久没有见过这么好的米了?” 哪怕已经天色暮下,高山家的院子里依旧围坐着不少人,这会儿全都七嘴八的坐在这里说着话。 而一直被众人羡慕的焦点,高阿妈和高阿爹,这会儿却是面露紧张担忧之色,时不时的翘首朝外看去。 “他爹,你说以咱们山伢往日的本事,这会儿怕是早早都该下山了吧,你说他怎么还没有回来?” “许是那位贵人去的比较远吧?咱们在把火烧旺些,山伢离老远就能看到。” 高阿爹努力作出轻松的模样,谁也没有看到他笼在袖筒里不停颤抖的手。 “可是……” 高阿妈欲言又止,看着那堆积如山的粮食,心里也没有一丝一毫的高兴。 她可就这么一个儿子,要是高山再有个好歹,她要如何是好? 而一旁的村民们看着高二妈那副模样,也都讪讪的住了口。 他们就是再如何羡慕,这也是人家儿子拿命换来的。 那小少爷也看着和善,出手大方,可谁知道他是去让高山做什么呢? 这一刻,所有人,心里都不由浮起一种兔死狐悲的哀伤之感。 “阿妈!阿爹!” 高山进了村子后便一路疾行,直接在自己家的大门外高声喊了一声。 高阿妈听到后顿时愣住,然后豁得一下,站起身来: “我听到了,我听到了山伢的声音,山伢回来了!” 高阿妈急急的便冲过去,打开了门,随后就看到高山那张黝黑的面庞,嘿嘿一笑,露出那白灿灿的牙齿。 “妈妈,我回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高阿妈顿时捂着嘴巴呜呜的哭了起来,不过这一次的哭不是伤心的哭,而是喜悦的泪水。 胤礽被这一番吵嚷弄的清醒了过来,他揉了揉眼睛,从高山的背上撑起半边身子来: “高山,咱们到了吗?” “到了,到了!小少爷您继续睡一会儿,您睡到我屋里可好?” 胤礽今日一路骑马过来,身子早就疲倦不已,这会儿胡乱地咕哝了两声,便靠在高山的背上沉沉的睡了过去。 高阿妈这时才发现儿子竟然将今日那位小少爷拐了过来,顿时吓得肝胆俱裂: “哎呀,你怎么能把小少爷带回来呢?他的那些护卫呢?要是他们找不到人,会不会,会不会……” 会不会迁怒村子? 之前,延平王在的时候,听说有个姓冯的大官,就曾经据说惊扰过延平王的百姓们屠戮殆尽。 “我们在这儿……” 就在高阿妈正惶恐不安的时候,宋淏带着一群人走了过来。 因为高山走的太快的缘故,所以宋淏过来的时候,还有些气喘吁吁。 “今日时候不早了,不知道村子里可能收留我等暂住一宿?” 宋淏有些不报希望,毕竟这是他们第二次投宿了。 只是太子爷何等身份,如何能跟他们风餐露宿呢? 宋淏在心里打定主意,决定一会儿哪怕求也要给太子爷求一张床。 “可以是,可以,只是这么多人……” 高阿妈顿时犹豫了起来,而这时,不少村民走过来,其中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者看着一行人似乎在心里权衡了一下,这才开口说道: “村头有一间废弃的屋子,虽然不常住人,但也时时有人打扫着,几位贵客越是越是不嫌弃,可以在那里落脚。” “不嫌弃不嫌弃!多谢村长!” 宋淏顿时喜出望外,在这荒郊野外能有一处歇脚的地方已经不错了! 毕竟,前头他们在林子里那叫一个风餐露宿,要不是他们带了驱虫粉膏,宋淏都怀疑自己的耳朵里会不会钻进什么奇奇怪怪的小爬虫。 村长点了点头,随后就叫来了一个年轻人带着宋淏等人去休息,宋淏上前想要接过胤礽,高山却直接避开,对宋淏说的: “小少爷说,今夜要睡我的屋子。” 宋淏听了这话,看了看熟睡的胤礽,又看了看高山。 太子爷睡的那么香,他是梦里给你说的么?! 宋淏一脸的将信将疑,高山却是站在原地,一副坦坦荡荡的模样,任由宋淏打量。 宋淏思索了一番,随后点了点头: “好!” 于是,就在胤礽呼呼大睡的时候,村民们和他带来的宋淏等人之间紧绷的气氛微微和缓。 等宋淏等人被引走后,高阿妈一脸慈爱的从高山背上抱下胤礽: “瞧瞧这小少爷,跟个小玉童似的!” 随后,高阿妈怕胤礽再被吵到,连忙抱进了屋子。 高阿爹连忙招呼着村民: “我家山伢回来了,这可是个大喜事!大家伙快回家拿家伙什儿来给你们带些米粮回去!” “这可不行,这可不行,这都是你家山伢拿命换来的,这怎么行?” 高山看着高阿妈安顿好了胤礽,走出来小声的说道: “我不算拿命换来的,我就是去背着小少爷到南边的林子里转了一圈就回来了。 这些米粮,还是和大家一起分了吧,当初我躲在山里的时候要不是各位叔伯婶娘帮忙,我怕是早就被抓走了!” 在高山的一番劝说下,村民们这才纷纷起身去拿来麻袋,罐子,给自己装了些米粮回去。 被村民们瓜分后,高山家仓库里的大米少了大约一半,但即使如此高山还是脸上带着傻乎乎的笑容。 高阿妈和高二爹看着那白花花的大米,高兴的差点跳了起来,高阿爹这时拍了拍高山的肩膀: “山伢,你可别怪阿爹把你好容易赚来的米粮送出去,大家伙对咱们家都不薄呢!” “阿爹说的这是什么话?我怎么会怪阿爹呢?” 高阿爹听了这话,不由摸了摸脑袋,和高山习惯性的动作那是一样一样的。 “嘿,我这不是看到你小子回来连话都不说,还以为你是心里不高兴!” “没有阿爹,我是在想事情呢!小少爷说,他能给我们找一份差事,一份可以三天就吃一顿肉的差事。” “吃肉?!” 高阿爹先是惊呼了一声,但随后头摇的和拨浪鼓似的: “不好,不好,这等好事儿怎么能轮到咱们呢?山伢啊,咱们脚踏实地就好了。” 高山听了高阿爹这话,却是有些不赞同的说道: “阿爹,您看看这满仓的粮食,你觉得小少爷会是一个说话不算话的人吗? 咱们现在是什么情况,您又不是不知道?就算有这些米粮,迟早会坐吃山空,我想试试小少爷说的差事。” 高山不光自己想,他还想要让自己在村子里交好的同伴一起去,不过这话他却没敢说出口。 高阿爹一听高山这么说挠了挠脑袋,抄着手蹲在了屋门口,不发一语。 …… 翌日清晨,胤礽被小鸟清脆的鸣叫声叫了起来,暖洋洋的晨曦照在枕边。 胤礽慢吞吞一睁开眼,环顾四周,才发现这间屋子朴素的有些可怜。 除了床榻之外,屋内只有一桌一椅,桌子和椅子都是普通的木料随便拼凑而成的。 唯有那桌子上面的竹筒里插着一把带着露水的鲜花,为这间朴素至极的屋子增添了几抹亮色。 “小少爷,您醒了?” 高山端着一个铜盆,里面装的是山泉水: “您醒的可真早,我在您这么大的年纪还天天赖床,被我阿妈提着擀面杖打呢!您快来洗漱吧,我阿妈的饭也快做好了!” 胤礽一听高山这话,也是忍俊不禁: “不能啊,我看你打小应该就是个老实孩子才对!” 高山嘿嘿笑着,也不说话,等看着胤礽洗漱完后,这才将那盆用过的水端出去泼掉了。 胤礽跟在高山身后走了出去外头,虽是秋天,可到处仍见到一抹浓绿,看上去生机勃勃。 胤礽再往下看去,就看到宋淏带着侍卫们跟门神一样,排排站着,守在高山家的门口,这让胤礽忍不住扶额: “宋先生,你们怎么在这守着?这影响多不好的?” 宋淏看到胤礽顿时露出委委屈屈的表情: “那不是院子太小了,咱们这么多人都挤不进去。” 胤礽:“……” “饭好喽!” 高山招呼了一声,随后端着一盘被烤的黑漆漆的竹筒,走了出来。 “竹筒饭!” 宋淏顿时眼睛都亮了,随后在胤礽耳边叭叭个不停: “太子爷,竹筒饭可是个好东西!那米饭天生自带竹筒的清香,里面再放上山林里捡出来的山珍,就算是什么调料都不放,都能让人香掉了舌头!” 胤礽被宋淏三言两语说的心动了不少,随后,高山立刻动作麻利的先给胤礽打开了竹筒,又取来了一个竹勺,一脸期待的看着胤礽: “小少爷,您快尝尝!我阿妈做的竹筒饭可是最好吃的,这里头还有我前些日子捡的菌子呢!” 竹筒饭刚刚一打开,一股子竹子的清香混合着谷物的芳香,便扑鼻而来,另有淡淡的菌子的鲜香香味夹杂其中,让人忍不住食欲大开。 胤礽拿起竹勺咬了一口,种到了自己的嘴里: “香,糯,软,尤其是那翠竹清香,配上米饭堪称一绝。唔,菌子滑滑溜溜,好香!” 胤礽说完立刻埋头苦吃起来,众人见状也纷纷加入了进餐大队,没过一会儿高山端出来的竹筒饭便被一扫而空。 “真好吃!” 宋淏忍不住揉了揉肚子,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意。 胤礽也是附和的点了点头: “果然到处都有美食,孤记得苏新水泥厂里搜罗了不少福建美食,改日,高山要不要去试一试?” “水,水泥厂?” 高山顿时一脸懵,水泥二字听起来奇奇怪怪的,难不成是小孩子玩的泥巴? 高山那么想,也这么问了出来,随后宋淏不由哈哈一笑,这才在胤礽的授意下向高山简单解释了一遍。 高山听完之后犹豫了一下,这才低声问道: “小少爷这么说,难道是想要让我去水泥厂做工吗?” “水泥厂?” 胤礽想了一下,最后摇了摇头: “水泥厂虽好,但是水泥厂还不至于那么缺人,孤需要有人修路。” “修路?” 高山一听这话顿时脸色一变,头摇的和拨浪鼓似的: “修路?修路我不去,我不去!那些工头还会打人,可疼可疼了,给肉吃也不去!” 胤礽听完这话,忍不住无奈的笑了笑: “不会的,这件事乃是孤一手操办的,要是敢有人对你们动手,你们只管来孤这里禀报!” 虽然胤礽这么说,但高山还是有些犹豫。 他之前也曾被抓壮丁去修过几个月,要不是因为里面有同村之人照应,他差点都回不来了。 而这,也让高山彻底被吓破了胆子。 胤礽看到高山这副模样,他想了想,随后又说道: “而且,孤之所以这么对你说,并不只是看中了你一人。这样吧,要是你能让全村三十多名男丁来修路的话,孤便任命你为队长,允你面奏之权。” 胤礽这话一出,宋淏都忍不住替高山急了,连忙拉着高山到旁边细细的和高山掰扯了一下面奏之权,最后还提点了一番: “……以后呀,你也别叫太子爷什么小少爷了!太子爷,那是皇上的儿子,皇上钦定的继承人,未来的皇上!皇上,你知道吧?比这里原来的延平王还要大!” 宋淏也知道自己这话有些不妥当,但这里荒郊野岭也不怕什么,而且对于高山这样不通文墨之人,必须要说的明明白白才是。 果不其然,宋淏这话一说,高山的脸色立马变了,他看着坐在那里的胤礽直接跪了下去。 “太,太子爷?!” 胤礽现状,眉心微微一皱,随后跳下去扶起了高山: “跪什么跪?前头叫小少爷叫的好好的,现在怎么又改了口?” “那不是,那不是……” 高山尴尬的搓了搓手,半晌也说不出一句话,胤礽见状也不为难,他拍了拍高山的手臂: “罢了,以前的事儿也就不提了,方才孤所说这话,你考虑的如何了?” 高山顿时狠狠的点了点头,面前这位可是未来的皇帝在跟自己说话! 那是比王爷还要厉害的皇上呢! 高山狠狠点完头后,直接撒丫子朝屋里冲了过去,留着胤礽站在外头享受被一阵风吹过脸颊的懵逼之感。 “他,他跑什么?!” 胤礽懵懵的看向宋淏,宋淏摸了摸下巴: “许是,太高兴了?” 而里头,整整一宿没有说过一句话的高阿爹和高山在房间里撞了个正着。 高阿爹看了高山一眼,抿了抿唇,随后开口说道: “你要去做工一事,阿爹不同意!你也什么话都不用再说了,今个好好的把那位小少爷和他的人送走后,咱们就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 “不!阿爹!我要去!” “你要是敢去,我就打断你两条狗腿!” “阿爹!那位小少爷可是太子爷!太子爷就是皇上的儿子,未来的皇上!皇上比王爷还要大哩! 太子爷还说了,说要是儿子能让村子里的男丁一起去修路,三天一顿肉,还有二十文大钱,还让我当小队长,到时候还有什么事可以直接当面和他说!” “你,你说啥……” 高阿爹直接整个人僵在了原地,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原本抄在袖筒里的手,都不知道何时滑了出来,指尖还不停颤抖着。 高山也是兴奋的眼睛亮晶晶的,立刻又将自己刚才说的话冲着高阿爹又说了一遍。 高阿爹连忙扶住了门框,跌跌撞撞的朝厨房跑去: “他阿妈,快,快,快随我去给太子爷磕头!” 这会儿的高阿爹一点也没有前头沉默寡言时的稳重,整个人差点没跳起来。 胤礽端端正正的坐在被擦拭的干干净净,据说是村子里唯一一把圈椅上,看着和村上下老老少少,冲着他伏地跪拜的模样也是有些麻了。 “诸位免礼吧,孤来此地虽另有要事,但偶然得见贵地男丁不少,所以起了用人之心,不知诸位可有意向?” “有!我要去!” “真的能三天吃一顿肉吗?那就是不给银子我也愿意!” “太子爷!还有我,还有我!” 胤礽也就麻了一会儿,等他缓过神来,也变得淡定自若起来。 甚至,他索性直接借着自己的身份开始给自己拉人。 现在看来,效果不错。 如果说,以前的胤礽在村民的眼里便是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贵族子弟,尚不知又会不会做伤害他们的事的话。 那么,这一刻,所有人的信任感飙升! 但这一切也是有迹可循: 其一,是昨日下午便如数送到高家的那十石大米。 其二,是安全无虞回来的高山。 其三,便是胤礽这超乎寻常人想象,尊贵无比的身份。 那可是太子爷呀!他有什么要不到的?他们这些普通百姓身上又有什么值得他贪图的呢? 而且,怕是普通的百姓也已经知道,如今他们脚下所踩的这块土地已经易主。 现在,他们面前站着的是新的土地主人,一个主人不但没有压榨他们,反而还愿意给他们提供条件优渥的差事,所有人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秋日的阳光暖融融的,胤礽回程的队伍被壮大了一半,在村民们送别亲人后,这便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而这一回,胤礽并没有急着回去,反而开始慢慢悠悠的在各地走走看看。 美其名曰,巡游,看看当地可有和橡胶林一样的好东西。 这会儿,胤礽在马上慢悠悠的看着四周的风景,宋淏不远不近的坠在胤礽的身后,看着一直在胤礽身边成守护姿态的高山,宋淏就忍不住牙酸。 他总觉得,自从高山来了之后,自己太子爷眼前红人的身份就要被抢走一大半了。 偏偏这时,侍卫还过来撞了撞宋淏的胳膊: “宋大人,这就是你说的太子爷的大动作吗?” 宋淏瞥了侍卫一眼,叹了一口气: “我本以为我已经想到之后的十步,却没想到,太子爷一直在下一盘很大的棋呀。” “什么棋不棋的?属下就只看到咱们队伍里多了几个空有一身蛮力的村夫罢了!” 侍卫一想到胤礽允诺出去的条件,这会儿都替胤礽心疼的慌。 尤其是,胤礽还说这次的巡游时间也给高山他们算上工钱。 “你可知如今太子爷在福建那浩浩荡荡的修路工程中有多少人力的缺口?难不成,要让你们这些兵将去修路?” “这……” “而且,难道你没有发现:咱们如今每过一个地方后,太子也便会让停下来休息片刻,但等咱们走的时候,不少村子里都会有人出来张望,甚至还有人和高山他们搭话!你猜,这又是为什么呢?” “是啊,这是为什么呢?” 侍卫一脸茫然地追问着,宋淏却是摇着扇子,捋了捋自己的胡子: “为什么?你且自己悟吧,等你悟明白了,兴许就知道太子爷厉害到哪里了!” 等胤礽带着这支队伍在琉球巡视了一遍后,已经是半月之后了。 这一遭,侍卫看着已经被不知壮大了多少倍的队伍,彻彻底底的心服口服。 当日,这只来自异地的村民大队便被送往了福建。 修路,造水泥,他们将在自己的岗位上发光发热,哪怕是一颗小小的石头也会肩负起平衡一片路面平稳的责任。 而他们异地之民的身份,也将随着他们与外界的沟通被时间淡去。 至于橡胶林,胤礽在这一次的巡游中,从村民口中得知,当地最起码有六片以上的橡胶林。 每一片都占地极大,这让胤礽喜出望外,随后立马调来了一批工匠,开始研究起橡胶的应用。 这日,无所事事的胤礽又晃晃悠悠的进入了橡胶工坊。 一看到胤礽,工匠们立刻像是见了什么奇珍异宝一样,纷纷的涌上前来: “太子爷,您可算来了!您看这是草民研究的橡胶船!” “这是草民研究的橡胶鞋!” “这是草民研究的橡胶管!” “这是……” 他们七嘴八舌的说着,手里都捧着自己研究出来的成果,那叫一个热情百倍。 无他,胤礽以黄金百两,悬赏能研究出橡胶妙用之人。 胤礽看着眼前热热闹闹的场景,不由的心里感叹了一声: 这就是金钱的魅力啊! 不过,胤礽很快就发现了一个问题,橡胶虽好,可却不能受热。 “太子爷,不好啦,马车,马车黏在路上啦!” 第68章 第 68 章 空荡荡的水泥路上,一辆马车停步不前,那马车的木制轮胎上面包裹着一层乳白色的橡胶圈这会儿软塌塌的粘在水泥路面上,寸步难行。 这乃是一位工匠最新研制出来可以使马车减震的方法。 那便是将橡胶制成皮子,在里面注入空气后使其中空,然后将这条橡胶软管固定在马车的木轮上,达到减震目的。 当时胤礽得知这位工匠的这个想法时,心中是诧异又惊喜。 自己还没有开口就被人做出来,这种默契感! 这与他在那个现代世界所看到的轮胎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这是一种白色的轮胎而已! 而胤礽问起时,才知道原来是这人偶然听胤礽嘀咕了一句马车颠簸,所以有了灵感。于是,这位工匠特地从这一方面入手。 不过,胤礽对于实验品一直都要求进行不下百次的实验,于是这辆被改造后的马车便从今日开始投入实验。 然而,现在看来这个实验是失败了。 那位最先提出这个想法的工匠,看到这一幕也是如丧考批,整个人跪倒在地,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无人可以给他回答,于是这辆失败的马车很快便被人从水泥路上抬走。 很快,有人将那年在路上的橡胶铲走,水泥路又变得光滑如新。 只留下一个失败后,无法相信的人。 胤礽看到这一幕,也不由沉默了。 他本以为只要找到橡胶,那么他所想要的轮胎,橡胶鞋等等有益于日常生活的必备物品迟早能被研究出来的。 再不济,他还有系统给的书! 可是,这一刻看到被粘在水泥路上的马车后,胤礽突然有些不确定自己这个想法了。 他知道橡胶可以做成什么东西,也知道那东西有多么好,可是……这东西的制造真的会那么简单吗? 片刻之后,胤礽压下心里都想法,深吸一口气,他不能乱。 他是所有人的主心骨,任何人可以慌,可以乱,唯独他不能。 胤礽走到那个工匠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便是为什么孤要让尔等试验百次的缘故,它有问题,我们想着去改进它就是了。况且,孤并不觉得你此前的想法是有问题的。” “太子爷!” 那工匠脸上那难以附加的痛心与不可置信在这一刻变成了茫然。 “太子爷,小人,小人还能在试试?” 工匠原本以为自己做出这样的失败品,是应该要被判出局的,可是听太子爷的意思却似乎并不是这样! 果不其然,胤礽点了点头,还笑着鼓励道: “你的想法很不错,而且也很有用不是吗?而现在,我们要考虑的便是如何让橡胶不被粘在水泥路上。 对此,孤有一些想法,方才这辆马车应当在水泥路上跑了一段不短的距离。是以,橡胶发热后橡胶的粘性便重新显露了出来,而现在我们要考虑的便是怎样让橡胶这种遇热便会发粘发软的特性得以改变,你觉得呢?” “发热?若是如此,不妨在轮胎行驶一段路程中,用冷水降温?” 胤礽这件事也没有任何头绪,他看着方才那橡胶被清除后,还留下浅浅印子的水泥路,低低的说道: “实验,实验,用实际去验证吧。” “小人明白了。” 工匠听了胤礽的话,脸上露出了几分释然与轻松之色。 随后,工匠冲着胤礽一拱手,这才告辞退去。 工匠有了,可是方才那一幕却还留在胤礽的心中。 他本以为自己的见识够广博,又有系统给予的一些基础知识,用来建设一个国家绰绰有余,可是这一刻他突然觉得他想的有些太过简单了。 一人之力,实在太过渺小了。 当天胤礽回去后,便让人将徐寿请了过来,在自己府中摆了一桌酒席。 月下,二人相对而坐,胤礽抱着一杯奶茶,喝一口叹一口气。 这让徐寿颇有些莫名其妙,连手里的酒杯都有些端不起来了,随后他索性直接将酒杯搁在桌上,眉尾一挑: “小孩子家家叹什么气?显得整个人都老了不少,再叹下去,恐怕都要成为小老头了!” 胤礽听了徐寿这话后,瞥了徐寿一眼,面无表情的说道: “要是孤前前后后的年纪加起来,你就是叫孤一声太太……太太爷爷都不为过。” 徐寿:“……” “重生的事儿,能算年纪吗?” 胤礽喝了一口奶茶,慢悠悠的说道: “我又没说不让你加你穿来前的年纪,可是你加上又有什么用?” 徐寿:这话他没法儿接了! “得得得,您自个愿意当那小老头就当吧,我不问了!我不问就是了!” “你不问?那孤偏要说!” 徐寿差点一口酒喷出来:四十斤的太子,三十九斤半的反骨! “得得得,您愿意说那您就说吧!我看今个这顿宴就是一顿鸿门宴,就是来折腾我徐某人的!” 胤礽撇了徐寿一眼,没吱声,随后这才将今日橡胶工坊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个样子,孤本以为孤已经见识的够多的了,可是有了橡胶后,孤才发现孤所想要的那些,也不过是水中月镜中花罢了。” “啧,您还挺文艺的!什么水中月镜中花,以您的见识,那已经都是不知多少人智慧结晶的积累与传承了。 橡胶遭受摩擦发热变软变黏这种特性的解决很简单,加入硫磺就可以了。” 徐寿随口说着,这种基础的知识他不至于不知道,但随后,徐寿的面色突然变得郑重起来: “但是,太子爷我要说的是:科学技术的发展离不开人类,这个人类却不能是一个人,而应该是百人,千人,乃至无数人。 科学研究,需要以人为本的发展。但这个人,是需要从小接受科学知识的培养的。但是据我所知,你们现在的科举又有几个重视呢?” 胤礽听了徐寿的话,眉头皱起,他看向徐寿: “你的意思是……” “专业人才,专业培养。” 徐寿一说到这件事就忍不住牙疼似的龇牙咧嘴: “太子爷,你是不知道这段时间我找人做事受了多少折磨!当地的百姓哪怕祖上有修船这门手艺在,可如今也都十不存一! 听他们,自从朝廷下了迁界令后,他们听长辈说这些,全都凭一个悟字,害的我要找好些还健在的老人家,还得操心安全……扯远了! 你说说,你们皇子上书房都讲究书读百遍,其义自现。那他们这些手艺人怎么也不学着点? 要不是现在只有我一个来到这,我高低得把我的助手学生都拉来!我这辈子就没有掉过这么多头发的!” 徐寿忍不住愤愤不平的控诉着,胤礽听完,认认真真看了徐寿一眼: “孤看你头发还挺多的嘛,你放心,要是掉完了孤给你练一颗生发丹出来,保证你一辈子都有一头乌黑飘逸的头发!” “真的假的?太子爷您有这本事?那我可瞧好了!” 胤礽和徐寿聊了一番后,虽然只听徐寿天南海北的胡扯(诉苦),可依旧让胤礽的心情放松了一些,他也因此有了一点小小的想法。 橡胶加入硫磺后便不再受热发软发黏的特性,当天晚上胤礽便让人去报于那工匠。 工匠得了那消息后,顿时如获至宝,连忙将那乳白色的橡胶轮胎进行了一番改造。 三日后,胤礽又受邀前去参观马车实验,只是这一回胤礽看着那白色的轮胎还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跟……裹了一层橡胶管子似的。 和自己记忆中的出入略大! 但是,这一次这辆马车在水泥路上足足跑了十里地,那马车的轮胎也丝毫没有发热发黏的迹象! 工匠见此顿是激动的热泪盈眶,要不是顾及着身份之别,恐怕高低得将胤礽抛起来欢呼两下。 “成功了,成功了,太子爷,您可真是神了!按照您那个方法制出来的橡胶裹在轮子上一点也不会发软发黏!” 胤礽只是笑了笑,但看着那白色的轮胎,还是忍不住皱了皱眉。 这会儿,胤礽绕着那马车走了一圈,然后在那没过多久便被水泥路打磨得非常光滑的轮胎上摸了摸,忍不住摇了摇头: “你来看,这轮胎在水泥路上行驶久了,它的表面便会变得非常的光滑。 也是此地不落冰雪,否则这是在冰雪天气急速行驶,恐怕会产生人仰马翻的惨剧!” 胤礽的质疑合情合理,工匠这会儿也没有原先的惶恐不安了,太子爷能来两次,显然是很看重自己研究出来的东西。 这会儿,工匠将胤礽的意见认认真真的记在自己随身携带的小册子上,连连点头: “太子爷说的是,不知道您对这种情况有什么见解吗?” 胤礽摸了摸下巴: “或许,可以再在外面裹上一层更为坚硬的橡胶轮胎,并在上面刻下花纹。” “哦?这话又从何说起?” 胤礽招手示意那名工匠凑过来一点,方才指着那木轮上裹着的一层橡胶轮胎说: “你且看这里,经过方才那么长距离的行走后,已经被打磨的很薄很薄了,恐怕如今一根针都可以将它轻而易举的扎破吧?你说能在这上面再刻上别的花纹吗? 倘若给他穿上一层更为坚硬的衣服,那么衣服破了还有里头的,就算是补救也来得及不是?二来,在它的衣服上刻上花纹,可以增加它与陆地的摩擦。” “摩擦?” 工匠一脸茫然的看着胤礽,胤礽不得不当着工匠的面做了一次自己偶然旁观过小学实验。 摩擦力的用途。 当那工匠亲眼见过表面粗糙球体在同一段水泥路上翻滚的速度远远低于光滑小球后,陷入了沉思。 没过了多久,那工匠才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原来如此!此法可行!只是若是如此,为何不将轮子造成矩形?” 胤礽:“……” 没看出来,这位还是个马路杀手! 胤礽对于这位研究狂人,只能保持沉默,微微一笑: “无妨,有想法就去尝试,这是好事!不过要以安全为重,有什么需要的只管报上来,孤觉得可行的都会批!” 工匠听了胤礽这话,瞬间眼睛一亮,冲着胤礽一抱拳,顿时响亮的说了一声: “好!小人听太子爷的!太子爷,您就等着小人将您要的橡胶轮胎完完整整的造出来!” 胤礽微微颔首,随后眼含欣赏的看着工匠: “好,孤就喜欢这种敢想敢干的人,你叫什么?” “小人,杜沉。” “好,杜沉,橡胶轮胎既然是你先有想法的,那么这件事孤就全权交付给你!你有什么想法尽可以直接报于孤!” 杜沉听了胤礽的话,顿时面露喜色,但随后他又不由小心翼翼的看了胤礽一眼: “太子爷,小人还有一个不情之情。小人有一兄,名唤杜深。小人之兄与小人都对这种新式玩意儿分外感兴趣。 这次,小人之兄本也想参与此事,只不过小人兄长研制出来的橡胶制品似乎并无大用,所以被管事划掉。 但,刚才听太子爷之言,小人觉得小人兄长的想法或可以在橡胶轮胎之事上另有妙用。” “哦?不知是什么?” 杜沉听了胤礽的问话后,忍不住摸了摸鼻子: “小人也不知道兄长在那橡胶制品中加了什么东西,制成的那东西分外坚硬,似乎与太子爷方刚才所说的在轮胎外穿一层坚硬的橡胶衣有些相似。” “分外坚硬?” 胤礽沉吟了片刻,随后看向杜沉: “好,那你投钱带路,姑且去瞧瞧再说!” 杜沉听了胤礽这话后,顿时大喜,连忙上前带路。 破落的小院里,穿着粗布短打的男子,双眼无神的看着门口。 今日又是弟弟第二次请太子爷去看他的实验品了,他虽然打心眼里替弟弟高兴,但也不免失意。 明明都是兄弟,可偏偏他这个兄长所作之物竟然一点用都没有。 简直愧为人兄啊。 杜深明了抿唇,看着那被放在水缸上面的黑色橡胶制品,叹了一口气。 不知过了多久,杜深慢吞吞的站起身,他举起一旁的铁锤,一咬牙就要将那橡胶制品砸碎。 这无用的东西留着倒不如毁了,也省得自己整日惦记。 可是那铁锤最终却悬在了半空之中,迟迟没有落下。 杜深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那这时外面突然响起了弟弟熟悉的声音: “哥!哥!你看我带谁回来了?!” “是谁……咳咳!” 杜深一开门,就看到一个身穿耦合色长袍,外罩杏色马褂的少年。 那少年生的玉雪可爱,精致无比,眉心一点红,显得整个人分外灵动。 就算杜深没有见过本人,也通过旁人的描述,清清楚楚的知道此刻站在他眼前的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太子爷! 杜深被吓得咳嗽了几声,但随后连忙闭上了嘴,将那呛意生生咽了回去,随即后退一步,直接来了一个五体投地的大礼: “小人,小人叩见太子爷!太子爷光临寒舍,当真是蓬荜生辉!” 胤礽叫了起后,杜深忙将胤礽请了进去。 等胤礽走进去后,他就没好气的拍了拍弟弟的胳膊,压低了声音说道: “你怎的将太子爷引到咱们家中了?家中如此贫寒,小心污了太子爷的眼睛!” 杜沉听了这话也是一愣,忍不住一拍脑门,看着胤礽的背影小声的说道: “怪我!是我没有考虑到这一茬!不过,哥,你看太子爷现在也来了,还不快将你那宝贝都拿出来给太子爷瞧瞧?太子爷今个可就是专门为了过来看你那宝贝!” 杜深听了之后,整个人都懵了! 这会儿,杜深只觉得应该是一个美味的馅饼从天上掉下来,刚好砸在他的头上! 杜深不可置信的看向了弟弟: “你说!你说太子爷是特意来看我制造的东西?!” “对啊!今日太子也对我造的橡胶轮胎提出了几个建议,我觉得哥你那东西要是用上去,一定极好!” 杜深听了这话,整个人脸上都带着飘飘然的醉态一样,脸颊泛红,迈着轻飘飘,实则腿软脚软的步子走了进去。 等杜深看到胤礽正在认真打量着自己制造出来的东西时,便忍不住呼吸一滞。 随后,杜深立刻将手心里的汗水在衣裳上擦了又擦,这才躬身小声的说道: “太子爷,这就是小人研制出来的橡胶制品,小人给他取名为黑橡胶,您看他可有什么用?” 胤礽把那东西放在白嫩的掌心,凑到眼前近看,随后嗅了嗅,脸上顿时露出欢喜的笑容: “有用有用!这可有大用了!” 方才他还在发愁轮胎和自己印象中的不一样,可现在胤礽才发现原来自己一直都灯下黑! 瞧瞧这可不就是现代正儿八经制造轮胎的那种橡胶吗? “不知道你这里面加了什么东西,能让橡胶变成了这般模样?” 杜深听了胤礽的话,当即就知道太子也是看中自己这样的东西了,那叫一个喜从天降,嘴巴一直都没有合上。 直到胤礽再次问话,杜深才连忙回拿到: “不是什么昂贵的东西,像我们这样的人家,也拿不出太昂贵的东西。这里面,就是一些炭粉罢了。” 原来杜家兄弟族上有打铁的手艺,于是家中一直都有余炭和制炭的方子,但这里用到炭火的地方并没有那么多。 那日胤礽的悬赏令一下,杜深偶然看到碳粉后便忍不住去想这东西对橡胶会产生什么样子的改变。 杜深说到这里,随后还将胤礽引到了另外一间小房子: “太子爷,您这边走!您许是不知道,这碳粉添加的多与少,产生出来的东西也截然不同,有软有硬,软来如酥,硬来如石!” 胤礽跟着去欣赏了一下杜深的研究成果,对此表示了鼓励,随后便请杜氏兄弟合力尽快研制出橡胶轮胎。 材料选定,论题也有了,没过半个月胤礽便收到了一架既熟悉又陌生的马车。 熟悉的是马车还是那个马车,陌生的是那马车上面的轮胎,就像是装了在现代看到的自行车的轮胎那样。 这时,杜氏兄弟一左一右的站在了胤礽的面前行礼: “太子爷这辆马车我二人已经试验不下百次,我二人敢以项上人头担保,这回的轮胎一定没有任何问题!” 胤礽一听二人这话,顿时也来了兴致,随后便带着何柱儿一起上了马车。 马车辘辘,没过多久,马儿便飞快的跑了起来。 然而里头的何柱儿却不知道,他没有察觉到熟悉的摇晃感,忍不住奇怪的说道: “太子爷,今个这马车怎么一直都没有走呀?莫不是车夫在偷懒?” 胤礽闻言不由微微一笑,下巴微抬: “那你不如掀开轿帘瞧瞧?” “那奴才看看?” 何柱儿一边说一边挑开了轿帘,随后,何柱儿便被外面那飞快掠过的景物惊的张大了嘴巴: “天啊,这马车怎么跑得这么快!而且他跑得这么快,奴才竟然感觉不到一丁点的颠簸!!!” 胤礽便顺着那掀开的帘子朝外看去,脸上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总督府外,姚启圣被下人请了出去。 下人禀报,太子爷驾到,姚启圣一点也不敢含糊,连忙冲了出去。 “参见太子爷!” 姚启圣一出去就行了大礼,胤礽连忙叫起,随后自己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冲着姚启圣微微一笑: “姚总督,来,过来看看孤这架马车有什么不同?” 姚启圣听了这话也没含糊,径直走了过去,绕着马车转来转去,随后摇了摇头: “回太子爷的话,臣看着马车除了多了两个大黑轮子外,并没有别的不同呀!” 胤礽听了这话,摇了摇小脑袋: “非也,非也!姚总督要不上去坐坐试试?” 姚启胜听了这话,本想说自己另有公务上要处理,但随后看着胤礽那脸上神秘兮兮的笑容,总觉得自己要是这次不去会错过什么重大东西的第一次诞生。 随后,姚启圣忙点了点头,这便上了马车。 “啪——” 马鞭声响起,姚启圣连忙让身子贴紧了车壁,过了好一会儿,姚启圣才忍不住皱了皱眉: “太子爷,外面的车夫为何如此懒惰,这么久了马车连动都不动?” 胤礽只是笑笑,并不说话。 最后姚启圣索性直接掀起轿帘,然后脸上的表情便成为了何柱儿同款。 与此同时,外面赶马车的车夫也是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傻了吧? 他也算清白了。 姚启圣动作僵硬的放下了车帘,然后僵硬的转过去看向了胤礽: “太子爷,这是……” “橡胶轮胎。” 胤礽简单的和姚启生解释了一下橡胶轮胎,随后这才道: “如今橡胶轮胎已经被造出来了,不知道孤此前安排修的路修到哪里了?” 胤礽不提这话还好,一提姚启圣立刻就精神了,他连忙将自己最近打探来的消息告诉胤礽: “太子爷,您不知道朝廷那边已经下令要修一条京闽专线,臣算了算距离,咱们这边也使力的话,约莫年前就可以互通!” 胤礽:!!! 胤礽心里狠狠的跳了一下,随后看着姚启胜的眼神,便有些不善起来: “姚总督啊姚总督,这么重要的事,你竟然还一直瞒着孤!” 胤礽的控诉让姚启圣不由心虚的低下了头,但随后姚启圣很快便解释道: “那不是,那不是,臣也才得到消息,还没来得及禀报您,您自个就上门来了吗?” “姚总督的意思是怪孤喽?之前鼠疫之事,也是要怪孤解决的太快了?” 姚启圣:怪我怪我怪我! 当然,胤礽不过是与这位老大人开个玩笑罢了。 等两人说完了正事,胤礽这才支楞起来: “既然有一条专线,那咱们干一票大的如何?” 大概是胤礽这话太过于匪气横生,姚启圣先是愣在了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怎,怎么个干一票大的?” 哪怕是千军万马面前都面不改色的老大人,这会儿难得的打了一个磕绊。 胤礽听了这话皱了皱眉,看着脑筋转不过弯的姚启圣忍不住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姚总督不是说当地的百姓最善经商?现如今有了这样一条专线,咱们何不将当地的特产运输到京城去?” “原来您说的是这个干一票大的呀?” 姚启圣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他还以为太子爷这太子之位做腻歪了,想要更进一步来着。 而且此地一消息闭塞,要是太子爷真想这样那样,恐怕也不是没有可能吧? 姚启圣想起太子爷来到此地所带来的改变后,忍不住为自己的这个想法所惊讶的。 因为,他发现这想法的可行性还是蛮高的。 可是想到这里的姚启生又看向了正在念念有词,口中又是椰子糖,椰子香皂,椰子干等等,满嘴都是生意经,就差眼睛里冒出铜钱圈的胤礽,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太子爷只想搞钱,他却心里在算计替太子爷谋反的合理性,这辈子都没有这么离谱过。 “对!就该这样干!孤将琉球的男丁都招来此地修路,但琉球那些椰子也不能浪费了!正好,那些留在当地的老弱妇孺也可以将他们处理加工!” 胤礽和姚启圣说一遍心中的计划着,越发觉得这事的可行性极高。 原本在胤礽的计划中,直通京城的水泥路并不会这么容易被修缮好,可是架不住他和汗阿玛来了一次,双向奔赴呀! 只可惜这个季节好吃的水果都还没有到成熟期,否则胤礽高低得整一车水果罐头送回去,让汗阿玛,乌库妈妈,皇玛嬷他们好好的品尝品尝! 但是现在有椰子,也不亏啊! “太子爷又招人啦!要报名的,速速来这里集合!”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差役们那一身蓝红交织的服饰让琉球的百姓看到后只有安心,而无惶恐。 或许是他们上岸之后不动平民百姓一针一线;或许是从他们的男人,儿子离开后陆陆续续寄回来,丰厚的银钱开始…… “桂阿妈,外头的大人们又招工了,咱们要不要去看看?” “这招工定然招的是男子,咱们就不去凑那个热闹了!让那些年轻小子去吧!” “……老弱妇孺,老弱妇孺,只要能动弹的都可以来!” 随着差役的呼喊从远方飘了过来,那一个个字也飘进了闲聊众人的耳中后。 所有人先是一愣,随后便发现一个年迈的身影,如同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 “桂阿妈!跑慢点,跑慢点,没人跟你抢的,小心摔着了!” 众人定睛一看,好家伙,这不是刚才满口说着要把机会让给年轻人的桂阿妈在呼喊将将结束后,冲的比谁都快! 所有人见状也连忙朝着差役站立的地方冲了过去。 “大人您看我行不行?” “咱们招工是要做什么?” “咱们也要去海那边吗?” “不知道一天有几个大钱?” …… 百姓们七嘴八舌的议论纷纷着,差役们看着那些热情的百姓掏出帕子,忍不住擦了擦额角的汗。 他干差役,这么多年还没有见过,这么热情的百姓,一点儿也不怕他们! 随后,有几名差役将热情的百姓挡在一米之外,而那为首的差役这才站在一块巨石之上,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一目十行地看了过去。 最后,差役也不由在心里钦佩起太子爷的未卜先知。 小册子乃是太子爷亲笔书写的招工要求与简介,那叫一个简洁明了。 百姓们问的上面都有! 随后,那差役不由清了清嗓子,百姓立刻安静了下来,一个个睁大了眼睛期待的看着差役。 差役这才开口: “咳,这次的招工还是太子以主管的招工,招工内容为采椰子,剥椰肉,晒椰肉,磨椰子粉等等轻省的工作都是老弱妇孺可以做的。 因为如今椰子只有本地有,所以诸位皆不用上岸!椰子厂未开前,一份工作不按天算,而按件,按工作产量算,多劳多得!具体细则划分如下……” 随着差役将胤礽的要求一五一十的告知了百姓之后,等他的最后一个字眼说完后,人群中顿时爆发出一阵巨大的欢呼声: “好!我们都要去!” “有肉!竟然还能换肉吃!” “能换肉还能换钱呢,咱们这不是在做梦吧?” “我们这些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老弱,竟然也能有朝一日被用上……太子爷真是费心了!” 高兴有之,感慨有之,但整体百姓们之间的氛围都是那样的欢喜。 随后,差役们特意准备的报名表便被哄抢一干二净,甚至还有些不够。 差役:“……” 好家伙! 当初我们才上岸的时候,这一个个比如蛇蝎的模样,我还历历在目呢! 不过,差役想到方才百姓们团团围着自己时,那认真专注又夹杂着一点点崇敬的眼神,心里这会儿也美滋滋的。 “好勒!报名表发完,等一个时辰后咱们来收表!” …… 金色的沙滩接壤的是连片连片的椰子林,往常这里空无一人,除非是嘴馋的小孩才会爬上去摘下一个椰子,来吸食里面甜津津的椰子水。 可是,今日这里却热闹非凡,无数的脚印在金色沙滩上踩过,留下一片凌乱,而椰子树下更是分外热闹。 “阿海,快快快那边那个椰子可大了!” “好勒,阿妈你等着,我这就摘下来!” “五个椰子,一个大钱,咱们今个已经摘了五十个了!才还不到晌午,这要是算下来,咱们娘俩一日都能顶你阿爹一日赚的了!太子爷对咱们真是太好了!” “那真是太好了,阿妈,到时候我要吃肉!” “好好好,到时候给我们阿海换肉吃!一升椰子干能换好些哩!我们家阿海爬树这么厉害,这次能摘这么多椰子,都是我们阿海的功劳,阿妈怎么会忘记?” “吃肉吃肉吃肉!” …… 这一天下来,等到晚间,家家户户门回,打开里面属于椰子天然的香味,飘荡了老远。 明明是清淡的气味,可是被晒干之后,椰子肉那种奶乎乎的香味让不少人都忍不住陶醉其中。 之后的半个月里,琉球的百姓日出摘椰子,傍晚剥椰肉赶在,赶在第二日去摘椰子前,将椰肉晒在院中的空地上。 每个人都干劲儿十足,活力满满。 很快,半个月时间一晃而过,不知从什么时候琉球之上已经多了几个用石头颜色建成的大屋子,上面龙飞凤舞写着: “椰子加工厂” 随着一阵鞭炮轰鸣,椰子加工厂宣布正式开业! 从今日起,椰子加工厂将整体从村民们手里收取他们一早晒干的椰子干。 “你家这半月晒了多少?我家晒了两斗三升!” “你家不行,我家晒了四斗呢!” “那还不是因为你家有两个姑娘,那两个姑娘也伸手脚尖猴儿似的能摘不少叶子呢!” “羡慕啊,羡慕那你也生呀?” “丫头片子……” “丫头片子怎么了?丫头片子能赚到银子!” 加工厂外,百姓们三五成群的挤在一起,比着这些时日晒出来的成果。 有些懒散的人家只捧来一个小小的陶罐,就里面还只装一半,看着众人那满满两担子的椰子干那叫一个后悔。 “哇!云朵儿家的椰子干好白啊!” “是啊是啊,一定能卖个好价钱!” “湘湘,怎么带这么一点椰子干来呀?” “我家背阴晒不到太阳,所以都卖生椰子了!” “那真可惜,椰子干最贵了!” …… 在百姓的议论纷纷之下,加工厂开始将一个个百姓请了进去。 不多时,百姓们一身轻松的,出来拍着沉甸甸的腰包,提着沉甸甸的肉,别提多欢喜了。 而今日,距离过年只剩一月了! 第69章 第 69 章 “太子爷,您看这是这半月以来所收到的所有生椰子及其副产品。” 胤礽将百姓们自行手工进行粗加工的椰子统一划为副产品。 “好,孤先看看。” 胤礽将管事地上来的册子翻开一行一行的看了过去: “生椰子,两千石;椰子干,二百石;椰子粉,一百二十石……” 之后便是这些椰子副产品的来源,以及管事以及根据胤礽一开始的要求进行的椰子产品的分割与划分。 胤礽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没想到一个小小的琉球上,椰子的产量竟然如此之高。 这会儿,胤礽看着手里这张报表心中别提多满意了! 随后,胤礽拿出自己的私印,盖上红彤彤的印泥,小手在上面用力一按: “既然现在库存已经准备齐全,那就即刻开工吧!” “是!” 胤礽早在工厂还没有正式运转前便已经确定了工厂制造的打算。 对于工厂收下的这么多的生椰子,胤礽的打算是将其一部分炼成椰油做成椰子香皂,一部分加工为椰子干,并将其中炼制椰子油的部分再次进行烘干加工,制成椰蓉。 当然里面清澈甘甜的椰子水也不能浪费,将其与一部分生嫩无法使用的椰肉制成椰子酒。 这种椰子酒口感清甜之余又带着淡淡的奶香,是极适合女子饮用的佳酿。 而这其中的重中之重,也是胤礽准备主打的,便是椰子香皂! 胤礽当初在现代看到那些网络文学中对香皂这东西,那叫一个推崇备之。 十本穿越里有八本都是香皂发家! 为此,胤礽当时还专门飘到一家香皂厂进行的从头到尾的围观,而哪怕是现在也依旧历历在目。 而这其中,最特殊的是椰子糖。 这也是胤礽最没有想到的。 谁能想到,这种糖的选材是那样的特殊。 椰子糖乃是由椰子花制作而成,要不是胤礽这段时间的信仰者因为让琉球百姓去修路后长了一波,又从系统那里买下了关于椰子加工的手册,他还差点又要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走歪路了。 然而,安排很好,但鉴于现在科技水平受限的缘故……椰子加工厂统一以人力为主力,于是胤礽又要迎来一波用工大潮。 难! 太难了! 没有人简直太难了! 胤礽忍不住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随后,胤礽便让人将椰子加工厂的招工启事发了出去。 而这一次,胤礽充分吸取了苏新当初门可罗雀的教训,只按照临时工的标准先行招人。 只是,这一回让胤礽又双叒没想到的是——这回招工太太太成功! 招工启事刚一贴出去没过多久,整个椰子加工厂顿时人满为患,所有的百姓就像是罐头里的鱼一样挤得满满当当,连丁点空隙都没有! 胤礽站在窗前朝外看了一眼,便连忙面无表情的关上了窗户,狠狠的喘了一口气。 好家伙! 知道的,他这是椰子加工厂,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这是罐头加工厂呢! 这一波,注定是来自琉球百姓的狂欢! 他们本以为自己以此前通过制作椰子的副产品能换肉换银已经都是极好的了,却没想到这招工启事刚一贴出来后便又再掀起了一波大浪。 “椰子加工厂招收工人,男女不限,待遇从优——日薪二十大钱,五日一顿肉菜,可自留,可带走!” “一日二十大钱,还有肉菜?连女子都可以去,天啊,太子也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吧?!” “一天二十个大钱,那岂不是咱们和那些男人们一个工钱了?” “我男人说他们修的路也已经快要收工了,原本我还愁他要是收工回来怎么办,没想到太子爷这就给解决了!等他回来,我就让他一起来椰子加工厂,那这日子不知道得有多美呢!” 百姓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二十大钱上面,别提心里有多么高兴了。 从古至今,钱都是硬通货! 没有钱,寸步难行,尤其是……对于这些才经过数年战争的百姓。 他们渴望安宁。 于是,在百姓们的热情之下,椰子加工厂如火如荼的开始运转了。 这日,胤礽与姚启圣漫步在椰子加工厂。 椰子加工厂起初场地并不是很大,但随着百姓的纷纷涌入以及椰子的储存量一步一步的提高,椰子加工厂已经相较于原来扩充了五倍有余。 而椰子加工厂的管事正紧随在胤礽和姚启圣的身后,姚启圣一边嗅着空气中弥漫的奶香味,一边忍不住心中咋舌。 他在福建这么多年,椰子这东西福建也并不是没有,可是他竟然从未想过将这道司空见惯的果子,用来制成这种各种各样副产品。 “太子爷,总督大人,这里就是咱们炼制椰子油的地方。所有的一切都是按照太子爷的吩咐,采用湿磨法将其研磨成泥后,过滤出来沉淀,只其上面浮着的那层清油。这,正是太子爷所说的冷榨之法。” 姚启圣瞪大了一双眼睛,看着百姓们将那一块一块完整洁白的椰肉切成小块儿,随后放入石磨之中,缓缓研磨成泥。 随后立刻有几个工人上前将研磨成泥的椰子肉泥放在几层叠起的白色的纱布上,然后将其绑起来挂在架子上,任由里面乳白色的液体缓缓滴落在下面的木盆里。 “咦,这样便能出油吗?冷榨汁法又是何物?臣倒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胤礽随即解释道: “姚总督应当知道,百姓们平时所使用的菜油,花生油,猪油一类的解释要先经过炒制,也就是遇热之后将其里面的水分烘干,然后再进行压榨,如此方能有油出来。 而椰子却不是这样,一来,椰子也算是水果,这种冷榨之法可以更好的保留椰子的本味;二来,冷榨之法也是最便宜,最便捷的方法了。至于姚总督说这椰子油从何而来……” 胤礽轻笑了一下,然后看向管事。 管事连忙将姚启圣引到一个大缸的旁边,他取出一枚干净的竹勺,舀出一勺纯净的液体出来。 姚启圣掖了掖袖子,接了过来,他倒了一些在掌心,随后用手指蘸了蘸,又磨了磨。 那丝滑的感觉与椰子的香味让姚启圣顿时眼前一亮。 “腻而微滑,是油!竟然真的出油了,竟然真的出油了!” 姚启圣一连将这句话重复了两遍,足以想见他是如何的难以置信。 就这还不算,姚启圣好奇心旺盛的走向那木盆旁,直接蹲守在那一盆椰浆与椰油的混合物旁边坐了两个时辰。 “原来如此,书中所言,油与水不相容,等到水中的杂质沉下去,油自然便会与水分离,而这最上面的便是椰子油了!” “不错,正是如此。其实炼制椰子油不是没有别的方法,但孤以为咱们才将将起步,可以先从更为简便,成本更低廉的方法开始。” 胤礽越发觉得自己现在有奸商的头脑了,椰子油的榨取方法并不仅仅是冷榨汁法一种,但其余的方法要么费人费力,要么便要进行加热。 而加热这种方法所消耗的木材,煤炭又是一项支出,倒不如冷榨之法,来的方便且便宜。 最便宜的成本去换取最高昂的利益,这才是做买卖! 这还是胤礽当初听老九和老八偶然对话时所听到的。 不过,胤礽现在自个做起来才觉得这话是天底下第一大实话。 一想到老九,胤礽忍不住在心中算了一下,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现在老八已经快要出生了,老八出生了,那老九还会远吗? 老九虽然性子不好,但是……只要管住他的缰绳(老八),那也够了。 至于旁的,只要他不慌,手下的弟弟也翻不了天! 胤礽很快就将这件事抛之脑后,然而,胤礽想都没有想起他,心心念念的老九,九弟,他额娘都已经被他蝴蝶到冷宫里去了。 胤礽和姚启圣在椰子油加工车间耽搁的时候不少,这会儿已经快要到用膳的时候了,管事连忙叫两人请到了食堂里去。 姚启圣如今已经对于上食堂熟门熟路了,自打他被苏新带到水泥厂的食堂一次后,也因为那里面的美食深深折服。 于是乎,水泥厂的工人们三不五时都能看到总督大人会来去晃一圈儿。 当然,人家总督大人是自带银钱前去蹭饭。 苏新虽然有些不解,但送上门的银子不要白不要。 于是,这会儿姚启圣已经熟门熟路地从怀里掏出了银子递给管事管事,一脸懵逼的看向姚启圣: “总督大人,这是?” 姚启圣一拍脑袋: “瞧我,我一走到食堂就习惯给银子了,都忘了这里不是水泥厂!不过这银子给你就拿着吧,本官总不好在这里白吃白喝不是?” 管事听了姚启圣这话心里有些没底,不知道这银子该收还是不该收,于是他不由看向了胤礽。 胤礽也觉得不应该对官员开放随吃随拿的先例,这便点了点头: “既然是姚总督的意思,你便收下吧,对了,这里是孤的——” “太子爷,您这又是作甚?” “厂中的食堂一应供给的饭菜都有定数,所需的蔬菜肉类,粮食等等一切都是有数的,而且只供给工人使用,孤可不能破了这个力。” 并不是现代那个不缺吃不缺穿的社会,这里的一粥一菜一饭一线全部都是有名有数的。 要是少了一碗饭,一个馒头,便是食堂的管事都要翻上翻下给对出来的! 胤礽这话一出,管事的腰顿时躬的更低了些,心中却是愈发敬佩胤礽。 如今有太子爷这例子比在这里,以后若是有个万一,也好计较。 别看太子爷今日给的只是一锭小小的银子,可是这银子横在这里,便是在杜绝以后可能会发生了种种贪污的可能! 随后,管事还决定将胤礽给自己的这锭银子用红布包好,直接供在食堂里! 等后面若是有来人想要以此牟利之时,也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太子爷的份量重! 连太子爷都不占一粥一饭的便宜,你好意思么? 此时的胤礽并不知道,自己随手给出去的银子将会在这未来最大的椰子工坊的食堂里,有着超然物外的地位。 这时的胤礽与姚启胜二人已经取了饭菜,随意找了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落坐下。 椰子加工坊的菜品如今是用椰子油炒制出来的,吃起来并不如何油腻,还有一种淡淡的椰子香味。 也就是原产地可以这样奢侈,要是等以后椰子油被运出去,那就是一两值千金的好东西! 今日正好是五日一顿的肉菜,胤礽等人也算是有口福了。 今日的肉菜也颇具椰子风味,乃是椰子汁炖鸡。 鸡肉被切成块,用椰子水清炖出来,鸡汤清澈浓郁,散着淡淡的奶香,每一碗里面四块鸡肉,上头还漂浮着一两颗红枣,正是女子最喜爱也最滋补的汤品。 “阿贵,你这是要把今日的肉菜带回去啊?” “对,我家这两日刚添了丁,孩儿他妈身子虚,我瞧着今日这椰子炖鸡里还有不少红枣,特意求大师傅多给了我两个,也好让孩儿他妈多补一补!” “哟,我怎么没想到?这两天家里婆娘,脾气那叫一个大哟!要是我给她带这么一碗汤回去应该会好些吧?啧,也就只有她们那些女人喜欢喝了!” 几个男工坐在一起窃窃私语着,可是谁都没有舍得动那汤里的一块鸡肉。 为了不凸显胤礽和姚启圣的身份,大着胆子与二人相对而坐的管事原本也分外紧张这话,可是听了那些男工的话,管事却开口说道: “对了,小人还有一事要禀报太子爷,小人发现此次招工之后,小人隐隐约约察觉到当地的民风民俗,似乎有一些改变。 女子与男子同工同酬,只是似乎让女子在家中的地位非比寻常起来。 您看方才那位阿贵的男工,他的妻子在生产前一月坚持不懈,在椰子工坊上工。 当时小人还劝她要不要回去休息,可是那女子不仅不同意,反而还做的比一般人都要厉害不少,不过一月之间便已经让自己成为了一个小组长。” 别看,只是一个小组长,那每个月都要比别人多拿一钱半的银子! “可是那名女工现在已经生产,你不会叫那名女工除名了吧?” 胤礽冷不防都看向管事,管事连忙摆了摆手: “没有没有!小人依据您的要求对于生产的女工允其三月休息,留职停工。” 胤礽听到这里这才低下头将一块鸡肉送入了口中,点了点头: “是该这样,否则以后只怕女子都不愿意再怀孕生子。” 在食堂用过饭,又听了八卦之后,胤礽与姚启圣继续朝一旁的椰子香皂车间走去。 姚启圣刚一走进去,就好奇的东张西望起来: “香皂在何处?以前臣老是听太子爷说这香皂如何如何厉害,可是也不过是净身之物,不过是与胰子一样的东西。胰子虽好,可也登不上大雅之堂,这东西真的能卖出高价吗?” 胤礽一听姚启圣这话,挑了挑眉,笑着朝前走去: “姚总督若是好奇,不妨自己亲自看看?” 姚启圣迈步向前,随后胤礽站在正在将椰子香皂脱模的工人身旁,等着看一块椰子香皂的诞生。 那工人虽然没有见过胤礽,可是只观这两位风采仪态,便知道不是凡人,当即吓得手脚发软,差一点将手里的模具都扔到了地上。 “别紧张,孤与姚总督不过是来随意看看而已。” 孤,孤?!! 工人听了胤礽的话,差点高兴的跳起来。 但即使工人用最后的理智控制住自己,那一双眼睛仍然一错不错的盯着胤礽。 这要是在现代,这工人高低得让胤礽给自己签一个名才行。 打个比方,就好像是一个小职员被董事长参观工作了! 那叫一个紧张激动又兴奋! “好好好,那,那小人给您二位亲自拆,拆两块椰子香皂出来!太子爷,您看,这就是我们工厂制作出来的椰子香皂,又白又香。” 工人一面说着,一面灵巧的将一块白如羊脂的椰子香皂翻了出来。 香皂模具也是胤礽特地命人专门打造的,特意请了数位能工巧匠在模具上雕刻了许多象征寓意吉祥的花卉图案,什么松鹤延年,什么花开富贵,什么瓜瓞延绵等等。 总而言之,几乎是涵盖了各个年龄段所喜欢的纹样。 这位工人也是个机灵的,一下子双手翻了两块椰子香皂出来。一个是鹏程万里,一个是松鹤延年。 那工人将鹏程万里双手交给了胤礽,又将来松鹤延年递给了姚启圣,躬身道: “还请太子爷,总督大人赏阅!” 姚启圣将自己那块椰子香皂托在掌心,左看右看,看来看去心里还是觉得有些不妥当: “太子爷,您看着椰子香皂,闻起来芳香无比,其形也分外优美,若是请能工巧匠前来雕琢,便是放在屋子里当摆设,也是极好的。” 胤礽:“……” 胤礽总是能为自己所处朝代的人的前卫思想感到震惊。 香皂雕刻在现代也不是没有,只不过是比较冷门小众罢了,没想到这位姚总督,姚大人竟然还有这等奇思妙想。 不过胤礽短时间内不准备吃这碗对手艺要求颇高的饭,香皂已经够金贵了,不需要再锦上添花了。 胤礽于是只微微一笑: “那孤可不管这种事儿,总之香皂孤是造出来了,不管使用者是用来雕刻摆件还是用来沐浴净身,这东西都有它存在的价值不是? 好了,姚总督,不说这些了,东西卖出来便与咱们无关了,现在不如请姚总督先试一试这椰子香皂究竟如何?” 姚启圣看到这里也点了点头,刚才他们过来前才用过饭,身上还有一股饭菜的香味。 这让姚启圣也觉得手指,脸颊油腻腻的,随后这便让管事取了一盆水来,直接现场实验。 姚启圣将自己的手放在盆中,好好的清洗了一下,又洗了脸,随后姚启圣顿时愣住了: “又香又滑,而且这椰子香皂用完之后,脸上也不会觉得紧紧的,胀胀的,这是个好东西啊!” 姚启圣立刻将自己先前的两次质疑抛之脑后,捧着那块如羊纸的椰子香皂,如获至宝: “太子爷,这椰子香皂可是比胰子好千倍百倍的!” “姚总督应该说的是使用后,脸上不会觉得紧绷吧?这也是椰子香皂的妙处所在,椰子香皂之中添加了椰子油。椰子油乃是纯天然的植物油,相较于胰子来说,自然刺激性会小一点。” 胤礽说到这里便不再说下去,说的好像他都要成为香皂的代言人一样! 而之后姚启圣又发表了一系列赞不绝口的感叹,二人这才从椰子香皂车间离开,继续前往下一个车间。 而之后,姚启圣看到了,用叶子花苞制作出来的椰子糖,以及那被榨油之后的椰子肉被制成的椰蓉,椰子粉,椰子干等一系列副产品。 就算是姚启圣一个并不如何嗜甜的人,吃起来也觉得分外合宜。 “臣倒是不曾想过,这椰子花竟然还能制出糖来,这可是糖啊!” 糖的金贵,不言而喻。 而从古至今,真正用来炼糖的两种作物,除了甘蔗便是甜菜。 偏偏这两种,在现在的产量远远没有想象的高。 于是,糖的价格便一直居高不下。 而民间有些家中较为殷实的人家,甚至还会在家中用麦子自制麦芽糖来满足人们对于甜食的渴望。 可是,现在突然又多出了一种可以制糖的作物,这哪怕是随随便便一个官员在这里,都已经是可以让他升上一级的好东西了。 “太子爷,这个椰子糖您看……” 姚启圣终于知道该和胤礽商量商量,再把旁的事物往上报,却不想胤礽听了姚启圣这话,只是似笑非笑的看了姚启圣一眼: “姚总督,这椰子糖可是孤准备给汗阿玛过年的年礼,您要是提前把这消息露出去了,哼!” 胤礽冷哼一声,其中的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姚启圣连忙缩了缩脖子,悄悄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幸亏自己这一次没有善作主张,不然一定要把太子爷给得罪狠了! 椰子加工坊一直有条不紊的运转着,只是很快库房就被堆的满满当当。 流水一样的椰子被送进来,可是却没有看到制作好的副产品被拉出去,工人们心里颇有些惴惴不安。 “唉,你们都看到了吧,咱们制出来的香皂啊,糖啊,这些东西怎么一样都没有被太子爷送出去?你们说,这东西不会是要砸在咱们手里吧?” “那不能!太子爷是什么人物?人能让这东西砸自己手里?” “可是……这东西要是卖不出去,那明年咱们还能再有这么好的差事吗?” “眼下一日一□□近年关,等以后天气热起来,这椰子糖可不一定能留得住。” 工人们越说越觉得心里没底起来,这些日子干起活来也总是走神。 管事私底下打探了许久,这才知道工人们的担心。 虽然官司心里抱着对胤礽百分之百的信任,但即使如此,工人们的担心也不无道理。 于是,管事在当日的报表中,将百姓们的顾虑一一填在了报表之上。 却没想到,三日之后,伴随着大批大批当地青壮年男子的回归,太子爷终于下令要将库房中所有准备的椰子香皂,椰子糖,椰子干,椰子粉,一应东西全部装车! “天啊天啊,竟然有这么多车,你们现在还能看到车头吗?” “看不到,看不到!哈哈,这椰子香皂还都没有搬完呢,后面还有咱们炼制的椰子糖,听说太子爷是要将他们送到京城去呢!” “京城!” 人群中,有人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对于他们来说京城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 那是一国之都,那是最繁荣富强的地方。 “送是可以送到京城去,可是咱们这地方产出来的东西真的会有人喜欢吗?” 这话一出,工人们顿时沉默了下来。不少人看着那远去的车队,眼中含着的期盼也被隐藏了起来,只留下了一丝自卑。 “是啊,听人说京城何等繁华,连城门上都是用金子打造的门丁,咱们这东西即便是送到京城,只怕也……” “……” 然而,不管工人们担心也好,自卑也好,期望也好,这支满载椰子副产品的车队终究在通车的当日下午,便直接踏上了前往京城的方向。 这一路,车队的首领感觉到了不同一般的顺利,哪怕是一个山匪,一个强盗都没有遇到。 当然车队首领不知道的是,早在工部开始建设这条京闽专线的时候,便由康熙下发密令,责令当地驻军在水泥路未曾施工前,便将附近山头的山匪强盗一一剿灭。 那段时间,简直是匪盗们最暗无天日的时光。 这一次,车队带队的乃是当地有名的行商之家,张家掌门人张涵晚。 张涵晚别看名字听起来秀气,可是早在胤礽的椰子加工厂才刚刚落成之际,这人便像是闻到了腥味的猫一样,闻着味儿就去了。 他甚至不惜在福建与琉球正式通海之日,所有人还观望安全与否之时,直接便坐船来到了琉球当地。 而当日,哪怕是胤礽也被热情的百姓挤的连门都不敢出,何况是张涵晚呢? 此人更是差一点被人活活踩死,后面还是管事眼睛手快将人拉了出来。 当时管事见其谈吐不凡,还以为是其无路所以才来此登记上工,然而没有想到人家是来谈生意的。 足以想见当初的张涵晚有多么狼狈…… “张爷,刚才又有人来问咱们车里拉的什么东西,小人照您说的已经都给那人发了些,那什么啊对样品!” 张涵晚今日穿着一身石青色的长袍,外罩玉色马褂,整个人看起来纯红齿白,俊眉星目,仪态不凡。 知道的,他是出来行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的俊秀公子出来游玩。 “得嘞,南通,发放完成,该继续向前走了!” 张涵晚一开口就破了功,他一面说着,一面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册子,在上面勾勾画画。 而这里面都有着胤礽特意嘱咐其一定要在沿路散发样品的城池,哪怕是没有人来要,他们都要发的! “张爷,您说咱们把这些好东西白白的送人是图什么?太子爷不会是怕这些东西卖不出去,所以才让咱们这么干吧?” 一旁的侍从看到没一会儿半车的东西就被散了出去,顿时心疼的不得了。 张涵晚一听这话,脸色一变,一巴掌拍在了侍从的脑袋上呵斥的: “你懂什么?这是策略!太子爷说这叫预热,你且看看咱们这东西别的地方有吗?” “没有。” 侍从诚实的摇了摇头,想起刚才他们将这些东西一分发出去后,便有等不及的百姓当即便捏了一作椰子糖送入口中品尝起来,那叫一个赞不绝口。 “任何地方都没有的新鲜物是要是没有人先试试,你以为人家愿意买吗?也就是咱们这一回产量有限,大头要给京城送去,不然你信不信就这一车队的货物走不到京城就要被人买完了!” 张涵晚还清清楚楚的记得当初自己抵达琉球后,在当地等候了数日后,终得太子爷亲自相见。 而当时,太子爷将将工厂制造出一样样的成品摆出来时,带给他的震撼有多么大! 他一个经商之人,眼力极好,自然清楚的知道这些东西背后的寓意是什么。 就连这一次京闽专线之上的商品预热,都已经是张涵晚与胤礽先说好的。 当然,也就是胤礽背后有丰厚的财力支撑,才敢这么搞预热。 “不是,给出去这么多东西,小人实在是心疼呀!这些东西要说真能换银子,指不定要换多少银子呢!” “啧,太子爷说了,这一路的预热花销都由他自个承担!怪不得人家都想找个大树靠着,这背靠大树就是好乘凉呀!这回的商路,乃是我这辈子走过的最轻松的一回!” 张涵晚一行人紧赶慢赶,终于在除夕的前一天将车队带到了京城城门外。 与此同时,哪怕是本该封笔的的除夕前夕,康熙也依旧笔耕不辍,在御案之前忙忙碌碌,看到梁九宫心疼不已。 “皇上,皇上,您快歇歇吧!这些时日您可是瘦了一大圈,要是再这么操劳下去,就怕都要瘦脱形了呢!” “狗奴才!别在那里满嘴胡沁!朕这两日吃得香睡得好,每日也不忘去演武场半个时辰,又怎会像你说的那样?就算真是瘦了,可却不是你说的消瘦!” “可是奴才看您这么辛苦实在是心疼呀,要是太子爷在的话,岂能看到您这么辛苦?” “保成……” 康熙听了这话,笔尖微微一顿,面上露出一片恍然之色。 已经快要到除夕了,可是……今年他与他的保成,注定不能团圆了。 康熙一面想着,一面轻轻吐出一口气,笔尖的墨团凝成一滴,落了下去,打湿了洁白的宣纸,留下了触目惊心的一个墨点。 梁九功看到康熙那怔忪的神色后,连忙自己脸上抽了两个耳光: “瞧奴才这张破嘴,又惹您伤心了!” 康熙摇了摇头: “朕伤心什么?朕只是觉得……保成都在这身边的时间实在是太短了。” 短到……他还来不及尽一个身为父亲的义务,他的保成便已经插着翅膀飞到了别的地方。 可是,康熙清楚的明白,他的保成将会给自己的所在之处会带来怎样的改变,又会为大清的江山打下何等坚实的基业。 为了大局考虑,他不能阻拦也不会阻拦。 但站在父亲的角度,他是那样的思念自己的儿子。 康熙发了一会儿呆,随后又连忙提起了笔,丝毫不敢懈怠。 梁九功看着康熙又忙碌起来的模样,也是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便不再多劝。 与此同时,御书房里,响起了胤礽那熟悉却又变得有些模糊不清的声音: “汗,汗阿玛,保…成在福…建挺好的……” 天色暮去,康熙让梁九宫掌灯准备继续忙碌的时候,梁九功欢喜的冲了进来,脸上满是笑意: “皇上,皇上!太子爷给您送年礼回来了!” 康熙闻言直接丢了笔,站起身,脸上带着笑容,便朝门外走去: “什么东西?这小子,朕还以为他都忘了朕了!” “奴才也不知是什么东西,不过以太子爷对您的记挂,总归都是好东西!” “哈哈哈,福建那等穷困的地方又有什么好东西,朕才不吃他这一套!快让朕看看都有什么东西!” 康熙一面口是心非的说着,一面让人将胤礽送回来的东西一样一样的搬到乾清宫。 梁九功难得见到康熙这么开心,这会儿心里的一块巨石也放了下来,这便含笑守在一旁看着康熙一脸欢喜的准备拆箱子拆礼物。 但很快,康熙的动作便顿住了。 “皇上,您怎么不拆了?奴才还想知道太子爷又给您送什么好东西回来了?” 康熙压低了声音,看向梁九功: “保成送东西回来这事,皇玛嬷还不知道吧?” 梁九功懵懵的摇了摇头,康熙这才松了一口气: “不知道就好,不知道就好!” 康熙已经被太皇太后她老人家抢出心理阴影了,不是说他这个做孙儿的的不愿意孝敬,而是太皇太后一来只管捡好的挑,也不知道疼疼自己这个孙儿! 而此时,太皇太后宫中,苏麻喇姑也快步进来禀报道: “格格!格格!太子爷使人送东西进宫了,奴才方才去瞧,已经被人抬到乾清宫了!” “哀家就知道!玄烨这小子,又想着自个独占保成送回来的东西了,走,快去哀家去瞧瞧!” 此时正在欢欢喜喜拆礼物的康熙,还不知道太皇太后还有 第70章 第 70 章 胤礽的礼物还是一如既往的豪横,不是多贵,但每一样都藏着巧思,都是满满的心意! 康熙笑眯眯的将一块椰子香皂拿了起来,迎着光打量一番: “咦,不知保成从何处得来的羊脂白玉,其带异香,只是这上面的花纹略显刻板,莫不是那雕刻工匠看保成年幼,故意耍心眼子?!” 康熙一面说着,一面皱起了眉,语气里是满满的担忧。 梁九功连忙道: “皇上,咱们太子爷那是何等龙姿凤章的人物?谁敢做这种事儿?约莫是……那地方的工匠水平也就是那样了。” 康熙想了想,随后点了点头: “你说的……不无道理。” 康熙一面说着,一面又拆开了一个盒子,嚯,又是一块“羊脂白玉”! 等到最后,康熙双眼无神的看着这一箱子,足足百十块的“羊脂白玉”,不由喃喃: “保成他……莫不是发现了什么羊脂白玉的矿山?” 梁九功左看看,右看看,小心翼翼的托起一块“羊脂白玉”打量一番: “皇上,这玉质通透无比,触手升温,手留余香,应当是一等一的好东西啊!咱们太子爷对您,那真是这个!” 梁九功竖起一个大拇指,康熙也是心情很好的哈哈一笑: “保成一向有孝心!” “保成有孝心,不知玄烨你有没有啊?” 太皇太后扶着苏麻喇姑的手,款款走了进来,康熙看到太皇太后的那一瞬间,脑子直接嗡的一下,愣在当场。 康熙连忙压低声音问梁九功: “你不是说太皇太后不知道这事儿吗?!” 梁九功这会儿整个人都麻了,他清清楚楚的记得,太子爷让人送东西进来的时候,他特意让人压着,没敢张扬,头一个来给皇上报喜的! 太皇太后冷哼一声,步伐飞快的从康熙身旁走过: “得了,你也甭问梁九功了,哀家身边的人岂是他一个人能顶得住的?” “咳咳,皇玛嬷怎么来了?您看朕这儿乱糟糟的,要不,要不您先回宫,等会儿孙儿再亲自去慈宁宫中向您请安?” 康熙轻咳一声,连忙将这话题给岔了过去,站在原地,搓着手向太皇太后建议着。 却不想,太皇太后根本不吃这一套,只见太皇太后然后走过去随意捡了一个位子,坐下,帕子一甩: “好你个玄烨,打量着哀家是不知道你又准备自个独吞了保成送来的东西不成? 前头的留声机也就罢了,这一回保成特特让人在除夕前送回来的东西,哀家不信保成能将哀家给忘了!” 康熙听了这话,随后便去自己的礼物“山”中翻了一通,没想到,最后康熙还真找到一只大箱子,上面写着胤礽那熟悉的字迹: “皇玛嬷亲启” 康熙虽然不明白亲启后面的符号代表的意思是什么,但总觉得看起来让这句话显得更加灵动可爱。 “有有有!皇玛嬷,有您的!朕也是才将东西刚拿到手,要是知道有您的,朕一定第一时间给您送到乾清宫去呀! 您莫不是不信朕?保成若是真给您送东西回来,朕还能真将它拢在手里,不给您送去不成?” 太皇太后只是冷哼了一声: “那可说不准,上回保成让人送留声机回来,皇上不是自己一个人独吞了吗?” 康熙:“……” 这塑料祖孙情! 人家都是隔辈亲,可皇玛嬷呢?她倒好,保成在的时候,她老人家恨不得将自己手里的好东西都抠出来给保成送去。 如今保成不在家了,她老人家却是把保成送到自己手里的东西也恨不得全都抠出来! “那件事您还记着呢?那不是事发突然吗?再着,朕最后这不是去请戴梓给咱们组孙俩一人制了一台留声机,朕还让您将里头保成说话最好听的留声筒都给拣了去呢!” 康熙露出了委委屈屈的表情,不过他如今年岁长了,做出这幅表情也不及小孩子家家可爱。 所以,太皇太后才不吃他这一套,反而是看着康熙提出来的那个箱子,很是不满意的皱了皱眉。 “保成怎的这般偏心,给你这个汗阿玛就给了这么多的东西,偏哀家就只有这么一个小箱子!” 康熙:??? 您是在说梦话吗?保成送来的礼物里头,满打满算也就三个大箱子,并小箱子若干! 康熙一下将三分之一的礼物分出去,别提有多么心疼了,却没有想到太皇太后竟然又这般“贪心”! 但是,为人孙儿,康熙又能说什么? 康熙默默的抹了一把脸,然后让开了身子: “那皇玛嬷您看看您还有什么想要的?” 他就知道要是,要是皇玛嬷亲自过来,自己这一堆礼物竟然是又要被分出去好多了! 这么一想心,康熙都要滴血了呢。 这都是儿子的爱啊! 太皇太后也一点都不客气的走过去,在那一堆礼物堆里走来走去,像是巡视自己领地的将军一样。 每当太皇太后不动一下,康熙的心就跳一下。 这里面,他拆出来的东西每一样都有缘有故,写着儿子对自己的思念之情。 这要是少一样,康熙都觉得自己要心痛的窒息过去了。 太皇太后一边走,一边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康熙的表情。她见自己每停在一个地方,康熙便不由眉间一条那心疼之色,顿时溢于言表,这让太皇太后顿时玩心大起, 太皇太后已经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没能在玄烨的脸上看到这般孩子气的生动表情了。 很快,太皇太后终于掠过了康机拆出来的那些礼物,康熙顿时小小的松了一口气。 却不想,太皇太后突然步子顿住,再也不走。 康熙只觉得心脏都快要从喉咙跳出来,顿时将唇抿的更紧了些: “皇玛嬷,您看上什么了?” 康熙将一张脸绷得紧紧的,面上流露出的冷漠萧杀,若是不熟悉的人看到后都要跪下,高呼万岁! 就算是梁九功见此模样都不敢多看两眼,倒是太皇太后适应良好,随后她老人家顺手便捏起一块椰子香皂放在掌心: “咦,这块羊脂白玉上雕的花开富贵,倒是花团锦簇,热闹不已……” 康熙看着太皇太后手上的那块“羊脂白玉”,忍不住小小的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他老人家看中的只是一块,自己还有一箱呢。 “原来是这东西,皇玛嬷您若是喜欢这块就送给您了!” “送给哀家,如果哀家没记错,这可是保诚送回来的。你啊,不过是借花献佛罢了!” 康熙:“……” 是是是,他就是个送货的! 康熙心里有气无力的吐槽着,就盼着太皇太后能早点将她想要的东西都捡完,趁早回慈宁宫便好。 将这尊大佛早点送走,自己也能早点轻松(拆礼物)呀! 太皇太后对于那块羊脂白玉爱不释手,放在掌心里好是一番摩擦,也舍不得放下。 太皇太后一边把玩,还一边面带笑意,赞不绝口: “哀家许久不曾见过这般触手生温的羊脂白玉了,也不知道保成一个小人家家是从哪里寻来的这般稀罕宝贝……咦,等等,这羊脂白玉虽说是腻如鹅脂,可哀家怎么觉得手心里也颇为湿滑?” 太皇太后这般一说,随后将自己方才把玩羊脂白玉的那只手抬起来。 那一瞬间,太皇太后只觉得一股子淡淡的奶香味扑鼻而来,随后掌心也变得莹润如玉。 太皇太后用另一只干燥的手轻轻一捻: “这是……油?” 太皇太后看着自己的掌心,别提多稀奇了,而康熙这时也不由微微一愣。 康熙连忙取过一块“羊脂白玉”,方在自己的掌心,用体温将其捂热。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康熙掌心里也多了散发着奶香味的油星。 这一幕让康熙不由惊异不已,这是什么品种的羊脂白玉? 而就在太皇太后与康熙心中惊异的时候,梁九功这才在箱子的底部拾起一张纸条: “皇上,太皇太后,这似乎是太子爷的亲笔手书——” 康熙听了这话,直接从梁九功的手上将那张纸条抢了过去。 但还没等康熙抬眼去看,太皇太后便已经伸出了手。 康熙:“……” 您老辈分高,您老最大! 康熙不得不将自己手中的纸条递到了太皇太后的手上,本本分分的坐在椅子上等着看第二眼。 康熙本以为太皇太后看到那纸条后应该会分外欣喜,毕竟,是她一直期盼的重孙的亲笔手书。 却没想到,太皇太后看了之后脸色那是一个青青红红,跟调色盘似的。 过了许久,太皇太后才有气无力的将那张纸条放在了康熙的手中。 康熙有些纳闷,随后这才低头看向胤礽所写的椰子香皂使用说明书。 一瞬间,康熙也是脸上表情变幻莫测,过了许久才与太皇太后对上视线,祖孙二人眼中的情绪已经不足以用单纯的尴尬来形容了。 好大一个乌龙! 尴尬而又沉默的气氛在乾清宫蔓延了许久,梁九功在一旁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心理别提多好奇了。 “羊脂白玉……原来是椰子香皂啊,香皂,与胰子皆为去污之用。朕倒是不曾想到,朕的保成连香皂都造的这般精致美丽,真不愧是保成!” 康熙想了许久,终于找了一个切入点,对胤礽又吹了起来。 太皇太后也还是端得住的,微微颔首,轻描淡写的揭过这一层。 随后,太皇太后让梁九功去取了一盆水过来,要亲自实验这块被自己一眼就看上的“羊脂白玉”。 “好东西!触手生温,洗过之后,十指分外白净,而且其自带一股子香味……这香味不重不轻,正正好。” 太皇太后自诩自己已经见过了不少好东西,而内务府往日尽到宫中的胭脂水粉,便如流水一般,不知见过多少稀罕的宝贝。 可太皇太后确从没有觉得有这样一种,让她觉得这么能和自己的心意的东西。 尤其是,那种天然椰子油所自带的奶香味。 康熙随后试了试,口是心非的说道: “这股奶香味倒不像是男子该用的……” “皇上要是不喜欢,那哀家可就全带走了!” 康熙这话一出,正中太皇太后下怀,太皇太后直接双眼放光的看着那半箱子的椰子香皂。 康熙立马摇头拒绝: “不不不!皇玛嬷,朕觉得这东西虽然香味不适合男子使用,可是……效果极好,极好哈哈,朕还是留着吧!” 康熙面上打着哈哈,随后立刻给梁九功使了一个眼色,让梁九功立马将康熙的那份礼物送到库房收好。 康熙随后才正襟危坐与太皇太后笑盈盈的说话。 “对了,皇玛嬷,今年保成不在,今年的年宴便一切从简吧。正好,朕还有些公务要处理,便补多留您了。那一箱子是保成给皇额娘送的东西,烦请您一并送到皇额娘处。” 太皇太后听了康熙这话,她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原来今年的年节,她不能与自己心心念念的小重孙过了。 “……保成过年不回来呀,不回来,他那么大,小人家家的竟然这般忙碌。哀家真是,唉……那就以皇上所说,今年的年便不必大办,一切从简吧,哀家这就回去召皇后来细说此事。” “恭送皇玛嬷。” 等太皇太后走了后,康熙拿起一本书看了足足一刻,这才将其倒扣在桌子上,噌的一下坐了起来: “皇玛嬷走了吗?” 梁九功连忙亲自跑出去看了一眼,之后立刻回来禀报: “走了走了,这一次太皇太后她老人家这回确确实实走了,皇上您是……” “朕方才还有几个礼物没有拆呢,也不知道保成又送了些什么好东西回来,快随朕到库房里瞧一瞧!” 这一回,康熙也不让人家将东西搬到自己的殿中了,他直接自个到库房里看。 否则,太皇太后还以为自己又藏了什么好东西呢? “这东西色丑,闻之却有甜蜜之味,与蜂蜜有些相似,这是……椰子糖?” 康熙愣了一愣,随后捏起一撮被筛成细砂的椰子糖送入了口中,立刻闭上眼,细细的回味起来。 “这味道,这味道……” 康熙半晌也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让梁九功都看得着急不又在原地转起了圈圈: “皇上,这味道怎么了?难道这味道不好吗?” “不!这味道好极了,只是朕竟找不出合适的词语来形容它的味道。这种甜中带香,香中含焦,奶味十足的口感,简直太好了!” 梁九功闻言重重的吐出了一口气,满面笑容的说道: “原来是您觉得好吃呀,奴才还以为您怎么了呢!” “这糖名为椰子糖,想来是保成特意用当地的椰子制作出来的,也不知道这东西的产量如何?” 糖的金贵,便是天下之主也是深以为然的。 康熙没想到保成只不过才出去了一趟,便找到了可以制糖的东西。 “便是这种糖产量不会很高,以这种糖特殊的口感也将让其成为所有糖中的糖首!” 康熙对于椰子糖作出了最高的评价,让梁九功越发好奇康熙方才所吃过的椰子糖的味道。 于是这会儿梁九功只眼巴巴的看着,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让康熙都差点气笑了。 康熙瞥了梁九功一眼,然后用小勺子取了小半勺递给梁九功: “罢了罢了,也让你尝尝吧。” 梁九功对于康熙那副吝啬的模样却不敢发表什么异议,而且他能从皇上手里抠出太子爷送来的东西,那已经是天大的荣宠了! 于是,梁九功欢天喜地的谢恩之后,便将那小勺子接过来,将里面的糖粉小心翼翼的倒到自己的掌心,轻轻舔食了一口。 “噫!这糖,这糖!” 康熙看到梁九功那夸张的表情后,也是眉头一挑,很是骄傲的说道: “这糖如何,朕就知道,朕的保成造出来的东西就没有不好的!” 梁九功嘿嘿一笑,随后道: “奴才是个粗人,刚才那一口糖下肚,只觉得舌头刚尝出了点味道便没了,不如您再匀奴才一点?” “滚滚滚!一个两个的都想从这人手里混东西!” 康熙忍不住笑骂着。 而之后的一段时间里,康熙每每批折子批累了,总会含上一口椰子糖让自己缓缓神。 除此之外,还有胤礽送回来的椰子干,用来做休闲磨牙的小食也是极为不错的。 椰子粉,以牛乳冲制,香醇美味,令人喝了一杯还想喝。 椰蓉,撒在糕点之上,好看又好吃。 一时之间整个皇宫,被椰子彻底攻陷啦! 自古以来,上行下效,皇宫里被受追捧的东西一旦漏了只言片语到民间,便能引得不少达官贵人争相追捧。 然而,很多人只听椰子名,看不到椰子物。 无他,满京城都没有! 将将过了正月,正是柳丝轻吐之际,内阁侍读学士徐元珙之妻陈氏特设春日宴,为其父原座师之女来觅如意郎君。 是的,不过这短短的时间内,徐元珙便凭借自己与康熙相差无几的脑回路以一路颇得圣心,让自己升职加薪成为了紫禁城中新鲜出炉的从四品官员。 而徐元珙如今青云直上,哪怕他膝下养着的座师之女与他毫无血缘关系,却也因此备受关注。 这一日,徐家大门之外的马车一下子都要停到巷子口。 府外人头攒动,唱礼之声络绎不绝。 徐元珙在前院与男丁们饮酒作诗,好不自在,而后院之中,陈氏也与女眷们言笑晏晏。 今日陈氏穿着最时兴的洛神牡丹纹样的丹色羊毛衫马褂,下着米色锦缎旗装。 众人随着奴仆进来,只一抬眼,看到陈氏便不由一惊。 陈氏如今精神奕奕,身姿婀娜动人,仿佛是谁家将将嫁人的新妇一样娇美动人。 “徐夫人今日风采依旧,更胜从前啊!” “冯夫人这是哪里话?咱们这样都是托太子爷的福,太子爷桃花楼中的丹药,哪一个不能让咱们女子趋之若鹜呢?” 陈氏用帕子捂着唇,轻笑说着,这话一出夫人们纷纷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往日,她们只能感慨自己朱颜不再,男人们都去找那些年轻漂亮的妾室,无济于事。 可是太子爷那桃花楼上架的一样又一样的丹药,让她们几乎都将青春凝聚在了自己最鼎盛的巅峰,没有人不在心里狠狠的夸赞一番桃花楼。 “徐夫人这话我赞同,不过太子爷的丹药再好……可是咱们女子,就是没有夫君的恩宠,滋润只怕容颜虽在,却不能比得上徐夫人您这般神采飞扬了。” 陈氏如今随着夫君官位的升高,耳目并不如以前闭塞,自然也知道她们说的是谁。 不过,陈氏素来谨慎,也不喜口舌之快,听了这话只是笑而不语。 但随后,夫人们却纷纷嘀嘀咕咕的说起: “那佟佳府,真真是不像样子啊!” “就是就是,好好的红带子出身的高门嫡女嫁进去,上回宫宴,你们猜怎么着?我看那位佟佳夫人衣袖下面的手腕上都露出了青痕点点!” “这可真是荒谬,这可是好端端的嫡出姑奶奶,不知道为何能下这么重的手……” “听说,是那位为了夫人讨要岳丈的丫鬟来着!” 人群之中不知道是谁说了这么一句话,众人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面面相觑。 岳丈身边的丫鬟代表着什么意思自然不言而喻。 而最离谱的是,那位竟然让自己的嫡妻去讨要岳丈的丫鬟,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咳咳,夫人们,我家近来新得了几样好东西,正好萱丫头颇喜庖厨之技,故而特请夫人们品鉴一二。 这有什么不足,还请诸位夫人如实相告,好让萱丫头,能从中得些经验也是好的。” 眼看着众人八卦的热情已经要偏离今日宴会的中心,陈氏连忙将话题拉了回来。 主人家都这么说,众人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将主场让了出来。 不多时,一个穿着豆绿色旗装,外着玉色福蝶马褂的小姑娘。当屏风后莲步轻移而来,随后丫鬟们于提前准备好的茶点奉上。 茶点精致小巧,不多不少,正好放了四盘。 一盘是椰子干,上面一层白白的糖霜,让椰子干的奶香与甜香相互交融。令人只咬一口,那甜蜜化在口中,随后便深深的沉醉进去。 另一盘是椰子糖,这椰子糖奶是被徐家小姐特意重新熬制之后,用模子做出来的花儿形状,分外精致。 在往后,便是一盘水晶牛乳方糕和一盘玫瑰金丝卷。 “天啊,就是从南边来的椰子做的椰子糕和椰子糖?徐夫人,我倒是没想到,贵府还舍得拿这东西出来待客! 您是不知道,这东西太子爷让人送回京,乃是特特送给皇上的,一路上便是有分发也是打的试用的旗号,基本上长个味儿就没有了,您家竟然这般舍得!” 陈氏听了这话又是高兴又是自豪,她抬起头轻抚鬓角,语气带着笑意说道: “不过是家妹得太子爷看中,所以偶然得了这些东西罢了。正巧,让诸位也一同品鉴。好东西,大家一起品尝那才好,不是吗?” “徐夫人好风度,我来尝尝……果然,这便是传说中那奶香味浓郁十足的口感,这要是能随便吃,那该多好呀?” 陈氏笑眯眯道: “夫人不必担心,太子爷岂是会做这种吊咱们胃口的事?想来用不了多久,桃花楼便会上新的。” “这莫不是令妹……” 有人想要打探消息,陈氏只是笑着看向她既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于是那人也不好问了下去,而正在这时,突然有人惊讶的看着自己手里的那块牛奶方糕: “敢问徐夫人这点心外面的那层白霜又是何物?似乎加了这层白霜之后,这小小的方糕口感变更加的丰富! 而且,这里面另有一种椰子的香气扑鼻而来。另一种也有呢,真香啊!贵府的女儿家当真养的极好!” 那位夫人陶醉的说着,陈氏一看这模样,便知道这个萱丫头的亮相是彻底成功了。 于是,陈氏也不居功,只笑吟吟的说道: “夫人说笑了,萱丫头年纪轻轻还有许多需要诸位提点的。这一次,不过是取了巧罢了。这上面撒着的白霜,乃是太子爷南边儿送过来的椰蓉是也。” “椰蓉?” “我等都没有听过,没想到夫人府上竟然有!咱们这一次,也算是跟着徐夫人沾光了!” “话说,你们难道没有喝今日的酒吗?这种酒,也就是当初除夕大宴的时候,被太皇太后特意每人赏了一小盅。” “是椰子酒吧?甜甜的,香香的,不知道桃花楼什么时候会上!” “……” 陈氏的春日宴办的格外的成功,而也因陈氏之手让椰子在京城大火了起来。 而另一边,胤礽自从椰子副产品被送上了赴京之路后,也已经快到除夕了。 胤礽索性直接给大家放了假,又让人准备了丰厚的年礼,什么米呀,面呀,肉呀之类的给工人们分发下去,这便正式准备开始过年了。 和康熙与太皇太后所想的胤礽在这边惨兮兮的过年不同的是,胤礽一点也没有委屈自己,反而直接设宴邀请熟人们来过年。 这日正是除夕,当晚胤礽所在的府邸,到处披红挂彩,看起来便分外喜庆热闹。 厨房里的炊烟离的老远便可以看到,空气中弥漫着香甜的椰子味道。 与此同时,一辆一辆马车由远及近。 “福建总督姚启圣拜见太子爷!” “水师提督施琅拜见太子爷!” “陆路提督万正色拜见太子爷!” “水泥制造厂厂长苏新拜见太子爷!” “福州造船厂厂长徐寿拜见太子爷!” “椰子加工厂管事送来贺礼——” “福州张家送来贺礼——” “……” 这一番迎来送往,让何柱儿忙的那叫一个脚打后脑勺,恨不得把一个人分成两半。 “新年大吉,太子爷!” “新年快乐,太子爷!” “新年好啊,太子爷!” …… 丰盛的酒宴前,众人纷纷举杯,杯中是当地今年的特产——清澈而带着甜香的椰子酒。 “新的一年新的开始,愿新的一年,我们能在太子爷的带领下更上一层楼!干杯!” “更上一层楼,干杯!” “干杯!” 胤礽这会儿眼睛亮晶晶,脸颊红扑扑的,开开心心的与众人一同举起了酒杯。 却不想,这时有人眼疾手快的将胤礽杯中的椰子酒换掉,随后塞入一杯奶茶。 “太子爷,小孩子家家可不能随意喝酒哦!” 徐寿笑眯眯的说着,胤礽顿时垮起了小脸,一脸控诉的看向了徐寿: “大过年的,孤心中高兴,就喝一口,一口怎么啦?” 话说,加工厂出产了那么多的椰子酒,满打满算也就他一个人没有尝过了吧? 胤礽委屈! “小孩子家家喝酒会变笨的,太子爷要试一试吗?” 徐寿用两根手指夹住了九中,轻轻晃着杯中之酒,知道的是他在喝椰子酒,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品尝什么顶级红酒呢。 这一番状态一看便与众人不同。 但是胤礽虽然被抢了椰子酒,神态控诉,可是却没有丝毫怪罪的意思,其余人也只是善意的笑笑,并不发表什么见解。 “小孩子逗好奇酒味儿,今个一看,太子爷才像个小孩子嘛!” “是极是极,往日瞧着太子爷何其威风,我等心中拜服,却不敢近观。今日却是大不一样!” 胤礽眼见自己英名不保,气呼呼的发出一声哀嚎,随后老老实实的端起一杯奶茶与众人挨个碰了杯,随后一饮而尽。 “好嘛好嘛,孤长大了,一定要痛痛快快的喝上一坛,不,两坛椰子酒!” “哈哈哈,好!到那时候哪怕太子爷人在京城,以在我们椰子加工厂的本事,也都已经可以销往全国各地了吧?” 徐寿脸上露出了期盼之色,胤礽听到这里也不由抬起头,重重的点了点: “会的!会有那一日的!” “呀,太子爷,您现在只惦记椰子加工厂,都不管我们水泥厂了吗?” 苏新看到气氛变得和缓,也不由面露委屈的表示抗议。 胤礽哈哈一笑: “水泥厂怎么了?水泥厂现在都几乎被工部买断了,等咱们姚总督这一波回血后,有钱了,你拿了尾款,不知道能建多少个水泥厂呢!” 苏新被胤礽这么一说,想了想姚启圣许诺给自己的尾款,眼睛顿时亮晶晶起来。 姚启圣没有想到自己过着年还要去思考账务问题,顿时面露苦笑: “太子爷,京里才来信让臣以税修路,您这消息也忒灵通了!” 胤礽听到这里不由撇了撇小嘴: “还不是因为姚总督总是有消息来了,要瞒着孤?孤可不得自己想法子了!” “嗨,臣那不是没来得及……” “姚大人竟然瞒太子爷?快快快,自罚三杯,自罚三杯!” “正该如此!” 年末的最后一天,姚总督,姚老大人将自己喝的面颊通红,手里的酒盅都不知道何时从掌心脱落。 但即使如此,他依然睁着一双眼看着不远处琉球的方向,露出了傻乎乎的笑着。 “不破琉球不还京,今朝踏破,它千重万浪!吾老矣,另有那少年郎,剑指天下,豪情百丈……” 不成曲调却又充满激情的歌声,被一阵酒醉后的鼾声所淹没。 而全场中唯一清醒的胤礽看到这一幕,也是不由摇了摇头,连忙让何柱儿带人进来,将他们纷纷送回了各自的府邸。 随后,胤礽这才在掌心里捧了一杯椰子酒,看着京城的方向摇摇一敬。 汗阿玛,新年快乐。 才出了正月,张涵晚便带着车队从京城赶了回来。 随之而来的,还有来自各地对于椰子副产品的大笔订单。 那一笔一笔的订单砸的椰子加工厂的管事那叫一个笑得合不拢嘴,一整天牙花子都露在外面。 于是每每见到他这般模样的工人,都不由在心里小声嘀咕,管事他怕不是被什么妖魔鬼怪附身了? 但是,这也架不住管事他高兴啊! 于是,翻了年,椰子加工厂,便开始了疯狂的运转。 有了椰子加工厂的存在,这一片地方圆十里,走过来都可以隐隐约约的嗅到一股子独属于椰子的奶香味。 这里面干活忙碌的工人们,走路带起的清风都是含有椰子香味的奶风哩。 随着一波又一波的椰子副产品的输出,来自全国各地的订单不减反增。 糖类的市场也迅速被椰子糖占据了极大一部分,毕竟椰子糖这种特殊的椰香味是难以被人所抗拒的。 但是,任何事物一旦投入了生产,那么它的消耗将会是成百上千倍的。 于是胤礽大手一挥,直接决定开始人工种植椰子。 否则,椰子迟早会被用完的! 按照常理,一棵椰子树的长成需要68年,但是如今正是椰子加工厂的鼎盛时间,胤礽并没有那么多时间去等待。 所以,胤礽特地请了一批百姓来种植,并加急炼制了一批加强版蕴土丹。 很快,那金色的沙滩边不少空地上很快便被椰子树那高大的身影所覆盖。 然而,椰子树的密集并不是一件好事儿。 “太子爷,叶子林有树流血了!” “太子爷,长出来的叶子树上有红色的虫子了!” “太子爷,椰子树的叶子上起了一些小斑点,现在已经第三日了,那些斑点越来越大了!” 这椰子林的密集,原本野生椰子没有患上的灾害,在这一刻,东一片,西一片给集全了。 胤礽即便是有炼制丹药的本事,也得来来回回到处奔走,以图找到其患病的真实原因才好入手。 然而,椰子林虽然都在较为平坦的地方,但少不得要经过沙滩之类的地方。 而此地晴朗的时候风尘较大,胤礽在外面奔走了数日后,即便是因为美容丹的功效存在,整个人看上去还是白白嫩嫩,玉雪可爱,但也因为风尘的原因,脸上都有些灰扑扑的。 这日,胤礽正在对所有椰子林进行最后一次的灾害统计,之后胤礽便要就此进行适合他们的丹药炼制。 却没想到,何柱儿直接小跑过来,一脸激动: “太子爷,太子爷!” 胤礽一整个面无表情,他现在对于太子爷这三个字都有些应激了! 一叫太子爷,一准有事儿。 胤礽皱着小眉毛转过身,随后直接愣住: “又有什么事……汗,汗阿玛?!!!” 第71章 第71章(修) 康熙穿着绣着暗纹的常服,被梁九功扶着踩在福建的水泥路上,他愣愣的看着不远处村庄宁静,炊烟袅袅的一幕。 鳞次栉比的村落坐落于山脚之下,远处是连片,高大,没有见过树木。 远处,金色的沙滩与蔚蓝的海洋接壤,上面又不少小黑点一样的人群在捡拾海货,他们高声呼喊,他们欢心雀跃。 梁九功也不由顺着康熙的视线,眯着眼睛看了过去,随后这才低声道: “咦,这里倒是和奴才想象的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梁九功笑笑道: “奴才总听人说,沿海之地动荡不安,且山路不通,民不聊生,与苦寒的宁古塔一样,都是些不毛之地。 可是今个奴才亲眼看了一遭,这才知道传言误人啊!” 可不是传言误人? 这里百姓安居乐业,每个人身上的衣裳都干干净净,脸上带着那些富庶之地百姓才有的骄矜自然。 一条条宽敞的水泥路四通八达,沿路是新种下的高大常绿树木。 而康熙和梁九功停下的地方正正好是福建与琉球通海的口岸,这会儿那口岸旁,卖吃食的,卖杂货的,卖种子的,应有尽有,热闹无比。 康熙听了梁九功的话,也不由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确实是传言误人,来人,去打听打听那里是何处?” 康熙一声令下,立刻有精通当地言语的官员上前,不多时,那官员回来禀报: “启禀皇上,此处乃是福建与琉球通海之处,附近这些售卖东西的百姓乃是两地百姓互通有无。” “哦?竟是如此?” 康熙抬步上前,随后就看到有百姓提着一只鸡,从另一百姓手中换来了一桶牛乳和一筐鹅蛋。 随后,康熙竟然惊讶到发现,这两地的百姓虽然隔着一道海岸,但是他们的语言,举止都变得分外接近。 “互通有无,移风易俗……” 康熙喃喃自语着,正在这时,何柱儿从一辆渡船上跳了下来,立刻冲着康熙结结实实的磕了一个响头: “奴才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康熙微微颔首: “免礼,保成不知道朕来此吧?” 何柱儿忙点点头: “太子爷还在椰子园,奴才还未来得及寻到太子爷。” 何柱儿左思右想,也不敢怠慢康熙,于是只得自己先行来迎。 康熙这才笑着道: “如此正好,保成给了朕那么多惊喜,朕也该给保成一次!你且头前带路。” 何柱儿连忙甩袖拍灰: “嗻!皇上,您这边请——” 康熙跟上何柱儿的脚步,随后便登上了一艘气势磅礴,足足数人高的大船。 何柱儿一看到这艘大船,立刻眉飞色舞的说道: “皇上,这是徐厂长最新制作出来的福州号轮船,可载五百人。太子爷亲自审过之后,决定将其用作摆渡两岸百姓之用。 不过,这轮船是昨个才送来的,今个您可是第一个乘它渡海之人哩!” “哦?” 康熙站在甲板上,感受着海风吹过后那种淡淡的海腥味与衣袍鼓起,猎猎作响的畅快感: “这样好的大船,何故先用之于民?” 何柱儿听了康熙的问话,挠了挠头,努力回想当日胤礽和徐寿的对话,这才回答道: “听太子爷和徐厂长的意思是,福州号虽载人数量大大提高,但是其速度,动力等各方面略有不足,用在军中恐会误事。” 这么一大块笨重的铁疙瘩,说他血厚防高那是没得说,可是没有灵敏的速度,要是被人围攻,一但翻船,那可不是翻的一星半点。 “再者,太子爷说了,如今虽平琉球,但恐有海寇作祟,既然要两地互通,那自然需得拿出些厉害的家伙什儿来威慑!” 康熙听到这里,也不由点了点头。 他想起口岸之上那热热闹闹的“互市”,对于胤礽这样的安排亦表示赞同。 大船在蔚蓝的海洋上划过,白色的浪花拉开了海洋的衣襟,露出更深,更蓝的深海。 稳重的大船在海面上航行的安全感是什么也给不了的,康熙看着那海潮叠起,可是足下却屹立如磐石。 一个字。 稳! 大船在海上如履平地,很快,便抵达了琉球岛。 何柱儿恭恭敬敬的请康熙下马,随后这才召开了一辆马车,丢给那车夫一两银子: “包车,去五号椰子林!” 康熙看着何柱儿那熟稔的给银子的动作,不由愣住: “你和保成在这里还要给银子?” 据康熙所知,整个琉球的水泥路都是胤礽一力铺就,没有找工部批银子,说是什么开发…… 而这路都是胤礽铺就,康熙有些难以想象,连胤礽最贴身的奴才都要给银子坐车。 何柱儿闻言连忙解释道: “这皇上您就有所不知了,这水泥路乃是商路专用,寻常时候普通人,车可行,却需过路费。 诸如咱们如今乘坐的公共马车,那每月也需要缴纳不菲的过路费,奴才岂有白坐的道理?而且,太子爷也说了,公是公,私是私,公私不分是大忌。” 康熙听到这里心头一震,公私不分是大忌,可是又有多少人可以真真正正的做到公私分明? 康熙不再言语,梁九功却稀奇的说道: “公共马车?这又是什么说法?” 何柱儿笑着解释道: “这不是咱们太子爷在这里办了椰子加工厂吗?后头又在其他几个点开了分厂,可是总有百姓来来回回并不方便上工的。 于是,太子爷特意批了几辆马车用来接送上工的百姓,可是这么一来,有些不上工,但是需要出门的百姓也很是羡慕,所以百姓们在加工厂的意见簿留下了自己的建议。 太子爷想了一晚上,这便设立了公交马车。马匹,马车由太子爷提供,车夫需要承担过路费与租金,如今公共马车在琉球试点一月,反响极为不错,所以下一步可能在福建推行。” 何柱儿一直跟在胤礽身边,对于胤礽口中的新式词汇也是浸淫颇深,这会儿随手拈来,那叫一个熟稔。 马车辘辘而过,那上面套着黑色的套子,若非是马蹄声,简直可以称得上一句悄无声息。 康熙差一点露出了当初何柱儿第一次坐新式马车的表情,还是梁九功先担负了丢人重任: “好家伙,这么久了,咱们的马车怎么一直不动?” 何柱儿抿唇偷笑,梁九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直接掀开帘子一看,随后便倒吸了一口凉气: “天!好快的马车!好稳的马车!” 即便是康熙出行之时乘坐的龙车也做不到这般平稳呢! 康熙面无表情的看了梁九功一眼,心里小小的松了一口气: 幸亏没开口,不然丢人的就是自己了! 何柱儿这时笑嘻嘻的说道: “梁总管有所不知,这是咱们太子爷找到的橡胶制作出来了橡胶轮胎的缘故。 不过,太子爷说了,橡胶轮胎还不能量产且不够稳定,所以暂时只内销,不外售。” 梁九功听了这话,忍不住啧了啧舌,这还叫不稳定?太子爷要求也忒高了些! 康熙看着那原本在各个官员手中,皆被评为穷山恶水,困苦难当的闽地,此刻却在他的眼前成为一座百姓安居乐业,生活平静祥和的城池的模样,不由长叹一声。 有儿如此,大清百年基业何愁?! 不知过了多久,外头才传来了马克车夫那一声轻之又轻的叫停声。 何柱儿这才掀开轿帘,恭恭敬敬的搬来了马凳,请康熙下车。 “皇上,您在此地稍等片刻,奴才这就去请太子爷出来!” 康熙见状还来不及拦住,便听到何柱儿扯着嗓子高声呼喊起来。 康熙顿时摇了摇头,无奈的跟了上去。 因为胤礽丹药的缘故,如今的椰子林已经变得高大起来。 康熙行走在椰子林中,左看,右看分外好奇,但很快,这丝好奇便被他对儿子的思念之情压住。 他想要见到保成! 他已经有半年没有见到自己的小太子了。 这么一想,康熙的步伐不由更快了几分。 没过多久,康熙便远不远不近的坠在了何柱儿的身后,而此时胤礽不知道说了什么,突然抬眸看了过来。 康熙与胤礽目光相接的那一瞬间,整个人直接将立在了原地。他看着儿子那熟悉而又陌生的小脸,一时之间,只觉得眼中一涩,却是热泪盈眶。 “汗阿玛!” 胤礽直接将手中记录的本子塞进了何柱儿的手里,三步并作五步的冲过来,扑进了康熙的怀里: “汗,汗阿玛?真的是您?您真的来了吗?保成不是在做梦吧?” 康熙看着胤礽那有些灰扑扑的小脸,忍不住怜惜的用衣袖轻轻擦拭两下。 而这时,两行清泪却是不由自主的滴落了下来。 但康熙还想维持着自己那一份父亲的尊严,直接将胤礽拥进了怀里,却不知自己不停颤抖的身子,已经暴露了他此刻激烈的情绪。 “不是做梦!汗阿玛,汗阿玛来看保成了!” 胤礽被康熙拥进怀里的那一瞬间,属于汗阿玛那熟悉的龙涎香的味道,彻底的激发了胤礽的回忆。 这一瞬间,胤礽也觉得鼻子一酸,忍不住眼眶一热,将小脸埋进了康熙的怀里。 “原来真的不是梦呀,保成一直好想好想皇阿玛,可是……” 胤礽闷声闷气的说着,但最后却又堪堪止住了话头。 那些思念之情若是尽数宣之于口,恐让人觉得太过黏腻。 而康熙这会儿也终于冷静了下来,他飞快的将脸上的泪痕蹭掉,这才和胤礽分开: “是什么?你个小没良心的!今年的年节都不回来,是有多怕汗阿玛把你留在京城回不来呀?这里再好比得过宫里吗?” 胤礽听了后也只是嘿嘿一笑,却是顾左右而言他: “汗阿玛这个时候来了,可有用膳?保成近来发现这些椰子做出来的美味佳肴,不但清甜可口,还可以养生了,这岛上正好有一家擅做此类菜肴的酒楼,汗阿玛不如先用过饭再说?” 康熙清楚的看懂了胤礽的逃避之意,当下也不再为难胤礽,只是摇了摇头说道: “你呀,孩子真是长大了!现在有什么事儿也不告诉汗阿玛了,还得汗阿玛猜你的心思。罢罢罢,你忙了这么久应当也没有吃东西吧?” 康熙话音刚落,胤礽的小肚子便发出一阵咕噜咕噜的声音,胤礽顿时尴尬的小脸通红,眼神躲闪,不敢看康熙。 “……汗,汗阿玛!不许笑啦!” 胤礽红着小脸,恼羞成怒地瞪了康熙一眼,差点都要炸毛了。 康熙见状连忙摸了摸胤礽的小脑瓜,给顺了顺毛。 “好了好了,汗阿玛不笑了,不笑了!保成既然饿了,那咱们先用过午膳再说!” 康熙一面说,一面直接掐着胤礽的胳膊,将胤礽抱起来,让他的小屁股坐在自己结实有力的手臂上,这才迈着大步朝椰子林外走去。 胤礽被康熙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连忙揪住了康熙的衣襟,红着小脸,语气嗔怪道: “汗阿玛您怎么能这样?保成都已经长大了,不能这样随便的提提抱抱了!” 要是被别人看到,多有损自己年少有为的太子爷的英名呀! 别看胤礽年纪小小,这偶像包袱还不是一般的重呢。 康熙听了这话却是一个没忍住,掐了一把胤礽的小脸,哈哈一笑: “不能抱?保成现在已经7岁了,就是七十岁,汗阿玛想抱就抱,哪轮得到别人置喙?!” 康熙这一番话说得那叫一个霸气侧漏! 可是胤礽却只恨现实社会没有表情,否则他高低得发一个黄豆流汗表情出来。 还七十岁了都想抱就抱呢? 胤礽已经有些想象不到两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子抱在一起的场景了。 噫,画面太美,他实在不敢想象! 康熙可不知道宝贝儿子正在心里腹诽自己,这会儿康熙抱着胤礽出了椰子林后,便熟落的召下一辆公共马车。 随后,康熙学着何柱儿原来的模样,直接丢了一锭银子过去? 那车夫看到那定银元宝后,整个人顿时瞪大了眼睛,搓了搓手,拘束的看着胤礽: “太子爷,您这位贵客给的实在是太多了,咱也找不开呀!” 胤礽听了这话,直接笑的歪倒在康熙的怀里,凑到康熙的耳边笑嘻嘻的说: “汗阿玛,您出手太大方了,人家这银子找不开了!” 康熙直接大手一挥,大方的说道: “朕今个见到保成心中高兴,这是赏银,不必找了!” 胤礽这才将康熙的话用当地的语言重复了一遍后,那车夫顿时喜出望外,直接让开了位子,甚至还用袖子擦了擦车辕: “好好好,多谢贵人赏赐!多谢贵人!!!” 随后,康熙直接抱着胤礽蹬上了马车,哪怕是上马车,康熙也不愿意将怀里的胤礽放下,别提有多宝贝了。 胤礽:“……” “汗阿玛,您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保成自个也是有腿的,这马车也是自个能上的?” “你能上?你那么小,要是一个不留神摔到了,可怎么是好?前头汗阿玛没来也就罢了,现在汗阿玛来了,岂能让你在汗阿玛的眼皮下面,自己上马车?” 康熙直接驳了回去,完全忘记了,自己在胤礽这个年纪已经都开始要准备登基了。 这大概就是,薛定谔的年纪小吧。 胤礽最终还是一脸无奈的任由汗阿玛将自己抱上了马车,直接捂住了小脸,不愿意见人。 他的半世英明! 过了片刻,胤礽和康熙等人在车夫的一阵千恩万谢中下了马车。 康熙虽然听不懂那车夫的话,感受不到当地百姓真诚的谢意,可是这会儿重新见到儿子的康熙,心里别提多美了。 于是这会儿的康熙脸上一直都带着,一种平易近人的笑容。不知道的人打眼一看,还以为是哪家的公子哥外出观光了。 于是,很快这个不知道的人就出现了。 “呦,太子爷!今个您又来这里打卡呀?” 胤礽和康熙才走近一家热闹非凡的酒楼,没想到就在门口遇到了熟人。 “徐寿,你来这儿……” 徐寿笑着道: “这不是那日太子爷您在信里对这家酒楼大夸特夸,所以今个我也来尝一尝,您这是和您的兄长一同出行?” 康熙如今一直用胤礽炼制出来的各种丹药保养,脸上那原本算得上瑕疵的麻子也已经消失的一干二净。 这会儿,康熙身姿欣长的站在那里,哪怕怀里抱着胤礽,也看起来气质不俗,一看就是一个温文儒雅的青年。 徐寿这话一出来,胤礽差点就差直接扑过去捂他的嘴了,随后,胤礽连忙一边拉住康熙的袖子,一边压低了声音说道: “眼睛不需要了可以捐出去给需要的人!这可是孤的汗阿玛,你给孤好好擦亮眼睛认认,真是的!” 胤礽装模作样的威胁了一通,这才看向康熙: “汗阿玛,这就是福州造船厂的厂长徐寿了。儿子在信中和您提过一两句,他这人换是口无遮拦,实则都是无心之失,您可莫要怪罪!” 徐寿连忙要跪下行礼,被康熙拉住: “不怪不怪,这有什么好怪的?出门在外,不要拘礼了,既然是一同来用膳的,不如一道进去吧!” 康熙语气那叫一个平易近人,其实心里都已经美翻天了。 这会儿啊,康熙就差摸着胡子直乐了! 被人当做和自己儿子是同辈儿是什么感觉,康熙今个的算是体会到了! 打今个起,他也算是可以和儿子一道出去,被人当做兄弟而非父子之人了! 康熙深深觉得这事儿,他就是回宫,也能在皇玛嬷面前吹一年! 于是,徐寿收到了来自康熙赞赏的眼神。 徐寿被康熙这眼神抛得有些莫名其妙,但也只是傻乎乎的笑了两声便跟了进去。 胤礽趴在康熙的肩膀上,试图用眼神杀退徐寿。 不是他说,徐寿想必是在言论最宽宏的现代社会呆惯了,什么话都说得出口! 就他方才那话,汗阿玛要是计较的话,指不定他这会儿都要脑袋搬家了。 偏偏这会儿康熙让一同来用膳,他还真傻乎乎的来了,徐寿颇有些怒其不争。 “太子爷,您眼睛进沙子了?” 徐寿小心翼翼的问道。 胤礽:“……” 完球吧! 他一会儿要是再救这货,他就是猪! 徐寿这话一出,康熙立马担心的将胤礽抓过来仔细打量,确定胤礽没有任何不适后,康熙这才放过了胤礽。 一行人在酒楼的雅间落座后,康熙直接吩咐小二: “旁的先不必忙了,去打一盘上等的山泉水过来给保成净面,瞧这小脸都跟小花猫似的!” 胤礽一听康熙这话,连忙用袖子擦了擦,却不想擦脸的袖子上本来就粘了灰尘,这会儿那是越擦越乱,便是连徐寿都忍不住闷笑了两声。 随后,徐寿连忙在胤礽的死亡事件的注视下,轻咳一声,回归正常,胤礽这才委委屈屈地看向康熙: “汗阿玛,您又笑话保成!” 康熙揉着胤礽的小脑袋,叹了一口气: “汗阿玛怎么会笑话保存呢?汗阿玛这是心疼保成!保成在宫里几时会把自己弄得这般狼狈不堪?若不是朕知道何柱儿在你身边还算尽心,朕指定要治他一个侍候不当之罪!” 康熙这会儿才觉得自己心间那股子刺痛,慢慢的蔓延了上来。 他不由想起方才在那一大片椰子林中看到保成的那一瞬。 那一些椰子树各个高耸入云,挺拔高大,小小的保成站在下面形成的视觉冲击感别提有多么强了。 而椰子树下,就是胤礽回眸看来时,那张在沙地中来回奔跑而落满灰尘的小脸。 保成的脸上被抹的东一道灰,西一道土,看着不像是被养在皇宫里金尊玉贵的太子爷,倒像是渔家娇宠的小儿子。 可是,对于康熙来说,他从小到大的记忆之中,他身上的衣衫永远都是绫罗绸缎,干干净净,纤尘不染。 却没想到,他年幼的儿子在这么小的年纪便将自己弄得那般狼狈。 纵然康熙知道胤礽这样做一定事出有因,可是这也无法阻挡一个父亲心中对于儿子受苦的心疼。 胤礽听到康熙这么说,只是满不在乎的晃了晃小爪子,笑嘻嘻的说道: “汗阿玛说什么呢?保成倒是觉得这两日来回奔走,保成的身子都变得强壮了许多!汗阿玛您摸摸保成都有肌肉了!” 胤礽一面说着,一面伸出胳膊,做出了一个握拳用力的动作,想着将自己那小小的肱二头肌能挤出一丁点儿轮廓过来。 却没想到,下一刻,康熙直接抓住胤礽的手臂,将胤礽按在了椅子上,注视着胤礽的眼睛,认真的说道: “保成,老实告诉航阿妈,你真的不觉得苦吗?” 胤礽重重的摇了摇头,语气坚定的说道: “不苦!汗阿玛真的不苦,这里很好玩,保成也就这段时间会忙一点。那些椰子树都生病了,等保成想办法治好它们后,这里将会成为我大清最大的椰子生产地。 除此之外,这里也将成为第一个通过农副产品加工而经济崛起的府城!” 胤礽说的那叫一个慷慨激昂,说到激动之处,还忍不住用那白嫩嫩的小爪子在桌子上狠狠的拍了一下: “总之,保成做到现在这一步心中都有数,不会觉得苦也不会觉得累,汗阿玛就不必心疼了!保成可是男儿,男儿流血流汗不流泪!” 康熙还没等胤礽抒发完自己的豪情壮志,随后便立刻抓过胤礽那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的小手细细查看。 等康熙看到胤礽那细嫩的掌心上,皆是被椰子树那粗糙的表皮磨出来的道道划痕后,康熙的眉毛皱的都能夹死蚊子了。 “朕还活着呢,还没到你流血流汗不流泪的时候!” 康熙气呼呼的说着,胤礽这才后知后觉发现,他本来是想要宽慰汗阿玛的,却没想到把汗阿玛宽慰的更加心疼了。 反向安慰可还行? 胤礽有些尴尬,看来自己哄汗阿玛的技术久不练习,略显生疏啊! 而正在这时,店小二送来了一盆温热的水。 康熙直接从袖中取出来一块丝绸帕子,沾了水后,认认真真的擦着胤礽脸上的灰尘。 父子双目交接,胤礽有些不好意思的躲闪了一下,康熙不由又皱了皱眉: “躲什么躲?朕又不吃人!这福建和琉球是没人了不成?竟然要你一个太子爷巴巴的在那椰子林中跑来跑去?” 康熙越说越气大,但动作仍然轻之又轻: “姚启圣呢,他可是福建总督,难不成是个吃干饭的不成?就算是他没有时间,他手下不也有的是人?保成怎么不让这些人去跑腿?” 胤礽:“???” 胤礽不由想起姚启圣,姚老大人的高寿,不由在心里摇了摇头,他就是再怎么资本家,也做不出压榨那么大年纪的老大人的事儿! 至于姚启圣手下的人,胤礽不是不想用,只不过那些人用着不顺手,还不如自己跑一趟。 “汗阿玛,实践方能出真知,保成不身临其境,亲自去查验这些椰子林究竟出了什么问题,若是炼制出来的丹药不对症,那岂不是耽搁了救治椰子林的关键时期? 汗阿玛,您每每做事都讲究认真仔细,保成也不想做那的疏忽马虎之人呀!” 这话一出,胤礽自己都觉得有水平了! 果不其然,随着胤礽这话话音刚落,康熙脸上的表情便微微和缓起来。 随后,康熙指点了点胤礽的小脑袋: “你呀,你就说些好听话哄朕吧!左右吃苦受罪的是你自己,朕又不能替你!” 胤礽因为康熙说话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 “汗阿玛真的不苦,倒是汗阿玛您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如果胤礽没有记错的话,如今正是京中最繁忙的时候,年节时压了一大批的奏折。 往年汗阿玛没个十天半个月是理不顺的,可是以如今汗阿玛独自从京城到自己这里的时间,胤礽已经可以清楚的算出来: 应当是汗阿玛在过完年没多久便直接动身了。 汗阿玛自己走的潇洒利索,可是那些被他遗忘的公务又该怎么办呢? 胤礽小小年纪就操着自己不该操的心,康熙都忍不住笑着戳了戳他的小脸: “保成啊保成,朕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你这么会操心的?你就放心吧,朕这么大的人了,还不能把这些事儿给安排妥当了?” 胤礽听了康熙这话,却是有些不信,他不由看向了梁九功: “梁九功,你且告诉孤,汗阿玛这段时间吃的可好,睡得可香?” 梁九功听这话,下意识的就看向康熙: “这……” 胤礽见此不由皱了皱眉,小脸一沉: “孤在问你话,你看汗阿玛做甚,难不成是想让汗阿玛替你答话不成?” “奴才不敢!奴才不敢!回太子爷的话,皇上这些日子每日子时歇下,寅时起身,且每日会在演武场锻炼不小于半个时辰。” 梁九功这话一出,一旁吃瓜吃的不亦乐乎的徐寿都差点发出了一声抽冷气的声音。 好悬,他最后忍住了。 但即使如此,徐寿还是忍不住觉得牙疼,龇牙咧嘴起来。 他单知道清朝前期的皇帝都是个工作狂,可是没想到康熙帝竟是如此的疯魔! 子时歇下,寅时起身! 好家伙,这是一觉只睡四个小时,这真的不怕自己过劳猝死吗? 重要的是,这位还自律到了极点,竟然还能保持每天锻炼一小时? 徐寿不由想,这要是一部自己眼前直播的真人秀大戏,自己高低得刷上一长串的666! 胤礽听到这里不由转过头,笑眯眯的看向康熙: “汗阿玛,这就是您的一切都安排妥当了?一日只睡两个时辰,您是真不怕英年早那个什么?!” 时下人对于死字颇为忌讳,胤礽也没有将那个字直接宣之于口,但即使如此胤礽还觉得心里很生气。 两个时辰! 就算是铁人也没有那么熬的! 别看康熙在胤礽面前很是端得住,可是他心里也怕自己的小太子生气。 怕他像之前躲在太皇太后的慈宁宫一样,一去就是大半个月。 于是康熙连忙拉入胤礽的胳膊,小声的说: “保成乖,朕真的没有事儿,你看这现在不是好好的,没有胖也没有瘦!” 胤礽听了康熙这话,倒真是眯起眼,认认真真的打量起康熙来。 等到康熙已经都要被胤礽看的额角冒出汗滴时,胤礽这才收回了目光冷哼一声,嘟囔着: “保成一不在,汗阿玛就这么不注意自己的身子,那保成留给汗阿玛的补精丹,汗阿玛可有每日乖乖服下? 要是再有下一次,保成一定不惜人力物力再给您练一颗加强版的补精丹来,让您一定好好的勤!勉!朝!政!” 胤礽将那最后4个字咬的极重,康熙一想起自己当初在五台山上夜不能寐的悲惨过去,忙用帕子擦了擦汗,连连点头: “好好,朕知道了,朕知道了!” 梁九功这时才低声说道: “太子爷,您就别怪皇上,皇上那般辛苦,全都是为了挤出时间来见太子爷您呀!” “住口!狗奴才休要胡沁!” 康熙立刻呵斥梁九功一声,梁九功委委屈屈的闭上了嘴。 胤礽一听这话,小耳朵顿时都支楞起来,他目光像雷达一样的扫视过去,看着梁九功: “是了,刚才孤倒是忘了问,汗阿玛保持这样的作息已经多久了?” 康熙听到这里连忙拉了拉胤礽: “保成,多久没多久,你快别问了,真的!” 康熙不这样还好,一这样胤礽反而较起了劲。 胤礽也不说话,只用一双杏眼,直勾勾的盯着梁九功,梁九功被盯得满脑门冒汗,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却是一句敢也不敢多说。 胤礽看到康熙那副心虚的模样,就知道自己猜测的事已经成了真,顿时火气上来: “汗阿玛,您是不是现在看自个身体年轻底子好就可劲的造作?!等您以后老了,心率失调,夜不能寐,视力模糊,那时候你就是后悔都来不及了!” 康熙听到这里认真的思索了一下,然后看向胤礽,低声道: “那不是,还有保成的养心丹,菖蒲丹……” 胤礽:“……” 胤礽差点被气成河豚,直接瞪圆了一双水杏眼。 “怪我!都怪我!怪我不该研制出这些丹药,竟是让汗阿玛现在越发的无所顾忌了!竟然那我丹药来堵我的嘴了! 丹药再好,终究也只是药,汗阿玛就不怕若是有个万一,有个万一……” 胤礽有些说不下去了,纵然有养心丹在,可汗阿玛现在年岁上轻,又什么异样不容易表现出来。 而且养心丹也不是可以随随便便吃的! 但,以胤礽在现代的那些经历中,他清楚的知道有多少年轻人在青少年的时候直接因为心率失调而猝死的。 他怕,到时候连个后悔的机会也不会留下。 胤礽的顾忌不好直接宣之于口,毕竟这种事儿总是需要避讳的。 随后,胤礽盯了康熙好一会儿,却是一句话也不说,过了许久,胤礽直接低下了头,抿紧了唇。 康熙这会儿也是无措的看着胤礽,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正在这时,徐寿出言道: “皇上,太子爷,不知可否容草民说一句?皇上思念太子爷这才不惜日夜劳顿,勤勉朝政,以此换来与太子爷这短暂的团聚时间。 而太子爷心疼皇上夜不能寐,恐留下身体后患之忧,方才出言责怪,这本是父子情深,可是您二位一个不说,一个隐瞒,常此已久,只怕与父子亲情有害无益啊。 不管是什么样的感情,爱,就要大声说出来嘛!思念也好,担心也罢,说出来对方才能知道呀!” 第72章 第 72 章 徐寿这话一出,康熙看向了胤礽,胤礽正好也看向康熙。 父子二人在这一瞬目光交接,康熙的眸子深邃如海,宽宏包容,又温和的不可思议;胤礽的眼中还有不曾退却的怒气与心疼,在这一刻,胤礽眼中的那丝怒气也哑了火。 “汗阿玛……” “保成……” 父子二人几乎在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下: “汗阿玛先说。” “保成先说。” 父子二人异口同声,于是又沉默了下来。 一旁守着的梁九功和何柱儿两人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景,而徐寿的养气功夫却没有这么深。 这可曾是史笔凿凿,都认证过父子情深! 太子爷,您就别别扭了! 皇上,大胆点,上啊! 徐寿就差在一旁摇旗呐喊了,而这时,胤礽那仿佛可以通察人心的目光淡淡的瞥了过来,随后落在了徐寿的身上: “算了,汗阿玛,有什么事儿咱们回去慢慢说,这儿还有外人在。” 徐寿:??? 徐寿一整个无语凝噎,明明是他为太子爷与康熙帝的父子情深起到了促进作用,现在就差最后一哆嗦了。 结果,不让自己看了?!! 徐寿差点给胤礽当场表演一个吐血三尺! 康熙倒是比胤礽好一点,他已经习惯自己的言行会被人从旁观察,是谁都无所谓了。 但是,既然胤礽都这么说了,康熙自然好脾气的应了下来。 “好好好,回去说吧,菜也该上来了,咱们用膳吧。” 徐寿看到最后一丝希望都没有了,在心里尔康手: 不要啊! 您可是康熙帝,不要怂啊! 直接上! 然而,康熙怂是没怂,就是开始和宝贝太子讨论这个椰子鸡汤清甜微咸,回味犹甘,那个椰子糕奶香十足,软糯香甜。 徐寿直接自闭了。 他是万万没想到,康熙帝竟然这么听儿子的话! 胤礽和康熙说着美食,心情也渐渐好起来,还让小二上了一壶只有当地才有的椰奶。 “汗阿玛尝尝这个,据说和椰子酒的味道有些相似呢!” 这个,当然是没有椰子酒可以喝的小太子给自己弄出来的饮料啦。 不过受现在条件所限,椰奶只能在当地销售,否则容易变质。 康熙给自己倒了一杯椰奶,喝了一口,忙点了点头: “大差不差。” 小孩子家家喝什么酒?这椰奶就挺好的! 康熙心里想着,面上却不会说出来,胤礽得了康熙肯定的回答,也开始美滋滋的喝起椰奶。 酒水什么的,还辣舌头,椰奶耶挺好的! 胤礽如是想着。 随意两杯椰奶下肚,父子二人之间的氛围变得更加融洽,康熙给胤礽夹一块鸡肉,胤礽给康熙去一块椰子糕,你来我往,那叫一个热闹。 而第一次围观皇家父子二人日常生活的徐寿还是有些不适应的搓了搓胳膊: 这也太腻歪了吧! 这个说椰子鸡炖的软烂,肉质鲜美多汁,要保成多吃一些。 那个说,汗阿玛一路辛苦了,椰子糕滋阴补阳,汗阿玛快吃。 而孤孤单单坐在下头的徐寿,不由自主的裹了裹衣服,他突然也想要个崽儿了。 胤礽开始大快朵颐,康熙这才有闲心看向徐寿。 徐寿今日穿着一身当地风格的褐色短打,腰间缠着灰蓝色的腰带,衣裳的下摆还沾着水泥点儿。 这就不说,这人还生的黝黑,唯独那张浓眉大眼的五官还算能看的出几分清正。 如果要让康熙说,把这人放在百姓堆里扒拉扒拉,他都能找出几个和他一模一样的。 但,这人一开口,康熙就知道,什么叫语言的艺术。 徐寿此人,康熙此前偶有耳闻,一则在孙太医口中,得知此人有才却不羁,二则,便是胤礽的留声筒了。 胤礽清楚且明明白白的说了,徐寿造出来留声机,方让康熙可以在千里之隔的京城,可以听到胤礽熟悉的声音。 而这两则,如今细细瞧过了徐寿,康熙也不由点头,这确确实实符合了孙太医口中所评的:才高不羁! 康熙脑中想着,随后态度变得温和起来: “徐寿,可是?” “是,正是草民!” 徐寿连忙站起来,正儿八经的给康熙见礼,虽然说男儿膝下有黄金,但是也有句话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嘛。 徐寿已经彻底确定自己无法离开这里,那么,他就应该好好适应一下了。 康熙满意的点了点头: “不必多礼,起磕吧。朕听保成说,那留声机乃是你一手制出来的?” 徐寿不逗胤礽玩的时候,还是很靠谱的: “正是,当初太子爷想着当地才逢大难,您乍然得知,心中一定焦急万分。但当时福建才初初开始建设,琉球又一直久攻不下,太子爷如何能放心离开? 臣听了太子爷的顾虑后,有感太子爷孝心纯厚,绞尽脑汁,试了不知道多少次,这才将太子爷的声音刻录下给您千里送回,不知那留声机您用着可好?” 康熙颔首哈哈一笑: “好,好,好!” 康熙一连三个好字,让人不知道是在夸徐寿的想法好,还是在为胤礽的孝心而高兴。 胤礽这会儿整个人也麻了。 他想起方才还在为徐寿担忧的自己,不由呵呵一笑: 小丑竟是孤自己! 这货在汗阿玛面前那叫一个靠谱! 哪里有半点不着调的迹象? 要不是当日只有他和徐寿在,他还以为有另一个自己给徐寿说过什么! 什么太子爷焦急万分,什么太子爷孝心纯厚,胤礽都不由脸热,偏偏这货说得那叫一个顺嘴。 知道的,他是临场发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早就打了腹稿。 徐寿的一番话是真真正正的说进了康熙的心坎儿里,这会儿康熙看着徐寿那不羁的打扮,只觉得不愧是有大才之人,区区外物全然不放在心上,若是能在保成身侧,这才是真真正正的良师益友! 之后,徐寿又向康熙坦言了自己与胤礽之间的救命之恩,很是巧妙的没有让康熙知道自己差点多了一个好大儿这个事实,还在康熙心里留下了一个知恩图报的好形象。 总而言之,等康熙和胤礽这一顿饭用完,徐寿虽然一口没吃,可是却是直接得到了康熙的赏识。 尤其是,康熙提起那艘被自己坐过的大船,还直接说造船之功,功在当代,利在千秋,若是之后的船只能用于军中,便是赏个侯爵都不为过! 胤礽听到这里,想了想复刻了蒸汽机,却被吓得连门都不敢出的戴梓。 这,就是两世的宿怨吗? 一个因一个而亡,再来一次,彼此都看不顺眼对方? 胤礽心里胡思乱想着,康熙用手在胤礽的眼前晃了晃: “保成,今日可还有事儿要做?” 胤礽回过神,摇了摇头: “没有了,汗阿玛,正好现在时候还早,保成带汗阿玛到处走走?” 康熙脸上露出愉悦的笑容: “可以吗?不会打扰保成吗?” 胤礽摇了摇头: “不会的,保成的事儿都已经做完了,就差整顿思路,回去炼丹啦!但是陪汗阿玛到处走走,也能……” 徐寿轻咳一声,低低道: “皇上,太子爷,不知草民可能随驾您二位身侧?皇上,您是不知道,草民一直听太子爷说您如何龙姿凤章,伟岸英武,今日只与您相处这短短一顿饭的时间,草民便深深为您的气度折服!草民恳请随侍在侧!” 胤礽直接诧异的瞪圆了一双眼,徐寿瞥了过来,冲着胤礽使了一个眼色,胤礽想了想,道: “对,汗阿玛,就让徐寿跟着吧。徐寿算是除了保成外,两地来往最频繁的人了,他对这两地也颇为了解。” “好,那就跟着吧。” 康熙一面说,一面准备掐着胤礽的胳肢窝提起来,胤礽却像是未卜先知一样躲了过去。 “汗阿玛,保成要自己走啦!” 康熙见状,不由皱了皱眉,他千里迢迢过来,可是想要和儿子亲近的。 但下一刻,胤礽就伸出小嫩手,抓住了康熙的一根手指: “汗阿玛,可以牵手手!” 为了不让自己太过丢脸(划掉),胤礽不惜使出了卖萌。 康熙虽然心里还是有些不适,但是儿子都这么说了,康熙也只能用粗糙的大手握住了胤礽的。 但是,康熙的心里还是有些淡淡的失落。 康熙觉得,胤礽出来一趟,似乎和自己不亲近了。 而胤礽没有再在七八岁的“高龄”被汗阿玛抱着走,这会儿也是大松了一口气。 徐寿将这一切看在眼中,得,他算是明白这对儿父子为什么一开始那么甜,最后却能越走越远了。 琉球最最令人瞩目的,便是如今的六家大型椰子加工厂了,这六家椰子加工厂在舆图上的排列为五角星的形状,总厂在中心,可以保证胤礽下发的命令在最快的时间内传递到每一家分厂。 胤礽带着康熙乘坐公共马车去总厂参观,现在的总厂已经扩张了十倍有余。 而总厂的存在,已经将这附近村子剩余的劳动力都吸纳的一干二净。 甚至可以毫不夸张的说,便是福建也有百姓不惜漂洋过海来这里上工! 前有琉球百姓赴福建修路,今有福建百姓来琉球加工椰子,不得不说,哪怕隔着海洋,随着经济的发展,两地的关系已经变得紧密起来。 那水泥砖砌的围墙高高竖起,里头不断穿来噼里啪啦的响动,这是纯人工加工厂特有的声音。 这边才下了马车,康熙便嗅到了熟悉的椰子味儿。 “嚯,好香的椰子味儿!” 康熙不由精神一震,牵着胤礽的小手朝那座椰子加工厂走去。 如今胤礽的脸就是通行证,有胤礽在,一行人倒是没有受到任何阻拦。 “汗阿玛,这里是冷榨椰子油的车间,方才您在用膳时说的味道很奇异的那道菜肴便是用椰子油炒制出来。 不过椰子油太过稀罕,连当地的缺口都无法满足,所以暂时不会出售。” 康熙喜欢西学,倒是一眼就看出了冷榨椰子油的原理,顿时抚掌大笑: “妙啊!油不溶于水中,又轻于水,冷榨之法,省时省力,不知是何人想出的奇法?” 胤礽挺了挺小胸膛: “是保成偶然在书上看到的啦!不过,这是因为椰子是水果,可以这么做,至于旁的,还是咱们从古至今传下来的法子出油率高。” 康熙摸了摸胤礽的小脑袋,忍不住夸赞道: “还是我们保成厉害!椰子冷榨后保留了它最原始的风味,而且工艺颇为简单,真真是世无其二的好法子!” 胤礽听了这话,只是笑着道: “哪里有什么世无其二的好法子,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嘛!” 康熙却摇了摇头,要是随便什么都可以想出来的话,为何他站在才见到了冷榨油? 保成,就是太谦虚了。 随后,康熙来到了当初被他错认“羊脂白玉”的椰子香皂车间,他看着工人们灵巧的翻着模子,那一块块细腻纯白的椰子香皂就出现在了加工台上。 “这就是椰子香皂?保成,你说要是做一大块香皂,将其请名家雕刻,是否不输于羊脂白玉?” 毕竟,羊脂白玉难得,椰子香皂却可以做得。 胤礽:“……” “汗阿玛,椰子香皂可清洗不得……” 用椰子香皂做雕刻品,除了真的喜爱,怕是只有糊弄人了。 康熙也就随口一说(……),不过康熙想着,要是真的可以那样操作的话,指不定到时候也会有人像他和太皇太后一样来着。 来自第一次走了眼的康熙的不服气! 再往后,康熙一边吃着椰子糖,一边拿着椰子干,还有一袋椰蓉,一袋椰粉,那叫一个满载而归。 “这种新鲜制作出来的椰子干似乎还有些许水分存在,口感微软却清甜,细细一嚼,还有椰子的汁水!” “这个是椰子角啦,汗阿玛,乃是将椰子整颗果肉取下来后,将其切成好入口的形状,然后煮熟,加入糖粉,完了将其晾干后就成啦。 椰子角和椰子干相比,口感更为厚实,属于椰子的味道更为绵密,但不好的一点就是有些费牙,而椰子干则适合年纪大,牙口不好的人。” 胤礽细细的说着,康熙嘴巴就一直没有停,说这话,父子二人离开了椰子加工厂。 等坐着巨型轮渡来到福建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发暗,口岸处的百姓都已经纷纷归家。 这会儿只有零星的几个百姓,提着小桶,售卖今日在沙滩上捡到的海产品。 胤礽走过去看了一眼,发现竟然是生蚝。 “汗阿玛,是牡蛎!何柱儿,拿银子来,今个孤与汗阿玛吃碳烤牡蛎!” 康熙久居宫中,对于这等新鲜的海货是不曾品尝过的,这会儿看着那牡蛎丑陋的外壳,不由皱了皱眉: “这东西,会好吃吗?” 胤礽这会儿眼睛一直盯在那一桶鲜活的牡蛎上,头也不抬道: “好吃好吃,真的好吃!要不是汗阿玛您来了,保成都要让人想办法做些牡蛎干让您尝尝!不信您问徐寿!” 这牡蛎之物也是最近才兴起来的,徐寿也就吃过一回,但是这会儿想起来也不由咽了咽口水: “蒜蓉加辣,清蒸芥末,鲜美多汁,胜却美味无数!” 胤礽难得对一样东西这般推崇,康熙因此也不由起了好奇心。 只是,付账的时候,又发生了一个小插曲。 原来是那卖家认出了胤礽,直接把桶给胤礽手里一塞,说了句请太子爷尝尝就跑路了。 何柱儿连忙放下桶去追,梁九功因着胤礽方才的推崇备至,也不敢怠慢,急忙将那一桶的牡蛎提了起来。 只是海货特有的海腥味让梁九功不由心里起了嘀咕。 这东西这般腥,一会儿不知要怎么去腥哩! “汗阿玛,这会儿时候也不早了,正好咱们遇到了牡蛎,不如趁早回去准备晚膳可好?徐寿也一起来,孤可是知道你一直好这口!” 徐寿眼睛顿时一亮,他本来是怕这对父子要是因为什么突发情况又掰了,没想到还有美食! “好嘞!啊不,草民谨遵太子爷之意!” 胤礽险险忍住,没有翻了一个白眼。 胤礽被康熙牵着手,父子二人慢慢行着,两条长长的影子拖在身后。 康熙不由笑道: “朕看是保成这个小馋猫嘴巴馋牡蛎了!” “汗阿玛,看破不说破!” “哈哈!” …… 胤礽早在当地置了房产,这段时间何柱儿一直零零碎碎的整顿着。 原本的三进院子,现在也终于看着平头正脸些了,也算是有山有水,亭台水榭,应有尽有。 如今正值春日,此地气候温暖,园中花开朵朵,蝶舞翩翩。 一条水路自花下潺潺而过,偶有数条小鱼若隐若现,嬉戏打闹,别又一番雅趣。 康熙一来,也不由点头: “不错,这里还算不错。” 却不想康熙话音刚落,提了满满两大桶海货的何柱儿有些狼狈的走了回来,替胤礽委屈道: “皇上可不知道,太子爷才来这儿还想着去住驿站,结果驿站破的呦! 后头太子爷又是住小客栈,又是睡军营,那床硬的和石头一样,奴才都替太子爷心疼。 这不,如今好歹有了个落脚的地方,奴才要是不好好拾掇拾掇,怎么住人呦!” 胤礽连忙斥了一声: “说什么呢?住哪儿不是住,客栈干净整洁,军中安全妥当,哪里不好了? 汗阿玛,您别听何柱儿瞎说,他就是见不得保成吃一点儿苦,可出门在外,哪里能事事如意呢?” 康熙却深深的看了一眼胤礽,认真道: “可朕盼着保成不会吃丁点苦头,盼着保成事事如意。何柱儿做的很好,梁九功,看赏!” “嗻!” 胤礽这才和康熙说起当日来驿站的情况: “汗阿玛有所不知,那驿站主事因此地偏远,又怜惜战亡将士遗孤无人抚养,方挪了公中的银子。 保成得知此事后,已经免其职,后面由府衙出银子,容他养育那些将士遗孤。现在的驿站也已经被重新建设好了。 而客栈,也就是将就那一晚,保成初来乍到,岂能让人立刻盖一处宫殿出来?那别人怕是要说,这哪是来个太子爷,怕是来了个吞血吃肉,抽筋剥皮的阎罗王了!” 胤礽玩笑的说着,康熙捏着胤礽的小手的手却是没忍住用了些力气: “你可是太子,朕赋你无上之位,可不是让你委屈自己的!驿站住不得,何不让那当地知府腾了主屋?” 胤礽:“……” 汗阿玛怎么有亿点点的土匪作风? “好啦好啦,保成记下啦!” 保成连忙拉着康熙的衣袖,进了一座亭子: “何柱儿,快让厨房将牡蛎处理一下,蒜蓉,芥子末都备好了,一半清蒸,一半烧烤!再给汗阿玛来两坛椰子酒!” 何柱儿连忙提着两桶海货往厨房去了。 这座亭子附近散播了金沙,不远处还种了几棵椰子树,正对着的一汪水池。 因着胤礽素日喜欢去海边晒日光浴,何柱儿特意让人建的,颇有热带风情。 只不过胤礽这个只喜欢大自然的,一次都没有享受过,现在这满打满算,乃是头一遭来这儿。 圆月映在池中,清风吹皱水面。 胤礽不由惬意的眯了眯眼: “何柱儿让人特意造的景儿倒是不错!汗阿玛,这里的风很舒服呢,您坐过来试试?不过嘛,还是差点儿海上的意思!” 汗阿玛倒是一眼就看出来何柱儿苦心孤诣的是为了仿着海边的景象,当即也知道胤礽喜欢,并不与胤礽争抢。 “朕又不是来一两日,改日保成带朕去感受感受海边的感觉吧。” “好啊好啊,汗阿玛,海边好好玩儿的,不但可以晒日光浴,还可以捡海货,看日出……” 在胤礽的娓娓叙述中,康熙几乎可以想象到海边的惬意生活,康熙不由哼笑一声: “看来保成这段时间在海边过的很滋润嘛!” 胤礽嘿嘿一笑: “有道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百姓们靠海,这海洋带来的好处,不要白不要嘛!” 说着话,何柱儿带着人将清蒸的牡蛎端了上来,牡蛎是一早被开了壳儿的,这会儿一只只肥厚的牡蛎肉静静的窝在白花花的壳中,摆的满满当当。 “汗阿玛,快尝尝!” 胤礽乖巧等康熙动筷,康熙微微颔首,随后梁九功连忙将一只牡蛎取了过来,正要直接放到康熙的面前,就看到何柱儿用银筷灵巧的夹起一块牡蛎肉,筷子在下面某处轻轻用力一蹭,顿时一颗饱满多汁的牡蛎肉便被完完整整的开了出来。 梁九功连蒙带猜,废了老鼻子劲儿这才取出来了一块完整的牡蛎肉,小心翼翼的将颤颤巍巍的牡蛎肉放在康熙盘中后,梁九功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东西新奇,要不是方才何柱儿提醒,他怕是要出了丑呢! 随后,梁九功看着胤礽和何柱儿的目光带上了感激。 随后,何柱儿也在胤礽的盘中放了一只牡蛎肉: “太子爷,请用——” 康熙看到桌上摆着的芥末,知道胤礽是准备用这个蘸着芥末吃,当下也直接夹了一块,蘸了蘸芥末,嗯……还是两面一起蘸的。 胤礽还来不及阻止,就看到康熙将双面芥末的牡蛎肉送入口中,然后直接红了眼睛。 “快快快,取水来!汗阿玛,辣着了吧?” 却没想到,康熙一把抓住了胤礽的胳膊,将眼中的泪意逼退,脸上露出痛快之色: “不用水!这感觉,爽快!再来!” 胤礽:“……” 徐寿:!!! 吃生蚝蘸双面芥末的牛人! 随后,康熙吃的满头大汗,但是那叫一个酣畅淋漓! 等到桌子上的清蒸牡蛎所剩无几时,康熙还有些意犹未尽: “就这些?” 何柱儿连忙道: “还有还有,皇上您稍后片刻!今个奴才追去给了银子,那渔民死活不收,最后哪怕收了银子,还非要塞给奴才两桶!” “哈哈,当地果然民风淳朴!” 何柱儿却笑着道: “皇上许是不知,这都是太子爷开海后换来的福报!” 何柱儿立刻用词形象生动地将当初胤礽亲下狱中,将那些为了儿孙下海捞海藻的百姓救出来之后,那些百姓之后连续在胤礽的府外放了整整一月海货的事,娓娓道来。 “如今啊,不说那些人家,便是寻常有赶海经验的百姓见到咱们府里的人去买海货,都恨不得直接把东西塞过来! 可是太子爷的教导奴才不敢忘记,所以害的奴才每次都要去找面生的人去买!” 何柱儿故作惆怅的说着,但其实心里别提有多美了。 这可是象征着太子爷得民心的大好事呢! 何柱儿将话题带到这里,胤礽这会儿也托着小脸看向康熙: “没错,汗阿玛,当地的百姓本就靠海而生,他们本应在此靠打鱼赶海为生。 然,迁界令虽然因为保成事出从权,暂做取消,但是保成还是想请汗阿玛下一道真真正正的开海禁之令。” 胤礽一脸正色的说着,康熙摩挲了一下指尖,手指上似乎还萦绕着方才那些牡蛎留下的淡淡腥味。 与此同时属于牡蛎那鲜美多汁,生嫩可口的滋味,也似乎在口腔内灵动的打着转,康熙忍不住抿了抿唇。 “朕若是不同意,保成当如何?” 胤礽早就看出了康熙牡蛎的喜爱,立刻小声哼了一声: “汗阿玛若是不同意,那后面比清蒸牡蛎还要好吃的蒜蓉牡蛎,保成可就不分给汗阿玛啦! 汗阿玛有所不知,这些牡蛎本就要自海中的礁石上采下,既然汗阿玛现在都不同意开海,那应当也是不喜欢吃的吧?” 胤礽促狭地说着,康熙没忍住,点了点胤礽,笑骂道: “你小子,这怕是出去吃了苦头要在朕这里找补回来!这海禁朕早就想开了!况且,如今既已打下琉球,这海禁若是不开,当初朕又何须废兵攻打?” “汗阿玛万岁!” 胤礽欢呼一声,随后看向何柱儿: “烤牡蛎应当已经可以吃了吧,快让人送过来!” “是!” 何柱儿立刻清清脆脆的应了一声,康熙看了看胤礽,又看了看何柱儿的背影: 这对儿主仆怕是早就准备在这儿摆他一道呢! 康熙哼了一声: “好嘛,保成今日以美食诱之,此乃攻心之计,若是朕还是不同意,保成莫不是就愿意将此事搁下了?” 胤礽认认真真的摇了摇头: “不是哦,这段时间保成还让人特意制作了牡蛎干,若是汗阿玛不同意的话……那保成就把牡蛎干带回京城!” “带回京城作甚?” 康熙不由好奇,胤礽笑眯眯的托着肉乎乎的小脸: “当然是每天让人用牡蛎干做菜吃,当着汗阿玛的面儿,不给汗阿玛吃! 这牡蛎干虽不及新鲜牡蛎鲜活生嫩,可是却也别又一番风味,煲汤之时丢上一些,那叫一个香飘十里!” 康熙:“……” 这小子是个狠心的! “好了好了,汗阿玛快别生气了,这海里面好吃的东西还多着呢!什么海胆鲍鱼,什么大龙虾的,各有各的风味。 明个,要是能遇到有大龙虾的,届时保成让厨子给您做一道蒜蓉虾球,那吃着别提多满足啦!” 在胤礽一通撒娇卖萌下,康熙脸上重又露出了笑容。 “臭小子,你就仗着朕疼你吧!” 说着话,何柱儿终于带着人将蒜蓉牡蛎端了上来。 那蒜蓉牡蛎还未到近前,便已经有一股浓郁的香味像是一只无形的小手一样,老远便伸出来勾着人的嗅觉,让人下意识的分泌出唾液。 “好霸道的香味!” 康熙忍不住夸赞了一声,随后一脸期待的看着这蒜蓉牡蛎。 而这一回,胤礽直接摆手让何柱儿下去: “汗阿玛,这蒜蓉牡蛎得亲自自个动手才好呢!先吃上面的蒜蓉粉丝,再吃牡蛎肉,最后喝掉牡蛎自身鲜美的汤汁,这才是一套完整的美味流程。” 胤礽笑眯眯的说着,康熙按照胤礽的流程走了一通,顿时面露陶醉: “蒜香浓郁,肉质细嫩,尤其是这口汤,这应当称得上是整块肉的精华了吧?” “汗阿玛说的是,这汤可是牡蛎自己炖自己才产出的汤,里面的鲜味是任何调料品都无法替代的!” 康熙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朕原本以为那道清蒸牡蛎,清甜鲜嫩,加上芥末更添几分辛辣刺激,已经算得上是牡蛎中的极品。 却不想,这蒜蓉牡蛎不管是从味道还是口感,都霸道至极,香的可以占据了人的整个味蕾!” 康熙在宫中的时候一向口味清淡,是以这道蒜蓉牡蛎一下子俘虏了康熙的味蕾。 也让康熙第一次破了自己食不过八分的规矩! 这会儿的康熙已经完全忘记了,方才胤礽想要购买牡蛎时,一脸犹豫的自己。 而另一旁的梁九功看着康熙的动作,眼睛瞪的那叫一个大! 这牡蛎,真的那么好吃吗?! 而这时,何柱儿看到胤礽与康熙已经进入了状态,这便对梁九功使了一个脸色。 “梁总管,这是太子爷吩咐给您的,您快去那边的屋子用吧。一会儿凉了便腥了。 皇上和太子爷这儿有我盯着,对了,梁总管要在皇上身边伺候,所以只能给您送一些清蒸的了,还望您不要见怪。” 梁九功方才早就因为康熙那不同寻常的表现,被勾起了好奇心,这会儿听了这话,对胤礽再三谢恩之后,这才去了一处僻静的屋子。 屋内,梁九功动作熟练的夹了一块生蚝肉,蘸着芥末和酱油一道送入口中。 牡蛎肉刚一入口,梁九功顿时瞪大了眼睛,他原本想象之中的腥味根本不存在! 此时此刻,梁九功口腔中已经被其淡淡的咸鲜味以及芥末的辣味所占据,随后便是其鲜滑无比的口感。 “这味道,当真是绝了!” 康熙吃的尽兴,椰子酒也被送了上来,康熙一边吃一边喝,等月上枝头,康熙已有微醺之感。 而梁九功也已早早回来,见到康熙露出醉态,连忙扶着康熙去了何柱儿而一早安顿好的卧房。 等康熙走了,胤礽看向终于松了一口气,撸起袖子,准备埋头狂吃的徐寿: “我说呢,刚才那般文雅的,这会儿是原形毕露了吧?” 徐寿直接用筷子夹起一块被烤的火候得宜,让蒜蓉鲜香浸透了,饱含汁水的牡蛎肉,慢条斯理地送入了口中: “太子爷说的,咱还是很文雅的嘛!” “啧,文雅文雅,你刚才怎么不在汗阿玛面前吃一个让孤看看?” 胤礽忍不住撇了撇嘴,徐寿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那不能!失仪是小,掉脑袋事大!再说,要是在下在皇上面前失仪,岂不是给您丢人了?” 胤礽听了这话,只是轻哼了一声,随后才像是想起什么看向徐寿: “不对啊,孤说呢,你今天怎么这么不对劲?往常像这种陪领导巡查的事,你不是能躲就躲,怎么今天上赶着了? 你不会真是被汗阿玛说封你一个侯爵的画饼给糊弄住了吧?” “瞧太子爷您说的,咱是那么不仗义的人吗?倒是太子爷您,您说说皇上,他千里迢迢过来看你,您怎么老说些让皇上不高兴的话?” “孤……” 胤礽认真的想了想,才蓦然发现自己此前说的很多话,如果是旁的兄弟对汗阿玛说指不定早就被汗阿玛厌弃了。 胤礽这时,方才觉得后背一凉。 “太子爷啊,您这情商还有待提高啊!” 徐寿摇头晃脑的吃着蒜蓉牡蛎,如是说着。 胤·低情商·礽:“……” 你就是这么对领导说话? 五十步笑百步?! 胤礽直接让徐寿带着一堆蒜蓉牡蛎滚出了他的府里。 却不想,某人连夜在胤礽府外的墙根下留下了一堆的牡蛎壳! 第73章 第 73 章 翌日,康熙还未起身,姚启圣一大早就来跪在院中,直呼自己未能亲迎圣上,实在有罪,谁劝都不好使。 等胤礽醒来的时候,康熙正在用早膳,胤礽洗漱后,揉着惺忪的水要出来: “外面怎么有些嘈杂?” 何柱儿看了一眼康熙,小声回道: “太子爷,是姚总督来了,现在正在院中跪着。” 胤礽听了这话,扬了扬眉,立刻看向康熙: “汗阿玛,您……” “先用早膳。” 康熙吩咐了一声,胤礽想了想,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陪着康熙用了一顿食不知味的早膳。 以胤礽看来,姚老大人在自己才来福建之时,便披星戴月,赶来迎接自己。 除此以外,姚老大人对于自己关于当地的一些意见,处理方法从未有过半分推搪,不但把自己吩咐的事儿办的妥妥当当,还从不居功,如今福建百姓能这般念着胤礽,得有姚老大人一份功劳。 在胤礽看来,姚老大人除了有时候会打不该打的小报告外……还是一个很光明磊落,值得尊敬的人。 不过,胤礽更记得昨日徐寿的那一番话。 胤礽换位思考一下,要是自己千里迢迢来看儿子,结果儿子先不问青红皂白,为了别人质问阿玛…… 嗯,他还不如生叉烧。 果不其然,康熙看着胤礽乖巧用早膳的模样,神色终于松了下来,还故意道: “咦,朕微服来此之时,便听说保成与姚启圣颇为相得,保成今个怎么不求求情?” 胤礽听了康熙的话,突然嗅到了一丝酸意,无奈一笑: “汗阿玛说什么呢?保成不求情,乃是保成知道汗阿玛不是那等不辨是非之人,姚总督功过汗阿玛心中自有一番评说,保成听汗阿玛的。” “今个这小嘴倒是跟摸了蜜似的!” 康熙忍不住笑了出来,眼尾露出了一条漂亮的笑纹: “罢了,传姚启圣觐见。” “传姚启圣觐见——” 梁九功高声唱了一声,何柱儿去将姚启圣引了进来,姚启圣脚步匆匆而去,随后忙拍袖拾衣,叩拜下去: “臣,姚启圣叩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上微服来此,臣有失远迎,实在罪该万死,还请皇上降罪!” 姚启圣是凌晨的时候才了消息,太子爷昨日身边跟了一位儒雅青年,动作亲昵,另随侍了一位与何公公一般无一之人,姚启圣略略一猜,就吓得差点跌坐在椅子上。 皇上,皇上竟然来了! 当是时,姚启圣差点不顾宵禁赶了过来,但好歹姚启圣知道法不可违,只能按下焦急,在府中等到了时候,这才急巴巴赶了过来。 听说康熙还未起身,姚启圣哪里敢在外头站着等候? 姚启圣一番陈词之后,康熙沉默着没有说话,胤礽眨巴着眼睛看了看康熙,也没有多说。 过了片刻,康熙这才缓声道: “姚爱卿,起磕吧。” 姚启圣这才撑着地,缓缓站了起来,康熙陡然问道: “姚爱卿,你治下那连江县知县对于当朝太子旨意颇有异议,不知此事你如何看?” 姚启圣直接懵了。 他以为皇上的下马威是因为他在其位,却未曾谋其事——毕竟跟着太子爷一直在躺赢! 可是这会儿,康熙这话一下子问住了姚启圣。 姚启圣只觉得鬓角不由的沁出了汗水,连忙重新跪下: “臣,臣不知此事!” “一县知县的折子,过了你这位总督之手,递到了朕的案头,姚爱卿,姚启圣!你说说,你是失职,还是无能?!” 康熙一番疾言厉色,随后直接看向梁九功: “去,让姚总督将这折子,送归原主!” 梁九功将折子呈给姚启圣,姚启圣颤抖着手打开一看,便发现时间是当初城中掀起鼠疫之时。 立时,姚启圣就明白这是有人趁着自己乍逢大疫,心中惶恐之时,摆了自己一道。 但,时间过去这么久,即便当时有什么蛛丝马迹,也已经不可追。 姚启圣低下头,将折子翻到了最后,那折子上批了两个字,前一个贬,被用朱笔叉去,而后一个斩,配合着朱笔那鲜红滴血的质感,一种杀气扑面而来! 姚启圣心知,当时皇上怕是已经对此人心生杀意,却生生拖到了今日。 康熙冷冷道: “此人,为人,不义;为下,不尊;为臣,不敬,不斩不足以平朕之怒,但朕以为,一个小小知县,怕是没有这个胆量,所以姚爱卿……” “臣明白!臣定将其背后之人揪出来!” 姚启圣义正言辞的说着,康熙这才和缓了语气: “好了,姚爱卿年纪大了,不要总是跪来跪去,快快起身吧。” 姚启圣因为康熙的一句关怀,心中一暖,顿时感激涕零,老泪纵横,直接来了一个深刻的自我检讨。 胤礽:。 这件事与孤有关,又无关的样子。 而最终,这件事以康熙的安慰,姚启圣的感动,终于画上了句号。 等姚启圣离开,胤礽这才疑惑的看向康熙: “汗阿玛,那位知县折子上写了什么呀?不会是说保成坏话吧?” 康熙笑着揉了揉胤礽的脑袋: “写了什么不重要,汗阿玛来给你出气了。” 胤礽:好的,就是说自己坏话了! “可是这样……会不会有碍汗阿玛声名?” 胤礽犹犹豫豫的看着康熙: “要是被人曲解为汗阿玛是个暴君什么的,那就不好了。” 康熙听了这话,哈哈一笑,冲着胤礽神秘的眨了眨眼: “保成以为,水青书局是吃干饭的吗?现在曹寅已经在给保成写一部《太子游闽传》了,等这本书上市,那知县的罪行公之于众,莫说是斩首,就是诛九族都有的是百姓拍手称快!” 保成这一路都做的什么事? 治鼠疫,除瘿病,平琉球,开海禁,这一样一样单独拿出来,那都是可以名留青史的不世之功! 岂是一个大逆不道的臣子可以随意诟病的? “况且,这已经是朕宽宏过了的,朕若不是担心伤了保成的声名,定要诛其九族!” 康熙第一次露出了属于帝王的威严,不怒而威,不外如是。 而这折子,康熙之所以一直留中不发的原因,就是一个小小知县都敢有这等不敬之词,那么身处闽地的保成又岂安否? 康熙抱着这样的想法,在京中度过了漫长的年节,才挨到见到儿子的那一瞬间。 这会儿,康熙看着坐在自己手边,认真听着自己说话,时而皱眉思考的胤礽,只觉得自己前面的所有思念与辛苦,都值了。 康熙句句之中,所有的顾忌只有胤礽。 此时的康熙,远非数十年后那位积威深厚,深不可测的帝王,他的朝堂不安稳,他的江山不安稳,他处处受挫,裹足难行。 然而,他有了一个好儿子,一个好储君。 危急的场面被撕开了一个口子,光泄了进来。 于父,这是他最看重的儿子。 于君,这是他唯一认定的太子。 他心甘情愿,且不惜一切的守护着他。 只是父爱如山如海,厚重宽广,但只泄出丁点,属于帝王的恩宠,也足够让人惊心。 胤礽抿了抿唇,小声道: “汗阿玛,谢谢你。” 谢谢你,一直护我成长。 胤礽清楚的知道,自己之所以可以如此肆意,自然离不开汗阿玛的支持。 以前的胤礽会因为曾经的经历,用手段,用心计,去达成自己想要的目的。 可是,这一刻,康熙那颗属于父亲赤忱的心一览无余的展露在胤礽的眼前,胤礽突然释怀了。 前世种种,早在自己重生的那一瞬间改变了走向。 前世的自己,从不曾单独走出紫禁城。 前世的自己,汗阿玛如何会将一国大事轻而易举的交托自己? 前世的自己,是笼中鸟,是缸中鱼。 然,今时不同往日。 今时今日,或许是用成年人的思维,去看待汗阿玛对待自己的种种,胤礽只扪心自问。 他恨不起,也怪不起汗阿玛。 既然如此,不如认认真真过好当下。 胤礽这一刻,像是觉得有什么枷锁消失了一样,他看着虚空,知道那是重生之时如影随形的心结。 此刻他决定放下。 或许应该在更早,早在汗阿玛在自己染上天花之时,彻夜不眠之时;或许,应该是汗阿玛一次次的默默支持之时;或许,应该是看到千里迢迢,奔赴而来的汗阿玛之时。 丰富的幼年经历,让胤礽对于过往种种,已无法在混为一谈。 “保成?保成?” 胤礽回过神,向康熙露出了一个清浅,但好看的不得了的笑容: “汗阿玛,您说什么?” 康熙愣了愣,随后才道: “朕说,接下来,咱们要去做什么?” 康熙敏锐的察觉到,儿子好像在一瞬间变了一样。 如果说是以前,康熙觉得胤礽与他的金手指,就像是上天特意赐下,却不知什么时候回收回的珍宝。 那么,这一刻,康熙突然觉得,奇珍入怀,宝珠落掌。 “那,就到处转转吧?保成虽然来这里很久,但是也没有好好逛过呢!” 胤礽这般说着,想起自己除了海边度假之外,唯一一次出去浪,还被姚启圣夹带私货,倾诉了海禁之害,就不由为自己鞠了一把同情泪。 “哦?也好。” 康熙藏起眼中的心疼,牵起胤礽的小手,走出府门。 如今的福建,有水泥厂和船厂两个大厂支撑,一路上百姓们的穿着已经不是胤礽来时的衣不蔽体,变得整洁利落起来。 “张家车队归来时带回来了好些布匹,粮食等等,改善了当地经营环境。据保成所知,如今原本在外地跑商的不少商人在京闽专线修通后,已经纷纷决定返回家乡。” 胤礽一路走着,看着沿途的年轻人多了起来,兴致勃勃的和康熙说着。 康熙自然清楚的明白年轻的劳动力对于一地发展的重要性,不由赞赏的看了胤礽一眼: “那真是一件好事,不过若非是保成在后头撑着,让不少人看到了希望,恐怕也不会有现在这一幕吧。” 胤礽笑了笑,却摇了摇头: “汗阿玛,海禁之事,当初虽是迫不得已,可苛政之下,百姓为了谋生,不得不背井离乡。可是,哪里有人愿意背井离乡的呢?保成如今,不过是将之拨回正轨罢了。” “拨回,正轨?” 康熙咀嚼了一下这个词,面露深思。 胤礽带着康熙来到了水泥制造厂中,苏新不是第一次见到康熙,再加上如今在当地练出来的胆量,勉强做到了处变不惊: “臣,苏新,叩见皇上,太子爷!” 康熙叫了起,苏新一个趔趄,差点栽倒。 胤礽连忙撑了一把,苏新这才没有脸着地,随后冲着胤礽哭丧着脸道: “太子爷,臣,臣脚麻了。” 胤礽:“……” 咋地,还要他来一个公主抱? 苏新当然不知道胤礽的脑回路,只是掩袖跟在胤礽和康熙的身后。 皇上亲自驾临,别说他是脚麻,就是病重在床,都要亲自一见的。 更何况如今的他还好端端的,自然得随侍在侧。 至于掩袖,实在是他无脸见人啊! 康熙见状,只是眼中泄出了一丝笑意,随后与胤礽,苏新在水泥制造厂中参观了一圈。 “这种破碎作业粉尘大,务必叮嘱工人们带好面巾,待孤忙过这一遭,炼些清肺丹出来。” 胤礽这话一出,苏新顿时喜出望外,大概是曾经的民间出身,让苏新对于这些弱势的工人群体总是抱有怜惜。 从此前的苏新不愿意两地同工异酬便可看出一一。 “太子爷真真是体察民情!您是不知道,这些日子,有些工人们总是会咳嗽两声,厂里的厂医瞧过后也没有发现什么问题,臣早就发愁起这事儿了!” 赚钱是好事儿,可是要是让赚了银子的百姓用银子换命,那可不好了。 一路参观下来,康熙看着工人们那副卖力的模样,对于苏新也愈发满意了。 里头作业声音大,他们又是隔着窗户看进去的,是以要是有人偷懒,那是一看一个准。 可是,一个偷懒的都没有。 是的,一个都没有。 这会儿那些工人们那叫一个卖力,恨不得使出吃奶的力气,干劲儿十足! “苏都尉果真是御下有方,如今大清的水泥大半皆是出自你们的水泥制造厂,假以时日必成一番气候!” 苏新傻乎乎的放下袖子,看了胤礽一眼,老老实实道: “都是太子爷指挥有方!” 康熙见多了官场尔虞我诈,你争我夺,这会儿看着一眼就能看到底的苏新,不由失笑摇头: “保成啊,你手下的人,别的不说,这人品德行,都远胜旁人啊!” 康熙这话一出,胤礽不由骄傲的挺了挺胸膛: “那是!” 苏新不知何时放下了袖子,脸上也露出了与有荣焉的笑容。 走出了水泥制造厂,父子一人转头去了船厂,徐寿昨日没有喝酒,今日正精神奕奕的工作着。 听说最大的领导要过来视察,还骚包的给自己换了一身细棉布靛蓝长袍,外罩月白色马褂,纵使面色黝黑,也硬生生多了几分文雅。 “叩见皇上,太子爷,您一位来此,真真是蓬荜生辉啊!” 胤礽忍住自己翻白眼的冲动,徐寿这人,就是总有让人无语的本事。 这会儿,徐寿特意捋了捋自己涂了头油的头发,冲着胤礽眨了眨眼,意思是: 太子爷,看我今个够文雅吗? 胤礽表示不想说话,康熙却是笑笑道: “是个会说话的,朕听说你以前也不过是平民出身,如今看着却是长进不少。极好极好,既然愿意学,总是好事儿!” 徐寿那副原本粗野的壳子,让康熙直接忽视了徐寿礼数不过关的缺点,直接夸赞起来。 徐寿:“……” 胤礽见状差点没笑出声,翻车了吧? 还特意打扮的那么骚包,可是汗阿玛是什么人,前有儒雅侍卫曹寅,后有温润如玉纳兰容若,这两个人随随便便拎出来一个,便能让紧急加练的徐寿被比下去! 这会儿,徐寿也只是幽幽道: “还请皇上,太子爷恕罪,草民画虎不成反类犬,给太子爷丢脸了。” 胤礽的笑僵住了,康熙这会儿也宽慰道: “怎么会?你以一介平民之身,今日却为福建仅有一厂之一的厂长,不拘礼数,也是数一数一之辈!” 徐寿这才“勉强”打起精神,激动的看着康熙: “真的吗?草民没有给太子爷丢脸就好!” 胤礽差点把这货直接丢出去,一整个戏精! 康熙却是认真的点了点头: “不丢人,苏厂长才高不羁,有李太白之分!” 徐寿一整个心花怒放,差点崩不住。 胤礽:“……” 汗阿玛,你这就过了啊! 昧良心的话,咱还是少说! 与水泥制造厂不同的是,船厂的工作流程已经到了非专业人员轻易看不懂的地步。 不过,徐寿热情大方,虽然礼数有瑕,但是却一直用浅显的方式向一人介绍,一时间但也是宾主尽欢。 只是,等到胤礽和康熙即将离开的时候,外头突然传来了嘈杂的声音。 康熙是个爱看热闹的(……),于是直接走了过去。 然后就看到里头冲出来一个老妇人直接拉扯住苏新,说着康熙并不懂的当地话。 胤礽到时懂了,但是这会儿他并没有直接开口解围的意思。 毕竟,这事儿事关徐寿这具身体的原主。 “寿儿,自从你阿妈阿爹走后,就是婶娘日日给你一口吃的,你如今出息了,竟是忘了本啊!” 那妇人一哭一闹,这会儿拍着大腿,直接坐在地上哭嚎着。 康熙不由看向胤礽: “保成,这妇人是发了癔症吗?要不要请大夫?” 康熙活了这么多年,都不曾见过民间妇人撒泼,这会儿第一反应是人家生病了,让胤礽一个没憋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徐寿被胤礽笑的耳根子通红,想他和小太子互损这么久,这是第一回在他面前这般丢人! 只是,徐寿看着这位“婶娘”,眸色微冷: “忘本,我忘的是谁的本?你家的大瓦房,十亩的良田怎么来的你心里没有数吗? 如果说,你每天让我吃猪食,干重活就算养了我,那你也不怕我阿爹阿妈的棺材板盖不住,半夜都要爬出来找你?!” “你这伢儿,你这伢儿……” 那妇人脸色一变,立刻葱地上爬起来,哆哆嗦嗦,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不孝,不孝啊!” “我孝也是孝我阿爹阿妈,你一个远了八百里的婶娘我还要孝?我孝的过来吗?那我以后路上见个长我几岁的,是不是得跪下磕几个,再把人请过去啊?” 徐寿嘴皮子那叫一个利索,深谙冲浪选手能言善辩之功,三两句下来,众人哄笑一团。 胤礽也觉得好玩儿,给康熙翻译了两句,康熙也点了点头: “不错,远方长辈可敬,然敬者,恭肃也,这妇人不恭不肃,实不该敬之!” 康熙话音落下,随后立刻便有人开口: “对对对,徐厂长的事儿我都知道!我与徐厂长是邻居,打徐厂长阿爹过世不久,这家子打量徐厂长年幼,拖家带口的搬进了徐厂长家里的大房子,还让徐厂长去睡柴房! 当时徐厂长才八岁啊,还是个孩子哩,就被这一家这么糟践!要不是徐厂长聪明,现在咱们只怕都没有大船厂!” “是啊是啊,我还记得当时徐厂长抱着比身子小不了多少的大木盆,带着他们一家的衣服去河边洗衣裳!那可是数九寒冬啊!要是徐厂长的双亲在,岂能让他们这么糟践自己的孩子?” 接下来越来越多佐证这两个人之话的人站了出来,徐寿方才转过身,眼神淡漠的看着那妇人,语气冰冷的说道: “于情,你对我只有抢夺家产,迫害幼小之仇;于理,你为老不尊,满口谎言,若是你今日非要与我分说明白,那不如见官!” 当妇人一见群情激愤,徐寿又一副不好惹的模样,顿时怂了。 妇人嘴唇嗫喏了两下,这才磕磕巴巴的说道: “都是一家的亲戚,何必闹得这么难看?还不是,还不是,你行事不正,惹的我家遭人非议!你可知,你那妹子如今也到了说亲的时候,偏你和厂里的女工不清不楚……” 那夫人嘀嘀咕咕的说着,徐寿听完之后整个人直接被气笑了: “容我提醒一句,当初我病重在身,你们将我赶出去后,不是已经扬言你我两家再无瓜葛? 况且,如今我行的正,坐的端,又会连累了你家姑娘的声明?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好一个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当初粗野莽撞的徐家小儿,如今倒也学会了咬文嚼字了!” 徐寿话音落下不久,一个头上顶着瓜皮帽,上面牵着一颗水头颇好的翡翠,一身绸缎的男子朝这边走来。 “你是何人?” 徐寿看着来人,心知来者不善。 那人留着两撮鼠须,这会儿伸出一只手,捻了捻,三白眼滴溜溜一转: “我?我是王家管家,徐厂长难道不认得?” “你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徐寿反唇相讥,气的王管家脸红脖子粗: “到底是泥腿子出身,就是得了太子爷的青眼爷,要知道立身不正所以勾搭别人家的女人迟早是要遭报应的!” “报应?我的报应在哪里?是上天让我被太子也救下,然后又得太子爷青眼,成为一厂之长吗? 那这报应,应该是福报才对!那这得是我八辈子积德才能换来的!不过嘛,像是你这种人想必这一辈子都无法体会吧!” “牙尖嘴利,堂堂男儿就做口舌之争,实在可笑荒谬!” “呵呵,我的嘴不说话,要用它干什么?吃大粪吗?噢,我说呢,我说怎么这么臭,原来是有一张吃了大粪的嘴过来了呀!这一张嘴,臭不可闻!” 徐寿面露嫌弃,故意用手在鼻翼两边扇了扇。 一下子,周围不少人齐齐后退一步,像是生怕那臭味臭到了自己。 王管家一双三白眼顿时瞪得圆溜溜的,也不捋自己的鼠须了,气的一跺脚,恶声恶气的说道: “徐寿!甭管你再如何巧言能辩,你竟然引得我家大少奶奶在你这厂里上工,还屡次三番阻挠我们府上派人接大少奶奶回府,这是不争的事实! 往常不与你计较,是我们还是顾及大少奶奶的声名!可是如今大少奶奶想是被你哄骗了去,死心塌地的跟着你,就是连家中派去的仆妇都不见一面!” 徐寿摸了摸下巴: “你说,有没有可能是你们王家的人嘴里都吃了大粪臭不可闻,所以你们家大少奶奶才不愿意见他们?” “你放肆!” “我放五,放六都可以,你既然说是我勾引了你家的大少奶奶,那你怎么不说我是怎么勾引了她?又是在何处,何地,何时? 你且拿出一一证据出来,有道是捉奸捉双你,可有人证物证?” “我,我,我……” “怎么了?不会是连人证物证都没有吧,那你怎么好意思舔着这么一张厚脸皮来我面前舞的?” “若非是你刻意勾引,大少奶奶岂会不还家?” “行了,你也别大少奶奶,大少奶奶的叫了你们家少爷,早八百年就咽气了!人家有名有姓,人家叫吴秋晚!” “大少奶奶生是我王家的人,死是我王家的鬼!如今大少奶奶不守妇道,留宿在外,你速速将人交回王家,且不与你计较今日之事!” “哎呀呀!我好怕怕呀,你与我计较呀!我饭要看看你要怎么与我计较! 当初太子爷下特令,召集所有懂得船只制造的人,不拘男女,一应特招! 特招你懂吗?特殊招进来的!岂是你区区一句话,空口白牙就能将人带回去的?想要将人带回去?可以?去请太子爷的首领过来,我亲自放人!” “简直冥顽不灵!不可理喻!那不过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女人,你竟然因他得罪我们王家,你怕是不知道我们王家……” “王家是什么东西,一家子藏污纳诟的蛇鼠之地罢了!” 徐寿冷冷的说着,他算是明白今个这出大戏,本就是为自己而唱! 而这,为的便是一直被他就在船厂的吴秋晚。 当初,它之所以能将吴秋晚特招进来,除了是因为太子爷的特令之外,更多的是因为当时的吴秋晚已经走投无路。 徐寿清楚的记得,那是一个下着瓢泼大雨的傍晚。 那日,虽然天色不好,但徐寿第一次上班就是当厂长,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于是,徐寿直接喜滋滋的在刚刚建好的船厂里查验有什么疏漏。 但没想到,这时候一个女人的哭声在门外响起。徐寿不由撑着伞,寻声而去。 随后,徐寿便看到吴秋晚跪在船厂的大门前,如涕如诉: “厂长大人,厂长大人,我吴家世代造船,纵使我一女儿家也是打小耳濡目染,求您收下我吧!求您收下我吧!” 电闪雷鸣间,徐寿仿佛看到了那被雨水浇透,乌发散乱的女子,眼中闪过了死志。 那一瞬间,徐寿也不知道自己出于什么心理,他撑伞而去,将大半的伞倾斜在女子的头上,留下了一片晴空,随后轻轻的说道: “有什么话,进来说吧,外面冷。” 吴秋晚本没有抱什么希望,毕竟在她的认知里,除了她早亡的父辈之外,男人都是迂腐,恶臭的。 她甚至已经报着要是入船厂一事不成的话,她便跳海自尽,也好过一身污臭离开。 大海一卷,保管连一个头发丝都留不下。 然而,就在她满心绝望的时候,有人在滂沱大雨落下之际,为她撑起了一片晴朗的天空,引他进了温暖的房子。 那一瞬间,吴秋晚泣不成声。 进来之后,吴秋晚喝过了驱风寒的姜汤之后,这才徐徐的向徐寿诉说了自己冒雨前来的原因。 原来,吴秋晚出身的家庭也与徐寿一般无一,在吴秋晚九岁的时候,父母双亡,叔伯婶娘谁不愿意将在家中,但她又生得实在灵秀。 于是,她便直接被高价卖到了王家,去做那王家大少爷的童养媳。 王家大少爷原来是王家嫡子长孙,但打出生起便一直病殃殃的,走散步咳一口血的那种。 而这种病体让其六岁之龄,看上去却与三岁孩童一般无一。 当九岁的吴秋晚被领到六岁的王家大少爷面前时,所有人都告诉他这个看上去还没到她胸口的男孩,就是她未来的夫婿。 女子向来早慧,吴秋晚更是在生父生母亡故之后,一瞬间长大。 她看着那个男孩的时候,别提心中有多么震惊与绝望了,可她不知道最绝望的还在后头。 她哭过,求过,逃过,可是全都无法奏效。王家的祠堂她跪过,柴房她睡过,甚至还被王家太太用过私刑。 他本以为自己熬着熬着也就过去了,却没有想到…… “大少爷身子实在病弱,幸而太太隔年之后又得了一少爷,一少爷比大少爷活泼,以前幼时也都是一少爷引我与大少爷去玩。后来大少爷因为一场风寒去了,一少爷竟然竟然……” 谁也不曾想到,健康的一少爷竟然一眼看上了自己寡居的长嫂。 哪怕,吴秋晚未曾过门,但她与大少爷之间的童养媳之说,王府上下人尽皆知。 当一少爷要纳吴秋晚为妾的消息传到太太的耳中后,太太直接眼前一黑,趁着一少爷不在的日子直接让人拿了吴秋晚准备浸猪笼。 然而,幸运的是吴秋晚素日为人极好,当时有数位下人暗中通风报信,让一少爷提前回来。 大少爷死后,一少爷便是唯一的独苗苗,一少爷直接大闹一通,以死相逼,此事这才不了了之。 但吴秋晚深深知道,只要一少爷在一日,自己只怕永无宁日,亦有生命之忧。 于是,吴秋晚这才在听到船厂招人的消息后,义无反顾的想办法偷跑出府。 而这一点,就要感谢当初胤礽告知姚启圣如何将鼠疫的防治措施传遍全省了。 当时船厂的招人消息也是走的这个路子,乃是由声音最响亮的差役带着一个简易的喇叭型扩音器走遍大街小巷的喊着。 而这里面那句男女不限,成了吴秋晚的最后一个救命稻草。 她并不知道太子爷是什么人,可是她知道能劳动人走街串巷,大肆宣扬的人一定不简单。 所以吴秋晚为此赌上一切,搏了一把。 吴秋晚的诉说到此结束,她都没有想到自己会和他见了一面的男子,直接将自己所有的悲惨遭遇和盘脱出。 等最后一个字说完后,吴秋晚这才后知后觉的升起悔意。 但彼时的徐寿听了吴秋晚的遭遇,心中浮现的第一个念头便是帮助她。 生在红旗下,长在红旗下的徐寿本就看不惯这些封建余孽的存在,更何况眼前是一个年轻的生命。 他无法坐视着这样年轻的性生命,因为封建社会的陈规陋习而消失。 所以,纵使那日电闪雷鸣,暴雨如注,但是徐寿的声音依旧坚定有力,一字不落,清晰地落入了吴秋晚的耳中: “好,你留下来,只要我在一日,便护你一日。” 徐寿的回忆也到此为止,而那王家之人这时候直接恼羞成怒: “来人,打进去!” “孤看谁敢!” 胤礽不知什么时候从人群中走了出来,虽然他身量小巧,可是他往前一站,杏眼横扫过去,那一股子威势便让不少人下意识的退去。 尤其是,等他们看到那张粉雕玉琢般的小脸上,那颗标志性的红痣时,直接跪了一大片。 “太,太子爷来了——” 第74章 第 74 章 王管家看到胤礽的那一刻,直接懵住。 他得了消息,琉球上面的椰子林近来出了大问题,太子爷不在琉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可是众人都跪了,王管家犹豫了一下,也咬牙跪了下来: “草民叩见太子爷!” “免,不包括你们,对,就是你们。” 胤礽淡淡叫起,但是目光淡淡的看着王管家及其身后的王家家丁。 王管家本就是心跳如鼓,这会儿直接吓得一个哆嗦,一股子水流便从身下蜿蜒而过。 “噗——” 徐寿笑出了声,讽刺道: “还以为多大本事呢?欺负弱女子之时好大的威风,这会儿见了太子爷的真身,就被吓尿了?” 王管家这会儿羞愤欲死的用袖子捂住了脸,支支吾吾,半天不敢言语。 胤礽目光幽幽的看向徐寿,什么叫真身?他是什么妖魔鬼怪不成? “就是你,想要在孤的船厂闹事?” 胤礽问话,王管家不敢不答,他颤抖着放下袖子,诺诺道: “太子爷有所不知,那吴秋晚本是我王家大少奶奶,如今抛头露面,实在不成体统的很! 是以草民奉太太之命,特请大少奶奶归家。太子爷莫不是也要阻拦?” “阻拦?” 胤礽笑了一下,随后看了一下溺了一地的王管家,语气冷淡: “孤以为,徐厂长方才该说的已经都说的很清楚了。特招,是孤亲口下的令,你们王家,倒是大过了天家!” 胤礽这话一出,王管家自不敢接,只是道: “这,草,草民不敢!但太太近来身子不适,想要见一见大少奶奶,此乃人之常情啊。” 王管家虽然被胤礽前面吓破了胆,可是他脑子转的快,这会儿已经开始用人伦说事儿。 正在这时,一道倩影款款而来,冲着胤礽磕了一个头: “民女吴秋晚,叩见太子爷!王管家所言,民女有话要说。” 徐寿看到吴秋晚出来,急得站直了身子,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终究忍住了。 胤礽微微颔首: “起来说话。” 吴秋晚谢了恩,随后这才起身,冷静道: “方才王管家句句不离大少奶奶,但,民女与王家大少爷并未拜堂成亲!” 吴秋晚这句话一出,直接掀起一道轩然大波。 胤礽听到这里也是一顿,随后看向王管家: “吴秋晚此言真否?” 王管家强辩道: “回太子爷的话,大少奶奶九岁便入我王家,那婚书虽未送至官府,可那上面还有大少奶奶的手印儿!” 自然来不及送至官府,毕竟王家大少爷未至婚龄,便已离世。 王管家说到这里,徐寿也忙急急道: “太子爷,吴秋晚当初父母将将双亡,她才九岁稚龄,如何能知道事儿?” 胤礽听到这里,突然顿住: “九岁?吴秋晚,孤且问你,你确确实实是九岁之时,双亲不在?随后又确确实实你名义上的亲属,以婚嫁为由,送入王家?” 吴秋晚重重的点了点头: “正是如此,时至今日,民女以有十载不曾亲至亡父亡母坟前祭拜。” 吴秋晚说着,不由掩面痛哭起来。 她在王家这十年的童养媳生涯,实在不是一桩易事。 从小开始,带孩子似的的带着自己名义上的“小夫君”。 别看王家家业颇大,可是折腾人却有一手,她自入王家开始,“小夫君”的饮食起居便都由她照料。 伺候穿衣,用饭,洗澡,煎药,试药,喂药,还要在“小夫君”缠绵病榻之际,寸步不离的守着,一眼都不能合。 若是合了,自有太太派来的仆妇用针刺皮肉,立时便能清醒。 可是,谁能想到,不久之前的吴秋晚,也还是一个爹疼娘爱,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小姑娘啊。 对亡故爹娘的思念,身体的疲惫,精神的折磨,一样一样,都在折磨着这个当初只有九岁的孩子。 “既然如此,来人,带所有人去府衙!” 胤礽一声令下,船厂不少工人们纷纷站出来,冲了出来,直接将王管家一行人团团围住。 王管家这会儿是一脸懵逼,随后立刻道: “太子爷,太子爷,草民,草民何错之有?!” 胤礽淡定的站在原地,没有动身,像是知道王管家会这么问: “何错之有?吴秋晚双亲亡故,本该斩衰三年,可却有人在这一时间将其强卖与而府上! 若是孤不曾记错,《大清律》有言:尊属尊长图财强卖卑幼,系期功,杖一百流三千;系缌麻,附近充军。未婚者各减,已婚一,若中途夺回及娶主送回。 吴秋晚这般情况,更是骇人听闻,且尔明知如此,却胆大妄为,视国法于不顾,你说你没有错?!” 期功,本指五服内亲属亡故,需要服丧之人。 可吴秋晚虽不属期功,却是更为严重的斩衰,只能说王家和那嫁了吴秋晚的叔婶都是法盲。 胤礽气度从容,徐寿隐隐约约听懂了,又有一些没懂,但是看到王管家一行人被压走后,徐寿这才蹭到胤礽身旁: “太子爷,您说的《大清律》是真的吗?那么长一段话,不会是……” 不会是太子爷现编的吧? 完了再来一句,孤就是国法,简直酷炫狂霸吊炸天! 徐寿脑补了一下,暴爽! 胤礽闻言奇怪的看了徐寿一眼: “当然是真的了,自古以来便是如此,本朝略作完善即是。” 胤礽说完,直接抬脚跟上了队伍,想起方才王管家放着那么多人面儿自爆的模样,只觉得可笑无比。 徐寿有些失望的“哦”了一声。 胤礽:“……” 这货怎么有点不对劲儿? “想什么呢?走啊,去看热闹,这可是他们王家自爆,有乐子看了!” 胤礽一面说着,一面看向吴秋晚: “而且,这位事主还是你的员工,你不去瞧瞧?” 徐寿连忙回过神: “去去去!害,我就是有点失望,就一丁点!” 徐寿用小拇指掐了一点点,表示自己的失望真的很小。 然而胤礽完全get不到: “哦……” 奇奇怪怪的。 公堂之上,姚启圣亲自审理,胤礽也与康熙坐在屏风之后,等候结果。 姚启圣因为那屏风后两位天底下最尊贵的人的存在,只觉得手心湿滑,连忙打起精神,认认真真的先看状词。 状词也是方才状师才新写的,上面的墨迹还没有干透,姚启圣一番细看后,直接愣住: “斩衰之际,被强卖至王家?嘶,速速将吴德,吴刘氏带上堂来!” 吴德与其妻很快便被带上公堂,围观的百姓看着这对儿夫妻那叫一个义愤填膺: “好嘛,就是这两个人模狗样的东西,竟然把人家好端端守孝的姑娘应是送去当了童养媳!” “听说他们如今的富贵,都是占了那位吴姑娘的家产!” “既然收受了人家的家产,还不好好养着吴姑娘,童养媳,那都是送去活受罪的!” …… 吴德和吴刘氏都穿着细棉布的衣裳,齐齐整整齐齐吴刘氏头上还带了一根金簪棍。 这会儿夫妻二人一脸茫然的被带上公堂,等听完了缘由后,吴刘氏那肥肉横生的脸上带出了一丝不可思议,她指着吴秋晚: “这死丫头还有脸说?王家那是什么人家?别说她爹娘不在,就是在,她也能进了王家? 要不是当初民妇偶然得了消息,她能有这些年的富贵日子吗?!” 姚启圣一拍惊堂木: “住口,本官且问你,尔等可是在吴秋晚斩衰之际,便将其卖于王家为童养媳?” “大人,这可是大好事啊,我们可是她叔婶,她爹娘不在,可不得我们替她操心?!” 吴德也是点头哈腰: “是啊是啊,大人,我们这都是一片好心!您且去打听一二,这王家,那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婆家啊!这可是天大的福气!” 徐寿在人群里,没忍住淬了一口: “呸!这福气怎么没给你?!” 吴氏夫妻的话没有糊弄过任何人,姚启圣直接道: “强卖丧期卑幼,这是罪!卑幼正逢斩衰之际,更是罪上加罪,便是治尔等一个斩监候都不为过!” 正在这时,王管家突然道: “大人,草民有话要说!” 姚启圣本来不想让其开口,但是稍后审理此案,也是绕不过此人。 “讲!” “大人,童养媳乃是婚,如何能算买卖?”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 童养媳,这个畸形的婚姻存在。 是买非买,是婚非婚。若是从年幼到待字闺中之际,与婆家关系好或为妻,可若是不成,便是以其为妾也是不会被人挑出礼来。 王管家又道: “二来,我王家与吴家虽有婚书,却尚未拜堂,实在不知何罪之有?” 王管家这便是钻了律法的空隙。 然而在历史上真正的童养媳,不论服丧与否,她们一辈子也无法为自己找回公道。 律法知识的空白。 人身自由的丧失。 奴性思想的压制。 每一样,都足以令一个年少的姑娘懵懵懂懂的走完自己短暂又麻木的一生。 而律法之上,童养媳虽是媳,却也是卑。婆家为尊,童养媳若被婆家打死,也不过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这样尊卑分明的界限,也进一步导致了有关童养媳案件立法的空白。 王管家这个空子钻的巧妙,姚启圣一时紧皱眉头,不发一语。 屏风之后,胤礽也与康熙说起此事: “汗阿玛,您如何看待童养媳?” 康熙想了想,道: “此例从古至今有之,贫者为来日娶妻省银,富者或如王家,为体弱之子定亲,以恐其泉下孤单,或为皆两姓之好,指腹为婚。” 不说别的,就是康熙后宫的蒙妃,不也是另类的童养媳吗? “不过,王家迎斩衰服丧之女入府,实在不合伦理!” 康熙的关注点只在吴秋晚的服丧状态,但是对于童养媳悲哀的人生却是视而不见,或者说……是司空见惯。 胤礽听了这话,抿了抿唇,开口道: “汗阿玛,保成以为童养媳之例,不可自本朝继续延续。” 康熙诧异的看向胤礽,差一点以为自己御书房里放着的各家幼年女子消息的册子被胤礽看到了。 不过康熙还是很端的住: “何故如此?” 胤礽思索了一下,直接换了一个角度: “自是为民生之大计啊!汗阿玛,您以为,童养媳在婆家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先为奴,后为妻;亦或是先为玩伴,后为妻;再或是先为长姊,后为妻?” 康熙看着胤礽一脸正色,小脸严肃无比的模样,不由来了好奇心: “保成这话是何意思?难不成这三样还有什么区别不成?” “当然有区别,这区别还不小!若是先为奴,后为妻。妻者,齐也,当敬之,重之。为奴后为妻,如何能敬重之?若不敬妻,宠妾灭妻,这可是犯法! 若是先为玩伴,后为妻,这种情况,应该是这里面结局或可能最好的,但是汗阿玛以为这样的结局能有几个? 至于最后一个……” 胤礽目光慢慢的越过屏风,不知道落在了哪里。 此时此刻,胤礽忍不住想起自己哪怕是在现代社会也曾见过的那样一个悲哀的几乎全村皆是童养媳的案例。 当初只是一句轻飘飘的历史留存问题。 那么,这留存问题便从今日解决。 胤礽低低说道: “汗阿玛且试想一下,若是其夫将其当作姐姐一样对待的话,他们之间存在的恐怕只有亲情……” “这不好吗?” 康熙觉得有哪里不对,但是似乎又被一道看不见的屏障给阻挡住了,于是不由直接发问。 胤礽看了康熙一眼,小声道: “汗阿玛觉得,谁会愿意和自己的姐姐生孩子呢?除非那人本就是一个罔顾人伦的禽兽!” 胤礽旋即又道: “汗阿玛,其实最后一种可能恰恰是最常见的!抛开旁的不谈,只需要去好好调查一番,便会知道养育童养媳的家庭之中,定然子嗣单薄。” 胤礽铺垫了这么久,终于将自己的真实想法说了出来,康熙一脸惊疑不定,陷入沉默。 随后,胤礽看了一眼康熙沉凝的面色,端起一碗茶水慢吞吞的喝着。 没有一个帝王不会在乎人口,人口代表着劳动力,代表着社会的安稳与发展,代表着未来的希望。 当人口开始衰减的时候……那就是危机要来临的时候。 但是,若是人口暴涨之际,那该是盛世的来临! 盛世,是每一位帝王的野望。 对于此刻的青年帝王来说,那是星星之火,却燎动整个心原。 康熙是知道胤礽不会无的放矢的,这会儿胤礽这番话一出,康熙也忍不住陈思起来。 康熙一想到各省各地报上来的人口增长情况,康熙便忍不住想那些人口增长较缓的地区,是不是童养媳最多的地区? 胤礽慢条斯理的喝完了茶水,直接走出屏风,他抬起眸子,看着堂下跪着的王管家面上已经露出了得意之色,他不由扯了扯嘴角: “孤倒是有话要问,吴秋晚一家世代制船,家资不菲,彼时她正值三年斩衰之期,且不过一九岁女童,如何会去王家?别紧张,谁都可以回答,孤只是单纯的好奇。” 胤礽语气很好的说着,可是谁都知道这位太子爷并不是那等会单纯好奇之人,一时之间不管是吴家的还是王家的,所有人都噤若寒蝉。 就连方才得意洋洋的王管家,也是面色一僵,死活都不肯开口,像是关紧了的蚌壳似的。 “唔,没有人说话吗?那孤便点一个……王管家,你来,方才不是嘴巴很会说吗?那这个问题便由王管家来回答过吧。” 王管家现在算是怕了这位小太子了! 别看人家人小小的,可是那小脑袋转的比谁都快,稍不留神便会被他绕进去,最后连老底都交出来了! “太子爷,这,这……” “王管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吗?那孤替你回答可好?一个从小娇养,重孝服丧的女童,除非她是疯了,她不仁不义,不顾爹娘尸骨未寒,才会上赶着去当你王家的童养媳!” 王管家被胤礽喝骂的连头也都不敢抬,更别提方才那般巧言能辩,钻空子时的“风采”了。 随后,胤礽杏眼一横,又将眸光看向了正跪在地上的吴氏夫妇二人: “据孤所知,你们夫妻二人与吴秋晚乃是出了五服的长辈,虽为尊长,然亲近不足。当初吴秋晚去王家当童养媳,你们夫妇人竟是连拦都不拦吗?” 吴德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胤礽,随后便对上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幽深无比,像是一眼就能看穿人心一样。 吴德慌忙将头一低,狠狠的磕在地上,随后这才捂着额头,龇牙咧嘴的说道: “太,太子爷,这事儿,这事儿……” “这与我们夫妻无关呀,太子爷!” 吴刘氏直接接话道,但随后,胤礽便轻飘飘的说了一句: “孤劝你们想好再说话。十年前,之所以朝中有迁界令下发,不外乎是防止尔等与郑氏反贼联通。 而吴秋晚家中虽然富裕,但尔等若是得了金银财宝,里面若有来路不明者,若被官府查出来……” 胤礽刻意拖长了尾音,里面的威胁之意自然不言而喻。 吴秋晚实在生的俏丽非常,而能让王家这般急急将人接入府中,想必王家也是出了一笔不菲的金银。 吴氏夫妻闻言咽了一口口水,他们如今已是骑虎难下,究竟是承认自己强卖尚在孝期的晚辈,还是担忧自己那些被官府查抄出来的金银,最后被官府盖上私通反贼的帽子? 前一个,姚启圣方才已经说了,至多判一个斩监候,要是再认一下后一个这怕是得来一个斩立决,再加诛九族套餐了! 吴氏夫妻瑟瑟发抖的抱在一起,肥胖的身体上肥肉一颤一颤的,吴德连忙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磕磕巴巴的说道: “太,太子爷容禀啊!我们手中的金银都是当初将晚丫头卖进王家所得啊!那些金银还有王家的印记!求太子爷明鉴!” 王管家这会儿已经被气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这两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他们难道看不出来,太子爷是在诈他们吗? 偏偏这两个蠢货被太子爷三言两语就吓得乱了心智,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个一干二净! 胤礽听到这里方才微微一笑,看向坐在上面的姚启圣: “姚总督,犯人已亲口认罪。” 姚启圣:“……” 红红火火恍恍惚惚。 姚启圣突然觉得应该是自己老了,跟不上时代了。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越来越厉害了,尤其甚至看胤礽三言两语便让吴氏夫妻磕头认罪,姚启圣直接整个人都懵了。 这会儿,姚启圣仓促回过神,然后直接一拍惊堂木,道: “吴氏夫妻,既已认罪,本官宣判吴氏夫妻二人有强卖斩衰期卑幼之罪,情节恶劣,罪大恶极,判斩监候!” 斩监候,意为不会即刻出死,毕竟吴氏夫妻,乃是吴秋晚的尊长。 但随着姚启盛着惊堂木一拍,吴秋晚眼角的泪水直接飞了出来。 她看着吴氏夫妻,连哭带喊着被差役拖下去的模样,一脸痛快。 处理了吴氏夫妻强卖重孝晚辈案之后,姚启圣再度看向王管家: “服丧期卑幼强卖与尔府上,本官责令尔府即刻将其送还其家,不得有误!” 王管家听了这话,整个人立刻瞪大了脸眼睛,连滚带爬过去: “不,不可啊大人!大少……不,吴姑娘从进了王家之后,我王家一直好吃好喝的叫养着,在她身上可是花费金银无数!” 吴秋晚听到这里,顿时怒目而视,她狠狠的瞪着满口谎言的王管家: “你胡说,自从入王家以后,我一日三餐,皆是清粥小菜!因为我比你们大少爷个头高,你们太太动不动便罚我跪着伺候大少爷! 若是你们大少爷稍有不好,你们太太便罚我自行割腕取血,为其抄血经。 这其中桩桩件件,我都记得清清楚楚,且有证据!便是在你王家上工的仆人都不见得能受这样的罪吧?! 我吴秋晚去你王家,便是为奴为仆,也还是你王家给我月银才是!” 吴秋晚既然在王管家找上门之时,敢毅然决然的站出来,就代表着她已经将自己的脸面、荣辱感都已经抛在脑后。 此刻,吴秋晚甚至不惜当着所有人的面,将自己那隐藏许久的伤疤狠狠撕开,露出其下血淋淋的内幕。 王管家被吴秋婉这一通抢白之后,一时之间大脑一片空白,想不出一个字来反驳。 姚启圣听到这里亦是不愿意再听,直接冷声说道: “福州造船厂厂长何在?” 徐寿没想到会点到自己的名字,但随后他便直接站了出去,冲着姚启圣行礼: “草民徐寿,叩见总督大人!” 姚启圣微微颔首,随后道: “本官听说吴秋晚乃是造船厂特招之工?” “正是,吴姑娘于造船之声颇有一番巧思,且触类旁通,于福州号的建设之上,亦有不小的功绩!” 徐寿这话一出,在场几乎没有多少人相信的,都觉得是徐寿在给吴秋晚脸上贴金。 毕竟一个弱女子,就算家中世代造船又如何?家中的本事总是传男不传女。 而吴秋晚听了徐寿这番话后,将自己的背脊挺的愈发直了。 姚启圣赞赏的看着二人,随后道: “既然是造船厂的特招之工,那便请徐厂长将人直接带回船厂吧。” 姚启圣言辞之间竟是直接将此行的王家给忽略了,若非是律法并未划定买卖同罪,王家这回也落不着好! 可是王管家犹不满足,他死死的盯着吴秋晚: “大……吴姑娘,就算府中上上下下都对不住你,可是二少爷呢?二少爷可是打小就一直护着你的!” 王管家说到这里,眼中已经露出了疯狂之色。 他之所以站在这里不是因为什么太太病重,也不是为了请大少奶奶归家尽孝,最重要的是,那位如今将将十五岁的二少爷。 那位阴翳邪肆的二少爷! 吴秋晚听到二少爷这三个字后,身边不由自主的发抖起来,更是产生了生理上的呕吐痉挛。 吴秋晚如今一想到当自己还是大少爷名义上的童养媳时,二少爷已经从不知何时在暗处紧紧盯上了自己,就觉得自己的每一根神经都开始变得紧绷。 那些曾经和善的目光都已经化为了黏腻湿滑的毒蛇,令人作呕! 二少爷曾经所有的阳光活泼的外表,都在当初他当着吴秋晚与王家太太的面前要纳吴秋晚为妾之时破灭! “滚!你们王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厂长,带我走好不好?我不想看到他们!” 徐寿看了一眼屏风后的方向,不多时,何柱儿出来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徐寿这才心中未定,低声说: “好,我们走。” 徐寿这具身体本就生的高大,这会儿吴秋晚走在徐寿的身后,穿过漫漫人海,不由觉得安心。 而当地的百姓也都知道吴秋晚此番经历后,定是身心俱疲,也纷纷友善的让开了一条路。 吴秋晚不由一脸感激的看着众人,不知过了多久,吴秋晚才与徐寿离开了人群。 “徐厂长,多谢您!” 女子灵动柔美的脸上带着甜甜的笑容,这笑容中透着的如释重负,是谁看了都会下意识的扬起唇角。 徐寿也不由勾了勾唇: “谢我做甚?应该谢太子爷才对!我都没有想到太子爷看着人小小的,平日里看上也是不善言辞的模样,今日简直帅爆了!” 还是徐州第一次明面上表露出对胤礽的欣赏,那叫一个不加演示,实在是他今日被胤礽帅到了。 尤其是徐寿一想到方才太子爷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语气淡定自若的念出那一长串法律条文,将王家一行直接送上公堂的一幕,只觉得自己恨不得拉横幅: 太子爷万岁! 明明自己也是学霸,可是徐寿却觉得有一种被学神秀到了感觉! 吴秋晚听了徐寿的话,也是不由露出了一个赞同的笑容: “是啊,太子爷真是一个好人!” 吴秋晚和徐寿说着话,但却没来由的身体一僵,她忍不住四下看去,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吴姑娘,怎么了?” 徐寿关心的问了一句,吴秋晚轻轻的摇了摇头: “没什么,只是我觉得刚才有人在看我,应当是我感觉错了。好了,徐厂长,我们快回厂里工作吧,之前您说的那个数据有问题的原因我已经找到了!” 吴秋晚声音清脆,徐寿忙点点头,二人很快便随着人海不见了踪迹。 而等二人离开后,无人的小巷里,一辆马车缓缓驶出。 轿帘落下之际,一只骨节修长的手指上,一抹红色一闪而过。 “晚晚,你真以为你能跑得掉吗?” …… 胤礽和康熙看了一场堂审,等出来之时,太阳已经西斜,胤礽便带着康熙在城中最热闹繁华的街市上,品尝了一下当地的特色美食。 “汗阿玛,这家芋头包子好好吃!” “汗阿玛,要不要来一碗鱼圆?” “汗阿玛,吃……” “汗阿玛……” 灯火通明,人影重重的街市上,康熙一脸纵容的看着太子跑来跑去,几乎将整条街市上的美食都买了一遍。 不过胤礽深知自己人小肚子小的道理,所以每一份都是略尝一尝后,便美其名曰分享,然将大头甩给了康熙。 康熙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康熙在宫中用膳也从不讲究如何铺张。 这会儿,康熙跟着儿子吃遍一条小吃街后,身体的疲倦与精神的满足,让康熙哪怕等到月上枝头时也无法合眼。 康熙忍不住坐起身来,梁九功冷不妨看到月光下这么一个熟悉的背影,差点没给吓出好歹,连忙掌了灯: “呦,皇上您怎么又坐起来了?今个奴才看您和太子爷不是玩的挺好的吗?” 梁九功这会儿也有些发愁,皇上在宫里睡不着是思念太子爷,如今见到了太子爷,怎么还是睡不着? 康熙摇了摇头,直接让梁九功将书房的灯点上,随后就着烛光写了一份密信,让梁九功投递到指定的地点,这才重新准备入睡。 保成今日所说的童养媳会影响一对夫妻的感情,进而导致新生人口降生之事,已经成了横在康熙心口上的骨头。 他迫切的想要知道这块骨头究竟有多么大,多么硬。 那么,没有什么比真实数据来的更为真切可靠了。 之后的几日,胤礽要么研究治疗椰子树病症的特效丹药,要么和康熙去看海、去看日出、去游玩,倒是一段难得的休闲欢乐时光。 不管是康熙,还是胤礽对于这段时间都很珍惜。 在京中的时候,父子二人从来没有像在这里如同寻常人家的父子一般玩耍嬉闹。 而在这段时间,康熙让人调查的东西也已经有了眉目。 这天,康熙将一个厚重的包裹搬进了自己的书房,随后便就这大亮的天色,一页一页认真的看了起来。 不看不要紧,一看康熙竟是足足看到了日暮西沉,眼睛酸涩不已,都始终没有放下手上这厚重的一本记录了临近几个省的童养媳极其家庭孩子现状的报告。 让康熙没有想到的是,他原本只是想要知道童养媳的存在,是否会真正影响新生人口的增减,但这本记录却远不止于此。 童养媳所会出现的几种家庭情况,康熙都心知肚明,但是富贵人家之中终究是少之又少。 而且……以那日胤礽口中的亲情之谈,康熙心中也不是没有想法。 然而,这本记录中,进入富家的童养媳,几乎可以占据到三分之一。 而这些人家之中足足有三分之二的家庭中,是很少有童养媳所出之子的存在。 至于贫家那就更加离谱,凡是是有童养媳的家庭,日后若是以童养媳为妻,几乎家家只有一个孩子,或者没有。 这对于民风民情,多子多孙的古代封建社会来说,简直是令人不可思议的。 而除了这些以外,同样童养媳在婆家被虐待,被杀害,被折磨,的种种罪行,也略作简要摘录在后面。 报告人美其名曰:是对童养媳所出子女数量稀少的原因总结与猜测,但是那每一个个字眼都像是浸在血肉中一样。 童养媳。 这个词,一直都是泡在血中的。 康熙第一次这么清楚且直白的认识到这一点后,等到第二日,她不由挂着黑眼圈,和胤礽说起此事: “保证既然当日特意和朕提及此事,莫不是对此事早就已经心知肚明?” 胤礽点了点头: “汗阿玛有所不知,越是贫穷的地方,越容易有童养媳的诞生。” 毕竟,贫家来说换来一个童养媳的代价,远远小于等到以后取一一个适龄女子为妻的聘礼。 康熙对此表示理解,随后却道: “但保成,童养媳的存在其实从某一方面大大的减轻了普通百姓逆杀虐杀刚出生女婴的行为。 朕自从昨日收到那本关于童养媳之子息记录后,碾转反侧,实不知该如何处理。” 以康熙的杀伐果断在发现童养媳的存在可能会影响国家发展之时,便该直接下禁令。 可是,每一年通过各地报上来,所有被其亲眷杀害的刚出生的女婴数据也是同样触目惊心。 别看如今女子地位不高,但康熙清楚的知道,若人为本,女子为基。 活着,总归是一件好事。 胤礽听到这里,知道自己当日的话起了作用,不由心里感谢了王家辛辛苦苦送经验一番。 要是没有王家的操作,他还得想法子安排呢! 胤礽神秘的笑了笑: “那,汗阿玛先随保成来吧。” 第75章 第 75 章 “啊啊啊啊,好疼,好疼啊!” “姑娘,您且忍忍,缠足疼,放足疼,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儿!原本的女儿家都得这一遭!也是太子爷心慈,这才让给您放足。 如今您是这院子里年岁最大的,姑娘可千万不要叫疼,免得吓到了那些年纪小的!” “呜呜呜,我,我知道了。” 康熙与胤礽一同来到了胤礽原本未安置那些战亡将士遗孤的大宅子外,就听到了这样的声音。 宅院深深,这是当地最大的一座宅子,不过当地经济一直持续走低,所以价格并不昂贵。 当初胤礽将此事全盘交托给闫天之后,闫天精挑细选了这里。 胤礽和康熙对视一眼,父子二人顶着了上书“慈幼堂”的匾额,迈过了门槛,然后循声而去。 等到了近前,康熙听到了详细的对话,这才不由愕然: “保成,这是……” 胤礽听着那里面不知年岁几何的姑娘压抑而又破碎的痛呼之声,眉心蹙了蹙,随后引着康熙朝另一边走去。 “汗阿玛可还记得保成此前与您说过的驿站破败之事?如今那位原驿站主事便在保成这里负责这些战亡将士遗孤的抚养。 不过,自从慈幼堂成立之初,保成对于抚养这些遗孤的唯一要求,便是女子不得缠足。” 缠足之事,自本朝开国以来便是一直被禁止的。 但民间的缠足却一直屡禁不止,鉴于旧朝程朱理学之思想早已深入人心,对于女子的束缚一直从未减轻过。 当然,这一点除了百姓的知法犯法外,更多的也与官府的妥协有关。 毕竟,也不会有官府派人去一家一家掀人家女子的裙子,看人家到底是不是长了一对儿小脚。 康熙方才听着那里面女子与那老妇人的对话,便知道是怎么回事,可即使如此,康熙的态度还是有些犹疑: “这样真的有用吗?” 国法威严,尚且不能让这样的恶行屡禁不止,而保成却只是办了一个小小的慈幼堂,这样的改变也不过是杯水车薪而已。 胤礽自然深知如今连国法都无法禁止民间缠足之风,自己所做的这些都只不过是微不足道而已。 但是胤礽更知道——缠足之恶,不除不行! “目前看来是没有用的,但汗阿玛且试想一下,若是等到将来福建遍地都是对于劳动力需求极高的工厂时,这些工厂的要求便是女子不得缠足呢?” 胤礽与康熙一道走着,负责人大手拉着小手,穿过了茂密的高大常绿树,胤礽的声音在空荡荡的路上回荡: “当工厂生产已经常态化,那么进工厂做工,便会使所有人赖以生存,且能保障他们安定生活的存在。 在这一时段是不会有人愿意去打破他们原本生活的平衡,那么他们必然会为了生存不得不作出必要的让步。” 胤礽这一番话出口,康熙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保成这话说的简简单单,可是康熙却知道这将是一项何等浩大的工程! 远的不说,只福建如今,现在也看看只有一个水泥厂和船厂。 可是,这其中对于女子劳动力的需求远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高。 水泥厂需要的是体力强大的男工居多,而船厂对于技术的要求性更强,可是这年头所有技术都是传男不传女。 康熙第一次对于胤礽的做法抱以怀疑的态度。 这样真的可行吗? “国法森严,但却不能因缠足之风便将任何一个人逼入绝境,否则百姓恐会哗变。但缠足之陋习,本不该存于世间,非常事件,非常手段。 汗阿玛,我们满族的姑奶奶可以在马上纵情欢笑,尽情奔驰,可是这些缠足的姑娘她们一辈子也不可能体会到这样的感觉。 除此之外,每一个缠足的女子一生所遭受的痛苦,远非常人可以想象。” 胤礽似乎没有察觉到康熙的怀疑的眼神,或者说即便他察觉到了,也并不在乎。 他有解决这件事的办法。 随后,胤礽转而对着康熙说起了自己当初行医之时遇到的一位患有足疾的妇人。 因为当初胤礽年纪小,并不需要如何避讳,所以可以让胤礽亲眼见到那妇人因为缠足之后所导致的种种感染的迹象。 扭曲的脚弓,被踩的稀烂的脚趾,腐烂的脚心肉,一样一样,哪怕是一个正常人看到都会忍不住作呕的。 可是这样的陈规陋习却已流传,至今不知多少年。 时至今日,那一幕一幕,胤礽至今想起来仍觉得触目惊心。 而从胤礽看到那双因为缠足而导致溃烂的双足之时,心中便已经下定决心。 他一定要让这样的陋习从这片土地上消失! 要知道,如果不是胤礽在这里,随便换任何一个医者在这里,那妇人的一双脚只怕是废了。 不说因为缠足而导致腐烂的腐肉,若是不被挖取轻则截肢,重则丧命,就是那女子与男子之间的忌讳,便足以逼的那名妇人回家等死。 所以,胤礽等到闫天将慈幼堂安顿妥当之后,第一个吩咐便是慈幼堂中的女子不得有人缠足,哪怕是缠过的,也得放开! 如果一个人连最基本的身体康健都做不到,那么胤礽不知道这样的人在未来又能做什么? 康熙听完了胤礽的解释之后,都忍不住肩膀耸动了两下,脸上露出了难得的嫌恶之情。 要知道,康熙此前见到民间汉人女子一双金莲细足,莲步而来之时还觉得其有若柳扶风之态,分外惹人怜惜。 然而胤礽的一番话,直接让康熙所有的幻想都覆灭了。 “这个啊,保成,你做的对!朕可算是知道为什么老祖宗都不允许女子缠足了!” 试想一下,一个面若银盘,容貌娇美无比的女子,脱了衣裳,露出一身羊脂温玉的皮子。 然而,等看到最后却是露出了一对儿竹笋似的,饱受摧残的双足…… 康熙整个人都不好了! 胤礽听了康熙这话后,只是勾了勾唇,随后二人便在一栋联排的房子面前停了下来,里面竟是传出了朗朗的读书声。 “咦,保成这莫不是要要培养出几个状元之才出来?” 要说别人资助无依幼童读书,康熙还怀疑他能否有成果。 可是如今,康熙看着胤礽身边环绕着得那么多的人才,他深深的怀疑在此刻,这一连排简陋的房屋中,迟早会有一些一飞冲天的人物。 胤礽笑了笑,没有说话,引着康熙一同上前。 这连排教室的窗户全部都被替换成了玻璃,这会儿站在窗外朝里面看去,康熙不由又是一惊: “这里竟是如此多的女童!” 而且这些女子没有学寻常女子所需要学的女红,纺织一类的技术,反而是在认认真真的跟着夫子识字。 胤礽如今年龄小,身高不足,并不能看到里面的场景,但一听康熙的描述,他顿时就知道这是哪一间教室了。 “不错,除了这些女童之外,汗阿玛此前说的女童被溺杀之风俗,保成亦是有所耳闻。如您所见,除了这些女童外,育婴堂中仍有闫天从外面收回来的不少女婴。” “收?” 康熙敏锐的察觉到这个字眼,胤礽脸上露出一丝阴霾: “是的,都是闫天带着几个当地熟悉的人去那些容易有女婴被溺杀,虐杀的地方,大肆宣扬慈幼堂付费收容女婴之事。” 胤礽说着,随后顿了顿: “一两银子,便会有人将将出生的女婴大方的送出。这些女婴的性命,就值一两银子。 不过,这件事闫天会将其记录在册,若有女婴长成后想要离开慈幼堂,只要支付了这一两银子之后便可以离开慈幼堂。” 康熙听到这里,倒是觉得这也是个办法,只是若是如此,也是颇为劳心费神。 康熙这么想也这么说了,但胤礽却是笑了笑: “这只是眼下罢了。” 当女子社会地位被不断提高的时候,女孩子也会变得宝贵起来。 康熙听了胤礽的话后,一时之间都觉得无法找出更好的法子,随后他看向教室: “不过,咱们刚才一路走来,朕倒是觉得这些屋子里面男童与女童学习的东西都是一般无二……” “是的,汗阿玛,这里的教室男女各半,他们都会先进行系统的识字,读书教育,然后再来通过考核决定他们日后到底该走什么样的路。” “走什么样的路,这又是什么说法?” 康熙认认真真的透过窗户看进去,那些年龄不一的小姑娘这会儿谁也没有发现窗外多了两个人,她们都在聚精会神的听夫子讲课。 没有人舍得眨一下眼睛,生怕自己稍有不慎,便错过了什么关键的信息。 胤礽扯了一下康熙的袖子,康熙这才发现宝贝儿子虽然说起话来老气横秋,可是现在到底还是一个一个……身高不足的幼崽呢, 康熙不由轻笑一声,连忙弯腰将胤礽抱起来,坐在自己的手臂上。 胤礽幽怨的看了康熙一眼,他刚才看到了! 汗阿玛一定在心里偷偷笑话自己! 康熙对上胤礽那控诉的眼神,这会儿也是有些心虚的,摸了摸鼻子催促的问道: “保成还没有说自己刚才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呢!” 胤礽轻哼了一声,这才解释道: “所谓走什么样的路,便要看他们究竟是不是读书那块料了。汗阿玛,您看过戴梓,徐寿等人之后,您可觉得咱们大清是不是太过于缺少这样的人才了?” 康熙听了这话,想着蒸汽机,想着留声机,便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胤礽亦是点了点头,直接抬起那双杏眼,透过那晶莹透明的玻璃直接朝教室内看去,随后便见他轻轻的说道: “那么不适合走科举之路的孩童,便可以走另一条路了——技术。” 康熙听了胤礽的话想了想,然后认真的发问: “……保成啊,如同戴梓,徐寿那样的存在,你说这天底下有多少个人能有那样的大才?” 胤礽:“……” 胤礽不由噎了一下,然后撇了康熙一眼: “汗阿玛,您以为这人才都是老天爷随便掉下来的吗?考不了科举,那就学技术!若是技术学不好了,专精一门也就是了,能敲好钉子的工匠也是好工匠!” “可是,这里面可都是些女同,难道她们也要……” “那是自然!汗阿玛可知,您此次乘坐的福州号那艘大轮渡,中便是由那天的吴秋晚亲自做出了九层防水,防沉设计? 有了吴秋晚做出的那九层设计,即便是在海中遇到暗礁,只要礁石不是特别之大的那种,那艘大轮渡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沉没的,这代表着什么,汗阿玛您可知道?” 能让航行的船只轻易不会沉没于大海,那将是一项何等伟大的技术? 康熙觉得自己今天惊讶的次数有些过于多了,这会儿整个人都有些木木的。 “可是,那吴秋晚不过是一个女子罢了,莫不是徐寿……” 胤礽直接道: “汗阿玛,徐寿何等光明磊落?他不会贪墨一个女子之功,也不会给人随意捏造功绩。而此中桩桩件件,从一开始的实验到福州号建成,皆有吴秋婉亲笔书写的报告呈上来,您若是不信,一会儿保成便让人送到您手边。” 康熙听完了胤礽这话,一时之间不知道做什么表情。 胤礽却不管康熙怎么想,这会儿只是慢吞吞的说道: “不过,如今吴秋晚虽是被保成特招在船厂之中,若是等到来日她找个夫家嫁了,那夫家若是不做人些,这项技术只怕会成为那人家中不传之秘。” “这怎么行?!” 康熙差一点跳起来,随后直接抱着胤礽从教室旁离开,在院子里踱步,然后小声的向胤礽建议: “那什么,保成,你说要是朕将吴秋晚迎入宫中……” 胤礽:??? 胤礽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憋死自己! 随后,胤礽顶着一双死鱼眼看着康熙,一时无语。 他单知道自己以前和汗阿玛同住在乾清宫的时候,汗阿玛便业务繁忙,忙完了白天,忙晚上。 没想到啊没想到,汗阿玛为了国家竟然可以做到这一步! 但是,胤礽可不会将一个造船业顶尖人才,未来的女性大佬送到康熙后宫: “汗阿玛,请容保成提醒一句,吴秋晚研究出这项技术,至今尚不足半载! 在此之前,她也不过是一个造船工匠之家的独女,虽然对于造船之事耳濡目染,可这项技术却是确确实实是她自己琢磨出来的。” 胤礽一面说着,一面抬眼看向康熙语气认真: “才不到半载,吴秋晚便做出这样的功绩,您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如此人才,汗阿玛却要看到眼前的这丁点利益便要将拘于后宫吗?您真的忍心吗?” 康熙不忍心,一点都不忍心! 他甚至迫切的希望吴秋晚可以做出更多的功绩。 “那,那就是吴秋晚一直在船厂上工就是了。” 胤礽于是叹了一口气: “可吴秋晚,如今已到双十年华,若是迟迟不嫁人,只怕会惹的民间流言四起。汗阿玛,流言可杀人,如今有水青书局在手,您不会不知吧?” 康熙这时候终于回过过来,保成这小子这是在这点他的! 康熙没好气的看了胤礽一眼: “你小子,究竟想说什么?不妨直言!” 胤礽直接道: “汗阿玛,保成想请汗阿玛能立法准和离,复辟女户之制!” “这不可能!” 康熙想都没想,便如是说道。 但随后,康熙怕在胤礽眼中看到失望的情绪,连忙急急的解释道: “保成,朕知道你的想法是没有问题的,可是如今民情在前,和离,女户之法若立,只恐百姓不愿。” 在程朱理学盛行的今日,女子身上的枷锁被一层一层的加注其上。 和离,女户之说,已经成为了遥远的历史。 非康熙不想抗衡,只是以如今民风民情,即便是有如此法制,也不过如同当初开国以来禁缠足之法一样不了了之。 胤礽听了康熙这话后,赞同的点了点头: “汗阿玛,您所说的顾虑不无道理,保成也知道,但是或许您可以考虑一下,试点。” “试点?” 康熙又听到一个新词汇,这会儿万分好奇,胤礽口中的试点是什么意思,只眼巴巴的看着胤礽。 胤礽不由好笑的勾了勾唇,汗阿玛这副好奇宝宝的模样还挺好玩的。 “这试点嘛,便是请汗阿玛一指定一省为试点,只那一省可以有此律法,三年为期,三年之后,且看那一省如何。 汗阿玛,不要小瞧了女子的生产力。人口,经济,税收,这些都是实打实的东西,不会骗人的!” 康熙听了胤礽这番话,不由沉默了半晌,过了好久,康熙这才看见了胤礽,语气第一次变得幽怨非常: “保成,给朕交个底,这事儿你自个在心里谋划多久了,今日才对朕开口可是憋的不轻?” 胤礽嘿嘿一笑,并未作答。 徐寿原身的烦恼,吴秋晚童养媳的身份,这所有的一切便如同棋盘上纵横交错的棋子。 但如今它们被挨个串联起来,已成剑锋之势,似乎要势不可挡地突破着阴霾重重的封建思想。 …… 慈幼堂之行,让康熙又多了一份烦恼。 毕竟胤礽这次提出来的和离,女户之说,实在是有些过于天方夜谭了。 便是康熙是一国之君,也不能轻易松口,至于胤礽所说的试点之事,康熙倒是觉得有几分希望。 “保成,和离,女户之事兹事体大,远非朕一人可以轻易定下此事,必须回京与众臣商讨之后方可决定。” “好,那汗阿玛,保成便静候佳音了。” 胤礽这个佳音让康熙脸上不由露出了苦笑,他只戳着宝贝太子那白嫩嫩的小脸颊,没好气的说道: “臭小子,你自个说说,朕来你这才几天,你给朕划拨了多少差事?朕是来看儿子的还是来办差的?” 胤礽听了康熙这话只是笑得更甜了一些,他讨好的扯了扯康熙的袖子,手脚并用着爬上了康熙的膝盖,坐在康熙的大腿上笑嘻嘻的说道: “汗阿玛说的呀,保成有什么事儿都要找汗阿玛想办法,汗阿玛您这般英明神武,保成提出来的问题,那能叫问题吗? 还有啊,汗阿玛,和离,女户之法,一旦正式立法,但阻力是有巨大的,但是前景却是美好的。 贞节牌坊之事,您也是知道的!一个青春年少的妇人,在丧夫之后生生被人逼着要做那节妇。可原本,她本应该能带来更多的新生命,可是现在都被一块冷冰冰的贞洁牌坊锁阻挡了,您说气不气?” 康熙不能说不气,但是心里却是结结实实的憋了一口气。 康熙总觉得保成这臭小子在给自己画饼! 明明这套技术应该是自己颇为娴熟的,可是康熙竟然被胤礽那句话给说的真真切切心动了。 贞洁牌坊,只康熙知道的全国每年最起码要发下的就有数万,乃至数十万。 而这数万乃至数十万的节妇,若是在她们年轻之时可以和离改嫁,可以立女户……那会带来多少的人口增长? 康熙久居在京城,尚觉得京城人口不足,又来了后见识到福建此地的人口稀少,别提多么头大了。 可是,这会儿康熙面前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就,好像保成这小子说的这些话真的挺有道理的。 康熙已经可以看到一个繁荣,强大的国家,在自己眼前冉冉生起。 当然康熙在想到眼前的这一切,都是有很大的前提条件。 而这个条件,却也是胤礽从一开始便创造到的。 那就是——粮食产量的六倍提升。 否则,胤礽此时此刻所提到的人口增长之说,也不过是真真正正的画饼充饥罢了。 要是不足缺人口增长的话,只会带来巨大的粮食危机,进一步导致朝廷的地位不稳,这对于曾经的康熙来说是想都不愿意想的,但是眼下却不同以往了。 胤礽成功的用自己的甜言蜜语给汗阿玛画了一张大饼,康熙一时之间还真在心中升起了跃跃欲试之心。 与此同时,康熙来此路上耽搁的时间,加上这段时间父子在当地游玩的时间,康熙出来已经有大半个月了,也该到了康熙回城的时候了。 这日,康熙在吃完晚饭之后,向胤礽提出了自己要离开的消息。 胤礽听了这话,当即便浑身一僵。 这些日子胤礽已经习惯了,每日和汗阿玛一起用膳,一起说话,一起谈论对于当地的民生民生想法子完善等等。 胤礽从没有那么觉得有一个人愿意这样的倾听自己,并为自己想办法。 想来这普天之下也就只有汗阿玛一个人可以做到。 胤礽端着果茶的手指不由一僵: “是了,汗阿玛出来的时间也已经够久了,想来乌库妈妈,皇玛嬷她们也都会担心的。” 胤礽低低的说着,纤长的睫毛垂了下去,让人猜不透他的想法。 可康熙只看了一眼尹容的侧脸,便知道小太子心里并不好受。 “保成快别提你乌库妈妈了!你是不知道,当初你送回去的留声筒,皇玛嬷她老人家把你前面给朕说的好听话都给捡走了!明明你一字一句都是汗阿玛,也不知道皇玛嬷要来作甚,哼! 还有上回,你让人送椰子副产品回去的时候,皇玛嬷她老人家直接让人盯着梁九宫的小徒弟,一知道你让人送了东西回宫,连一刻都没有耽搁便冲到了朕的乾清宫,可把朕差点没吓出一个好歹来!” 康熙控诉着太皇太后的“霸道恶行”,那一番气呼呼的模样,很快就把胤礽逗笑了。 “汗阿玛不说这事儿保成还忘了,这回回去保成再给您,还有乌库妈妈和皇玛嬷录一些留声筒。” “还要录留声筒,保成不是要在此地常居不成?” 康熙有些不高兴的说着,但心里却并没有阻拦的意思。 康熙自从来了福建之后,他看到当地的民风民情,一切所有的改变之后,康熙已经在心里对于胤礽的这次外出表示服气。 哪怕是他亲自来此,也不见得能做出这一番功绩,他实在不能违心的因自己一己之私,便让保成和自己回京了。 胤礽抿了抿唇,摇了摇头: “汗阿玛,当地真正有价值的水果资源,旅游资源,还没有完全被开发出其价值,保成还要再留一段时间的。” 胤礽说到最后越说越小声,竟是在心中升起了歉疚之情。 前世的自己就像是一只离不开汗阿玛的雏鸟,一辈子也没有做出什么样的功绩来。 可这一世的自己,连胤礽都觉得自己似乎扑腾的有些过于狠了。 但正在这时,胤礽突然觉得自己头顶一暖,不由诧异的抬起头,随后便对上了康熙那温和却又带着鼓励的目光: “留就留吧,只是不知道朕今年可能与保成坐在一起吃一顿年夜饭呀?” 胤礽认真的想了想,然后轻轻的点了点头: “我会尽力的!” “嘿,臭小子连一句准话都不能给朕呀?什么尽力,朕可是要是一定!不然别怪朕直接让你说的那快递驿站把你给朕快递到京城去!” 胤礽:??? 胤礽都惊了: “汗阿玛,你这想法可要不得!这快递怎么能运活物呢?要是再有个万一,人家将千军万马运到京城城门外看您怎么办!” “你小子也不知道盼着朕一点好,朕不就是随口一说罢了!” 胤礽这会儿那低落的情绪已经全然不见,甚至一脸狐疑的看着康熙: “不对,您从来不会无地放矢的,您且告诉保成您这一次究竟是怎么来的,莫不是真的让快递将您给送过来的?” “那不能!朕可算知道保成当初为什么说马车还需要改进了!要是那快递驿站的马车能像保成这里的公共马车一样,这快递过来也就罢了,可是保成不知道那些马车那叫一个又颠又晃!” 胤礽一听这话,就知道康熙当初还真的打着让快递将自己送过来的主意来着。 “噗嗤——” 胤礽没忍住笑了出来,康熙顿时僵在原地,似乎才反映自己说了什么。 以保成的聪明,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当初的想法? 康熙顿时恼羞成怒的瞪了这小子一眼,没忍住嘟囔着说道: “还笑还笑?也不想想,朕这样子都是因为谁,你小子也太没良心了!” 胤礽笑过了之后,一脸正色的扑进了康熙的怀里,他紧紧的搂住了康熙的脖颈,将一滴温热的水滴洒进了康熙的衣裳里。 康熙不由浑身一僵,也回手拍了拍胤礽的后背: “保成啊,这回你真不跟朕回去吗?你可想好了——不要等朕走后自个躲在被窝里哭鼻子,想朕啊!” 胤礽连忙已经沾了泪花的小脸,在康熙的肩膀上蹭了蹭,站直了身子嘴硬的说道: “保成才不会呢!” 康熙听了这话也是一乐,却强自控制着自己没有去看自己那濡湿的肩膀,只是笑呵呵的和胤礽并排躺在院中的躺椅上,就着月色,说了许多的话。 而那一夜,父子二人最后究竟以怎样的话题结尾,康熙已经记不得了。 康熙只知道等他看过去的时候,就发现胤礽不知道什么时候很没有安全感的蜷缩了身子睡着了,只是哪怕是熟睡,胤礽手中却还紧紧的捏着康熙的一片衣角。 月色之下,青年帝王不由发出一声长长的轻叹,随后才慢吞吞的起身将自己的那片衣角从那孩童的手中抽了出来。 只是胤礽攥的实在太紧,康熙费了好大的劲,这才将那一片皱皱巴巴的衣角抽出来,将胤礽抱进了卧房。 “保成,睡个好觉。” 康熙轻轻的说着,随后这才轻手轻脚的起身走了出去。 但康熙却没有看到,他刚出房门没有多远,本躺在床上熟睡的那小小一团的身影,不知道为何翻了一个身,而枕头上留下了一小片水迹。 离别,总是哀伤的。 次日,康熙走在那熟悉的两边皆是高大常绿阔叶树的水泥路上,阳光斑斑点点的透过枝叶的缝隙洒落进来。 并不起眼的马车上被装上了福建当地才会有的橡胶轮胎,看上去带着几分奇特, 康熙撩起轿帘看着,站在路边的胤礽,语气轻松的问道: “保成,确定不和朕回京喽?” 胤礽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只是怔怔的看着康熙那含笑的眼睛: “汗阿玛,您先回吧。” “好,朕就知道,小没良心的!” 康熙听了胤礽这话,轻轻的点了点头,随后放下了轿帘。 隔着轿帘,胤礽听到了康熙的嘀咕,没忍住脸上勾起一抹淡笑,但是而来的还有一片晶莹的水光落下。 正在这时,康熙突然掀开了轿帘: “保成,朕在卧房里还留了一道空白……等等,保成,你是不是哭了?” 胤礽浑身一僵,狼狈的转过身,过了半晌这才嘴硬道: “汗阿玛,您怕是看错了吧,这应当是方才林间的阳光太过刺眼的缘故!” 康熙默默的看了一眼茂盛无比,如同一把把绿伞一样的树木沉默了下来。 “好了好了,不说了,汗阿玛您快走吧,一路顺风。” “那,朕走了,保成回去吧。” “好。” 车走了两米,康熙又掀开教练回声看胤礽: “朕真走了!” “走吧,汗阿玛。” 胤礽说着,康熙点点头,缩回了脖子,放下了轿帘。 但不多时,马车又停了下来,这一回康熙还没来得及掀开轿帘,便听到身后胤礽气冲冲的喊道: “康熙,您可千万别这样了,不然保成害怕这马车哪怕是等到天黑都走不出一里地!” 康熙顿时尴尬的收回了手。 装上了橡胶轮胎的马车,那叫一个轻便如风,没过多久便已经化成了一个小小的黑点,消失在了远方。 而此时的胤礽一改方才跳脚的模样,他一直没有动,目送着康熙远去。 等到马车实在看不到的时候,胤礽这才踩脚步,沉重的转身离开。 正在这时,姚启圣骑着马狼狈而来,看到胤礽匆匆下马,行礼: “叩见太子爷,皇上御驾可是已经启程了?臣又来迟了,还请太子爷责罚!” 胤礽看了姚启圣一眼,却轻轻的摇了摇头: “无妨的,姚总督并未来迟。” 姚启圣正要说什么,却冷不防看到胤礽那通红的眼圈,顿时一句话也没有多说了。 也是,他来的早有什么用? 今日是太子爷与皇上父子二人依依惜别,他杵在这算什么? “那,臣送您回去?” 姚启圣看到胤礽孤身一人来此,却连一匹马都没有骑,连忙小心的建议的。 但胤礽却是摆了摆手: “不必了,孤今日要去琉球看看。” 胤礽说完直接便召了一辆公共马车过来: “姚总督,再会了。” 胤礽坐着的公共马车,很快不见了踪影,姚启圣站在原地,过了老半晌才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砸了砸舌: “往常我等都以为太子爷是神仙一般的人物,却没想到,太子爷今日皇上那番依依惜别之情,方让太子爷落入凡间,实在是令人动容。” 姚启圣所言非虚,哪怕当初攻打琉球之时,太子爷也是云淡风轻,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可是今时今日,他却是难得在太子爷脸上看到那样浓重的悲伤。 姚启圣这时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他们一直在心中奉为神明的太子爷,如今也不过是以垂髫小儿罢了。 他这个年纪的孩童,本该在他的父辈膝下承欢撒娇。 可是他却是在用自己的行动,走着一条从没有人走过的路,却坚实的印下了一行连历史也不会抹去,通往富强之路的脚印。 第76章 第 76 章 琉球,一处小小的村庄。 白色的浪花拍击着远处的礁石,金黄的沙滩与之接壤,而这处村庄便坐落于沙滩不远处。 海鸟在寂静的空中划过了优美的轨迹,发出一阵轻鸣。 与此同时,村子外的一棵大树下的村民们不由发出一声叹息: “这鸟儿倒是自在……” “今个我又去林子里瞧过了,那才长出来的椰子又灰完了,我擦了好久也擦不掉!” 村民们哪里知道,这植物的病症并不是头疼医头,脚疼医脚的? “咱们这儿都还好,我听说另一片林子里,那些椰树上都是裂口,流血厉害的呦!怕是救不活了!” 随后,又是一片叹息。 若是以前,他们只能在零星的平地上耕耘种植,以此糊口饭吃,过着穷苦困顿的生活那也就罢了。 可这段时间椰子售卖的农副产品所带来的巨大收益,已经让所有人尝到了甜头。 所以,这一次胤礽组织的椰林种植,几乎没有人反对。 可如今椰子林是种出来了,但其所带来的病虫害,却让所有人都愁眉不展。 “……不过太子爷会有办法的吧?此前太子爷随便拿出了那一颗丹药放在地上,椰子苗一落地就活,不过半月便已经有成型之势,这一回,太子爷应该也会有办法吧?” 这话一出,有人立刻便反驳: “那样的神丹岂是唾手可得的?太子爷此前能让椰林快速生长,拿出那样神奇的丹药以及是天大的恩赐了!” “可是,现在那批椰林已经到了开花的时间,椰子加工厂那边还等着做椰子糖呢! 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近来椰子糖的单子,一个赛一个的多,要是咱们拿不出那么多的椰子糖,岂不是砸了咱们的招牌,到时候……” “我听说当初咱们加工厂和京城、江苏、安徽好多个地方都签订了椰子糖供应单子,据说最早的一批要在一月后便要准备一百石的椰子糖!” “嘶!一百石这得赚多少银子呀?!” “消息绝对可靠,不过都别太高兴了!要知道这么大单子签下来,要是做不到,可是要给人家付一大笔罚金的!” “那怎么行?管事前面才说咱们的加工厂刚刚走上正轨,这一大笔罚金要是给出去,那工厂还能要咱们这么多的工人去上工吗?” “工厂是太子爷办的,太子爷家大业大应当不会……” “这谁又能说得准呢?要是椰子加工厂不赚银子反而赔银子,太子爷还能继续开下去吗?” 人工椰林的种植从古之间还是头一遭,哪怕是很有经验的农人看过之后都摇头叹息。 一时之间,这片坐落于海边宁静温馨的小村庄上,似乎蒙上了一层阴云。 而就在所有人忧虑椰子加工厂的前景时,突然有人冷不防的说道: “还想什么太子爷呢?咱们跟海那边的能比吗?别看现在椰子加工厂是在咱们这里,你们说咱们这椰子没了,福建那边能没有吗? 要我说,以前这些椰子没有被种植的时候不都一个个好好的?但是等他们被种出来后才出现了这样那样的问题,谁知道这回椰子生病是怎么回事呢?” “你胡说什么呢?当初太子爷来咱们这里巡视的时候我亲耳听到他跟他身边的人说: 是咱们这里气候比福建暖和的多,到时候椰子的产量一定能翻上一倍,所以才会将咱们这里作为椰子种植基地!” “胡海!你叫什么胡海,你干脆叫胡喊算了!太子爷子从来到咱们这里,让多少人吃饱了饭,还三不五时有肉吃,家里的娃娃都比以前胖乎了不少,这些你是都看不到是不是?你是心坏了才能说出这种话!” 高山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出来,他如今是村子里一等一的体面青年,这话一出,不少人附和他。 “我说错了什么了?咱们如今虽然都属于福建,可是你们瞧瞧太子爷除了十几天以前到咱们这里来过一回,近些日子他还来过吗? 指不定,太子爷前面就是过来打掩护的,后面要把咱们这都放弃了!高山,你不能因为太子爷让你你出去修路,还让你当小组长,你就在这事儿上向着他,这可是所有人的生计大业!” “你少在那里乱放屁了!我向着谁了?太子爷自从来到咱们岛上带来的桩桩件件的改变,你是眼睛瞎了,一个都看不见吗?! 旁的不说,这些日子椰子加工厂一直在运转,你是看不到?椰子加工厂一盖盖六个,能轻易倒了?!” “哎,你们怕是不知道,前日我在仓库取椰子花浆的时候,库房都已经见底了!说不定,等这两天干完了,后面大家都没活可干,等死吧!” “你再胡说你再胡说,看我不打死你!” 胡海在前头东躲西逃着,高山在后面追。 要说胡海为什么好端端这样,那是因为胡家以前在村子里也算是富裕人家。 当然,这个富裕要打个折扣,也就是胡海会捕猎一些小动物,所以胡家偶然可以尝到一点儿肉味。 但因为当初胤礽号召琉球村民去福建修路的时候,胡海胆子小,害怕那里和往常在当地的修路一样吃,吃不了,住,住不了,还有可能丧命于此,所以一直没有去。 于是,等到胡海看到村子里的同伴们都带回来了金银米粮回来后,胡家一夕之间变成村子里最穷的人家。 胡海心里又生起了嫉妒之心。 以前大家都是一样的穷苦那也就不说了,可是偏偏大部分人都已经开始富了起来,这让胡海是难以接受的。 尤其是,同村的高山因为当了小组长的缘故,得到的金银米粮是最多的。高家也变得格外的富裕,还迎娶了村子里最漂亮的阿花。 胡海回想着,他偏头一眼就看到了高山胸口点缀着的那朵小红花心里便恨不得咬碎了牙齿。 明明阿花是喜欢他的! …… 日悬中空,一辆公共马车自远处疾驰而来。 “这里就是灰斑病集中发生的椰子林了,这地方很是眼熟啊。” 胤礽跳下马车,放眼看去,便看到那座村庄被森林环绕的小村庄。 村庄的身后几乎都是高耸入云的高大常绿阔叶林,衬的这片小小的村庄愈发的娇小。 胤礽抬步过去,就看到坐在树下愁眉苦脸的村民们。 胤礽还没有走到近前,认出他身份的高山顿时眼睛一亮,直接冲了过来纳头便拜: “太子爷!是太子爷!高山叩见太子爷!” 胤礽过来就遇到熟人,脸上的表情不由变得更加温和,他笑了笑: “高山,好久不见了!” 高山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然后将胤礽引到大树下,将石凳擦得干干净净的请他坐下。 “太子爷您快做,我这就去告诉我阿妈!我阿妈这段时间天天在家里感谢你,要不是您当初我们全村的人都得饿死!” 胤礽不知道的是,如果当初他没有来到高山的村庄,没有给出那十石的米粮,那么此时此刻高山这一整座村落里的所有村民都已经不复存在。 胤礽没有来之前,他们家家户户的米糕都已经见了底,仅存的食物便是那山林中的野菜。 可是正如胤礽众人当初在山林中所见的一样,山林里野兽纵横,而近出的野菜迟早会有吃完的一日。 到那时,便是灭顶之灾。 然而幸运的是,胤礽不但带了米粮,还带了一份报酬不菲的工作。 不多时,高阿妈和高阿爹都跟着高山过来了,一家子将家里最好的水果、食物都摆了上来。 与此同时,还有不少村民陆陆续续的小跑着回去,将家中能拿出来的最好吃的东西都呈了出来。 这家一颗鸡蛋,那家一颗最甜的果子,没过多久,方才空荡荡的石几上面变已经摆得满满当当。 胤礽看着村民们一张张朴实的笑脸,连连摆手: “不用不用,孤不饿,这些都是好东西,大家都自己留着吧!” 如果胤礽没有看错的话,还有人将自己家里才煮好的红烧肉都端了一碗出来,那叫一个肉香扑鼻。 “没有太子爷,咱们哪里能有这么多好东西呢?太子爷你好歹也用一些,这可都是咱们的心意呢!” “就是就是?这么几个月没有见到太子爷,太子爷都长高了,这人得多吃饭,才能长得更高呢!” 高山一面笑盈盈的说着,一面将红烧肉放到了胤礽的面前: “太子爷上次来我们家,说我阿妈做的竹筒饭好吃,可是太子爷不知道阿妈的红烧肉才是一绝呢!这可是我阿妈那边的不传之秘,您快尝尝吧!” 胤礽听到这里,突然想起那顿饱含竹子清香的竹筒饭,鲜香软糯,忍不住怀念的舔了舔唇。 能比竹筒饭还要好吃的红烧肉,那得多好吃呀? 胤礽这会儿已经迷失在了美食之中,随后情不自禁地捏起了竹筷: “那孤,试试?” 胤礽犹豫了一下,他本来是要办正事的,可是这红烧肉是但是太香了! 精致的竹碗之中,层层叠叠而起,麻将大小的肉块上裹满了深红浓郁的酱汁。 那油亮的外表,扑鼻而来的酱香味,让人忍不住食指大动。 高山热情的又将那碗红烧肉向胤礽推得更近了一些,高阿妈也在一旁说: “太子爷您就试试吧,这红烧肉可和别处不一样呢!” 胤礽最终还是没有抗过美食的诱惑,他拿起筷子夹起一块颤颤巍巍的红烧肉送入了口中—— 这红烧肉软糯非常入口即化,外面那层q弹的猪皮颇有嚼劲,滑溜溜的。 随后牙齿一合,嚼动两下,便是那足足有三个层次感的整块红烧肉了,咸香的酱汁配上肥而不腻的肉块,别提有多好吃了。 胤礽一不小心竟然将一小碗都吃得干干净净,高阿妈笑的眼尾纹都出来了。 胤礽有些不好意思地用帕子擦了擦嘴,高阿妈这时转头看向所有村民一脸骄傲的说着: “看到了吧,我就说太子爷最喜欢吃我做的菜了,你们还不信!” “害!太子爷那是什么人物?咱们怎么能知道太子爷能吃得惯高阿妈你做的粗茶淡饭呢?” “就是就是,我原来在人家富贵人家家里上工的时候,听说人家家里都吃的是什么人参鲍鱼,太子爷身份尊贵,倒是好养的很!” 胤·好养·礽:“……” 他并不是好养,只是对于所有的美食都有品鉴一番的心思罢了! 而且,刚才高阿妈的那道红烧肉里还有一丝淡淡的椰香,想来是在炖肉的时候加入了椰汁或使用的椰油。 胤礽心里暗暗揣测着,但唇齿之间整整停留着,那是口感绝佳,带着淡淡椰香的红烧肉的味道。 除此之外,还有方才胤礽低头吃下一块红烧肉,不经意间抬起眼皮,看过去时,高阿妈眼中那一丝的慈爱之色。 就好像胤礽是和高山一样的存在,那样温暖而柔和的目光。 那是属于一个母亲的,柔软欢喜的目光。 这让将将才与汗阿玛分离的胤礽只觉得心尖一暖,这一碗红烧肉也变得分外的香甜好吃。 这应该是胤礽这辈子,以及上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一顿红烧肉了。 本要来办正事的胤礽啥还没有做,便受到了来自村庄里,村民们殷勤的投喂。 胤礽才吃完了红烧肉,还有餐后水果,椰子水,椰奶等等村民们觉得好吃的都会热情的让胤礽尝尝。 毕竟胤礽现在已经成为了一个特别好养的太子…… 胤礽推来推去,但不幸的是他一人难敌八口,没过多久便将自己整个人都吃撑了。 人吃饱了就容易困。 胤礽揉了揉自己有些凸出来的小肚子,苦恼的揉了揉小肉脸,这才精神了一些。 “好了好了,孤真的不能再吃了,再吃孤晚膳都不用吃啦!对了,方才孤来的时候见到大家都愁眉苦脸的,可是在为椰林之病发愁?” 胤礽一提到这个沉重的话题后,所有人都沉默了一下,高山强笑道: “太子爷,也没有什么的。有问题大家一起想办法解决就是了,没关系的。” 真是高山方才说的那么轻巧的话,又岂会让胤礽看到刚才那看一眼都可以凝成实质的阴云? 胤礽看到这里叹息了一声,语调慢悠悠道: “唉,孤子来到琉球第一个与之结缘的便是诸位,椰林本就是孤牵的头,现在诸位倒是不肯和孤坦言,孤好伤心啊!” 胤礽在方才的一番劝之之下,已经和村民们的关系进一步拉近,,这会儿胤礽那最后一句带着嗔意的话语,俏皮灵动,倒是让刚才有些紧张的村民们纷纷松开了眉头。 “那太子爷,我们就直说了!厂里现在的椰子花浆已经库存不多了,野生椰子林也已经采摘的差不多了,咱们以后怎么办啊!” “是啊,太子爷!我们听说还有一个月就要给外地供应一笔不小的椰子糖,可是现在咱们还能来得及吗?” “是呀是啊,我们都听说了这件事!到时候要是拿不出椰子糖,可是要给罚金的! 罚金这个事儿,要是我们不要奖金,会不会让您压力小一些?” “可罚金事小,失名事大!这个是咱们第一次大批量的向外地出售椰子糖,要是这一回遭了,那还能有以后吗?” 村民们七嘴八舌的诉说着自己的顾虑,而方才被高山撵着跑的湖海,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到了近前。 只是虽然方才他敢在众人面前大放厥词,这会儿却不敢在胤礽面前冒犯。 但听了村民们的话后,胡海撇了撇嘴,一副不屑的模样。 “说这些有什么用,能治好椰子林那才是真本事!” 胤礽耐心的听完了大家,点了点头,一双杏眼弯了起来: “诸位的顾虑,孤都知道,所以孤这不是来给诸位想办法解决问题了吗?” 胤礽这话一出,全场一片寂静,但随后便有人试探地问道: “太子爷您的意思是,您已经找到了可以治疗这些椰子淋生病的办法?” 胤礽笑眯眯的点了点头,那白嫩嫩,水嘟嘟的脸颊也随之颤了颤,他额间的红痣都仿佛在此刻变得更加的红润。 “天啊天啊!椰子林有治了,椰子林有治了!” “太子爷有办法了!太子爷有办法了!!” “不成不成,我要回去告诉我阿妈!我阿妈这两天担心的吃不下睡不着,她要是知道这个消息一定会很高兴的!” “椰子林有办法救了!咱们不用担心上不了工,不用担心饿肚子了!” …… 村民们没有一丝一毫怀疑胤礽这话真实性的意思,所有人在这一刻额手称庆。 就连高山都激动的一拳砸到了一旁的树干上,哪怕拳头被蹭的发红,这会儿脸上也还带着傻乎乎的笑容。 高阿妈和高阿爹兴奋的脸颊通红,又是跪天,又是拜地,胤礽听了听,已经不知道他们感谢到了哪一路的神仙那里。 等过了足足两刻钟,村民们这才纷纷冷静下来,高山这才走过来,清了清嗓子说道: “太子爷,这会儿时候还早呢,咱们先去椰子林看看?” “孤这么早来了,便想去椰子林瞧瞧,偏偏诸位太过热情,这才耽搁了下来!” 胤礽这话一出,所有人脸上都露出了笑容,就连高山也是摆了摆宽厚的手掌: “瞧太子爷您说的,您来的时候正是正午,这可是用膳的时候!咱们哪能让您饿着肚子干活不是?现在这时候才正正好呢!” 胤礽看到这里,只觉得心间一暖。 高山的关怀与旁人不同,那是一种自然而然,如同关怀着自己家人也一样的关怀。让人听了之后,只觉得那心里的暖意都要溢了出来一样。 胤礽听了高山的话后,只是抿了抿唇没有多说,但是唇角的笑意却加深了不少。 高山村子的这片椰子林离村子并不远,与此前胤礽来到这里,翻山越岭到山那头才找到的那片的野生椰子林不同,如今规制的整整齐齐。 走了半刻钟,众人便已经来到了椰子林附近。 而此时此刻,这些星罗棋布、排列整齐的椰子林的叶片上或多或少都有着密密麻麻的橙色小点或者是灰色长斑。 总之,这些椰子林的叶片看上去一点都不健康。 “太子爷,您看,原来这些叶片上的小点还比较少,可是现在它们都已经长成了一大片了! 您看那边,那边是最严重的一棵树,现在树上整片椰子都已经干落了,跟火烧过似的!” 高山一面说着,一面将胤礽引到了不远处的一棵树前,介绍道: “而且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棵树就是第一棵生病的树,它现在都已经这副模样,真不知道后面还能不能再活下去了!” “当然可以!” 胤礽极其笃定的说着,然后从怀中取出了两个瓷瓶。 而这瓷瓶之中,便是胤礽这段时间经过对数片椰子林的实地调查,以及后续系统处购买到的关于椰子树的种植与养护等资料而得来的丹药。 而之所以是两个瓷瓶……那是因为胤礽认为椰子林的病症防与治都极为重要。 防治结合才能保证其日后的可持续发展。 而随着胤礽这两枚瓷瓶的拿出后,村民们纷纷眼睛一亮。 他们至今也忘不掉当初在他们清理出大片大片空地址后,小太子只拿出了一枚小巧的,散发着不凡光晕的丹药放到土地上的一幕。 顷刻之间,那一片土地就像是人张开了嘴巴一样,将那枚丹药吞吃了下去。 随后,他们将一早准备好的椰子幼苗放了上去,一息扎根,三息长高! 说是奇迹也不为过! 而他们谁也没有想到,此时此刻他们竟然可以重新见到太子爷拿出那神奇的丹药! “太子爷,这,这,这……” 胤礽举起自己右手上那枚翠绿欲滴的瓷瓶介绍道: “这里面是生机丹,可以最大限度源源不断的将生机供给椰子树。树虽然不会说话,却也是没有声音的生命,他们也是需要生机的。而有生机的存在,便可以让椰子树更加健康茁壮的成长。” 胤礽这么一说,高山不由点了点头,但随后他就疑惑的问道: “可是太子爷,咱们这些椰子树都是生病了的,这生机丹对它们有用吗?” “当然有用了!要是一个生病的人一直不吃不喝,只喝汤药的话一定会好的特别慢。 但若是那个人能吃好喝好,保证身体所需的营养那可就不一样了。要不然为什么会有体弱的人需要用温补的药膳来养身子的说法呢?” 胤礽简单的解释了一下,随后又拿出另一边那灰色的瓷瓶: “当然了,今日为椰子林治病的重头戏却是在这里!” “太子爷,这是什么丹?” 高山一听胤礽的话后,顿时便急急地追问道。 胤礽微微一笑: “这是……除菌丹。椰子树叶片生斑乃是因为受到一种菌落的感染所导致,既然如此,便要先为其除菌,再为其补上生机,如此方能得长久之计。” 胤礽所说的菌落二字众人都闻所未闻,高山也不由用力的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憨厚的说道: “反正这些咱们也不懂,太子爷您直接动手就是了!” 胤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倒是直接!好好好,孤就先让你们看看效果吧!” 胤礽什么人都见过,但是他最喜欢的还是像徐寿,高山这种可以有话直说之人。 但徐寿能与胤礽无话不谈,那是因为他最大的秘密都被胤礽所知的。 而高山却是本性憨厚朴实,是个不会耍心眼的人,而与之相处是最轻松的。 胤礽这会儿心情松快愉悦,他先将灰色瓷瓶中的除菌丹倒了出来,那丹药刚一出来,外面便蒙着一层灰蒙的雾气,让所有人都齐齐发出了一声惊叹。 而跟过来一直坠在众人身后,不远处的胡海看到那颗丹药后也是瞪圆了一双眼睛。 他素日指在村子里听人吹嘘太子爷如何如何厉害,随随便便一颗丹药便能让椰子林长成一片。 而当日,胡海并没有亲自来围观,只以为是众人夸大其词,是以这会儿亲眼看到那个自带光晕的除菌丹时,胡海整个人几乎下巴都要合不上了。 然而此时此刻,没有人有心情去关注胡海了。 他们全都直勾勾的看着胤礽,以及胤礽手里的那颗除菌丹。 这颗除菌丹,便是救下所有椰子林的良药呀! 胤礽也没有像现代大领导讲话那样说一大长串的开场白,而是直接将那个除菌丹放到了最严重的那颗椰子树下。 “孤开始了。” 胤礽手一松,这除菌丹便直接滑到了土地上,在众人的眼皮下面直接消失。 “还真不见了,真不见了,我还以为上一次你们说的是假话呢!” “嘿!咱们还用得着说假话,太子爷这神丹别提多神了!” “这是神丹果然不同凡响!就是不知道要多久才能看到效果!” “多久?嘿,你不妨再看一看,擦亮眼睛看!” “擦亮眼睛看看什么,难不成它还能立马起效——天啊,我看到了什么?方在椰子上,铜钱大的一块斑点,现在已经没有了?!!” “何止呢,你再看看那棵最严重的椰子树,它上面的斑点这会儿是一丁点儿都没有了!” 众人齐齐对那棵患病最严重的椰子树施以注目礼。 这应该是这棵椰子树,椰生以来最辉煌的巅峰了! 此时此刻,这颗椰子树树干笔直,叶片碧绿,原本患病而导致的像是被蒙了一层雾气的叶片,在此刻尽情的舒展开来。 那翠绿翠绿的叶片,看的人不由心生欢喜。 “真的这么有效!!!” “好了好了,椰子树好了,椰子树的病没有了!” “我在福建修路的时候,听人说太子爷以前还行医治病过,没想到太子爷不但能治人,还能治树呀!” “太子爷可真是治树神医!” 胤·治树神医·礽:“……” 来到这座小村庄后,胤礽又一次地收获了一个外号。 “大家先别急,如今椰子树的病症虽然已经好了,但是这段时间椰子树的内里也有不少损耗的!” 胤礽连忙说了一句,众人这才回过了神,随后便有聪明的村民举一反三: “没错没错,就像太子爷说的,树和人都是一样的,咱们人要是生一场病都得要好好养上一段时间,何况是树呢?” “所以,这才是太子爷拿出了那个生机丹的原因吧,生机丹,一听就是好东西!” 胤礽看到有人能这么快理解自己的意思,脸上也不由挂上了笑容。 随后,胤礽将那颗翠色的瓷瓶缓缓打开,最后一颗加强版的生机丹便出现在了胤礽的手上。 而这枚生机丹外罩的绿色光芒,那是看一眼都能让人觉得自己的心都要为其蓬勃跳动的绿。 那里面的绿芒如同会流动一样,绿的沁人心脾,让人情不自禁的想要靠近一步。 而就在胤礽拿出那颗生机丹的一瞬,所有的村民们仿佛闻到了一股颇为诱人的丹香。 而接下来,村民们纷纷觉得自己素日里或多或少的沉疴,在这一刻都消失了。 “这生机丹似乎不光树能用,连人都可以用!” 生在海边的人们,或多或少都有一些关节不适的病症,可是这一刻,众人都觉得自己原本不舒服的,肩膀,膝盖,脚腕等处都得到了缓解。 就好像,回到了自己身体最巅峰,最鼎盛的时候。 胤礽笑着点头: “正是,不过这颗生机丹乃是孤特意研制出来要温养椰子树的,所以效力强了一些。 等过段日子,孤将会在福建设立一座桃花楼,里面也会有生机丹的丹粉出售。” 胤礽简单的解释了一下丹粉的用途以及其低廉却划算的特性后,村民们顿时眼睛一亮。 胤礽都在心里不由笑了笑,自己,自己这也算是提前给桃花楼打了广告了。 能让背后老板打广告的桃花楼,还是第一个呢! 胤礽在脑中胡思乱想着,随后便在村民们的注视下,轻轻将那枚生机丹放进了面前的土地之中。 如果说,刚才那颗患病最严重的椰子树随着除菌丹的落下后,叶片上所带来的损伤病症都一瞬间被一扫而空—— 那么,这一刻随着生机丹的入土,那棵椰子树立马变又升高了一尺!随之,那片方才被高山特意提及,如同被火烧过似的叶片也在这里落了下来。 但,还没有完! 那片干枯的叶片落下来之后,在他原有的地方吐出了一颗新芽,那新芽以所有人肉眼可见的速度,发芽、成长。 它在阳光下,尽情的舒展开它柔嫩的叶片,叶片逐渐变得坚硬,仿佛在一瞬间,这颗椰子树便给自己长出了一头新头发。 众人:!!! “好家伙!这就是生机丹的功效吗?太子爷说桃花楼有卖,桃花楼什么时候才能来咱们这儿呀?!” “就是就是!连树都可以在一瞬间长出新叶,那要是人用……便是长生不老之术,也不过如此吧?” “嘿!还长生不老呢?一天天的净想美事呢!” “想想怎么了,有生机丹这么厉害的疗效在这里未尝没有可能!” 胤礽忙开口道: “还真没有可能,孤这丹药不是真正的仙丹,服下后可成不了仙的,又怎么会长生不老? 生机丹的本质,是最大的程度可以温养人的身体,不受寻常小恙的侵扰罢了。” 胤礽简单的介绍了一下生机丹的大致功效,这应该是胤礽研制出来的功效最为平凡的丹药了。 但就算是这样,对于百姓们来说,这已经都是过于神乎其神的一桩事了。 “太子爷的意思是,咱们要是用了生机丹以后寻常那些头疼脑热都找不上门来了?” “天!要是那样可真是太好了!前头我阿爹就是生了小恙,可是他死活不愿意看大夫,生生挨了大半年才好,现在时不时似乎都要咳嗽两声呢!” “那等桃花楼来了之后,我要给家里的阿爹阿妈都买一些,就是不知道这生机丹的丹粉会不会咱们买不起?” 胤礽正在检查有没有被自己遗漏的椰子树,听到村民们的对话头也不抬的说: “不会买不起,要是实在买不起,厂里年终会给优秀工人发一部分的!” “太子爷,您可真是太太太好了!” “太子爷!您可真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胤礽被村民们你一言我一语,夸的小脸红扑扑的。 等众人分散检查完所有的椰子林后,发现所有的椰子树都变得健康后,大家全都乐呵呵,脚步轻快的朝村子里走去。 随着村民们的归家,他们将今日的见闻一说,那原本笼罩在整座村庄上空的阴云,顷刻之间并消失不见,家家户户都传来一阵阵清脆爽朗的笑声。 与此同时,胤礽收到了来自高山的热情邀请: “太子爷,正事儿已经忙完了那您去我家坐坐吧,上回的事儿,我阿爹和阿妈还想要正式的感谢一下您呢!” 如果不是太子爷来到他们村里,如果不是太子爷给了他们一份工作的机会,那么所有人都不知道自己有朝一日还能过上如同现在这样吃得饱,有肉吃的好日子。 胤礽本来想要推辞一番,可是却没想到高山这小子是真的虎! 高山直接将胤礽扛起来,抱在怀里,像是捧着什么宝贝一样的朝自己家里冲了过去。 胤礽迫不得已吃了一嘴风,咳嗽不停,但是等到高家之后,看着高山那一脸歉疚的模样,胤礽还是没有忍心说他。 “太子爷终于回来了,事情都忙完了吧?今天家里做了竹筒饭,太子爷快来,特意给您留了一个火候最好的!” 高阿妈一面用围裙擦着手,一面慈祥的说着。 高阿爹躬着背,看到胤礽也是笑的开怀: “孩他妈知道太子爷惦记竹筒饭,一回来就做上了,这会儿刚刚好!” 第77章 第 77 章 西斜的阳光温暖动人,许是高阿妈和高阿爹那语气中的亲切之色太过浓郁。 胤礽听到这里,喉头一紧,随后轻轻地点头,脸上露出了一抹不好意思的笑容: “孤还真有一些想高阿妈您做的竹筒饭了!” 高阿妈听到这里,眉梢挑的高高的,整个人分外精神,一双眼睛灿若星空,顿时笑的合不拢嘴: “哈哈哈!太子爷喜欢吃就好!以后啊,太子爷若是想吃,只管让人来知会我一声,这竹筒饭咱们一定管够!” 等到胤礽动作熟稔的在桌前坐下,高山端来山泉水,让胤礽净手擦面后,高阿妈已经将开好的竹筒饭摆在了桌上。 热气腾腾的竹筒饭,散发着浓郁的竹子清香,和当初胤礽吃过的那道简易的竹筒饭不一样的是——今日的竹筒饭分外的丰盛! 香蕈,竹笋,猪肉丁等被一层浓郁的酱色包裹着,散发着油润透亮的光泽,立时,一股子浓烈扑鼻而来的香味让人不有眼睛一亮。 高阿妈这时笑盈盈的说道: “太子爷快尝尝吧!上次您来咱们这里的时候,家里只有些时鲜,都是些素的。现在啊,咱们都宽裕了,这可都是因为您!这顿竹筒饭我可是早就想请您吃了! 如今啊,咱们吃竹筒饭,再也不用指着外头那座山了!厂里一个月发下来的肉,已经够咱们打打牙祭了,这加了肉的竹筒饭就是不一样的好吃!” 时下各地所养的猪都是一种民间土猪,这种猪生长周期缓慢,但其肥肉丰腴细腻,瘦肉干而不柴,咬到嘴里顷刻之间便爆发出一种油脂特有的香味,让人不由胃口大开。 如果说猪肉丁所代表的是荤食的霸道喷香,那么其中被油脂包裹着的香蕈丁,竹笋丁等则带有着一种山珍特有的清新之感。 这两种口味彼此碰撞在一起,被一种淡淡的竹香所中和……简直好,直到让人恨不得连舌头都吞下去! 具体表现在,胤礽吃完了一个竹筒饭,还有些意犹未尽。 但下一刻,高阿妈就敏锐的察觉到了,就像招呼自家孩子一样又开了一节竹筒饭摆在了胤礽的面前: “太子爷没吃饱吧?快继续吃!今个别的不说,这竹筒饭一定给您管够的!” 高阿妈热情的说着,胤礽有些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唇,高阿妈连忙催了催: “太子爷,快吃呀!刚才您一定没有吃饱吧?这小娃家家的,就要好好吃饭,长身体,将来才能长大个子……” 高阿妈絮絮的说着,语气中透露出一种自然流露的关怀,让胤礽的心在此刻猛烈的跳动了两下。 不多时,胤礽这才抬起头,冲着高阿妈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好!” 于是乎,接下来胤礽一个人干掉了一份半的竹筒饭。 等他刚一搁下筷子,用帕子擦嘴后,高山直接将胤礽剩下的半份竹筒饭自己也打扫干净了,看的胤礽都惊住了。 等高山发现胤礽那惊讶的眼神时,不由憨厚的笑了笑: “虽然咱们现在日子好了,但是也不能浪费粮食!” 胤礽很赞同这个观点,而且在宫中之时,奴才们都是会吃掉主子剩下的饭菜。 可是让胤礽最惊讶的,其实还是高山那有些过于自然流畅的动作了。 胤礽没有想到自己还会看到这一幕。 他不由遥想起自己在现代一层看到过一对双亲不在,相依为命的兄弟。 因为一场意外,将将成年的兄长带着自己年幼的弟弟讨生活,兄长付出了一整日的劳动后,除了给弟弟买药的钱外,就只够买一份炒饭。 灯红酒绿的街头,形容狼狈的兄弟二人坐在马路牙子上,哥哥将热腾腾的炒饭当做惊喜先给弟弟吃。 可是,胤礽清清楚楚的看到,哥哥明明自己还饿着肚子,肚子却一直咕噜咕噜,他咽着口水说自己吃过了。 等弟弟终于填饱了肚子,哥哥直接便接了过去,很顺手的将那些剩饭打扫的一干二净。 那种毫无保留纯洁无瑕的兄弟之情,哪怕是当初的胤礽匆匆一瞥,也仍记到了今日。 而胤礽想起那个前世和自己争了半辈子,这一世……要认自己当大哥的兄长。 胤礽:我真的会谢! 此时此刻……胤礽只觉得自己当初那道枷锁解开之后,整个人的心肠都变得柔软了许多,也更容易被很多东西打动。 等胤礽吃过了竹筒饭后,天色已经开始发白,那是太阳将将西沉之后才能看到的盛景。 远处的海鸟在空中划过清脆的鸣叫,而胤礽看到时间不早了,连忙起身告辞。 但胤礽今日前来所带给百姓们的惊喜与狂欢,却并不止眼前的这一点点! 高阿妈和高阿爹好说歹说劝着胤礽留了下来,而当天晚上,村长直接过来请胤礽参加,们特地准备胤礽准备的一场宴会! 胤礽这一辈子参加过的大大小小的宴会数不胜数,但从没有这样的一场宴会让胤礽这样印象深刻。 小小的村庄里,并没有什么宽敞平坦的地方,最合适的地方,便是村口的那棵大树下。 村民们一脸欢欣的将自己家中所有好吃的,好玩的都献了出来。 高高大大的灯笼,被悬挂在大树的枝桠上,映出了一片明亮。 此时此刻,村口的大树下热闹非常,食物的香味四散着,一串串笑声如同银铃一般清脆。 与此同时,年轻的村民们纷纷组成两队,绕着胤礽跳着一场特殊的舞蹈。 这是一支非常传统的舞蹈那是,当地百姓用来庆贺丰收的舞蹈。 这种舞蹈看起来容易,却做起来不简单,所以很少有人愿意在外人的眼前跳着这支舞。 这是他们独有的庆贺丰收的舞蹈。 舞蹈的动作干脆利索中又带着一丝刚劲有余,就如同在田间地头辛劳的百姓们干活时的姿态一样,但其动作中又不乏透着些许柔美的力量感。 一时之间,胤礽很难说自己不会为这样的舞蹈所倾倒。 不知过了多久,这样的一支舞才姗姗结束,随后人群中便走出来两个手拉手的小姑娘。 而胤礽将目光落在了两个小姑娘引着的花环上: “这是……” 两个小姑娘露出了甜甜的笑容,将那用鲜花编织好的花环,献给了胤礽。 胤礽一愣,没来得及说话,那花环便被两个小姑娘携手戴在了胤礽的脖子上。 花团锦簇,花香弥漫,胤礽嗅着那浓郁的花香,整个人都傻了。 不是,跳舞他可以理解,这送花又是怎么一回事? 他可是个男孩子呀! 不待胤礽惊讶完,高山便在人群中笑呵呵的说着: “太子爷怎么样?这个花环好看吧?这可是我们村子里手最巧的姑娘编出来的! 当初咱们去看那片橡胶林的时候,太子爷还好奇咱们当地的花,今个大家把能采到的花都采回来了!” 高山的语气太过于骄傲,让胤礽一时都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 粉雕玉琢的小娃娃被人群簇拥在中间,那白嫩的小脸这会儿被灯笼用的红扑扑的,精致的眉眼紧紧的皱在一起,像是在因为什么事儿发愁一样,眉间的那颗红痣也随之轻动用了两下,愈发显得那小少年灵动活泼。 胤礽不由叹了一口气: “高山你……罢了罢了,孤今日就做一回鲜花公主了。” 胤礽一面有说着,一面有些嫌弃的看了一眼自己脖子上那象征着娘们兮兮的花环,但与此同时他眼角眉梢的笑意是连他自己都想象不到的。 胤礽这会儿不吱声了,自个美的不要不要的,于是高山看到这一幕,心里也更加确定了一件事儿: 太子爷喜欢花花,以后要多送! 此时此刻的胤礽不知道自己将面临不久之后的鲜花危机,等到月上枝头,大家都已经精疲力尽,这场庆贺宴会这才到了尽兴散场之际。 胤礽用自己柔软的小手轻轻的抚摸着脖颈上那花朵柔嫩的花瓣,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他觉得自己的心在这一刻似乎充盈起来,被填的满满的。 胤礽与高山一前一后的朝高家走去,今夜他要在高家住宿。 以前高家的住宿条件并不如何,可是胤礽没想到的是高家不知道什么时候重新建了一座小竹楼,据说——是特意建给胤礽的。 高阿妈原话是: “要是太子爷以后再来,可不能睡你的狗窝了,高山你听到了吗?!” 高山:这就起亲妈! 早在胤礽吃过竹筒饭后,高阿妈便让高山便特意将胤礽引过去瞧了一眼,里面的一应用具都是崭新的。 那造型精致小巧的竹床,据说是高阿爹亲手打造的,桌子上摆放了一枝瓶插的鲜花,竹帘半卷,透过缝隙,隐约可以看到外头满目星空的夜景。 那是一种令人向往,悠然自得的田居生活。 若是胤礽没有见识过现代社会的发达与美好,倘若胤礽是一个志向淡漠,咸鱼摆烂的人,他简直想要直接在这里养老。 这会儿,高山跟在胤礽的身后细细的询问胤礽对于那座小楼的看法,胤礽想了想道: “别的就不用说了,孤觉得你们安排的极好,不过嘛,要是能在房中多一加室内秋千就好了。” 悠闲和秋千更配呢! 胤礽想象着自己在现代中看到的那种悠然自得,秋千摇曳,而窗外美不胜收的风景尽收眼底的那种惬意。 胤礽说的随意,但高山记得用心。 等胤礽与高山快要走到高家的时候,一个瘦小的身影突然冲了出来,高山定睛一看,随后便眉头一皱: “胡海,怎么是你?你过来干什么!” 就冲胡海当初在村民面前面说的胤礽的那些坏话,高山便对其颇为排斥,这会儿看到胡海又冲了过来,下意识的将胤礽挡在了身后。 胡海低着头,小声的说道: “我过来,是想和太子爷说几句话。” “太子爷没有什么话要和你说的!今日你自己说过什么话你自己都忘了吗?我真不知道你竟然能厚着脸皮到太子爷的面前了!” 高山语气冷冷的说着,这时候那憨厚汉子的柔软立刻被收了起来,整个人就像一只竖起了利刺的刺猬一样,让人只觉得不好下手。 “太子爷今日忙了一整日已经都累了,你要是没有什么事趁早就滚,不然我就喊人了!” 以胤礽今日对于村子的帮助来说,倘若高山在此刻叫人,不知道有多少村民会拿着家伙什儿出来,狠揍胡海一顿呢! 胡海这会儿想起自己脑中那一幕幕惊艳的瞬间,脸上露出了一丝苦涩的笑容: “别叫人!我这就走,我这就走!” 胡海那瘦小的身影从两人的视线中消失,高山仍然警惕的守护在胤礽的身边: “太子爷,此人嘴里没有一句好话,要是他说了什么不中听的,您大可不必理会,直接告诉我,看我怎么揍他!” 胤礽“噗嗤”一笑: “原来高山还会揍人,孤可从来没有见识过呢!” 高山被胤礽一打趣,方才竖起来的那点锋芒立刻消失殆尽,整个人变成了一只憨厚的大棕熊,露出傻乎乎的笑容: “这个,那个……” “哈哈哈,逗你玩的啦!” 胤礽不由发出一阵清脆的笑声,月光之下,一高一低,两个身影走进了一座庭院之中。 门啪的一下合上了,随后便是满室寂静,一夜好梦。 等到翌日,一轮红日直接跳出了海平面,顿时天光大亮。 琉球的天总是亮得比较早,等于胤礽的生物钟到了该起的时候,胤礽将一睁眼便看到竹帘之外那大亮的天色,以及满眼郁郁葱葱的碧色。 胤礽站在特意为自己所建的这座小竹楼的二楼撑在窗口朝下看去,外面的风景尽收眼底。 近处是绿色的森林,远处是金色的沙滩与斜着白色浪花的海洋所接壤,这要是放在现代,那可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旅游胜地! 而胤礽没有想到更惊喜的还在外面,等到胤礽推门而出,二楼的楼梯口便放了一架在风中轻轻摇曳的秋千。 胤礽看到秋千后,愣好一会儿都还没有反应过来,还是上来敲门送洗脸水的高山那敦厚的脚步传来,才让胤礽缓缓的回过神来。 “高山,这是怎么回事?” 高山将新鲜打上来的山泉水放在屋侧的脸盆支架上,这才笑嘻嘻的说道: “太子爷,您瞧着这木秋千,可以之前您想要的那秋千的感觉?” 大概是因为胤礽在描述秋千的时候,总是在过于强调自己想象中的感觉,所以高山也分外重视胤礽的感受评价。 胤礽认认真真的想了想,然后看着高山: “别的孤也就不说了,可是好好的木秋千,为何……会缠绕着那么多的花?” 那样精致漂亮的秋千,让胤礽一个男娃娃都有些不好意思坐上去,那一看就是给小公主准备的嘛! 一听胤礽这话,高山顿时起了兴致,随后他连忙将自己脑海中对于胤礽喜欢鲜花的程度做了深刻而有感情充沛的演讲。 听得胤礽都要觉得如果高山口中的那个人不是自己,自己都要以为他对鲜花爱的欲罢不能了! 胤礽是又好笑又好气,还来不及说些什么,便被高山按在了秋千之上: “好了好了,不说那些废话了!太子爷不如自个先做着试一试,看看这里风景可好?” 胤礽推拒的话还来不及出口,便随着这带着凉爽惬意的晨风,沉醉在了这个清晨的早上。 远处红日遥遥飘起,那红色的光晕落在蔚蓝的大海之上,掀起一阵波光粼粼。 海风,日出,花香,海鸥的轻啼,在这一刻汇集在了一处,带给胤礽无上的感官享受。 “……真美啊!” 胤礽情不自禁地喃喃说着,随后便听到高山嘀嘀咕咕: “不错,看来太子爷对于鲜花都很喜欢,什么品种都可以接受呢!” 胤礽:!!! 误会!这都是误会啊! 胤礽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当初的一句无心之失,已经都快让自己成为鲜花太子了! 可是,误会一旦产生,只会越描越黑。 空气中送来淡淡花香,胤礽突然觉得,那就这样吧! 他摆烂了! 早晨将将起身,吹了一阵海风之后,胤礽这才恋恋不舍的离开了这架连夜赶制出来的木秋千。 等他净了面,用过早饭后便精神奕奕的准备离开了。 但此时此刻,胤礽的心境却与来之前截然不同。 来之前,他正因为汗阿玛的离开彷徨伤神,但离开后他整个人就像是被充满了电一样。 美景,美食,以及美好的人,果然都是充满治愈感的。 就在胤礽准备离开的时候,高山才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一样,将一个大大的竹篓拿了出来,脸上还有些不情不愿: “太子爷,这是今日晨起时,胡海送来的,说是他偶然之间发现了这东西,不知您喜不喜欢!” 高山将赔罪之说压了下去,否则他要是说赔罪,太子爷定是要追问,要是被太子爷知道胡海在背后怎么非议自己,还不知道多么难过呢! 高山本来是不愿意让那胡海与胤礽有一丁点纠葛的。 毕竟,他极为看不上胡海在背后非议胤礽之事。 但是,在高山看到那篓中之物稀奇少见,想着胤礽对这些东西一直都很好奇,这才压下了自己的程坚,将那东西送到了胤礽的眼前。 胤礽有些好奇的走上前一看,随后便愣在了当场,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 这可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 这边椰子林的问题解决后,胤礽便准备对当地的热带水果下手了。 只是热带的水果大部分都更为偏甜一点,作为罐头的主原料口感上会有些过于齁甜。 是以胤礽一开始便将目光放在了菠萝之上,只是胤礽一直没有看到菠萝的踪迹,不确定现在是否还有人发现了菠萝,他万万没有想到胡海送来的正是一筐野生菠萝。 “也不知道胡海那小子是怎么想的,竟然拿这东西来糊弄太子爷您!这东西扎手又丑了,那一身的刺难不成要拿它来打人当暗器吗?” 高山嘟嘟囔囔的说着,他一向为人老实本分,从来不说别人坏话,能让他这般说的,也就只有说过应人坏话的胡海了。 而胤礽对于高山本人的人品颇为信任,是以对于高山的这一番话只是胤礽的听着,等高山终于说完,胤礽这才取出了一个大菠萝—— “嘴上说的都是空的,不如咱们今日尝一尝吧!” 胤礽这话一出,高山整个人都愣住了,他颤抖着手指着这一筐扎手的刺球,磕磕绊绊的说道: “这这这这玩意儿还能吃?!” 胤礽扬了扬眉: “怎么不能吃了?它不但能吃,而且还很好吃,孤准备下一个要重点发展的产业,就是以它为主的!” 胤礽都这么说了,高山自然不敢小看这一筐野生菠萝,只是他这会儿拿着这颗菠萝,整个人都犯了难。 “太子爷这东西真的能吃吗?它吃着不扎嘴吗?说起来这东西我当初也见过一回,只不过还没咬到嘴里便被扎了满嘴的血……” 高山一面说着一面心有余悸的摸了摸嘴巴,而就是这一番动作,逗的胤礽笑的前仰后合: “确实扎手扎嘴,但把它外面那层外皮削去就是了呀,哪有人直接往自己嘴里送的呀!” 高山呐呐地挠了挠后脑勺,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对哦!应该削皮!” 高阿爹和高阿妈一早便去椰子林伺候椰子,这会儿家里只有高山和胤礽两个。 “我要开始了!” 高山将一把磨的锋利的菜刀取了过来,按照胤礽的指挥,小心翼翼的将菠萝去皮。 “欸,太子爷切成这样已经可以了吗?这果子里面好丑呀,坑坑洼洼的!” 不大的小院里,高山蹲在一旁,认认真真的将菠萝皮削得一干二净,胤礽则蹲在另一边,撑着小脸围观,然后点点头: “干净了,干净了,你说的不错,所以现在我们要把这些小坑都挖掉!” 于是,高山在胤礽的指挥之下,将一根大小合宜的竹片打磨锋利之后,将菠萝空腔内部那些“黑洞”挖了出来。 等到高山终于将最后一个洞挖好之后,那叫一个如释重负。 而此刻,那菠萝所散发出来的浓郁的果香味,也是让高山忍不住狠狠咽了一下口水。 “好香!这果子长的丑,闻起来香呢!” 胤礽也是被那菠萝的果香刺激的口腔分泌唾液,但是他还是很稳的住: “好了,现在已经走了九十九步,就差最后一步了!现在将菠萝切开,泡入盐水浸泡一会儿就可以吃了!” “为什么呀,太子爷!” “现在吃会扎嘴啊!” 胤礽这话一出,高山立马老老实实的将切好的菠萝切成小块浸泡在盐水之中,丝毫不敢有偷吃的心思。 他是被扎嘴给吓怕了! 不多时,菠萝泡好了,二人就这小院中暖暖的春日阳光,对着一碗菠萝大快朵颐起来。 “嗯……酸酸甜甜的,好吃!” 菠萝的糖分并不低,只是其酸甜可口,将其的甜蜜程度掩盖了一部分,但即使如此,对于高山来说,这个甜度已经是非常美味了。 胤礽也取了一块送入口中,这种是天然野生在野地里自然生长的菠萝,也不知道他经历了多久的岁月沉淀,这会儿果香浓郁,果肉柔软芳香,吃在嘴里,那股子酸味过去后,那甜意几乎要沁到了心里。 胤礽直接吃的头也不抬,没过多久两个人就将一个足足有人头大小的菠萝分吃干净了。 与此同时,等着胤礽叫自己过去询问菠萝怎么食用的湖海,已经等的花都谢了。 “东西是个好东西,既然如此,高山!孤交给你一个任务,去找胡海搜集一下,本地究竟有多少这样的菠萝!” “是!” 胤礽这话一出,高山立马应下,随后胤礽这才放心的带着半筐菠萝离开了高家。 等胤礽走了没多久,胡海便直接敲响了高山家的门。 高山打开门看到是胡海后,顿时有些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但随后想到胤礽的叮嘱后,面色终于和缓了下来: “你过来有什么事儿吗?” 高真觉得自己今日的态度简直好到离谱,可是胡海却不这么想。 胡海顺着高山的身后看过去,一眼就看到了自己今日送来的那筐菠萝,高山气的握紧拳头: “好你个高山,我以为你算是村子里最光明磊落的男儿,没想到你竟然连我送给太子爷的东西都拦着!” 胡海在自己家里等啊等,实在等不住了,这便去路上转悠。 却不想,他正好看到胤礽乘坐公共马车离开,可是一想到方才胤礽都没有传召自己,胡海立刻便变了脸色,直接冲过来质问高山。 高山听了这话,却是一脸莫名其妙的将人让了进来: “不就是一筐菠萝,我还至于拦着你吗?太子爷提不动,这才让我留了一半,不过这菠萝滋味确实极好!” 高山想着放在菠萝那酸甜可口的汁水,咕嘟一下咽了一口口水。 胡海听了这话脸色都变了: “说这东西叫菠萝,太子爷自己会吃?” 高山奇怪的看了胡海一眼: “当然了,太子爷看了一眼就认出来了,不过这东西好吃是好吃,就是难处理了一些。 而且太子爷说这东西不错,刚刚还说让我随你去探查一下当地有多少这样的菠萝!” 胡海听到这里整个人直接酸成了一个柠檬精! 要知道,他可是打听过高山的发家史的。 不过是当初给太子也引路,引到了鸟不拉屎的橡胶林,然后就得到了太子爷赏识。 而胡海整日在这山中打猎,高山见过的他见的更多,就这菠萝,也是其一。 而菠萝的食用方法还是当初大雨滂沱之际,胡海饿狠了,手边只有一个这东西。 于是,纵使其再扎嘴,胡海也用石块将其敲碎了,这才吃了下去。 但菠萝才一入口,胡海便发现了菠萝的美味。 然而,菠萝这种美味的水果胡海并没有和任何人分享,只将这个秘密藏在心里,脑中幻想着将来凭这个秘密一飞冲天等等。 可胡海万万没有想到一片橡胶林,太子爷那么重视,可是这菠萝太子爷也直接就交给了高山! 高山被湖海盯得有些莫名其妙: “这种眼神看我做什么?对了,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咱们去找菠萝吧!” 胡海已经有些听不清高山的话了,他这会儿肠子都要悔青了,忍不住一巴掌拍在了自己的嘴巴上! 该!叫你乱说话! 要是你没有乱说话,这会儿怎么可能自己亲自把东西送不到太子爷的面前,又怎么会将这功劳要分给高山一半? 而另一边胤礽,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处理菠萝的问题,那是因为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比如那六片需要救治的椰子林,因为这六片椰子林的距离并不近,所以等胤礽一圈跑下来后,已经都过了整整五日。 不过这段时间,胤礽的辛苦都是有回报的,比如此时此刻原本正在椰子加工厂总厂办公室发愁的管是—— “大人,今日便是最后一桶椰子花浆了,等用过之后再没有新鲜的椰子花浆的话,这一次的单子咱们一定完成不了的!” “可是椰子林现在这种样子,怎么可能提供椰子花浆?” “那咱们就要坐视不管,等着一月后给人家交上大笔的罚金吗?” “可,在此之前谁也没有想到大批量种植椰子林后会发生这样的情况!现在,就看能不能抢救回来一批了!” “现在也来不及了吧,距离交货日期越来越近了!” 管事听着工人们七嘴八舌的质疑,只觉得脑袋都要疼的要爆炸了,他顿时大喝一声: “够了!都不要再吵了!椰子花浆没有,便开始盘点库存,看究竟能少多少! 一笔一笔和单据上应有的数量对!除此以外,其余五厂也都进行盘库!能挤出一点是一点!” 说不定五个加工厂在一起凑一凑,便能将最近最大的那笔单子凑齐了呢? 想象很美好,现实很骨感。 六厂合并盘库下来后,发现库房中的椰子糖数量总额预订单,数量几乎差了一半。 而这一半,如果是六个加工厂赶工的话,只需要短短十日便可以制作出来,可问题就在于这里面最缺的是原材料。 当初管事看到这么大的订单有多么高兴,现在就有多么后悔! 他可是听说的太子爷手下的产业,那是一个比一个赚银子,难不成他椰子加工厂这一回就要变成太子爷手里的第一个赔本买卖不成? 管事越想越气,越想越气,猛的一站起来差点没有撅过去。 但就在这时,一个工人从外头跑了进来,神情夸张,手舞足蹈: “大人,大人,椰子林,椰子林都好了!都好了!!太子爷这段时间亲自到每一片椰子林去,把所有的椰子树都救活了!” 工人跑的上气不接下气一番话说的断了几回,但即使如此这话一出,管事还是直接高兴的差点没能一蹦三尺。 “要我说,这种关键是还就得太子爷出马!嘿嘿,快快快快快快!召集人手向椰子林出发,割花苞,接花浆喽!” 一片茂盛的椰子林中,工人们三五成群的扛着梯子来到了已经开出巨大花苞的椰子树下。 他们爬上椰子树,用尖利的刀子割开了椰子树的花苞,随着那花苞落下一滴滴晶莹剔透的液体,这就是椰子花浆,也正是制作椰子糖的原料了。 而管事也没有闲着,这会儿背着手,漫步在叶子林中,听着耳边椰子花浆落入木桶后,那滴滴答答的声音别提多愉快了。 “还得是太子爷动作利索,现在距离交货还有一个月,咱们怎么都能把这批货给他们赶出来!大家都加一把劲,等完成这笔单子,人人都能分肉吃!” 管事大声的说着,时下的百姓并没有什么偷懒摸鱼的想法,更不必提被管事这么一激励后所有人那叫一个干劲十足! 整整十日,停工了的椰子加工厂一片寂静,但椰林这里却是热闹非凡。 等到椰子花浆堆满了库房,而接下来便正式进入了椰子糖的加工流程。 伴随着第一批椰子糖的成功出炉后,管事脸上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一时之间老泪纵横: “好好好,我这也算是没有给太子爷的招牌丢人!” 不用当一赔钱厂的感觉,真的是太好了! 可是管事却不知道,这六片经过胤礽用生机丹蕴养出来的椰子树,所产出的椰子花将将会给他带来多大的惊喜。 等到本月的最后一天画上句号后,管事看着一间间被填充好的库房报告表后,整个人狠狠地松了一口气,直接将自己摊在了椅子上。 “赶上了,赶上了,终于赶上了!” 管事几乎喜极而泣,直接便传书给胤礽,分享自己这一次的喜悦。 此时的管事却不知道,这笔将将赶工完成的椰子糖的订单才只是一个开始。 他这会儿像是一只掉进了米缸的老鼠,兴奋的在库房中转悠着。 工人们将这些椰子糖一称称了三遍,彻底确定数量无误。 于是,三日后,江苏派人来取走货物的时候,管事那叫一个雄赳赳气昂昂! “贵店所需要的椰子糖已经在这里了,防潮处理也已经做好了,如果需要我们这边帮忙搬运也是可以的!” 江苏来人确定这批椰子糖无误,甚至成色更好后,和管事那叫一个言谈甚欢,听了管事说要帮他们搬运的话后那人直接摆了摆手: “不用不用,我们来特意请了朝廷快递驿站的人!” “快递驿站,这又是何物?” 第78章 第 78 章 “所谓快递驿站,便是吾皇与太子爷想出来的妙法:不论贫富贵贱,不论东西物重几何,全都七文起!只要下单,朝廷官方亲自护送!现在下单超过十石可以享受驿站派人搬运哦!” 管事:“……” 还哦? 江苏来人随后笑呵呵的说道: “贵厂若是有需要也可以去看看,快递驿站真的很方便呢!这里是快递驿站的宣传卡,还请您收下!” 不得不说,江苏来人的广告打的十分成功,等管事溜溜达达的去了本地的快递驿站后,这才发现—— “凡宣传胤礽者,首单随机减一文到百两纹银不等哦!多宣传多减!” 管事捏紧了自己手心里的宣传卡,在字里行间看到了江苏来人的名字。 好家伙,他就说! 如果胤礽在这里,一定可以一眼认出来这是某夕夕的惯用手段。 毕竟,这本来就是胤礽提出来的。 时间倒回大半月前,康熙终于从福建回到了京城,刚一进宫就被太皇太后和皇太后手牵着手出来,把他带回去的东西瓜分干净了。 皇太后笑呵呵说: “保成有心了,大老远还都记得咱们哩!” “哎,就是一想到有这么久没有见到保成,哀家就心疼,幸好如今有保成的留声筒在! 这还得是保成贴心,不像某些人,出门在外,连根草都不知道给哀家带回来!” 皇太后闻言,露出了礼貌的微笑。 康熙:“……” 这是点朕呢?还是点朕呢? 皇太后和太皇太后说说笑笑的将胤礽送回来的礼物交换着欣赏了一番,随后这才满意的带着礼物离开。 康熙看着这一位的背影,不由默了默,问道: “梁九功,你看朕想不想快递驿站的快递员?” 朕就是个送货的! 梁九功尴尬一笑,康熙也是摇了摇头,但是唇上却不知何时,带上了淡淡的笑容。 等回了宫,康熙第一时间玩做的就是处理积压的公务。 而这放在最上头的,就是来自户部与吏部合伙的:《快递驿站初建报告与之存在合理性》 题目很醒目,也很直观。 于是,康熙就看到这两位臣子你一言,我一语的就着快递驿站建成后所出现的种种问题做出了详细的报告。 文中,两位大人通过图表的形式记录了快递驿站建成至今所花费的种种金银,然而建成一月有余,收入实在惨淡的可怕。 “臣以为,驿站用之于民,实在是浪费人力物力,不如早些搁置。” 快递驿站的冷淡经营让所有原本对于胤礽信任无比的大臣们在心里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这快递驿站乃是太子爷一力想出来的法子,如今执行出来却是这样的结果,实在是有负众望! 而康熙第一日上朝的时候,大臣们对于快递驿站的异议已经达到了顶峰。 “皇上,快递驿站之建成,费人费力,而今却只收入了三瓜两枣,实在是不成!” “不错!以目前的进账,哪怕是细水长流,怕是需要数百年才能赚够本金!” “那更不必提快递驿站的维护,快递员的薪银等等一系列杂七杂八的东西!” “皇上,臣以为,太子爷年纪小,偶尔有些地方思虑不周,也是正常的,我等只需要及时止损便是。” “……” 朝堂之上几乎都已经吵成了一锅粥,康熙揉了揉眉心,叫了一个说话能让自己舒心的…… “辑五(徐元珙),你以为如何?太子提出的快递驿站当真如此不堪?” 徐元珙出列,拱手: “皇上,臣以为太子爷之妙思远非一日之功,若以如今浅薄的时日,单调的表象便可盖棺定论,实在是可笑!” 徐元珙没有发现,就在他说完这段话之后,不少人看着他的眼神,都已经充满了同情。 为什么? 当然是大部分人都不约而同的觉得如今胤礽的功绩实在是有些太大。 且如今皇上能亲自去福建一趟,未免没有觉得太子爷在福建有私心的想法。 否则,皇上又怎么会好端端的亲自前往福建一趟呢?不还是坐不住了? 不得不说,玩政治的人都喜欢多思多想,心脏,所以看别的什么都是脏的。 所以,此时此刻才有了群臣一出全程都在请求康熙废除快递驿站的一幕。 康熙是什么人,对于这样的场景已经都有些习惯了,甚至他可以一眼看穿众大臣这一番举止的隐意。 可正因为看出来,所以他才觉得可笑非常。 朕与保成之父子之情,岂是儿等那一点狭隘的连根针都融不进去的心胸可以想象到的? 康熙一双威严的凤眼扫过每一个人的脸上,而每一个大臣都在这一刻深深的将头低了下去,一种无法言说的威压在金銮殿中升了起来。 康熙的指尖在龙椅上敲击了两下,这才不疾不徐的说道: “此事,朕会与保成商量。” 他要好好和保成商量一下,为什么保成所描绘的那样的美好蓝图会被户部和吏部办成这么一幅不堪入目的蠢样子! 但康熙这么一说,大臣们顿时支楞起来: 果然,皇上开始忌惮太子爷了! 到时候要是皇上和太子爷争执起来,他们是帮皇上呢,还是帮皇上呢?! 康熙懒得去管大臣们的脑补,只是用心的记下方才每一个唱衰的大臣的脸,然后回去便直接给胤礽写了一封手书,走的正是快递驿站。 还是梁九功大张旗鼓的带人去了快递驿站,将一封用火漆封好捏着有些厚重的信件放在了快递驿站办理台的柜台上,写好了目的地后,这才又带着人离去。 却不知从什么时候,外面已经聚集了一群如同潮水一样的百姓。 皇城根下的百姓寻常时候总是饿不着的,但他们的茶余饭后却总是需要点谈资。 于是梁九功今日这一出,便成为了百姓们午后喝茶听戏之时的闲聊内容。 “唉,你们都看到了吧,今日快递驿站的那一群人似乎都是宫里的太监!” “可不是!宫里的太监,别看人家年纪大了,嘴上无毛,但是颇有一番威势呢!” “那你们说宫里得有什么样的东西才能让快递驿站去寄呀?那快递驿站开了这大半个月咱都不敢进去,那可是跟朝廷打交道,要是有个万一不得……挨板子,砍头的?” “嘿,我还真瞧见了那为首的太监,递了一封信到快递驿站去!” “信?宫里的信不是都有那什么八百里加急?怎么会好端端的用快递驿站去寄信,那快递驿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是的,通过这些百姓们的谈论,可以想象的是当初建设好快递驿站的户部和吏部,没有一个人想过宣传的办法。 而且想必此时此刻,户部和吏部也不会在自己身上找原因。 他们只是觉得自己什么都做了,什么都安排了,可是却没有得到他们心里想要的结果,所以便想把这一切的责任都推到当初提出这个问题的人身上。 而且,还是在康熙从福建刚刚回来这个敏感的时候。 鉴于康熙如今在京闽专线的延路建设了快递驿站,于是这封信不到五日时间便送到了胤礽的手中。 胤礽没有想到汗阿玛才回去,便这么快寄了一封信来,还以为是汗阿玛万分思念自己,没想到这信息一展开,原来是谈正事呀。 胤礽:哎,终究是错付了! 胤礽装模作样的叹了一口气,将信展开,细细一看,才发现原来是和自己离京前所提到的快递驿站有关。 等胤礽看完了信中所写的快递驿站收入微薄,不由皱了皱眉。 他也和汗阿玛一样好奇,这事儿究竟是怎么被办成了这个样子? 如果他没有记错,现代的时候,那些快递公司可是要在各大地方建设占地不小的厂房,才能将所有的货物放下。 总不能换了一个时代后,百姓就没有需要寄出去的东西了吧? 胤礽深知经济的蓬勃发展,离不开货与货之间的迅速流通,而快递驿站的建设便将以更高效的速度促进货物之间的流通。 然而…… 胤礽看着那本随书信送来的关于快递驿站建设性的报表,不由皱起眉。 那究竟是哪一步出了差错才会造成现在这样的一幕? 胤礽百思不得其解,于是索性在自己治疗完椰子树后,亲自出去走了一趟。 这一趟走下来,胤礽终于知道问题出现在哪了。 首先快递驿站的地址还是他自个亲自去府衙问出来的。 是的,多棒啊,想要盈利的快递驿站不说宣传,不说公告大众,就让自己在角落长蘑菇,等着客人上门喂饭! 胤礽看到这一幕后,就气的差点直接飞回京城骂人。 而彼时,姚启圣得知胤礽上门很是热情,甚至在知道胤礽要去快递驿站一趟,还贴身陪同。 然后两个人就站在……一条幽深的小巷子里对着那上面低调无比,就差天一暗,看不清字的快递驿站匾额傻眼了。 “也幸亏孤是中午来,不然早晚怕是都找不到!” 胤礽直接一语双关,嘴唇抿的紧紧,显然是被气的不轻。 “终究是与民争利之事,想来朝中大人们也不愿意太过张扬。” 姚启圣给出了自己的见解,胤礽不由嘴角一抽: “怎么就与民争利了?水泥那么好的东西,朝廷偏偏自个霸着也不让民间使用,这就不是与民争利了? 快递驿站乃是造福万民之事,却偏偏在这事上拘泥于一些常规陋习,简直荒唐可笑!” 姚启圣一听这话,细细一想,也是这么一个道理,连忙闭上嘴,不再多言。 胤礽看着这简陋朴实的门面,哼了一声,随后这才抬步走了进去。 “……897,898,900。” 胤礽在快递驿站内足足站了一刻钟,但始终没有见到有人过来迎接,顿时憋了一肚子气,直接走到了柜台上,伸手矫健的跳到了凳子上一拍桌面: “让你们管事的给孤出来!” 姚启圣还没有见过胤礽这般暴怒的时候,脸色难看的站在胤礽身旁。 而这时,那个在快递驿站柜台上趴着睡觉的年轻人,这才抬起头,睁开惺忪的睡眼,看向胤礽。 随后,那年轻人将目光落在胤礽眉间的那颗红痣上,顿时面色一变,别的不说是太子爷这颗标志的小红痣那已经都是全福建百姓都知道的了。 “太,太,太子爷,怎么是您来了?瞧小人真的是有眼不识金镶玉,怠慢了您!快!您请坐,小人这就给您备茶!” “不必,让你们管事的出来!孤到要问一问,新店开门,客人上门,你们一刻钟都不曾有人出来招呼,这是什么个道理?” 胤礽这话一说,那年轻人顿时变了,脸色连忙跪了下来,哭求道: “太,太,太子爷求您不要啊!小人只是不小心睡着了而已,实在是这生意素日冷淡的紧……” “究竟是生意冷淡,还是尔等以为背后是官府,所以以为自己高人一等,对寻常百姓颐指气使,以至于无人登门,孤想你们自个心知肚明!” 胤礽这话一出,那年轻人顿时呐呐的说不出话来。 而这时,一个扶着头顶的瓜皮小帽,衣衫凌乱的人从后面走了出来。 “是谁在这里闹事?这可是太子爷和朝廷……太,太子爷!” 管事的声音在这一刻变得又尖又细,像是受到了惊吓的鸭子一样。 胤礽冷冷一笑: “小小一个管事,好大的官威!明明知道这快递驿站的事,乃是孤一手提出,尔等竟怠慢至此!来人,拿下!” 胤礽一声令下,守在外面的侍卫直接冲了进来,以虎狼之势将管事与年轻人一人都压在了地上。 胤礽跳下椅子,来回巡视着,看着空荡荡的货架,伸手一摸,却发现上面满是积灰。 也是,以这管事与年轻人的懒惰来看,怕是他们也想不到要来给这么冷淡的生意来做打扫吧。 此时此刻,屋子里有多脏,胤礽就有多气。 而那管事和年轻人看到胤礽冷笑这捻了捻自己手指上的飞灰,直接被吓得魂飞魄散,那年轻人连忙狠狠的磕头: “太子爷恕罪,实在是近来没有一个百姓上门来要求寄东西,这货架也就闲置下来了,小人一时疏忽这才造成如此大错,还请太子爷恕罪呀!” “没有一个百姓上门,你们便可以如此疏忽懒怠?那孤倒是要问一句,若是有朝一日,孤或者朝廷给尔等少发一两的俸禄,尔等心里可欢喜?” 胤礽这话一出,那俩人顿时不吱声了,胤礽冷哼了一声: “以小见大,可知其品性!孤倒是不知朝廷几时能有你们这群酒囊饭袋,尸位素餐之物!” 胤礽连人都不想用来形容他们! 这些形容懒怠,稍有问题便百般推诿之辈,如何能与那些辛勤劳作,耕耘生活的百姓相提并论? 快递驿站的两个蛀虫被捉了出来,接下来便是对于快递驿站的整顿了。 胤礽想了想,直接准备将宋淏扒拉出来: “姚总督,不知可舍得将您手下的宋淏,宋师爷也借孤一用?” 是的,宋淏当日被康熙封为正七品官员之后,便被姚启圣提拔到自己身边做了师爷。 当初宋淏在姚启圣手下做幕僚,如今做师爷,倒也勉强算得上是做了自己的本职工作。 姚启圣自然没有不借的道理,宋浩在他手下这么多年,他除了给其些养家金银之外,并未在做其他。 就连当初去琉球,姚启圣更多的都是放养。 反倒是太子爷来了之后,知人善任,竟以其一张利嘴,为攻心之计狠狠地将了郑克塽一回。 只不过,不知为何,这段日子宋昊总是有些消沉。 “自然是能的,只不过这两日宋淏似乎有些消沉。” 姚启圣老老实实的说着,他与宋淏之间好歹也有着长期稳固的上下级之谊,自然也不想宋淏因为自己的状态坏了胤礽的大事。 “消沉?孤且去看看。” 当初胤礽与宋淏书信来往的时候,便发现此人是一个足智多谋且生性豁达之人,好端端的又怎会心生消沉呢? 姚启圣听着胤礽这话,随即陪着胤礽一起去了一趟宋淏的家中。 而胤礽和姚启圣到的时候,宋淏正坐在家中的庭院里就这午后的阳光,懒懒的喝着一杯杏花酒。 杏花酒口味清淡并不容易醉人,但宋淏的酒量并不是很好,往往半壶便可以让他呈现微醺之态。 而此时此刻,壶尽杯空,宋淏整个人醺醺然的靠在躺椅之上,将双手交叠放在小腹之上,一幅准备入睡的模样。 姚启圣也是来过宋淏家中几回,是以宋淏特意吩咐一旦姚启圣前来,必须立刻将人迎进来,没有让上官在门外等着的道理。 是以,这会儿老仆直接便将胤礽和姚启圣引了进来: “老爷,有客来访!” 宋浩睁着一双睡眼看了过去,下一刻便被吓得魂飞魄散,醉意也在一瞬间烟消云散,他咽了咽口水: “太,太子爷?!” 姚启圣哼了一声: “宋师爷这是看不到本官了!” “不不不,大人见谅,卑职这是看到太子爷高兴坏了,太子爷,大人,您一位怎么突然来臣家中了?快快快!为太子爷和大人上茶!” 宋淏连忙抹了一把脸,直接从椅子上翻身而起,动作麻利的引着胤礽和姚启圣进了正厅。 胤礽这一路走来,发现宋淏这间一进的宅子虽然不是很大,但处处清幽雅致,也是费了一番心思建设的。 由此可见,宋淏其人也是一个颇有生活情趣之人,又怎么会是姚启圣口中的消沉呢? 随后,胤礽这才开口说了自己,今日见到宋浩的第一句话: “宋大人,孤观你最近的日子可真是过得悠然自得,倒像是有那等名门隐士之风。” 聪明人谁不知道谁,宋淏一听胤礽这话,便知道胤礽是在询问自己进来这般模样的原因,顿时抹了一把脸: “太子爷,您是不知道以前臣在琉球的时候,生活那叫一个丰富多彩,现如今当了官了,却觉得这生活实在是索然无味。” 宋淏想起自己曾经乃是因为科举屡考不重,所以这索性同时当了幕僚,可他一直希望成为一个有官身的人。 然而…… 现在宋淏想要辞职了。 随后,胤礽便听宋淏直接冲着自己大倒苦水,说自己如何如何每天做着千篇一律的工作,人都木了,还不如当初在琉球打听消息,每日见的人多来的有趣! 亦或是说自己如何如何因为府衙之中同时直接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氛围,觉得心累。 总而言之,对于宋浩来说,他是一个喜欢新鲜感的人,而如今在府衙里做事业,这样乏味的工作让宋淏也觉得身心俱疲。 姚启圣也算是和宋淏合作多年,听了宋淏这话,不由皱了皱眉: “你若是不喜师爷这份差事,你尽可以告诉本官。” 宋淏却摆了摆手: “告诉大人您又有什么用,难不成大人您还要帮卑职换一份差事吗?可天下的乌鸦总是一般黑的!” 胤礽听到这里却被逗得噗嗤一笑,宋淏也摊了摊手,做出了一副自己也很是无奈的模样。 姚启圣看着眼前这俩,都一把年纪的老大人生生被气出了青筋。 然而太子爷身份何其尊贵,姚启圣也不敢呵斥,倒是这个宋淏……姚启圣眯着眼打量了他一番: “你小子,当初跟在本官身边不就是为了一官半职?如今皇上亲封你为正七品在朝官员,甚至允你职位自选,你却还挑三拣四!” 宋淏听了这话,左右看了看,委委屈屈的看向胤礽: “可是卑职还是觉得当初在太子爷手下做事的时候来的刺激有趣!” 刺激?有趣? 这货说的好像太子爷让他做什么了危险任务! 可是,姚启圣清清楚楚的记得,太子爷是让他去接近郑克塽来着啊。 姚启圣深深的怀疑太子爷是不是当初对于宋淏还有什么别的任务,否则怎么把一个好好的孩子变成了这副模样? 宋淏没有说的是,要不是因为皇上赐下了这正七品官身,他要是敢递交辞呈,就是明晃晃打皇上的脸,他只怕这会儿都已经直接辞官了。 气氛僵在了这里,姚启圣不说话,宋淏被姚启圣盯的缩了缩脖子也不敢再说话,而正在这时老仆这才给三人端来了茶水。 茶水刚一搁下,老仆直接便冲着胤礽狠狠的磕了一个头: “草民,多谢太子爷救命之恩!” 胤礽听了这话,疑惑的看向了宋淏,宋淏解释道: “太子爷,这位便是当初臣在琉球施粮救下的百姓。不过他中年丧妻,唯一的儿子又因为重征不幸身亡,所以这才留在了臣的身边。” 老仆也老泪纵横道: “太子爷,草民都听大人说了,都是因为您下令让大人想办法救救我们,大人这才会救了我等性命。草民一直想要亲自给您磕一个头,今个可算是圆梦了!” 胤礽听了这话,连忙将老仆扶起来: “老人家,快起身吧!区区小事,不足挂齿。而且,当日乃是宋淏将自己置入危险之境来为而等弄来米粮,你真正要谢的该是他才对!孤,不过是一个耍嘴皮子的!” 胤礽的俏皮话缓和了有些严肃的气氛,老仆这会儿也从地上爬了起来,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泪: “太子爷,您有所不知,草民日前与大人一同回琉球,见到当初的邻里相亲。 倘若不是因为您智计频出,连椰子那样随处可以的东西都能用来换银子,乡亲们现在只怕还都一个个饿的皮包骨哩! 而且,草民这一回回去,虎头娃,丫丫,山儿那一个个孩子都胖了一圈,抱起来也不像原来那样轻飘飘了,草民打心眼里感激您!” 老仆语气诚恳的说着自己回乡后的见闻,那眼中的感激之色不容作假。 胤礽微微一笑: “孤乃太子,受天下万民之供奉,为尔等做一些利民之事,也是一些理所应当的,老人家快别夸孤了!” 老仆却是不依,又与胤礽人说了好些话,这才依依不舍离去,只是脸上始终挂着满足的笑容。 想来,他若是有儿孙辈,今日这桩事足够他给儿孙吹一辈子了。 可惜…… 苛政猛于虎。 老仆离开之后,三人之间的气氛这才不再紧绷,胤礽喝过了一盏茶水,这才慢悠悠的说道: “宋淏之才,确实不在于做一个小小的师爷,记录一些繁杂的文书。这样吧,宋淏,孤这里有一桩事,可能有些危险,不知你可愿意接受?” 宋淏一听胤礽说了这话,顿时眼睛一亮,要是屁股后面长了一条尾巴,这会儿一定飞快的摇晃起来。 “好好好!太子爷您说,您说!就是上刀山下火海,臣也一定在所不辞!” “也没有这么严重。快递驿站之事,你可是知道?” 宋淏点了点头: “知道的,知道的,快递驿站落成第一天的时候,臣就去亲自瞧了一眼! 这法子确实是一个奇妙的法子,听说是太子爷您亲自想出来的,只是办事儿的人实在是过于不靠谱了些,没得糟蹋了!您这点子要是臣去办,臣一定不会让快递驿站门可罗雀!” 要的就是你这话! 胤礽听了这话,满意一笑: “好,快递驿站这事,孤就交给你了!孤会亲自给汗阿玛去一封信,要你成为这快递驿站的特别执行官。 这特别执行官便是在所能给你的权限内给予你最大的宽容,无论尊卑,无论贵贱,你可以做你觉得应该做的。但,这快递驿站孤要你在最短的时间内起死回生!” 胤礽面色严肃的说完了这一通话,一脸期待的看着宋淏。 胤礽的要求既是磨难也是机会,只看宋昊愿不愿意迎难而上,抓住这次机会了。 姚启圣看着自己的老下属,正要开口说一下如今快递驿站的艰难情况。 却没想到,宋淏方才那傻乎乎的,像是被馅儿饼砸中的表情突然变得振奋起来,他听了胤礽的话,直接想都没想,狠狠点头: “臣最不怕的就是危险了,当初在秦舍小儿身边周旋之际,不知有多少次身陷囫囵,危机频出,但臣如今不也好好的吗?” 而且,宋淏回忆起当初,他竟发现那时在刀尖起舞的滋味竟是那样的美妙。 …… 数日之后,宋淏被快递驿站的马车送回了京城,这一路他不知辗转了多少个快递驿站,明明不晕马车的他,现在整个身子骨都要散架了,他用帕子捂着自己的嘴巴: “呕——这一次,这一次我一定要和太子爷好好谈谈轮胎外销这件事!” 说完这话,宋淏这才撑着自己都要软成面条一样的身体,带着胤礽的亲笔手令,朝宫门走去。 他如今回京的要务,一是总理快递驿站之事,一则是要面见康熙,顺便替保成骂人。 康熙对于宋淏之名,也只在当初的那一份捷报之中隐约听过几回。 可这会儿见到了真人,康熙却发现此人完全不像是一个谋士,那浑身上下一股子淡漠之风,倒像是一个随时随地就能找一个深山老林,将自己宅一辈子的隐士。 然而,宋淏一开口,直接破功。 宋淏这会儿面对大臣们的唇枪舌战,整个人都有些懵懵的,但随后宋淏便嘴皮子极为利索的一一怼了回去,那叫一个有理有据。 “快递驿站耗资巨大,却赚不了多少银子,实在是不该存在!” “行九十者,半百步。日子还长着,诸位大人如此急躁,实在是不该!” “但是黑字报表之上明晃晃的数据摆着,若是长此以往,岂不是空号国力?” “数据?太子爷说了,往常那些数据,只能说明快递驿站之中酒囊饭袋尸位素餐者过多,是以特情某回来以清风气!” “荒唐!尔过区区正七品,还能大得过一位尚书大人?” 这说不过,便有大人准备用官位来压人,却不想此刻宋淏抚了抚须: “哦,可某现在是驿站特别执行官!” 众大臣听了这个名号后,顿时面面相觑: “特别执行官,这是什么东西?” 宋淏好心提醒: “特别执行官不是什么东西,而是指在快递驿站一事上,某有先斩后奏之权,不拘官位大小,一切以某为准!” 众人:那你说个锤子! “什么狗屁特别执行官!谁封的?!” 吏部尚书直接坐不住了,这一次各地建设快递驿站之时,乃是由户部拨款建设,吏部特别选拔出人才填充进去。 虽然……这些人才那都是曾经被科举筛出来的,那些闲置依旧待官而上之人。 但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快递驿站竟然这么快就被办砸了。 而方才宋淏一口一个酒囊饭袋,尸位素餐,让吏部尚书只觉得一道道无形的巴掌抽在了自己的脸上,直接便就着话题发挥起来。 正在这时,康熙才开口: “保成让朕封的,怎么了?” 康熙这话一出,被大臣们齐齐行了注目礼,而大臣们的眼神也在这一刻很微妙,微妙到什么程度呢? 就是那种,被背叛了的感觉! 我们想着太子爷如今锋芒过盛,想替皇上您压一压,没想到皇上您却在背地里给我们来了一刀! 凌驾于所有人之上的特别执行官,皇上,您这是不怕太子爷翻了天吗? 大臣们想着这件事,看着康熙的眼神都变得一言难尽起来。 而康熙这会儿才冷着脸,慢吞吞的扫视了众人一眼: “都看朕做什么?是觉得朕没有像你们心中所想的那样震怒直接将快递驿站撸下去,你们失望? 你们且扪心自问,你们真的不知道快递驿站对于民生民情将会带来怎样的改变吗? 而是尔等,偏要以你们肮脏的心理去揣测保成,去揣测朕!” 康熙一番疾言厉色之下,?不少大臣们都变了脸色,直接跪了下来,山呼“不敢”。 此时此刻,他们才知道他们低估了皇上与太子夜之间的父子之情! 随后,宋淏直接接手了快递驿站,开始了大刀阔斧的改革。 有一说一,户部和吏部虽然因为官制腐朽的缘故,在任命人这样过于拘泥于他们心中所以为的规矩,但是在规章制度的建设上却没有什么问题。 只不过,宋淏每裁掉一个人便会觉得背后凉飕飕一分。 而后来,还是在徐元珙的提醒下,宋浩才知道他先裁剪的都是一些大名鼎鼎的关系户,不在背后招人记恨吗? 宋昊可算是明白太子爷口中所谓的有些危险是什么意思了,不过宋昊全然不怕。 当你觉得危险的时候,那就更需要让自己强大起来,强大到无可代替。 那么,不管是皇上还是太子,爷都会保护好自己的。 除此之外,宋浩此番回京还带着胤礽特意奉上的锦囊妙计。 胤礽倒是没有表现出什么能掐会算的特异功能,而是以福建快递驿站为例,对于该驿站的种种弊端做了各种各样的改变。 而今,当务之急便是让快递驿站尽快的走入民心。 毕竟,此之前快递驿站因为依托于朝廷,再加上朝廷选拔的官员之中有不少都端着自己的官威,百姓们还没有上门,边直接退避了下来。 …… “不论贫富贵贱,不论东西物重几何,全都七文起!只要下单,朝廷官方亲自护送!现在下单超过十石可以享受驿站派人搬运哦! 凡宣传胤礽者,首单随机减一文到百两纹银不等哦!多宣传多减!” 新开业的快递驿站开始正式营业! 第79章 第 79 章 宋淏所用的方法也是当初发生鼠疫之时也,胤礽让姚启圣向百姓传播鼠疫防治要求时的方法。 只不过宋淏更绝,他将成本压制到了最低—— 宋淏也知道自己初来京城人生地不熟,索性直接找了京城的乞儿们来付钱办事。 宋淏让人把乞儿们收拾的干干净净,给他们换上了新衣,让他们将快递驿站的所有要求都背下来,然后大街小巷的通传。 与此同时,宋淏也直接和京兆尹打了招呼,所以快递驿站的前期宣传方能顺利的进行了下去。 正是晌午,白底蓝旗的“茶”字旗迎风招展,茶楼里面人声鼎沸,正是热闹之际。 “不论贫富贵贱,不论东西物重几何,全都七文起!只要下单,朝廷官方亲自护送!现在下……” 拿着宣传单的乞儿们声音清脆洪亮,走街串巷的吆喝着,正在这时,茶楼大堂里有好事者听到了声音: “小孩,来!进来,你刚才说什么?朝廷还能帮咱们普通老百姓送东西?” 乞儿本就在形形色色的人手下讨生活,所以这会儿被人问话也一点也没有这个年纪该有的腼腆羞怯,被人招呼了一声,便立刻眼睛一亮的冲了进来。 随后,乞儿利索的将包里的宣传单双手递给那人,口齿伶俐的说道: “各位爷,正是这样呢!前不久咱们京城才修的快递驿站,您也是知道的。这个啊,就是咱们太子爷的法子! 这不是前头没做好,太子爷亲自派宋大人回来主理此事,咱们都是帮宋大人跑腿办事的!” 乞儿这句太子爷一出,顿时有不少人围了上来,你一张我一张的讨要着宣传单。 “这快递驿站也是太子爷的产业?那咱们以前怎么也不知道,快给我拿一张!” “就是就是,太子爷现在做事怎么都静悄悄的?” “听说前头还有太子爷让人沿路送回来给咱们试吃的椰子糖,椰子干等等,据说那味道吃过的都忘不了!” “嘿!那天我家小子就混了一块,您猜怎么着?那小子吃了后啊,我给他特意买回来的饴糖都说不好吃了!” “可惜可惜!现在一时半会儿是吃不到了!不过听说京中有不少商户都去采购了那传说中的椰子糖!” “算了算了,不说椰子糖了!来,你们快来看这上面宣传单写的,也不知是否真的作数? 只要七文钱就可以送一次东西!我看看……上面写了,目前只能运送京城到福建这段路。” “好家伙,这么远的路竟然只要七文钱,这莫不是在糊弄人?” 乞儿听了人们的议论纷纷,只落落大方的站在那里笑嘻嘻的说: “宋大人说了,大家伙要是不想花银子也是可以的!还请诸位看最后一条,只要您下单之时,有一位新客人携带有您名字的宣传单到快递驿站,那么您这一单最低可以减一文钱。 也就是说只要您能找到七个亲朋好友前来一趟,您这首单就不要钱了!” 乞儿话音刚落,就像是一滴凉水渐进了热油里炸的,整个大厅都开始嘈杂起来。 “不要钱,天下竟有这种好事?” “就是就是!只要带七个人过去就可以免费寄一趟东西,这听起来也太好了吧?” “不过据说这是太子爷的主意,太子爷从开始到现在可从来没有做过一丁点欺骗咱们的事儿!” “是啊,而且这不就是七文钱吗?就冲着太子爷前头能给咱们普通老百姓将那些珍惜的丹药出售的情分,咱们也要支持太子爷!” “那好,既然前头没有人去这快递驿站,就个我吕老二去!” 吕老二是京城一家成衣铺的老板,自从胤礽的轻身丹一出,京城上上下下,不论男女老少的身材那叫一个好,于是对于成衣的需求也变得多了起来。 而吕老二也因此赚了一个盆满钵满,日常便是找一个有熟人的茶楼与人侃大山,时不时吹一吹太子爷给老百姓办实事什么的。 现如今,宋淏直接将胤礽这张大旗拉了出来,吕老二第一个便冲锋上阵。 “吕老板你要去寄东西,不知你要去寄给谁呀?” 吕老二听了这话,只摇头晃脑地瞥了一眼那问话的人: “小看人了不是?小女三年前便嫁到了建宁府,既然这快递驿站打的是太子爷的名号,那我便去与小女去上一封信,且看看她是否真的能收到!” 吕老二说做就做,随后他便拿着宣传单朝外冲去。 其后,好事者络绎不绝的跟上了。 吕老二也觉得人多了壮胆,于是一群人便熙熙攘攘的来到数日之前门可罗雀的快递驿站大门口。 一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是不敢迈出第一步。 “说起来,这快递驿站到底也是朝廷承办的,咱们这样贸然进去是不是有些不大好?” 人群里,有人小心翼翼的说着。 吕老二听了这话,眼神一错不错的盯着那门扇大开的快递驿站,一咬牙便直接朝里面冲: “朝廷承办的又怎么样?太子爷的桃花楼上且许咱们随便出入,何况是一个快递驿站呢?” 吕老二直接走了进去,却没想到他左脚刚迈了进去,里面便传来一声“欢迎光临”! 吕老二这才懵懵的看过去,随后便看到身穿官服的宋淏坐在柜台之后: “客人,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呢?” 平常百姓遇到当官的,总是觉得气弱了几分,吕老二亦是如此。 这会儿,吕老二狠狠的在自己不断颤抖的腿上掐了一把,这才磕磕巴巴的说道: “我,我要寄信。” “好的,请客人先将信件交给我,然后将您的住址以及收件人的住址写下来。” 宋淏一面说着,一面便开始提笔蘸墨,准备记录下来,吕老二这才茫然的说道: “那个,但是信件草民还没有开始写!您,您等着草民,这就回家去写!” 宋淏哪里能这么轻易的让一早上第一个上门的普通百姓就这么溜了,他连忙唤住了吕老二: “哎,客人先不要急,咱们这里也提供笔墨纸砚,若是你需要,现写也是可以的。” 吕老二听了这话浑身一僵,然后机械的转过身来,看着宋淏那微笑的面容,他突然觉得自己像是进了桃花楼。 那种经年累月所积累的亲切感。 那一瞬间后,吕老二再也不觉得害怕,反而直接走过去安安静静的点了点头。 “既如此,还请大人稍后片刻,草民即刻便好!” 宋淏见到眼前这一幕,还有些诧异,但是这样的结果终究是好的,所以宋淏也只是含笑等着。 约莫一刻钟后,吕老二便将自己要写给女儿的信一挥而就: “大人就是这里,草民……” 吕老二正要说话,宋淏将信件收紧密匣之中,头也不抬地提醒道: “对了,纠正一下,客人只要进了快递驿站,我不是官,客人不是民,我们都是一起谈生意的。 故而客人也不必大人,草民之类的称呼,实在是太过生分。而且,我观客人你谈吐举止,应该同是生意经营之人,素日里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吕老二一听宋淏这话,顿时觉得亲切感更甚,那叫一个点头如捣蒜: “好好好,嗯,那店家您记一下我家在京城南三胡同里的吕记成衣铺,寄信的地址是小女的夫家在福建建宁府……” 吕老二将自己脑中记得牢牢的地址说了出来后,这才轻轻的吐出了一口气。 这个时代一旦嫁女,女子出嫁从夫,很有可能一辈子都不复相见。 而吕小姐当初在家中也是吕老二和夫人的掌上明珠,只不过夫家因为生意变动,不得不搬了家。 时至今日,他已经三年没有见到女儿了。 宋淏一字不差的将吕老二所说的地点记录好后,又让他自己确认无误,这才道: “好的,客人,这边地址系核实无误后,信件将会在五到七日内送到令千金的手中,届时如有回信会送到你的府上。 若是信件送达之地查无此人,这封信件也会原封不动的退回到你的手中,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了,没有了!” 吕老二摇了摇头,他还以为若是这信件送不出去的话,自己连知道都不可能知道,这七文钱也不过是打了个水漂。 但吕老二没有想到,不过是小小七文钱便可以做到如此贴心细微的服务,是让吕老二那叫一个如坐云端,整个人浑身骨头都轻飘飘的。 随后,吕老二就这样轻飘飘的走了出去。 而这时,驿站外已经聚集了一大群人,看到吕老二出来后立马将他拉了过去,七嘴八舌的问了起来。 “吕老二怎么样怎么样信可寄出去了?” “那里头的大人可有为难?” “这只要七文钱吗?” …… 吕老二用了好长时间,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做驱赶状: “都先给我离远一点,我都快要喘不过气了!” “哎呀,那你倒是说嘛,你说了我们可不就直接散了?” 吕老二听了这话也是无奈的哼了一声,随后这才说道: “信嘛,我是寄出去了,而且那位大人也说了,这信只要五到七日日便可送到小女手中。 倘若当地查不到小女的信息,这封信也会如实的退还到我的手中。 而且啊,这快递驿站虽说是朝廷办的,现在由太子爷接手后,感觉里面的大人就跟咱们进桃花楼一样,别提多亲切了!” 吕老二一说起桃花楼,那周围的百姓可不困了。 这桃花楼如今在京城已经扎根这么多年,寻常百姓对其不知道印象多好! 桃花楼也不知道解决了多少,百姓生活上的艰难困苦,包括那桃花楼的名额也给他们进来带来了不少进账,这每一项都让他们无法忘记胤礽的好! “真的和桃花楼一样?可是我怎么听说前头那卖肉的张屠夫,当初想进去瞧瞧立马便被吓得退了出来?那可是张屠夫,那一辈子见的血都不知道有多少呢!” “要不太子爷怎么派送大人回来了,我进去的时候那位宋大人还穿着官服呢!” 宋淏之所以穿着官服到这里来,纯属意外。 他不过是因为才和人撕逼之后,为防意外直接过来翻看账册,然后顺便接待一下客人而已。 但即使如此,百姓们看到了宋淏的官服后,还是有些犹豫: “吕老二,要不你给我们宣传单上写个名字?到时候也算是你给我们宣传过了?” 万一是吕老二和里头那位大人有什么关系呢? 吕老二哭笑不得,索性直接给不少人签了名字。 随后,在吕老二的寄信不到半月便收到了回信。 只不过,这个回信收的吕老二差点尿了裤子。 当天,吕老二正在离成衣铺不远的那家茶楼里喝茶,然后便听到一个差役大声的问道: “吕老二!吕老二在不在?!” 吕老二当时本来在喝茶,听到这声,吓得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住了。 那一瞬间,吕老二脑子里已经回想起,自己三岁时踹了邻居家偷吃的大黄狗一脚,六岁的时候又把自己家猫儿的小鱼干偷吃了等等坏事儿,然后这才臊眉搭眼走到了差役的面前: “大,大人,小人在此。不知道小人犯了什么罪过,竟然劳亲自过来一趟……” 让他死也死个明白吧! 吕老二问完这话后,连呼吸都停止了,却没有想到那差役看了一眼吕老二后,直接将一封信取出来递给了他: “吕老二,你女儿来信了!” 吕老二直接嘴巴张成了一个夸张的圆形。 差役被逗的一笑,冷脸柔和了一下,然后取出了一个小本本,在吕老二的名字画了一个勾,这才和善道: “可是吓到了?这两日快递驿站没有招够人,所以借我们一用,过两天快递员培训好后,你就不用这么惊心动魄了!” 吕老二听了这话后这才大松了一口气,要是回回都让这些差役老爷送信送货的话,他们这心脏还要不要了? 等差役走后,吕老二连忙拆开了火漆,一看那里面熟悉的字迹,顿时便让他老泪纵横: “是雨儿的字,是雨儿的字……” 而这时,吕老二那些好友也纷纷围了过来,吕老二连忙将信揣进了自己的怀里。 “我想想,距离上次吕老板寄信到现在可还不到半月时间!这期间就已经在京城和建宁打了一个来回?” “天啊,要是不管大件小件的东西都能这么快的话,那咱们要是从外地订货是不是也是一样?” …… 吕老二是商人,身边的好友也是商人。 而随着流动而这封信件的送达后,所有人都在这一瞬间看到了商机,于是索性直接朝快递驿站冲了过去。 多日后,吕老二的成衣铺,一个穿着黑蓝衣裳的快递员登门: “吕老板在吗?您的首单返利——” 快递员将七文钱摆在了吕老二的桌前,神情恍惚的吕老二愣了愣,快递员解释道: “有您名字的宣传单被送来了店里不少,所以宋大人说只退您七文钱有些过于少了,所以下一次可为您提供一次免费的往返送信送物!” 而随着宣传力度的不断加大,京城快递驿站起了一个好头的同时,也向外地快递驿站带来了不少引流而来的订单,形成了一个良性的循环。 于是,有了之后的江苏客商特意请了快递驿站来押送福建至江苏的那批椰子糖。 管事尚且不知道这个中内幕,却也只能咋了咋舌: “不愧是太子爷,和咱们这些普通人就是不一样,按这时间来说那段时间太子爷还是椰子林里治椰子呢!” 却没有想到一个月的时间,快递驿站边已经连江苏当地的客商都对其这般信任起来。 而另一边胤礽对于快递驿站的发展,并不如福建当地农副产品加工的发展来的重视。 一来,总部在京城,他鞭长莫及。 二来快递行业,如今虽有朝廷总理,但一个行业的蓬勃发展离不开新鲜血液的注入,尤其是快递这一个要贯穿全国的行业。 然而,此时此刻,快递这个新兴行业不过是一颗没有露出全部真容的新星。 远不及,胤礽所惦记的水果罐头等水果的加工对于福建当地百姓来的重要。 随着椰子加工厂的正式运转之后,姚启圣看着税收笑的那叫一个牙不见眼。 这日,胤礽与姚启圣坐在一起开始讨论下一步工作。 “姚总督,最近您脸上笑容可多了不少啊!” 胤礽笑吟吟的说着,面色黝黑的姚老大人也没有半点含糊: “那是!太子爷,咱们这一单椰子糖卖出去后,光税收就有一百五十两!” 一百五十两,已经顶的上姚启圣一年的俸禄了! 而这只是一单,还是椰子加工厂只用了十日做出来的!之后若是椰子加工厂扩张,若是订单更多呢? 姚启圣不敢想,再想下去六万睡不着啦! 胤礽听了这话,不由莞尔: “不错,椰子加工厂已经预热了数月,后面走上正轨,只会越来越好,那么现在咱们也该进行下一步了。 孤来到此地,便发觉此地瓜果产量极为丰富!而如今水泥路已修通,玻璃厂,橡胶厂也依次落成,孤以为水果罐头加工厂也可以开始着手了。” 这可是胤礽打来到这里就惦记上的! “水果罐头?” 姚启圣一早从胤礽的计划书看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只知道它的主原料可能会用到当地的水果,可是这会儿对于罐头二字还是有些不能理解。 胤礽微微一笑,然后拍了拍小手,何柱儿立刻呈着一个托盘,将三个玻璃瓶装的十分精美罐头端了出来: “总督大人,这便是太子爷这段日子请人调制出的水果罐头,您尝尝。” 如今已是五月,当地有不少水果都已经熟了,这其中杨梅,荔枝,菠萝便是胤礽挑选出来的三个主打罐头。 荔枝的甜蜜馥郁,可以满足人们对于甜食的所有要求。 而杨梅与菠萝的酸甜口感被制成罐头之后,也不失其特殊风味,这三种罐头各有各的特色,是目前比较合适的产品。 而且,不说旁的,实在是这些水果的产量有些过于高了! 只杨梅的出产量便已经到了“远望十里红毯地,原是杨梅散落处”的盛景! 姚启圣自然知道当地水果的产量何其之高,但与此而来的便是这些水果消耗不掉后来所引来的种种虫患等等。 于是每到水果成熟之际,姚启圣反而会鼓励让百姓将这些水果都收起来,放到家中制成果干等物。 不过…… 像杨梅这种口感酸涩的水果便是烂在地里,都没有百姓喜欢吃的。 姚启圣想起自己以前对于这些水果的处置,这会儿连忙将这些罐头捧在手里挨个查验。 他倒要看看,太子爷如何化腐朽为神奇! 姚启圣首先拿起来的便是里面最鲜艳夺目的杨梅罐头,那汁水也被浸泡的红润无比,却又分外透亮。 尤其是在玻璃瓶里一晃,可以清晰的看到里面红色的果子来回滚动着,一看就有人很想吃的那种。 胤礽随后直接让何柱儿打开了这罐杨梅罐头。 罐头刚一打开,一股子酸与甜彼此交织,却冲击力非常的味道便扑面而来,让人下意识的便不由咽了一口口水。 望梅止渴,也就如此了。 随后,何柱儿取来两只白玉,他将一罐子的杨梅罐头分作两碗,胤礽和姚启圣对坐分食。 姚启圣直接盛起一颗杨梅送入了口中,那被糖水浸泡过的杨梅一刚一入口,甜蜜馥郁的味道便让人瞬间舒张了眉头。 随后,哪怕用舌尖轻轻一压,里面酸甜的汁水便直接爆汁,是一股子直冲天灵盖的酸,让人不由皱眉。 一酸一甜,在这一刻彼此相互碰撞,带给味蕾极致的刺激之感。 明明是平常百姓连看都不想看,只觉得红艳艳挂在枝头,全做好看的果子。 如今被制成罐头之后,那酸甜的双重感觉让人如此欲罢不能。 “好吃!” 姚启圣说了半天,只给出了这么一个评价,实在是他无法用语言来描述这种感觉。 但是,姚启圣肉眼可见的看着杨梅罐头的眼神,愈发的灼热了。 等姚启圣吃过了杨梅罐头,便准备去取荔枝罐头,胤礽却好心的先将菠萝罐头放到了他的手边。 “姚总督,还是先别急着用荔枝罐头,否则一会儿怕是尝不出菠萝罐头的味儿了。” 三个罐头之中,荔枝罐头实在过于甜蜜的,胤礽总觉得其有些齁甜。 但府中上下品尝过罐头试验品后,对于荔枝罐头的喜爱却是最重的。 大概是因为其晶莹剔透,却又饱满多汁的果肉带来的高颜值,以及其纯甜无比,直接可以当一罐糖水吃的口感吧。 姚启圣是个听劝的,等用过了菠萝罐头之后,不由砸了砸嘴巴: “杨梅与菠萝二者虽都是酸甜口感,但杨梅却多过偏于酸冽。而菠萝则果香更为浓郁,二者各有千秋,如娥皇女英当真是让人无法取舍。” 胤礽:“……” 知道的,以为他给这位老大人送罐头吃,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给人家送小妾呢,还娥皇女英?! 胤礽默默的看了一眼何柱儿,让其将荔枝罐头也打了开来。 但随着荔枝罐头倒入玉碗的那一瞬间,姚启圣的眼睛便离不开了。 “所谓琼枝甘露,便不过如此了吧?” 晶莹剔透,珠圆玉润的荔枝肉,被去除了里面的核后,愈发显得玲珑可爱。 此时那同样澄澈的糖水中浸泡着三颗荔枝果肉,伴随着阳光,散发出如玉一样温润的光辉。 姚启圣看了好半天,都不忍心用勺子将其盛起来。 “此物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这东西如何是吾等寻常之人可以品尝的?这三色罐头若是一同打开,吾当只认这荔枝罐头才是!” 胤礽一听这话,更是直接嘴角一抽,合着吃个罐头还能分出来正宫和偏房了似的? 姚启圣感叹了一句,随后这才轻手轻脚,表情虔诚地将一颗荔枝肉送入了口中。 与平时的荔枝肉不同的是,被糖水浸泡过的荔枝肉愈发显得甜蜜多汁,真的是吃一口,便直接甜的沁到了心里去。 姚启圣吃的那叫一个眉飞色舞,胤礽不由深深怀疑起自己的舌头,也连忙咬了一个送入了自己的口中。 随后,胤礽便差点被其那浓郁的甜刺激的吃不下去。 果然,他就不是一个能将这种纯甜之物吃下去的体质,胤礽只能遗憾地摇了摇头,眼睁睁的看着姚启胜将一罐荔枝罐头吃了个干干净净。 胤礽等姚启圣品尝完三罐罐头之后,这才用手托着下巴,问道: “姚总督,既已尝过孤让人准备的这些罐头,不如您认为这些水果罐头的市场如何?” 姚启圣听了胤礽的问话之后,那叫一个点头如捣蒜: “不能再好了,臣倒是不曾想过,太子也会将这等山间野果都变成美味佳肴!” 胤礽:“……” 好一个山间野果! 在现代售价不菲的新鲜荔枝,杨梅都被自己制成了罐头,令人想想都觉得可惜。 可是正是因为现如今交通环境的受制,他不得不将这些新鲜之时口感最为鼎盛的果子变成了罐头,让更多的人品尝到,喜欢上。 胤礽叹了一口气,随后这才打起精神对姚启圣说道: “既然姚总督也认为这罐头颇有前景,那即日起水果罐头也将投入生产。” 姚启圣听了胤礽的话沉思了一会儿,这才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太子爷,这水果罐头虽然好吃,但是其从福建送到别处又能放多久呢?水果这东西可是不经放的!” 胤礽思索一下现在的杀菌环境以及真空方式: “目前的技术来说,水果罐头放上三个月也不成问题。” 姚启圣:!!! 三个月! 他以为至多只有一个月便顶了天了,但没想到竟然会有三个月! “这,太子爷这样的方法有保证吗?好维持吗?是所有的水果都可以这样吗?” 姚启圣一连串问了好几个问题,胤礽笑了笑,对于姚启生关心的模样心里还是很满意的。 这样一各位民众而奔波劳碌的老大人是值得人敬佩的。 “自然是有保证的,罐头的保鲜皆是因其的真空技术所形成,至于各种原理,姚总督可以试想一下那些被腌制的咸菜。 只不过咸菜的腌制是通过盐,而水果是糖。姚总督也见过咸菜在腌制的时候,会在其腌制的容器外用一层水用作密封。 而幸运的是,咱们这一次在琉球上找到了橡胶,橡胶圈的密封,也是极好的。 而且封口后,再用高温煮制,其内部变可形成与咸菜罐一般无二的真空环境。” 胤礽这一番话说的姚启圣就差眼冒蚊香圈了,但即使如此,姚启圣还是努力让自己理解了一下胤礽的意思: “太子爷所说的真空环境臣可能不大明白,但臣也曾见家中仆妇腌制咸菜。 咸菜的确可以存放许久,若是一罐未曾开封的咸菜,便是放上一年也是可以继续食用的。 这件事既然太子爷心中有数,那臣就放心了,正好当地最不缺的便是这些山间野果!” 姚启圣说越激动,随后直接站起身,在屋子里来回转圈圈说: “此前椰子加工厂落成之后,咱们福建当地的百姓还说太子爷您偏心海那边,这下子水果加工厂要是一出来,百姓也就不会在心里起嘀咕了!” “还有这事儿?” 胤礽诧异了一下,随后在自己心里思索了一下,这个可能性却发现还真是有可能的。 毕竟因为当初椰子加工厂的初建之时,正是在冬日。 而冬日里,只有琉球的椰子一年四季长存,所以胤礽便首选在了琉球,倒是有些疏忽福建百姓的想法了。 以至于,他们现在有些人还会漂洋过海去琉球的椰子加工厂做工。 “这一次的水果加工厂便落在福建,正好两边一边一个果子加工厂,倒也不至于说孤又失偏颇……” 胤礽一边说着一边突然消了声,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突然想到—— 怎么回事? 自己怎么突然又做起了端水大师? 只不过这一次自己这端水大师做的巧妙,做的不是两个人中间的端水大师,而是两地百姓的! 胤礽一想起这件事,便有些哭笑不得,但笑过后,保成这才与姚启圣说起了自己要说一个重点问题。 在说这个问题前,胤礽拿出来了一份报表,请姚启圣细看: “姚总督且看,时至今日,福建总人口约三百六十七万余人(含琉球),去岁新增十一万九千余人,然这十一万新生儿自然不能当劳动力算。 在除去老弱,孕期妇人,商人,书生,工匠等等其他无法做工之人外,目前全省可用人数不足五十万。 而这五十万中,亦有一二年间搬至别处的百姓,亦有外出行商之人,而现在水泥厂,橡胶厂,椰子加工厂,船厂,玻璃厂,每一样都需要人。” 尤其是现在这个无法借助工业力量的时代,所有的一切都是靠人力! 姚启圣这一通报表看完后,不由捏紧了手里的纸张,哑声道: “太子爷,这些年战火连天,当地百姓有些做了流民,有些不愿回乡,实在是臣的失职!” 胤礽忙摇了摇头: “百姓向往安定,自然会如此,不怪姚总督,相反,您已经做的很好了。” 胤礽并没有说什么华丽的辞藻,但是就是这一句普普通通的,肯定却让姚启圣觉得鼻子一酸,差点当着胤礽的面落下了几滴泪水。 胤礽看了一眼姚启圣眼中的水光,别过了眼,垂下眸子低声说道: “但是现在正是福建蓬勃发展之际,将福建当地的水果做成罐头卖出去,把福建的名声打出去,到时候该回流的百姓自然会回流。 故而,今日孤与姚总督说起此事不是问罪与否,而是想要与姚总督商量该如何解决目前的人力缺口问题。” 姚启圣冷静了一点,认认真真思索了一番道: “太子爷若是想要人,臣倒是有个法子。” “哦?是什么?” “流民。” 姚启圣缓声说着,此时此刻这里坐着的不是胤礽而是康熙的话,姚启圣这两个字也不可能这么轻易的说出来。 不为别的,流民,作为一个象征着政治不稳定的词汇,对于一力谋求政治稳定的康熙来说,只要开了口就会直接被打回来。 “连续两年的大旱,流落在外不知多少百姓,原籍无活路,未来无去处,既然太子爷今日提到这里,您不妨考虑考虑他们。” “流民……” 胤礽咀嚼一下这个字眼,随后皱了皱眉: “这是连续两年的大旱,朝廷难道没有丝毫赈灾之举吗?” 据胤礽所知,现在的朝廷壳一点都不穷! “太子爷,赈灾真的是一时之灾,可如今这大旱已经连续两年了。” 没有水的土地,哪怕是有胤礽特意让人发往全国各地的蕴土丹,也终究无计可施。 “那如何能让民众在外面流落两年之久?这一路的当地官员竟是都坐视不理吗?” 流民,流久生变! “管?如何管啊太子爷?土地有数,良田有数,若要开荒,今岁何如? 况且,流民入籍,本地百姓的生存环境也会造成一定的恶化。” 竞争加剧,人饿极了什么都愿意去做,可是原本本地居民安定的生活状态便就此打破。 流民暴动,本地居民奋起反抗,两败俱伤的例子不足一一道来。 这样的利益纠葛若引发的动乱,上官更是烦不胜烦,索性直接将流民拒之门外。 但终其原因,不过是城池工作岗位的饱和。 而胤礽听到这里,直接站起身道: “那孤这就给汗阿玛去信,打今儿起,咱们开始招收流民!别人不要的百姓,孤来养!” 第80章 第 80 章 暮春时节,一群灰扑扑的人群,长龙似的一路南行。 “春生,我们还要走多久?继续走下去还有希望吗?还不如把现在的干粮直接做了,让大伙吃一顿饱饭也比现在这样强!” 衣衫褴褛的妇人双眼无神地看着那一望无际的长路,嘴唇嚅了嚅,小声的说着。 “快要到福建了,在坚持坚持。” 春生捏着妇人那干裂的手,低声说着,可妇人听了春生的话后蹙了蹙眉,一脸悲色: “坚持?坚持有用吗?咱们一路南行,到现在眼看着已经都要走了一年多,可是每到一个地方便会被驱赶,被打,被骂…… 我们有什么错,我们只不过是一群家乡遭受了苦难不得不出来逃命的人啊,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呢,为什么?” 妇人的哭声似乎蕴藏着无尽的悲意,让整支队伍在一瞬间都顿住了脚步,沉默了下来。 “再走走,再走走吧。前面,说不定会有希望的……” 春生有些艰难的说着,可实则他的双目也没有一处可以落到实处的地方。 “希望?怎么会有希望呢?越往南越荒芜,你且瞧瞧这一路以来,可曾有过半分人烟? 素日里只听人说过最南边的地方贫瘠无人,鲜有人迹,而且山高路长,这一路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是个头!” “阿月,如果不继续往前,大家挨个饿死在路上,那岂不是都要暴尸荒野了?” 春生何尝不知道他们在走着一条毫无希望的路,可正是因为知道他才不愿放弃,也不敢放弃。 入土方为安,倘若他们连入土都做不到……这辈子只怕是没有一星半点的盼头了。 最重要的是,所有人不知道,原本因春生性子板正严谨,一路之上所有人的粮食皆是由他管理发放。 可此时此刻,春生背着的两袋干粮早已空空如也了,如今众人眼看到的鼓鼓囊囊的粮食袋,其实是春生趁着众人不注意的时候在里面塞的石头。 春生,甚至不知道他们还会不会有下一顿饭。 “入土为安,咱们如今已是背井离乡,若是都无法入土,怕是连死后也不得安宁了。” “我离家乡前还带了一捧黄土,若我死后还请你们将它盖在我的脸上。” 时人对于死后之事分外重视,但凡有一星半点的条件,也会希望自己的身后事可以平平顺顺的处理下去。 “往前吧,继续往前吧。就算这一次依然没有人愿意接受我们,但要是能找到愿意埋葬我们的人,也能聊了这生前的最后一桩心愿了。” 人群里不知道是谁这么说着,随后又是一片沉默,但沉默过后却是一片的附和之声。 春生看着众人面容麻木,机械性的抬腿向前的一幕,心中酸涩难当,可是他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此时此刻,所有人都在抱着必死之心前行着。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露出了一座建设分外雄伟的屋舍,春生等人不由面面相觑一番: “不是说最南边的地方最是荒芜,这儿竟有这么大的一座大宅子!” “还不止呢!你们前往后看这一路过去,一座座房屋整齐的跟牙齿一样,哪怕是以前在府城的时候,你们什么时候有见到这地方?” “还有呢,这水泥路咱们早就已经见过,可是这路边竟然种了这么多的大树,还有人在这里扫叶子……稀奇稀奇!” “咕噜咕噜——” 就在众人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时,不知道是谁的肚子咕噜咕噜的叫了一声后,最后这饥鸣之声便此起彼伏起来。 原来是里面不知道什么时候飘出了一阵饭菜的香味。 而那浓郁的香味让所有人都齐齐的咽了一口口水在一抬头看一看天色,原来是已经到了用午饭的时候。 “春生啊,咱们也吃点东西吧……” 人群中有人说了这么一句话,一脸期待的看向了春生。 而春生听后,只抿了抿唇,沉默的将那看起来满满当当的粮食袋打开—— 那里面一块一块的石头堆积在一起,却是看不到半粒粮食。 “粮食,粮食呢?” 有人不敢相信的质问春生,春生沉默了一下,低着头说: “吃完了,早就吃完了。从广信府到这里,咱们已经走了足足二十日。粮食都是有数的,二十多张嘴,每人每日哪怕吃一捧粮食,到现在……也剩不下什么。” 这是一笔极为好算的账,甚至几岁小儿可以掰着手指算出来。 他们所得到的粮食,其实远远不够所有人撑到现在。 而此时,有人去看向春生,才发现春生早已面黄肌瘦,整个人形销骨立。 原本五大粗的汉子站在平坦的地上,可身子都不由自主的微微摇晃着,像是下一秒就会倒在地上一样。 带着一个女儿的瑾娘愣愣的看着春生,她突然明白了,她们母子两人,这一路以来为什么一直都能吃个半饱。 瑾娘不由掩面痛哭: “别说了,别说了!春生他,他把他的粮食都给我和我家丫头吃了!” 春生听到这里,只是低低道: “瑾嫂子带孩子总归不易,小孩子饿肚子走不动路的。” 春生这话一出,众人将自己方才露出了些许怀疑之色的眼神收回,还多了几分愧疚。 有年长者上前,轻轻拍了拍春生的肩膀: “是我们这些老东西拖累了你们啊,还不如当初给我们脚上栓了石头,投进黄河去。” “祥叔!您说这是什么话!说好了,全村人,一个都不能少!现在咱们一个不差的到了福建,这就够了!少吃一两顿也没有什么。” 春生虽然已经都饿的浑身打摆子了,但是却语气坚定道。 “这已经够了,只是苦了大家伙了……” 祥叔抹了一把泪水,却是看着空荡荡的粮食袋,叹了一口气。 此时此刻,面对空空如也的粮食袋,有人直接瘫坐在了地上,双眼无神的看着,明晃晃的地面不知道在想什么;有些人捂着嘴巴皑皑的痛哭着,似乎是在为自己哭最后一场…… 很快,众人这一片动静便让屋子里的人听到了,随后没过多久便有人出小跑着过来。 “快走快走,有人来了,他们一定是来打我们的!” “走!走!” “走啊!” 一群衣衫褴褛的流民连忙从地上爬起来,他们尚且来不及悲伤自己即将要因饥饿而死的悲惨命运,便要赶忙四散而逃了。 这就是他们作为流民最痛苦的一点,不论是村庄还是城镇,所有人看着他们的眼神都像是在抗疫只臭水沟里的老鼠一样,要么厌恶,要么驱赶。 他们已经下意识的躲避着自己所会遭受到的伤害了。 “站住,站住,不要走!” 那人大呼小叫着,可是流民们顿时逃窜的更快了些,春生本来已经浑身无力,摇摇欲坠,这会儿也咬牙跑着,他不能再受伤了,他要是受伤一定会活活疼死的! 春生跑了还不忘带着阿月,所有人都四散而去,唯独瑾娘带着女儿,总是腿脚不利索的,很快便被那人留在了原地。 “哎,我说你们跑什么呀?” 那人拉住瑾娘女儿的一条胳膊,另一只手撑在膝盖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瑾娘被那人的动作吓得面色煞白,连忙拉着女儿的胳膊往回拽。 可是她丝毫不敢用力,她害怕女儿受苦,于是瑾娘连忙跪下来不停的磕头: “求求您大发慈悲吧!我家丫头还小,我们这就走,我们这就走!不会脏了您的贵地,求您放过我家丫头吧,要打要骂只管冲我来!” 而伴随着瑾娘母女被人留在原地后,原本这支流民的队伍,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慢下了脚步,竟然纷纷朝回退去。 他们虽然是流民,可是他们同出一地,若有一人受难,其他人四散奔跑,他们这只尽是老弱妇女的队伍也走不到今日。 瑾娘磕头磕的结实,没过多久额头便已经浸出了血花,吓得那人连忙撒开了手,狠狠摇着双手: “别别别!别磕了,别磕了!我打骂你们做什么?我求着你们来还来不及呢!” 那人这话一出,瑾娘直接蒙在了远地,随后便看到自己眼前出现了一块洁白的帕子: “大嫂您快起来吧,瞧您这样,孩子都吓着了!” 瑾娘呆呆的接过了帕子,这才看见一脸惊恐,眼角浸出了泪花的女儿。 瑾娘连忙将女儿搂进了怀里,这才将那帕子贴在额头上,沾去了血迹,不敢置信的看向那人: “你,你真的不赶我们走?我们每到一个地方别人都嫌我们又脏又臭,不愿意让我们留在门口,我们只是歇歇脚,歇歇脚就会走的!” “别啊!来了就别走了!” 那人如是说这,而这时,春生连忙站出来挡在了母女二人的面前: “欺负老弱妇孺算什么英雄好汉,要是有什么事直接冲我来就是了!” 春声离得远,并没有听到那人的话语,只是看到那人给了姐娘一块帕子,似乎是说动了姐娘做什么事。 而这年头,有人能要一介弱女子做什么呢? 那人听了声声这话,抹了一把脸,摇头失笑: “我能有什么事,既然你们都来了,那就都随我一起进来吧,我们厂子里正在招人!” 那人几次想要说的话,几经波折,终于说了出来,但即使如此他也没忍住,小声嘟囔着: “也不知道你们这些人都是受了什么罪,一个个倒是警惕的不得了!但甭管你们前面过得怎么样,只要你们愿意来,咱们厂子里待遇从有管吃,管住!” 管吃? 还管住?! 那人这话一出,不光是瑾娘懵了,连春生这会儿都不受控制的把嘴巴张成了一个难以合住的圆形。 “可是我们都是流民……” 春声不敢置信地说着,但凡他们以流民的身份出现在哪座城池,想要有一份糊口的事时,总是不成的。 哪怕是如同寻常百姓见一些,刚才去换些铜板,也会因为没有通关文书在城门口便被人赶出来。 而他们能走到这里,还是不知挨了多少顿打,被人赶了多少次,才勉强换来的糊口之物。 可是在此之前,他们从来没有想过有这样一个地方,能管吃,还管住! 但即使如此,春生将他们等人皆为流民的是时候,说出后也已经做出了被驱赶的准备。 当然并非他们不想隐藏身份,将这件事落实下来。 而是,流民本是没有身份的存在,哪怕是有人愿意用流民做工,也多是用来做一些繁重琐碎的工作,还不能出一丁点儿差错,否则稍打即骂。 到那时,便是上告无处,求助无门。 更不必提,有些流民被人哄骗后又卖掉。 春生一想到这一点,便将锦娘母女又往身后推了推,自己则侧身对着那人,务必在关键时候让瑾娘母女有足够的逃跑时间。 而春生的防备实在是有些过于浅薄明显,那人看到也当没看到,直接指着不远处的水果加工厂: “要的就是你们这些流民!太子爷早就下令,咱们全省招收流民做工!一应待遇比照当地居民减半,但该有的吃住不会少了你们! 行了,话也不和你们多说了,你们要是去。咱们立刻就到厂子里面登记! 厂子里面现在还有太子爷特意派来的官府中人为你们这些流民作登记,需要你们如实回答一些问题。” 官府这个词汇对于普通老百姓是一个既敬又畏的名词,这会儿听到官府二字后,春生却蓦然觉得松了一口气。 当然,这并不是代表他们有多么信任官府。 “我,我先跟你去看看可好?” 春生犹豫着说道,那人看了春生一眼,随后点了点头: “你先去也行的,你们要是同村之人的话,后面若是在一个厂子做工的话,行保甲之制也方便一些的!” 春生其实早就因为那人给出来的待遇疯狂心动,可是他知道自己代表的,不仅仅是自己一个人。 是以,这会儿即便是那人说的舌灿莲花,春生也是咬紧牙不松口,只要自己一个人前去,那人只好遗憾的点了点头: “我们水果加工厂现在正是要人的时候,不管是采摘工,清洗工,削皮工,剥皮去壳工,各种岗位应有尽有! 尤其是像没有什么力气的妇人更适合我们厂的工作,要是你觉得好,我看你们这一批人也都不错的!” 那人提点了一句表示自己的满意,不是那人说,他这些日子见到的流民数不剩数。 而鲜少有如他们这样,虽然衣衫褴褛,但精神状态却还算不错的流民,甚至有些流民身上都有着这样那样的伤痕…… 可是,这一支流民的队伍里,妇人和小孩都被保护的极好,是以不免让人高看一眼。 “好,好的,我会想想的。” 春生强忍着诱惑,勉强沉着冷静的说着。 那人听了这话也不失望,他相信以他们厂子的条件将人留下来还是不成问题的。 随后,春生便随着那人迈过了方才他看一眼便觉得十分气势磅礴,只敢远观,不敢近看的大门。 刚一进去,那人便直接将春生领到了官府特派来此的登记员处: “魏大人,这位是新招进来的流民,还劳烦您再向他讲解一下咱们这里的政策!” “大,大人好!” 春生一看到魏成身上的一身官服后,便直接吓得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魏成连忙让人扶起: “行了行了,快别跪了!我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登记员日日被人跪着,总觉得要折寿几分!” “瞧魏大人您这话说的,您如今为流民登记造册,让他们有糊口之食,安身之处,这可是天大的功德,又岂会有折寿之说?” “万不可这么说,能让流民安家糊口的乃是太子爷,我不过是一小小马前卒,如何敢居功自傲?好了,不说这些事了,你是何人?原籍何处?因何流落至此?” 许是因为魏城的态度分外和蔼,春生这会儿也并不如方才那般紧张,他连忙低下头快速的说: “草民石春生,原山西吉州乡宁县石家村人,前面四月起家乡便起了大旱,几乎所有人家都颗粒无收,粮价飞涨,草民等人不得不背井离乡。后在江苏一带留养了数月,然大旱一直未去,是以不得不……” “这样算起来,你们竟是在外面流落了一年半之久?!” 魏成有些不可置信,随后看着春生那张面黄肌瘦的脸,不由唏嘘道: “那一定受了老鼻子罪了吧?” 只是一句普普通通的关怀之语,可是却让春生热泪盈眶。 此前,阿月崩溃痛哭,想要放弃的时候他没有哭。 村人质疑他贪墨粮食,瑾娘解释的时候,他没有哭。 春生也以为这一年半的流民经历,他这辈子可能很难会哭出来。 可是,他却没有想到刚到福建的第一天,他就是因为旁人一句普普通通的关心,忍不住鼻子一酸,直接落泪。 “害!哭什么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好哭的?既然来了,咱们这儿以后可有意愿长留下来?” “留!留的!要是可以的话还请大人通融一二,草民还带着石家村不少父老乡亲们呢!” 春生一面说着,一面狠狠的点头。 这样流落在外,不管走到哪里都会被人用看待落水狗一样的眼神鄙夷,驱赶着的日子,他实在是过得够多的了。 他多么希望他能有一个可以让他安身立命的寸土之地,他多么希望有片瓦能遮挡外来的风雨。 而引春生进来的那人听了春生这话后,不由啧了啧舌,眼角眉梢满是笑意: “啧,我还以为前头是你看不上我们厂子呢!” 春生听了这话,不由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嗫喏着唇瓣,却是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那人性子较为开朗,也不与春生计较,只是摆了摆手: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既然这事谈妥了,那你快去将外面的人都带进来吧! 再过两刻中,我们就要结束午饭了!等一会儿你们都登记好,正好可以先带你们吃一顿饱饭!” “真,真的可以吗?” 春生几乎语无伦次,他手足无措的呆立在原地,随后还不待那人回答,便直接把腿就跑,那动作飞快的像是突然长出了飞毛腿一样。 “好家伙!这是干活的好体格!” 那人不由喃喃地感叹着。 没过多久,春生便将所有的父老乡亲都引了进来。 所有人一进来后便下意识的想要夺门而出,无他,这里面实在是太过整洁干净,也太过宏大,让他们一进来,便觉得有些自惭形秽。 “快些登记,登记好后,我们就可以先吃饭了!” 春生用压抑着兴奋的声音低声的说了一句,这话一出,所有人顿时眼睛一亮,直接变朝魏成的方向而去。 不出意料的,这一支流民的队伍整体留在了这座水果加工厂。 不过因为他们人数过多,登记的时候浪费了不少的时间。 于是,那人便在春生等人登记好后,将已经关门的食堂里剩余的食物全都取出来,让他们在庭院里先吃: “食堂这会儿正在收拾,厨房那边,我已经吩咐过人给你们重新准备了食物,这些东西你们先吃着垫一垫。” 春生等人看着自己手中那一个个白白胖胖的芋头包子,一碗碗香气扑鼻的椰子鸡汤,只觉得自己等人像是在这一刻掉进了什么福窝里。 “这顿饭,得值多少银子啊?!” 不知道是谁喃喃自语的说了一句,而引路人耳朵颇尖,听了这话后立刻说道: “食堂里的饭食不用钱,但是会算在每个月的综合评分里面,如果存在有插队,浪费等不文明的现象,必然会扣除一部分月银。” 插队是什么?大部分人没有听懂。 但是浪费这个词一出,所有人都齐齐的头摇的和拨浪鼓似的。 他们都是吃过苦头的人,哪怕是世界上其他人会做出浪费之事,他们也丝毫不敢有对粮食的不敬之心。 “好了,食堂这里的要求就是这样简单明了,至于薪资方面……当地百姓的待遇你们只能拿到一半,但是,年以后你们就可以开始进入户籍审核。” “什,什么是户籍审核?” 春生小心翼翼的问着,那人也没有丝毫藏私的想法直接便说: “所谓户籍审核,便是年之后你们现在的户籍变可以由上层审核,正式落入我们这里了! 一旦拥有本地居民的户籍后,你们所有的待遇都和本地居民一般无二,若是有人但敢以此为说辞,你只管上官府告去! 不过咱们这户籍审核也不是什么人都能通过的,你们这些人一旦入内,则十户一甲,十甲一保,若是在这中间有一人形作奸犯科之事,那诸位的户籍审核是无法通过的。” 保甲之制也是往常朝廷用惯了的,所以流民们接受良好,甚至连连摇头,就差指天发誓说,自己绝不会干作奸犯科之事。 那人做完了自己的接引任务之后,便将已经准备好的饭菜依次分发给每一个人,还在一旁亲切的叮嘱: “慢慢吃,细细嚼,以后的好日子还长着呢,可别将自己撑出个好歹来。我就见过有人饿久了,吃的太快,结果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噎死了去!” 而这话一出,流民们疯狂进餐的动作终于稍有收敛,而这时众人肚子里有了食儿,也终于有了好奇心: “那,您可知道那人最后怎么样了?” “被救过来了,得亏后面厂医来的及时,用太子爷传授的海姆立克急救法将人救了过来。” 这已经不是流民们第一次听到太子爷这个称呼了,刚才他们便在魏成处听了一次。 魏成对于太子爷那叫一个推崇备至,若是说他们登记所耗费了近两刻钟的时间,那魏成便有一刻多的功夫在说太子爷的丰功伟绩! 一时间,所有人都对太子爷分外好奇: “方才便听魏大人提起了太子爷,如今您又提起,不知太子爷究竟是什么模样?您可否提点一二? 免得到时候咱们见面都认不出太子爷,那可是咱们的救命恩人,要是有机会,咱们还是想给太子爷磕个头的!” 人群中有一个看起来德高望重的老者站了出来,如是说道。 随后,流民们也放下了碗筷,齐齐的点头称是。 而这时,那人才喃喃道: “太子爷啊,那是一位眉心一点朱砂痣,面若观音慈悲面的贵人。 若是你们在此地见到一位,瞧着有岁,眉间一点红痣的金童子,那约莫就是太子爷来了。” “八,岁?!” 所有人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们只知道这次救自己于水火的人是太子爷,可是他们万万也想不到,太子爷竟然只有岁之龄。 瑾娘默默的,看了一眼自己和太子爷同龄,却在大口干饭的女儿—— 这才是正儿八经的岁孩子好嘛?! “那定是天上的神仙来此啊!” 众人纷纷如此感叹道,而那人又在所有人面前吹嘘了一番印人的功绩。 那如果说刚才魏成的吹嘘,只是让所有人觉得新鲜有趣,那么此时此刻又听了一番胤礽在当地所做的改变之后,这些流民心中不由生起了,羡慕: “若是太子爷当初能在咱们山西,那咱们定不会因为大旱便背井离乡吧?” “肯定是,你们刚才没有听到吗?便是此前一直久攻不下的琉球岛,现在都能随意出入了!” “以前有走商的人经过咱们村子的时候,我可是听他说这便当时就因为打琉球,可乱了!连当地的百姓都有跑到咱们那里去的,你们可还记得?” “记得记得,可是后来在镇上靠走商起家的那家?” “不知道他要是知道如今自己的家乡成了这般模样,心里悔不悔?” …… 百姓们七嘴八舌的说着,手里捧着满满的一碗饭,心里不知何时已经燃起了熊熊燃烧的希望之火。 谁能想到在不久的以前,他们所有人都已经陷入了绝望。 而他们仅有的愿望便是在新到的城池中找一个愿意安葬他们的人。 然,柳暗花明又一村! 现在的他们不光可以吃饱饭,还有了一份可以管吃管住长久有效的工作! 工作! 这对于曾经在平原靠地吃饭的石家村村民来说,简直是一件惊喜至极的大好事儿! 等吃过了饭,所有人便跟引路人到了他们自己的宿舍。 有男女分宿,也有家庭为单位的宿舍,厂子里对于宿舍的安排几乎考虑到了方方面面。 一进去,每一间宿舍的床上都放着崭新的被褥与四套换洗的厂服。 “咱们这里一年到头鲜少有冷的时候,这四套厂服足够你们这段时间的更换了。 但,要是再等到下一回换厂服,可需要你们自己出钱买了。不过咱们厂里的厂服都是正儿八经的细棉布所制,比外头的成衣铺要便宜一半! 这边是给一些带孩子的工人准备的,那是咱们太子爷自个掏银子准备的算是员工福利!” “天啊,太子爷也太好了吧,简直是在世活菩萨!” 所有人终究是没有架住引路人的拼命安利,发出了由衷的感叹。 与此同时,胤礽的信仰值也迎来了飞速的增长。 已经到了五月,这已是胤礽招收留流民后的半个月。 胤礽浅浅的估计了一下,在之后的半年内,福建的人口应该还会迎来一定比例的上涨。 然而,万事有好处也有坏处,这会儿姚启圣看着自己手中的两本卷宗皱起了眉,向胤礽告起了状: “太子爷,您看,虽说保甲之法很是有效,可是仍然有流民改变不了长期以往流落在外的野性,对本地居民造成了一定的侵扰!” 登记员目前只存在于各大对于人力要求极大的厂子内。 至于其余流民,登记后在胤礽的规定之下,也给予了他们一定自由选择的权利。 他们可以留在当地讨生活,也可以选择自己去做什么样子的工作。 但,基本上所有人都会选择进厂打工,毕竟以目前胤礽对于所有人优沃的待遇条件来看,便是本地居民对于进场工作都是乐此不疲,何况是受尽颠沛流离之苦的流民呢? “不应该啊,即便他们不进厂工作,也与厂内的工人们有保甲之制约束……” 起初,胤礽总觉得保甲之制,连坐之法,对于这些流民来说有些太过严苛。 但是往年流民贸然入成后所带来的影响也是极为恶劣的,所以胤礽几乎没有犹豫的便将这一条加了上去,还直接与其最大利益挂钩。 是以现在效果斐然,半个月内出现的矛盾冲突只有寥寥几起。 “可曾让人调查过这些侵扰背后的起因为何?” 姚启圣点了点头,眉头紧皱: “自然是调查过了,就是因为调查过,所以臣才这么发愁。不过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可是有些流民颇有野性,倒是起了不小的冲突。” “若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如何会让这些流民有胆量去做侵扰本地居民之事,这可是在担着被驱逐出境的风险!” 难怪大部分州府不愿意收容流民,将之留养下来,毕竟人口虽然好,可是这背后带来的麻烦也是不小的。 如今胤礽桩桩件件都已经几乎安排的妥妥当当,但即使如此还会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 而姚启圣也因为这事一直绷紧了神经,流民之事,乃是当初他开口在先。 太子爷愿意收容,乃是太子爷心慈,对于流落在外的百姓自然心中抱有着一份同情之心……可是,就是因为这些流民,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不说朝廷的责罚,只姚启圣自己心里那道坎也过不去。 胤礽一抬眼就看到姚启圣那有些忐忑的面色,连忙冲着他安抚的笑了笑: “姚总督快别皱眉了,瞧您额头上这褶子,要是蚊子这时候想在您头上叮一个大包,只怕都要被挤成了肉泥!” 胤礽调侃的话一出,姚启圣才蓦然回神,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眉心: “让太子爷见笑了,只是臣实在是有些担心,如今只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尚且可以压制下去,要是万一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这事要是发生什么杀人放火,作奸犯科的恶性案件被曝出来后,只怕会引得民心动荡。 胤礽抿了抿唇: “这件事确实有些不妥,不过……不妥的又不是姚总督您,而是这些在背后挑唆流民之人!” 姚启圣听完胤礽这话后,顿时抬起头来,不可置信的看着胤礽: “太子爷这话从何说起?” 胤礽直接将日前登记员记录在册的流民信息部拿起来放到了桌上: “姚总督这些信息簿中所记载的,流落在外的流民大多都是以村为单位,即便是有中途结伴的,但也基本上会在同一个场子上工,许是因为这一路讨生活,结下了深情厚谊。” 毕竟作为最南边的福建,如今能够接收到的流民,以他们走到这里的毅力,已经是极为不易的了。 “而在保甲之制下,姚总督觉得寻常人可有这等犯险之心?” 可不是一件小事儿,若是他们有人翻船了,那影响的可是数百名百姓的利益! 如今区区鸡毛蒜皮的小事值得他们这样做吗? 那只能说明他们这样做还有更大的图谋! 胤礽将这两个问题抛出来后,姚启圣心里也觉得有些惊疑不定起来,随后胤礽的小手拍在了这本流民信息簿上: “查!此事严查!” 第81章 第 81 章 一切也正如胤礽所料的那样,流民入闽后掀起了多次同当地居民的小规模冲突,当地居民因此没少向官府递交投诉信。 一时之间官府原本好不容易在百姓中间立起的公信力已经有些下滑,甚至有些脾气暴躁的当地居民在遇到这样的冲突后,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寻找官府,而是以暴制暴! 这也进一步增加了流民与当地百姓之间的矛盾。 姚启圣这两日因为这事儿急的嘴角长了两个大燎泡,整个人这段时期来去匆匆,风风火火,浑身上下都笼罩着低气压,寻常没有人敢轻易招惹。 “太子爷,这已经是近来的第九起流民冲突案件了,可是咱们一直都找不到您所说的背后指使之人,会不会确实是这些流民野性难训,所以这才有了如今这一幕……” 此时的福建,天气已经可以称得上炎热。 胤礽捧着被冰镇过的芒果酥酪,整个人被冰块融化后的袅袅白雾所笼罩,看起来倒是颇有一种仙气飘飘之感。 姚启圣的话没能让他的眉毛皱上一分一毫,胤礽反而淡定的让人也给姚启圣送上了一碗荔枝酥酪。 “姚总督,别着急,先吃一碗酥酪,败败火吧!” 胤礽说的那叫一个风轻云淡,淡定如山,让姚启圣都不由反思起,是不是自己太过急躁了? 于是姚启圣一摸后脑勺,也一屁股坐在了胤礽的身旁,他一想起自己都不如一个岁的男娃娃能沉得住气,也是不由面上一热。 “好,多谢太子爷,赐此佳肴,臣一定好好品尝。” 姚启圣一面说着,一面拿起瓷勺将那白嫩香甜的乳酪盛了一勺,送入口中。 酥酪上面所撒的荔枝碎肉乃是自荔枝罐头中取出的荔枝切碎而成,被冰镇过后并不显得太过甜腻,吃起来口感正正好。 美食总是能缓解人焦躁的情绪的,姚启圣将一碗酥酪三五下吃了个精光后,方才觉得心中的那一点火气也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他呼出了一口凉气: “太子爷今日赐臣这碗酥酪,莫不是要告诉臣……等事件沉淀下来后,自然一切水落石出?” 酥酪者,以牛乳与糖加热冷结而成,是以太子爷莫不是想对眼下这件事进行冷处理? 姚启圣心中如是猜测,只见胤礽将一勺沾了芒果果酱的酥酪送入口中,原本享受的表情也在听了姚启圣这话,不由诧异的瞪大了眼睛: “姚总督怎么会这么想?孤不过是想让您尝一尝咱们的新品荔枝罐头与这酥酪的结合可算相宜?若是相宜,日后罐头的销路又有一个方向了!” 胤礽这话一出,姚启圣的脸顿时红的和熟透了的虾子一样,忍不住低下头去。 让你瞎猜! 让你瞎猜!!! 太子爷才多大的人怎么会有官场那些人喜欢暗搓搓隐喻什么的坏习惯呢? 姚启圣顿时懊恼不已,半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这会儿他浑身上下也只剩下了被懊恼所笼罩的情绪,却是不曾见先前那浑身上下点火了似的焦躁感。 就连姚启圣方才进门时,嘴角那两个大燎泡,都不知为何缩小了不少。 胤礽看到这一幕,方才满意的勾了勾唇: “好了,孤就不逗姚总督了,这事儿,孤已经派人混入流民之中,想来不日便有结果。” “欸?太子爷,您已经动手了,臣还以为,臣还以为……” 姚启圣呐呐的说着,胤礽方垂下眼皮,淡淡的说道: “姚总督,如今人已经都要欺负到孤的眼皮子下面了,孤若是还坐视不理,岂不是成了民间俗语中所说的怂包软蛋了? 既然官府明面调查什么,也查不出来,那孤只有寻些旁的法子了,不日,便会有一批新的流民抵达——” 而这些流民乃是胤礽特意派来的一支全是探子的流民队伍! 他就不信那背后之人会不上钩! 与此同时,王家大宅里,一位身穿青衣的少年站在窗前的书桌旁,他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指,捏着一支青玉笔,不知道在写着什么。 “二少爷,您吩咐的事儿已经办妥了,您看……” “继续,不许停,一步一步稳扎稳打的慢慢来。那船厂背后的靠山乃是当朝太子,我总不能与其硬碰硬,方得徐徐图之才是!如今计划进行到哪一步了?” 王管家在脑子里面思索了一下自己的回答,方恭恭敬敬的答道: “回二少爷,一切皆如您所说的那样,现在流民与普通百姓的争斗已经从一口井的打水问题上升到了上工!” 王管家压抑着声音中的颤抖如似的说着,二少爷实在是有些太过多智近妖! 谁能想到起初流民之间的纷争,仅仅是因为流民在普通百姓家门口附近的一口井中打了一碗水呢? 按理来说,这小小的一碗水若是与人好说,这天底下想必没有人不愿意舍出一碗水。 可是,二少爷却偏偏让流民作出霸道之姿,直接去挑衅本就有些担忧,精神敏感脆弱的当地百姓。 于是,一场言语冲突很快便引发为肢体冲突。 日后种种都会比那日更胜一筹,时至今日,此前因为种种冲突所积压下来的矛盾已经在流民与本地居民一同上工的时候,又一次被爆发了出来。 这一次的爆发是那样的水到渠成,是那样的理所应当。 而这一切的幕后操盘手,便是眼前这位年仅十六岁的少年。 王管家小心翼翼的看着少年,那认认真真,不动声色写字的模样,屏住了呼吸。 少年一身苍白皮子,白到连血管都可以清晰可见的,皮子上表情不动如山。 他垂眸提字之时,谁能想到他不过是一卑贱的商人之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博学广记的小少爷。 可,他对人心的利用简直到了极限,所有人的反应都似乎踩在他所预料的空间之上。 “对了,官府那边的尾巴扫的怎么样了?” 少年淡淡的声音,让王管家立刻绷起了全身的神经,他连忙回答道: “您放心,咱们的人都如您所说的那样扫干净了尾巴,便是去寻找流民之人,也不是咱们府中的人,被人拿捏不住任何话柄!” 王二少爷这时方淡淡的嗯了一声,将手中的青玉笔搁置在了一旁,他看着那白色宣纸上的四个墨色大字“动心忍性”,勾了勾唇。 “王管家,你说本少爷是不是给她自由的时间太多了?” 二少爷口中的她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而王管家听到这个词后,背后的汗毛直接炸了起来。 “大少,不,吴姑娘她,只是不知道二少爷您这通身的本事!如若您与太子爷一同生在皇家,吴强孰弱尚不能确定呢?” “皇家?呵。” 王二少爷轻嗤一声,没有多说什么,但其中的不屑之意不言而喻,王管家立刻将头低得更狠了些。 “好了,不说了,和我一起去看看她吧。这些日子没有本少爷在身旁,他倒是在那姓徐的面前笑了许多次,本少爷就这么不招她喜欢吗?” “这……许是吴姑娘顾及着当初的那婚书乃是与大少爷所结,是以对您有些排斥。但,若是吴姑娘知道了您的好,想通了那也就不妨事了!” “她若是能知道本少爷的好,又怎么会在本少爷绞尽脑汁与父亲母亲斗智斗勇之际,竟然自个偷跑出府?” 王二少爷说到这里后,语气变得阴测测的,王管家顿时不敢再接话,只能缩着脖子让自己闭口不言。 王二少爷也不准备让王管家回答什么,书房内又是一片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王管家像是想起了什么方开口说: “对了,二少爷,夫人和老爷这两日在主院似乎过得有些不顺心,想请您过去看看。” “……不顺心?不顺心啊,那就对了!本少爷尚且过得不顺心,他们又为何要顺心?若不是因为他们步步相逼,晚儿怎么会离开本少爷?” 吴秋晚所思,所想,所顾虑的事儿王二少爷不是不知道。 可正是因为知道,他才颇为自负的以为自己可以完全平衡好吴秋晚与王家所有人之间的关系。 所以,才能让吴秋晚有偷偷离开的空隙! 王二少爷因为这事儿怨上了王家的每一个人。 可是王二少爷不知道的是,吴秋晚早已经在这一日又一日水深火热的王家生活中,对于王家深恶痛绝。 若有能离开玩家的机会,她此生是断然不会再回来的。 …… 一支满面沧桑,衣衫褴褛的流民队伍驶入了福建属地。 他们如同寻常的流民队伍那样选择了进入当地的工厂,只不过如今因为流民暴动事件时有发生,所以后来的流民队伍进入福建后,便会被分散打入各个不同的工厂,以免他们因为彼此相熟的情谊勾结在一起产生更大范围的冲突。 日子就这样平平静静的过了五日,而五日之后,所有绷紧神经的流民们中,一人终于等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张思是流民中最聪明的一个人,而且他似乎腹中颇有些学问,识文断字的本事也非常人能及。 而这个时候,学问重要性也体现了出来。 具体表现在,张思不过五日之间,便已经成为了船厂的小组长,流民一半月银的规矩也因他的到来而打破。 “张小组长,忙着呢?” 张思正在埋头干活,突然听到耳边传来一个自来熟的声音,不由抬眼看去,便看到了一个三白眼老鼠需身材矮小的中年男子装作上工的模样,在他周围忙碌着。 张思听了那人的话,头也不抬,只当没有听到,但那人也不以为忤,反而只是发出一声嗤笑: “值得吗?明明已经都当上了小组长,可是却和当地那些普通工人拿着一样的月银。你们虽然是流民,可你们同样也是大清的百姓,凭什么要这样对你们呢?” 男子故意挑唆着,可张思却不为所动,终于说出了他今天以来说出来的第一句话: “就凭我们这条命是太子爷给的,只要太子爷有用的着我们的地方,别说是只给一半的月银,便是分文不取,那也是理所应当的!” “什么理所应当,既然都是大清子民,凭什么要分一个三六九等呢?张小组长,你可知道若是当地百姓做上小组长之位,这月银可是要直接翻一倍的!” 那男子口口声声不离当地百姓,其中之意自然不言而喻,而张思表了忠心后,也开始配合他的表演。 于是,听到这的张思不由皱了皱眉,装作口不对心的说: “历来规矩便是如此,凡事都有一个先来后到,我们乃是后来者,何敢居上?” “哦,张小组长倒像是读过两年书的,说话就是文气!” 那中年男子似乎什么话都接得上,这会儿捧了张思一下,随后这才凑到张思的旁边小声的说: “可……你是不知道,这规矩啊,是专门为你们这些流民所制定的!你可知道当初琉球才打下的时候,咱们这边的百姓去那边上工,可从来没有这样的规矩!” “这……” 张思听到这里做出了一副惊疑不定的表情,一脸不相信的看向了那人。 那人被张思这不信任的眼神刺痛了,顿时装作恼羞成怒的说道: “怎么?还不相信我说的这话?这样,你要是等休息的时候随便出去打听打听,便能知道我说的这话真与假了!” 张思听到这里,嘴唇狠狠的抖动了两下,随后这才有些不甘心的说: “要是照你所说的那样,那凭什么对我们这些流民便这么不公呢?!” “当然是因为你们是流民好欺负,好用了!说的什么三年落户,可是这三年之间谁能保证这百十号的人不会有一星半点的差错?到时候怕是要让你给人家打上一辈子的白工了!” 中年男子将这件事的影响性进一步的扩大,扩大,再扩大,来回就这流民这条身份敏感线踩来踩去。 如果是一个正常的流民,想来被他这三言两语的挑唆之下,早就已经一股火涌上了脑子,什么都不管,只想着说他口中的公平了。 而中年男子对于张思的反应也颇为的满意,这会儿也只是有些惋惜的说: “可惜啊可惜,小以组长的才能,若是本地居民只怕来年在往上升一升也未尝不可,只不过现在看来……” “现在看来怎么样?我才来此地不过五日便被提拔为小组长,这一点上无可指摘!” “啧,真的无可指摘吗?我可是听说张小组长你在这一次的零件制作中想出了更为简便快捷的办法,这要是本地居民你猜如何?” 那中年男子也不知道,只能按照自己的想象给张思画饼: “这要是本地居民不说升个小组长,光是赏银也得有个百两白银吧?” 张思听到这里,不由面无表情的想到: 他确实没有什么白两白银,可是他有分红呀!若是按照分红来算,只他一年收到的分红便已经有几百两白银了。 而那中年男子尚不知胤礽对于技术人才的看重,反而通过自己的想象不断的进行挑唆。 张思一面随意的迎合着,一面套着中年男子的话。 而通过中年男子不经意间透出来的消息,张思已经可以确定中年男子之所以出现在这里乃是受人指使,而这目的…… “张小组长,想一想你为船厂所做出来的贡献吧!你虽是流民之神,可你的才华却不容忽视,若是让他们知道些你的厉害,想来以后也不敢用这身份来压你!” 张思也见着这中年男子终于说到了重点,不由轻轻地吐出了一口气,他实在是等的有些太累了! 下一刻,张思便做出不经意的模样,认真的看向那人: “哦?不知这位兄台有何赐教?” “赐教不敢当,只不过以张小组长的为人,而是要是寻他们些岔子,与他们争吵,吵得越大越好,让流民兄弟们都站在张小组长你的身后,到时候他们自然便会发现张小组长你的本事!” “……不行不行,若是这样后面太子爷秋后算账,我们岂能在这里继续上工?” “张小组长是担心这事儿啊,那您不必担心!太子爷什么身份,也不会和咱们普通百姓计较! 而且,咱们上工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赚银子吗?只要您这回露了锋芒,自有赏识您的爷在!到时候就这一月几两碎银又算得了什么?” “赏识我的爷,这位爷是谁……” 一男子听了张思这话,只摇头晃脑,故作神秘的说道: “想要知道这位爷的身份?那还得您拿出点实际性的东西,让他好歹看到您的用处不是?否则,人家又凭什么要给您好处呢?” 张思听到了这里想起自己月薪十两,福利不等的工作,忍不住想要知道这位爷究竟能给他多少好处。 张思这么想也这么问了,那中年男子听了这话后不由浑身一僵: “月,月薪十两呀……” 那这一年下来便是一百二十两的年薪,这便是一个三品大员也比不上! 中年男子似乎觉得自家主子许出来的好处费有些上不了台面, 而张思看到这里心里差点笑岔了气,但为了将幕后的大鱼钓出来,张思还是做出了一副贪婪的表情: “不错,正是月银十两,要是有人能拿出比这更高的价格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这些年当了这么久的流民,我可真是吃够了没银子的罪了!” “那张小组长你只管放心便是!我们爷就是欣赏那种有气节之人,以张小组长您的为人品行,只要能让我们爷注意到,以后的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张思听到这里顿时眼睛一亮,狠狠的点了点头: “好!我会的!” 中年男子听到这里,终于满意的松了一口气。 张思听到这里,也终于缓慢的吐出了一口气,忍着自己去揉脸的动作,撇了撇嘴。 也不知道前头那些流民究竟是怎么被人哄骗的,就这人这话术随随便便一眼就能看穿好吗? 尤其是他找人来办事,竟然只带一张嘴来! 也就只能糊弄糊弄那些单纯的百姓了。 两日后,张思与徐寿就零件的研制产生了极大的冲突。 “徐厂长,一切都如您所说的那样,橡胶垫片的厚度在五毫米,您自个看看若是从肉眼可能看出一星半点的差距?” “可这绝对不是5毫米,乃是4.5毫米!这差了0.5毫米的厚度,将来就有可能改变一船人的命运!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所做的每一件工作都是将不知多少人的性命捏在你的指尖,哪有你这样马虎处事的!” “那头发丝儿一样的厚度有你说的这么重要吗?至于这么上纲上线吗?再说,你去看看谁能给你正儿八经做出一分不差的5毫米橡胶垫片来,那我张思就跟你姓!” “嘿!还挺挺狂呀,我要你跟我姓有什么用?我可不想要这么大的儿子!” “好你个徐厂长,你竟然你竟然敢说这种话,我知道了,你一定是一直都瞧不起我们这些流民,所以在心里不知道把这事想了多少遍!还想要让我们当你的儿子,你好大的脸!” “呸!就你们这种做事品性一点都不严格的人,想当我儿子我还不,要不然我怕是迟早有一天都要被你们给气死了!” “你,你,你!兄弟们你们也听到了,徐厂长在心里就是这么想我们的,你们说咱们还能给他继续干下去吗?!” “不能!” “不能!” “……” 伴随着一阵山呼海啸一般的应和之声,原本积压已久的本地居民以流民之间的矛盾在这一刻被彻底激化,所有人的眼中都燃烧着熊熊的怒火。 “你们这些流民还有没有一点良心了,要不是徐厂长心善,你们现在还不一定在哪个街头像为臭老鼠一样见不得光呢!” “就是就是,要不是太子爷把你们接收进来,只怕你们现在早就已经不知道饿死在哪个荒郊野外了,一群白眼狼!” “白眼狼!” “看不起人!” “白眼狼!” “看不起人!” 人声嘈杂,像是无数只苍蝇在耳边嗡嗡一样。 天气本就炎热,人心燥热浮动,这会儿不知道是谁先挥出了第一拳,于是很快整个船厂的工人们几乎都打作了一团。 肢体的碰撞声,呼痛声,嘶喊声,怒吼声,一声一声交织成一张无形的巨网。 整个工厂像是一座沉睡的野兽苏醒了一样,浑身上下都被一种暴戾的气息所笼罩。 不知道过了多久,官府中人姗姗来迟,将所有人这才分开。 姚启圣这会儿看到徐寿也是一个头两个大: “徐厂长,这一次您竟然和流民发生了这样的冲突,实在是有愧太子爷对您的期望!” 姚启圣痛心疾首的说着,他这些日子被当地百姓的投诉信困扰着,也不曾说过这样的重话,可是面对徐寿的时候,姚启圣终究是没有忍住彻底爆发了。 “姚大人,你许是不知,实在是这些流民性情实在过于顽劣且置工程的严谨性于不顾!徐某便是为了这以后百姓之生死存亡,也势必要与他一争高下!” “徐厂长这话就有失偏颇了吧,难道不是因为你看不起我们这些流民,所以才非要在鸡蛋里挑骨头?0.5毫米,那是什么概念?也不过就是一根头发丝的厚度罢了,那值得你那般羞辱于我们?” 徐寿与张思的目光在虚空之中对上,徐寿虽然不知道这出大戏是怎么会儿,可是他早得了消息,这会儿两人直接联手将这场大戏唱了下去。 “高下自然可以争,而徐厂长之为人本官亦是略有耳闻,他并非是有意羞辱人的性子,尔等何以至于这样?你们瞧瞧,你们瞧瞧,打在一起很光荣?!” 姚启圣放眼看去,在场中人几乎没有不受到伤害的,这会儿人人身上都挂了彩。 而随着姚启圣这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低下了头,而姚启圣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大型的斗殴场面,顿时气极呵斥道: “当初,是本官从好友的书信中得知流民因大旱在外流落许久,却一直不曾有人接收,方动了恻隐之心,于是这才建议太子爷请流民入闽。 可如今一看倒是本官当初做错了这件事!在此之前,我福建从不曾有过这样大型互殴事件的发生!尔等且摸着良心问一问,如今工厂内的每日吃穿住行哪一样不比你们流落在外好? 这人,若是一直都不知足,那不如来把本官的位置给你们坐一坐,让你们也好好体会一下本官之忧愁可好?” 姚启圣威严的眼神在流民中扫视了一圈,刚才打架的流民听了这话,都不约而同的低下了头: “总督大人我们错了,我们错了……” 姚启圣只是看了他们一眼,随后又继续说道: “本官也不怕告诉你们,如今福建的所有工厂皆是太子爷一手操办起来的,太子爷给予了诸位活下去的机会,也给予诸位获得更好待遇的权利,本官希望诸位能够惜福! 至于刚才诸位所说的看不起人之事……本官也不怕如实告诉各位,我闽地之百姓从一开始便在太子爷座下,任太子爷驱使,如今所得之待遇皆是理所应当!尔等若要以身替之也得拿出点上得了台面的东西!这位……张思,是吧?” 姚启圣看了一眼张思身前的工作牌: “你是五日前才入敏的,短短数日便能被称为小组长,足以见太子爷,对于人才之看中。等以后你们的户籍落在本地之后,自有享之不尽的好处,何必于现在争这一时之利呢?” 姚启圣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倒是没有就流民与本地居民的身份说事儿,而是剑走偏锋,以本地居民最先在工厂上工,乃是工厂的元老为由,将二者的待遇划分开来,这便是谁也无法挑出一丁点儿的错误。 姚启圣这番话说完后,流民不由陷入沉思,这时人群中不知道是谁高声说: “姚大人说的对,人家当地的百姓打一开始就在工厂上工,比咱们不知道早了多少时日,人家多拿一点也是应该的!再说,咱们也并不比谁差,只要咱们好好努力,还怕将来不能和他们一样吗?” “对,迟早有一天咱们会和他们一样的!” …… 姚启圣听到这里满意的看了一眼,这会儿附和之声此起彼伏的流民队伍,看到他们终于不在钻牛角尖,微微颔首: “哎,早就该这样嘛!要是诸位早日有这样的想法,也不会产生这次的冲突不是?还有,咱们当地的百姓也要拿出大方包容的心态去对待咱们未来的同乡们! 尔等可知道太子爷为何要请流民入闽?这可全都是为了诸位的未来呀!” 姚启圣说到这里,直接将所有人的好奇心吊了起来,本地居民中也有人打着胆子问道: “姚大人,不知道您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为了我们的未来?” 姚启圣笑了笑: “诸位且看这一座座工厂已然拔地而起,可是现在为何能够容纳我闽地所有百姓外还有这么多的流民? 这全都是因为流民们同样在帮助我们一起建设家乡!工厂起来了,诸位还愁衣食住行吗? 而这家乡如今既然有流民建设的一份,那未来自有他们的一片落脚之地呀!” 姚启圣这话一出,全场一片默然,流民中不知道有多少人因为这一句“落脚之地”,留下了热泪。 而本地居民也在这一刻陷入了沉思起来,他们认认真真的回想了一遍,发现确确实实是如姚大人所说的那样,流民的涌入非但没有与他们争夺太多的利益,反而当地的工厂愈发的兴盛且欣欣向荣。 姚启圣肉眼可见地,发现当地居民与流民之间互相碰撞的眼神,在这一刻如同冰雪消融一样,隔阂也因此消除殆尽,顿时松了一口气。 果然如同太子爷所说的那样,当矛盾被激化到最大程度的时候,再由官方入场,以官方的态度平稳民心,收益最大化! 可是,姚启圣这口气松的实在是太早了些。 “徐厂长!徐厂长!不好了不好了,方才动乱的时候吴姑娘消失了!” 徐寿对于吴秋晚的重要性,早就已经在场子里一而再再而三的声明过,这会儿听到下面人的禀报顿时急了: “一个大活人怎么会好好的消失呢?而且她不是一向都在自己的实验室里,实验室外一直都有人重兵把守,她怎么会不见呢?!” “这……方才厂子里面的动静实在是太大了,吴姑娘在实验室里也听到了些许动静,心里不放心厂长,所以这才出来瞧一眼。 却没有想到……我们一出来便被人敲了闷棍,等再醒来就不见吴姑娘了!” 徐寿听到这里心焦无比,他连忙看向了一旁的姚启圣: “姚大人!姚大人!草民要报官!这位吴姑娘于船厂之事助益颇大,此事便是太子爷也是清楚的!吴姑娘此番消失,兹事体大,还请您一定要为草民做主!” 徐寿一面说着,一面拾起衣摆,就要跪了下去,姚启圣连忙将人扶住: “徐厂长先别急,我们先调查一番,此事可是针对吴姑娘一人!” 徐寿听到这里,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和姚启圣目光对上: “王家!” 姚启圣听到这里也拧起了眉头,抬手让下面的人分出一部分直接去王家附近查看,而分出另一部分人将全船厂上上下下都调查了一遍。 “大人,如今全场上下有吧名女子失踪,吴姑娘赫然在列,是以此次女子失踪之因尚不能确定。” 如果说,只是吴秋晚一人失踪的话,尚且可以说是王家在背后操作。 可是眼下已经直接消失了八名女子,且这八名女子既有本地居民又有流民,是以一时之间,有些难以决断。 “徐厂长,而今你也看到了,消失的并不仅仅是吴姑娘胤礽,所以并不能以此为据,证明是王家所为。” “可是若不是王家所为,吴姑娘又怎么会好端端的消失呢?前不久吴姑娘还曾与草民说过,她这两日隐隐有被人跟踪的感觉……所以之后草民索性让她在实验室中闭门不出。” 徐寿本就擅长脑补,这会儿将近日这些事直接串到了一起,他突然反应过来: “或许,是因为吴姑娘这些日子在实验室闭门不出的原因,激发了幕后之人的控制欲与凶性,而这一次的冲突,恐怕也离不开那幕后之人的操控!” 徐寿的话让姚启圣不由觉得有些荒谬,不过一个小小女子又如何能值得旁人布下这么大的局面,只为将她带走呢? “可是,此番消失的可是八名女子!” 而且这失踪的八名女子,没有任何规律可言,很难让人确定是不是因为吴秋晚倒霉的原因,所以才被人直接带走了。 徐寿摇了摇头: “姚大人,虽然说消失的是八名女子,可未尝不能确定,这其中七名乃是对方释放的烟雾弹?” 徐寿这会儿依然笃定是王家所为,可姚启圣还是有些不认同: “没有证据。” 是的,哪怕这件事就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但王家在这件事中是没有一丝一毫所能显露出来的迹象。 面对这样没有证据的推测,对于官府办案实不可取。 徐寿听了这话,也知道一切都是自己的臆测,虽然他很能确定自己的第六感不会有问题,但证据便成为了横亘在这中间的一座大山! 徐寿想到这里,不由烦躁的撸了撸头发: “不行,我去王家看看!” “徐厂长不可!没有证据,贸然上门,恐打草惊蛇!” “谁说没有证据了?” 胤礽姗姗来迟,徐寿顿时眼睛一亮: “太子爷!” 第82章 第 82 章 徐寿从没有觉得自己有一天看到一个人会这样高兴,可是此时此刻他看到映着那小小的身影后,只觉得分外的安心。 随后,徐寿直接步并做五步直接便冲了过去: “太子爷,您怎么来了?我还说稍后去拜访你呢!” 徐寿那股子亲切劲儿,就像是看到了亲人似的! 胤礽看了徐寿一眼,微微一笑,玩笑道: “大抵是孤能掐会算,算出来孤的徐厂长如今遇到难题了?” 徐州听了胤礽这话,一瞬间脸就红了,但下一刻,徐寿就点了点头: “还真是让您给算着了,您是不知道,吴姑娘一个大活人,今日竟然从厂子里面消失不见了!” 徐寿提起这事儿,只觉得羞惭,都有些不好意思告知旁人: “明明这段时间吴姑娘和我说过自己总觉得有人跟着自己,心里百般不舒服,我也派人守在了吴姑娘工作的实验室门外,但万万没有想到,就是在这样严密的防守之下,吴姑娘竟然还能……” 徐寿越说越气,最后竟是都有些说不下去了,他烦躁的摸着自己的脑袋,一幅垂头丧气的模样。 这还是胤礽第一次看到一向张扬傲气的徐寿这般模样,忙安抚的道: “古往今来,只有千日做贼,却无千日防贼之说。若是早就有人惦记上了吴姑娘,即便是再如何防备,也总有疏漏之处。” 徐寿眼睛一亮: “太子爷也觉得这回的事儿是王家做的吧?姚大人,看吧,徐某就说是王家干的!” 姚启圣:“……” 姚启圣有些无奈: “太子爷,咱们办案讲究人证,物证俱全才是,否则恐会被人抓住话柄……” 姚启圣虽然处在这样偏远的地界,可好歹也是一省总督,政治嗅觉还算敏锐。 此前快递驿站之事,姚启圣嗅觉灵敏,已然推测应是发生了什么事。 不过,这会儿姚启圣却不敢说的太过明显。 胤礽听了姚启圣这话,轻轻的点了点头: “姚总督说的不错,若不是人证物证俱全,前去拿人,实在是有些说不通!” 徐寿一听这话,直接傻了眼,整个人顿时都急了: “太子爷,您怎么还说两头话啊?若是等到人证物证俱全,那秋晚不知要到要在那人手里待多久,到时候……” “秋晚?” 胤礽挑眉看向了徐寿,徐寿被胤礽这一眼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的清咳了一声,他别过了眼去: “太,太子爷说正事呢,您这么看着徐某作甚?” 胤礽却是啧了啧舌: “孤也没有想到,孤有朝一日就能看到徐厂长面露羞怯之意呀?” 徐寿被胤礽这话说的满面通红: “太子爷!” 胤礽淡淡一笑: “哎,孤在呢!徐厂长要是想要将吴姑娘救回来,那咱们即刻便走吧!姚大人也一同来,省的时候再走第二遭了!” 姚启圣听了胤礽这话,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连忙走上前去,紧挨着胤礽避开了徐寿,小声的说道: “太子爷,如今您确定手中的证据硬吗?这要是有所差池,只怕会受有心人以话柄……” “放心吧,孤从来不打无准备之仗!” 今个,他就做一回徐寿口中的能掐会算之人! 姚启圣虽然不知道胤礽手里捏着什么牌,可是看着胤礽这般自信的模样,心中的巨石也放下了些许。 而徐寿则更是兴高采烈,就差取来打扫工具,将胤礽前去王家的路都打扫得干干净净了。 那叫一个狗腿! 胤礽:啧,真是没眼看! 这酸臭的恋爱气息! 与此同时,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王家此刻正张灯结彩,一顶粉色小轿即将从角门而入。 是的,吴秋晚这边失踪,王二少爷那边已经准备纳妾。 王二少爷穿上了鲜红的喜服,他对着铜镜将最后一丝乱发抿的整整齐齐,面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王管家,本少爷今日这一身如何啊?” 王管家连忙拍着马屁,附和道: “少爷,您今日穿上喜服,那可真是龙马精神,英俊非常,任哪个女子只要看上一眼,必定能为您倾倒!” “那她呢?她也会为本少爷倾倒吗?” 王二少爷这话一出,王管家顿时心跳都停止了,后背浸出了冷汗,在心里狠狠给了自己两个嘴巴。 让你说这些不该说的! “王管家,你为何不说话?莫不是连你都觉得,她这辈子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看本少爷一眼?” 王管家连忙回过神,跪在地上叩拜说的: “瞧少爷您说的,只要今日少爷与吴姑娘在众目睽睽之下拜堂成亲,吴姑娘就是正儿八经您的人了。 到时候,您再用些水磨功夫也不怕吴姑娘,看不到您的好!以后啊……吴姑娘指不定还要巴巴的求着您去看她呢!” 王管家深谙王二少爷的内心,这会儿马屁拍的王二少爷心里舒坦极了,那张向来神情阴翳的脸,此刻也多了几分阳光。 “是啊,拜堂成亲。只要本少爷与她拜堂成亲,无论是谁,都无法从本少爷的手中将她带走!” 王二少爷近乎呢喃一般的轻语,却像是宣告着枷锁落下之际的恶魔低吟。 “你说,为什么,为什么她就不愿意睁开眼好好的看一看本少爷呢?她为什么非要吊死在大哥这棵已经枯死的树上? 我本以为,她性情刚烈贞洁。乃是为大哥守身如玉,可是却没有想到她会对那姓徐笑那么多次……” “呵,原来那所有的刚烈,都是对着本少爷的。” 王二少爷语气放轻,她看着四周喜庆非凡的布置,脸上的笑容渐渐加深: “刚烈之妇,当以妻礼迎之。可晚儿,你已经不配了。” 王管家听着王二少的低语,连忙将头深深的埋了下去,整个人就像一只炸了毛的猫一样,僵直在了原地,不敢发出一丁点的动静。 不知过了多久,王管家小心翼翼的抬起头,看了看天色小声的说道: “少爷,少爷,时候不早了,该出门了。” 王二少爷听到这里,方如梦初醒一般朝外看去: “好,即刻便走。对了,给老爷和太太带去的话,你都带到了吧,可莫要让他们坏了少爷我的好事!” “带,带去了,都带去了。” 王管家声音控制不住的颤抖着,可是王二少爷却当没听到一样,带着满面春风的笑容直接朝外走去。 纳妾的礼仪一向没有什么定制,只不过并不能如娶妻那样隆重非常。 这会儿,那顶粉轿已经停在了侧门。 “请少爷上前踹门了!” 听了这话,王二少爷难言喜色,连忙上前轻踹了一下轿门。 不过,他并没有敢用多大的力气向着,生怕惊吓到了轿中之人一样。 这踹轿门本是夫家给新嫁娘的下马威,所以等王二少爷站直后,一旁的喜娘连忙说道: “少爷,这样可不成的!您得稍微用一些子力气才是,这样往后的姨娘才会更恭顺!” 喜娘在一旁指导着,但是心里却为这轿中之人升起了好奇心。 不是她说,她做喜娘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要以妻礼娶妾的! 这得是怎样一个美的让人神魂颠倒的姑娘,才能迷惑的王二少爷做出这样的事儿呢? 这会儿,看到王二少爷那副小心翼翼,丝毫不敢惊动佳人的模样,一时之间,喜娘心中浮想联翩。 而王二少爷似乎也因为喜娘那番话中的某个字眼,触碰到了敏感的神经。 旋即,王二少爷抿紧了唇瓣,走上前去,用力的在喜轿上踹了一脚。 那动静之大几乎让所有人都侧目。 喜娘:“……” “哎哟,老天爷哎!王二少爷让您使些子力气,可没让您这么用力,您可有伤到哪里?快快快快!来人,扶着点王二少爷!” 喜娘话音刚落,王管家连忙便扶住了有些站不稳的王二少爷,但王二少爷一直不曾离开粉轿,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那小轿口中问道: “刚才,你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喜娘一脸疑惑,王二少爷这才淡淡的说的: “本少爷问你,本少爷将轿门踹重一些,新妇便会更加恭顺一事是真是假?” 喜娘一脸懵懵的回答道: “古,古往今来,规矩便是如此,应当,应当是真的吧!” 王二少爷听了这话,这才勉强站直了身子,冲着喜娘露出了一个看起来颇为温和,但实际将其中癫狂隐藏极好的笑容: “如此,就够了。” 随后,王二少爷牵着红绸的一边儿,之后两个健壮的仆妇,将里面的新嫁娘架了出来,将红绸的另一边绑在了她的手腕上。 喜娘看到这里,不免心中一突,将自己方才的猜测直接推翻。 这哪是娶妾,这是强娶民女吧? 然而,这个念头在喜娘心中只生起了一瞬,便被压着下去。 王家少爷是什么条件?怎么可能会强娶民女呢? 他若是愿意,只一勾手不知道有多少女子趋之若鹜呢。 喜娘一面胡思乱想着,一面转过了身,等那新嫁娘被仆妇架着,朝前走时,喜娘这才又高唱着: “新人跨火盆,运气年年旺!” “新娘子迈门槛儿喽……” …… 随着热热闹闹的吹打,吴秋晚顶着鲜红的盖头被送到了一早便已经布置好的喜堂之中。 而此时,王家夫妻二人正襟危坐在堂上,只是若是细巧,便可以看到这二位脸上的表情都像是用尺子量好后,画出来的那一样严肃,脸上那叫一个面无表情。 喜娘一进门便看到这二位这幅模样,被惊了一跳,不由后退一步,等接收到了王二少爷那疑惑的眼神后,喜娘这才讪讪的笑了两下: “少爷恕罪,少爷恕罪!” 王二少爷直接抬了抬手: “王管家,送她出去,换人!” 向来迎亲娶妇,哪一个不是讲究从一而终,哪里有中途换喜娘的? 王二少爷这话堪称荒唐至极,可即便如此,他这话一出也无人敢置喙。 “少爷,半路换人恐不吉利,还请您思呀!” 喜娘这会儿整个人都慌了,她没有想到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失礼,便会被人知直接赶了出去! 要知道,这做喜娘这么久,她几时遇到过这样的事儿? 要是这样被人丢出去,别说这次的银子拿不到,就是以后她怕是在福州都不会有立足之地了。 王二少爷对于这话充耳不闻,只是不耐烦的摆了摆手,示意王管家将人带走处理掉。 与此同时,王家夫妻也只是静静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切,一个字也没有说。 不知道过了多久,神通广大的王管家为王二少爷找来了一位接替的喜娘: “有道是好事多磨,如今吉时已到,新人肃立——” “一拜天地——” 随着新喜娘的话音落下,王二少爷上前一步,先行做好了行礼的姿势。 可到了吴秋晚这里,吴秋晚却是一丁点儿也不配合。 “唔,唔唔……” 喜娘耳朵颇为灵敏,一下子便听到了红盖头下的呜呜之声,顿时心下了然,这又是一个被家人卖进富家的姑娘。 喜娘虽然心中清楚这件事,可她更知道在他之前已经有一位同事被这户主家直接赶了出去,她不敢也不能露出一丝一毫旁的情绪。 “新娘子害羞了,快来帮一帮新娘子!” 新娘玩笑的话让此刻凝固住的气氛活跃起来,随后两个健壮的仆妇立刻上前,一边一个架着吴秋晚的胳膊,将吴秋晚按在了王二少爷的身旁,拜了天地。 吴秋晚将自己的身子几乎拧成了麻花,但即使如此也无济于事。 一个仓促的拜天地礼正式落成之后,喜娘声音中的笑意愈发浓了: “二拜高堂——” 随后,穿着粉衣的吴秋晚与一身红衣的王二少,正儿八经的朝着王家夫妻跪拜下来。 王家太太许是养气功夫还有些不到位,这会儿唇角不受控制的抽搐了两下。 整个喜堂之上,萦绕着一种诡异而又沉默的气氛。 众人的脸上看不到一星半点的喜色,就算作为高堂的王家夫妻也是一语不发。 这让见惯了这种场合的喜娘,一时之间都有些词穷。 但好歹王二少爷对于今日这事看重的正是其所象征的意义,只要喜娘不要出太大的差错,他便不会怪罪下来。 于是,下一刻,喜娘便顶着这样诡异的气氛,重新又高唱道: “起!夫妻对拜——” 吴秋晚再次被人架了起来,向着自己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方向的地方又跪了下去。 她感受到自己肩胛骨上那沉重的力量,拼了命的想要去反抗,可是他一个娇娇弱女子如何能对抗的过那么强大的力量呢? 鲜红的盖头缓缓的划落了下去,露出了吴秋晚一截细白如瓷的脖颈。 吴秋王的喉咙中迸发出了一声悲鸣,如同濒死的白鹭那样,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绝望的气息。 “等等!” 一道清脆且有些稚嫩的声音传了过来,吴秋晚不由睁开了迷茫的眼睛,纵使眼前已是一片红色,可是她还忍不住朝那声音发出的地方看去。 王二少爷这会儿脸上的表情也不受控制的,抽动了一下,他就着行礼的姿势,朝着胤礽的方向磕了一个头: “草民,叩见太子爷!” 王二少爷的话音落下后,众人才如梦初醒一样纷纷向胤礽行礼问安。 胤礽一概不理,直接走到喜堂之中,他眼睛扫了一眼王家夫妻后,王家夫妻这才像是如梦初醒一样,连忙将主座让了出来。 “太子爷您上座,您上座——” 王家老爷是一个生的圆圆滚滚看起来很和善的一个小老头,这会儿腆着大肚子,冲着胤礽不住的点头哈腰。 胤礽只是淡淡的看了王家人一眼: “孤倒是不知道官府几时收到贵府娶妻的文书,今日似乎来的有些不巧了!” 胤礽没有叫起,自然没有人敢起身,王二少爷这么跪在地上,将锋利的指甲狠狠的嵌进肉里,才没有让自己脸上露出一丝一毫异样的表情。 “太子爷说笑了,不过是娶妾罢了,这文书过后再补也是可以的。” “娶妾?” 胤礽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下喜堂,便发现这喜堂之中除了新娘那一身粉红的嫁衣与喜堂整体的色调不符之外,这隆重程度,已经是民间娶妻的最高规格了。 “正是娶妾,虽然娶妾是一件小事,但……如今正是吉时,太子爷可否让草民先行拜堂成亲过?” 王二少爷低垂着眼皮,浑身上下都带着一股少年单薄阴郁之感,而随着他眼皮一垂,眼尾那一抹红晕分外惹人注目,看上去便有一种可怜巴巴的弱小之感。 “太子爷,草民知道日前草民家中许是因为些许小事,与您名下船厂发生了一些小冲突,但这也不值当您在大喜的日子里特意来草民这里吧?” 王二少爷不得不说他是一个聪明的人,他并没有想过要和胤礽硬碰硬,反而自己将自己昔日与胤礽之间仅有的纠葛扯出来,可是他用词含糊,想要为胤礽盖上公报私仇的帽子。 “若是些许小冲突,又岂会请姚总督亲自坐堂审理?王二少爷这话孤可就不爱听了!” 胤礽淡淡的笑着,四两拨千斤的反驳回去。 只是,此刻胤礽那一双杏眼中没有一丝一毫的笑意,反而含着一种天家威严的凌厉之感直逼王二少爷。 二人一坐一跪,目光在这一瞬间彼此交叠,胤礽年纪虽小,可却气质不凡,王二少爷以弱示人,但眸中那赤红的血色却不遮不掩。 “纵使如此,姚总督不也已经盖棺定论,我王家……从始至终也不过是被曾经的吴家欺骗所致罢了。” “是吗?” 胤礽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王二少爷眼见着这件事并不能将胤礽逼退,直接换了策略: “罢了,过去的事儿,草民也不提了,今日太子爷若是想要在草民这里喝一杯喜酒,草民自然是有多少给多少。 只是,您瞧,如今吉时快要过了,还请您行个方便,允草民先将这礼数行完可好?” 王二少爷的语气中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躁,胤礽敏锐的察觉后,对自己心中的那个猜测更加的确定。 这会儿,胤礽只是不紧不慢的端起了一杯香茶,送到了唇边,抿了一口: “若是,孤说不可呢?” 胤礽冷冷的看向了王二少爷: “孤虽此前与王二少也不曾见过一面,却也是因他人之口,对王二少爷的些许琐事略有些了解,如今王二少爷故人失踪在即,你却喜气洋洋的娶亲……” 王二少爷听了胤礽这话,瞳孔只是一缩,随后立刻垂下了眼帘: “草民竟不知太子爷口中的故人是何人,再着故人再重要,又岂能比得上草民今日迎娶心爱女子重要?” “是吗?” 胤礽不急不缓的说了一句,之后便是长久的沉默,而王二少爷随着这长久的沉默,愈发觉得心中没底了起来。 “太子爷,草民正儿八经纳妾,万无与理不合之处!您今日贸然来此,若要讨杯喜酒,草民自然当扫榻欢迎,可如今吉时将过,草民,草民……” 王二少爷做足了为难之姿,再度重申自己的诉求,胤礽却不接话: “这么说,王二少爷对于故人失踪之事是一概不知了?” “自然!那什么故人,对于草民来说都已是过眼烟云,草民何须将其放在心上?还请太子爷不要拿着些许小事,扰了草民大喜的日子!” 王二少爷说到这里语气中依然有了些不满,但是他又装作自己失言,冲着胤礽磕了一个头,倒是让人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要拿他如何是好。 胤礽对于王二少爷这副滚刀肉的模样却已经是见怪不怪了。 这一次,能借着他放流民入闽增加劳动力之事,摆下这么一盘棋,将吴秋晚从众人眼皮子下带走的人,又岂是一个泛泛之辈? 胤礽听到这里也从主座上跳了下来,就像是来进行一场例行询问一样: “既然如此,那孤便不打扰王二少爷了。” 胤礽如是说着,王二少爷那绷紧的神经,因为胤礽这话缓放松了一下,随后连忙摇了摇头: “不打紧不打紧,太子爷对于那等微末小节之事也能放在心上,乃是我闽地百姓之福分!如若太子爷有什么需要我等小民配合之事,只管开口便是草民一定竭尽所能!” 漂亮话谁不会说,眼看胤礽今个要被自己糊弄了过去,王二少爷也不吝啬于说几句捧场的话。 王二少爷一边说着,一边跪着让开了一条路,以便胤礽可以更好的离开。 而胤礽听了王二少爷的话,也站住不走了。 随后,胤礽看了一眼那不停用身体与身后仆妇抗争的新嫁娘一眼,抬步走了上去: “既然如此,孤还真有一个不情之情!” 王二少爷眼睁睁的看着胤礽朝新娘走去,顿时瞪圆了一双眼,立刻便从地上爬起来,两步冲过去,挡在新娘的前面: “太子爷!您要做什么?这新嫁娘的盖头,可是只有其夫才能挑开的!您这样于礼不合!” 胤礽收回了自己的手,打量了一下王二少爷: “王二少爷这动作挺快的呀,刚才还在那里跪的端端正正,这会儿……孤让你起来了吗?!” 胤礽厉声呵斥,王二少爷随机直挺挺的跪了下去,那“扑通”一声脆响,让人都要怀疑他想要将膝盖跪碎了。 旋即,王二少爷背脊挺直,做出了一副威武不能屈的模样: “求太子爷恕草民失仪之罪!然事出从权,若是今个您挑了草民新妇的盖头,她怕是以后无颜见人,只有一头碰死的份儿了! 区区民妇之命,虽然不足挂齿,但草民恐伤了太子爷您之英名,故而为此还请太子爷见谅!” 王二少爷年纪小,但性子颇为的圆滑,这会儿句句都是站在胤礽的立场,替胤礽考虑,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天下第一大忠臣! “这样么?” 胤礽似乎很配合王二少爷演戏的模样,并没有在做什么强硬的举止。 王二少爷这会儿也只能警惕的看着胤礽,却也不敢再说什么别的话,生怕被胤礽找到一丁点的空子。 这会儿胤礽有些惋惜的叹息了一声,随后这才抬眼看向了屋外。 喜堂的布置虽然隆重,但却因为是纳妾的缘故,并不曾在正儿八经的主院办。 这会儿,一阵轻之又轻的穿堂风吹了过来,吹动了所有人的发丝。 “起风了,王二少爷。” 王二少爷有些不明所以,胤礽不动他也不敢动,但谁也没有想到,那原本只是轻之又轻的一丝清风,在几个呼吸间,突然变成了狂风大作。 “呼——” 一阵狂风吹了进来,众人被那狂风吹的不由闭上了眼睛,衣衫也因此在空中猎猎作响着。 与此同时,王二少爷急急回身,过去想要抓住什么,可是终究是来不及了。 飘飘的红盖头在狂风的作用之下,被其猛的掀到了地上。 胤礽抬眼看去,吴秋晚被封着口,一双美目盛满了泪水,求救的看着胤礽。 王二少爷直接懵了。 他本以为太子也会亲自动手掀了吴秋晚的盖头,所以对此事一直颇为防备,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人算不如天算! “这妖风!” 王二少爷不由低低的咒骂了一声,胤礽却只是耸了耸肩,看着系统面板中精确到几分几秒的天气预报,摇了摇头。 也不枉自己一直听王二少爷的车轱辘话拖了这么久的时间了。 “好了,现在王二少爷该与孤谈一谈,为何船厂中丢失的吴姑娘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了吧?” 胤礽语气分外的和缓,可是其中却锋芒毕露,这一瞬间,王二少爷敏锐的第六感告诉他要是他稍有回答不慎,便会落得死无葬身之地! 然不过几个呼吸间,王二少爷便已经为自己想好了回答: “太子爷容禀,吴姑娘之所以在此,乃是草民一早取了丰厚的聘才与吴家族长处将吴姑娘聘回来的,难道,这是不对的吗? 至于太子爷口中的吴姑娘失踪,只是草民当真是不清楚!” 王二少爷已经打定了主意,对于今日发生的这事,他将动用一切手段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然而,胤礽岂能如他所愿? “哦,王二少爷这话是你不清楚吴姑娘为什么早上从船厂消失,此刻便入了你的花轿,与你在这喜糖之上拜堂成亲了?” “正,正是如此!草民乃是走正儿八经纳妾之礼,若是您不相信,大可前去吴家族长处探听一二! 此前家母不明法纪,前头姚总督已经先行处置过了,如今草民断不敢再犯。” 走了一个吴氏夫妻,还会有千千万万个吴氏夫妻的。 只要王二少爷学以丰厚的报酬,作为吴秋晚长辈之人,便可以轻而易举的因为那丰厚的聘财将其送入王家。 这,就是封建社会下,孤女的悲哀。 王二少爷说完这话后,才大着胆子看向了胤礽,但眼底却清楚一丝得意之色。 像是在说:看吧,这一次我可是合法办事,便是你当朝太子也不能再阻拦于我。 “哦?也就是说,吴姑娘因其失孤之女的身份,所以被吴氏族长以合法的名义,卖给你王家了?” 王二少爷被胤礽这一针见血的话说的面上有些难堪,干甘笑着说: “太子爷,草民对吴姑娘一见倾心,是以不惜耗费巨资将她纳回王家,这卖字有些过于难听了。” “难听?” 胤礽嗤笑一声,直接小脸一沉: “来人!将其拿下!” 王二少爷听了胤礽这话,顿时脸上失了血色,他死死的盯着胤礽,不知道自己哪里出了差错? “太子爷,草民不知何罪之有,还请您明示!” “不知道自己何罪之有?《大清律例》记:凡设方略而诱取良人及略卖良人为妻妾、子孙者,杖一百、徒年!” “可是,可是草民是向吴家族长付过聘财,正正经经纳其为妾的!所谓娶妻纳妾,父母在则由父母做主,父母不在皆有长辈定论!太子爷,您所说的略买,诱取之事,恕草民不明白!” “不明白?好,我告诉你!吴姑娘早在半月前,皇上下发的女子特行令试点文书送到当地之际,便已经成为了第一个自立女户之人!尔等不顾她之意愿强嫁强娶,不是拐卖是什么?!” 徐寿终于忍到了这时候,直接冲了过来,他一脸心疼的看着吴秋晚,连忙将吴秋晚嘴巴上的布条解开。 吴秋晚看到徐寿的那一瞬间,直接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好端端的一个娇滴滴的美人,这会儿哭的是一点仪态都不顾及了。 但随着她那哀伤的哭音,是让人直觉的心中发酸,整个心脏像是被一只手重重的捏住了一样。 “好了好了,莫哭了,莫哭了,我在,我在……” 徐寿轻轻的拍了拍吴秋晚的后背,眼中的担忧是一丁点儿也不隐藏的。 而吴秋晚这会儿亦是全然相信徐寿的靠在徐寿的肩膀上,泣不成声。 一旁的王二少爷被用枷锁架了起来,他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一点都不可置信。 “奸夫!□□!” 王二少爷的眼睛像是淬了毒一样,凶狠的刮着徐寿,如果目光可以杀人的话,徐寿许是在这段时间已经死了无数次了。 但即使如此,徐寿却没有一丝一毫躲避的想法,反而将吴秋晚护在了自己的身后,直接迎上了王二少爷那阴毒的眼神,讥笑: “你嫉妒了?” 王二少爷可不是嫉妒了? 这会儿他看到吴秋晚小鸟依人的模样,眼珠子红的都能滴出血来! “什么皇上亲自下的懿旨?太子爷是你们的靠山,如今山高水远,焉知太子爷不会包庇你二人这奸夫□□!” 王二少爷这会儿发丝散乱,红着一双眼盯着徐寿像是要刺穿徐寿的身体看到吴秋晚一样。 吴秋晚虽然被徐寿挡着,可是王二少爷那狠毒的眼神依然如同实质化一般,让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胤礽听到这里,顿时知道这是一个很好的普法时间。 于是,胤礽直接找了招手: “何柱儿,念——” 何柱儿立刻将胤礽早就吩咐带上的黑檀木匣子拿了出来,从其中取出了一卷明黄的圣旨,大声的朗读了起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昔至闽地,见当地之百姓,不论男女,于国有功,于家有利,一时有感古时盛唐之际,便是如此。 故自今日起,以闽地为试点,行女户,准和离……” 而之后,这是一些对于立女户与和离的详细要求。 而这里面的种种要求,吴秋晚一早便已经满足,是以她便理所应当的成为了女户第一人。 胤礽听何柱儿念完了圣旨,这才将眼神看向了不少来到这里凑热闹的百姓: “自今日起,该法规将通晓闽地全境!” 胤礽这话一出,百姓们顿时哗然。 “女户!竟然可以立女户了!我家姐一直因为幼时容貌有损,不能嫁人,日日在家以泪洗面。 好几次我娘都发现姐,要么看绳子,要么看刀子,可把全家人都要吓死了,这要是可以立女户的话,那我家姐可就有救了!” 现如今,不论男女,只要可以随便找一个工厂上工,便可以轻轻松松的养自己了。 “还准和离了,真好啊……” 人群之中,一个头发苍苍的老夫人感慨的叹息了一声,随后这才缓缓的离去,留给众人一个满是故事的背影。 “那是……韩家婆婆?” “是她是她,听说她年轻的时候,好几次差点被她男人打的半死不活,要不是命硬挺过来,现在直不定都没有她这个人了!” “也幸亏老天爷也看不过过好人遭那负罪,这才在十年前让韩老头发重病死了!” 可是看到韩家婆婆的年纪,便知道她这一辈子,几乎活在了暴力之中。 一时间,所以人们对于合理与女户的看法议论纷纷,但总体来说众人都接受良好。 而王二少爷听了何柱儿宣告的圣旨之后,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浑身的力气一样,直接跪了下去。 “为什么,为什么……我算计了这么多,只是为了和我心爱的女子结成姻缘,为什么有这么多人都要阻止我?!” “你想要和人家结姻缘人家愿意吗?要是吴姑娘愿意,她何必冒着大雨,带着死志从你们王家跑出来?” 徐寿疾言厉色的说着,王二少爷呆呆的抬起头,将目光聚焦在徐寿的脸上: “你懂什么,从我五岁的时候,她就一直陪着我,我们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大哥不能陪她去做的事儿,我可以!大哥给不了她的,我可以! 我知道她是在怪我,不顾伦常,可是大哥已经死了,她为什么不能接受我?” “接受你?” 徐寿冷冷一笑: “她要如何接受你?她曾经也是父母捧在掌心里的珍宝,可入了你们王家之后,虐待,殴打,羞辱,如是种种,都是你们王家加注到她身上的,她要是能心无芥蒂的嫁给你,你才应该担心!” “可我,可我不一样!” “漠视,也是罪!你可知道,她早就看到了你书房之中的《大清律》,当日,太子爷当街所说之话一出,她就什么都知道了。” 王二少爷听到这里,急急的转头看向了吴秋晚,却没有想到吴秋晚此时此刻连看他一眼都不愿意,只跟在徐寿的身后紧紧的攥着徐寿的袖子,就像是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 “她,早就知道了?” 二少爷近乎艰难的吐出了这么一句话,而吴秋婉对于王二少爷的话充耳不闻。 或许吴秋晚此前对于大清律的内容并不清楚,但随着那日胤礽的当街,叫破开始……吴秋婉便知道,她受的所有罪,王家一个人都有份! 王二少爷口口声声说喜欢吴秋晚,说愿意护着他,可是他却从来没有想过上吴秋晚从童养媳的身份挣脱出来。 就连……当初,在王大少爷过世之后,其向王家太太开口之际,也是欲要取吴秋晚为妾。 妾,通买卖。 此时此刻,别看王二少爷多么情深意重,可若是等到以后他厌了,腻了,那时的吴秋晚不过是随意买卖论处罢了。 可即便如此,此时的王二少爷的目光像是粘在了吴秋晚的身上,不愿离去,像是要将吴秋晚的影子刻在他的脑中。 不多时,五大粗的差役冲过来将王二少爷从喜堂上压走。 而这时,王家夫妻这才抱头痛哭起来: “逆子啊逆子!” “不孝的东西!我们这是造了什么孽,怎么会有这样一个逆子!” 而从王家夫妻的口中众人才知道,这段时期王家夫妻之所以连个屁都不敢放的原因,便是因为王二少爷对二人投毒! 毒,乃是一个行商之人偶然发现的。 而这毒原本是销售给山间猎户所用,用来麻醉猎物再好不过。 可是,王家夫妻万万也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他们疼爱有加,如珠如宝疼爱的小儿子竟然将这一招用在了他们的身上! 王二少爷被带走后,差役很快便在王家大宅里将剩下的七名女子尽数搜出。 她们本就是王二少爷想要撒出来的烟雾弹,这会儿虽然略有受惊,但都完好无损。 与此同时,王二少爷也准备将这事推给王家夫妻。 是的,推给王家夫妻! 不得不说,这位可真是一个“孝”出天际的好儿子! 王二少爷巧言令色,哪怕是前头因为胤礽的神来一笔,颁布了一条一开始不曾在民间同船的法规让他马失前蹄,但是在其后王二少爷在公堂上充分的展现了自己的一张巧嘴。 第83章 第 83 章 “堂下何人!” 姚启圣坐于公堂之上,惊堂木甫落下,跪在地上的王一少爷肩膀颤抖了一下,方才道: “草民,王希安,叩见总督大人。” 姚启圣厉声呵斥道: “王希安,你可知罪?!” “草民不知!吴家女如今虽为女户,然草民与吴家族长却对此毫不知情,不知者不罪啊!” 王希安以头触地,不动声色的反驳着,他早在给驱赶来公堂的路上,就已经为自己想好了后路。 正在此时,吴秋晚与徐寿也一同赶到公堂之上,吴秋晚这会儿仍然浑身控制不住的颤抖。 差一点! 差一点她就重新落入这个恶魔手里了! 尤其是在吴秋晚得知王家夫妻一人这段时间也一直被其用毒威胁的时候,更是后怕不已! 王希安对于养育,疼爱自己的双亲尚且如此,若是今日的拜堂真的成了,她以后还不知道要活在怎样的水深火热之中! “不知者不罪?那你派人光天化日之下将我从船厂掳走之事,也是不知者不罪吗?!” 吴秋晚的声音沙哑,是哭了很久的。 王希安听了吴秋晚这话,红着眼睛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唇角不经意的下撇: “晚儿,掳走之事我确实不知情!我对你一片真心,非卿不娶,且……我用了手段,让我爹娘以为我和大哥一样,快要命不久矣,为了王家香火,我爹娘一定会帮我,娶到你。” 王希安说到最后,神情轻松了一点: “今日看来,许是爹娘这件事办的妥当,只不过……都怪太子爷来的太快了,否则洞房花烛过后,你只能是我的!” “王希安,你是说,今日船厂八名女子被掳之事,乃是你爹娘所做?!” 姚启圣听到这里,都被气笑了。王希安这会儿更是一脸茫然: “八名女子被虏之事?大人莫不是以为这件事与草民有关系?可是今日草民只全心全意准备婚事了……实在不懂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胤礽此刻料理了王家事宜,姗姗来迟,直接道: “那,王一少爷,可否告诉孤,那剩余失踪的七名女子,又为何会在你王家的地窖里找到?” 王希安听了这话,眸子狠狠一缩,他抬眼看去,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王家夫妻,霎时间,眼中的戾气差一点溢了出来。 王家的地窖偏僻难寻,若非是自家人指路,绝对不会轻易被人找到! 王希安脸上的表情变化仅仅只有一瞬,但随后他又变成了往日那副无害的模样: “咦,太子爷这话,草民倒是有些听不明白……至于那失踪的七名女子,为何会在草民家中的地窖里?这或许只有府中之人才能办到吧。” “哦,王一少爷这意思是是府中之人避开了你们这些做主人的,行了掳人之事还将人藏在了你们王家的地窖里?” “这……太子爷草民家中的地就地处偏僻且不易察觉,乃是当初爹娘为了防止海盗上岸,令人特别打造,这钥匙也就只有草民爹娘才有。” 王希安慢吞吞的说着,可是等说到最后一句话方是图穷匕见。 而此时,跟着胤礽前来的王家夫妻也终于受不了了,王家太太直接冲过来,指着王希安的鼻子痛骂: “狼心狗肺的东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要说是我一人将那七名女子藏在地窖不成? 枉费老娘当初拼了命了,把你生出来,这些年一直如珠如宝的疼着你宠着你! 那些好东西竟是全世界都喂到了狗身上,才养出了你这种没心肝的东西,竟然在公堂之上大言不惭污蔑自己的亲爹亲娘!” 王家太太被气的浑身哆嗦,这会儿那双长满了皱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看上去倒是颇有几番怒目金刚的样子。 王希安垂下眼皮,将眸中的阴翳之色尽数掩藏了起来,这才低声道: “娘,公堂之上,儿子只能实话实说,若不是您一老所为,你们还是好好想一想,这地窖的钥匙你们究竟给过谁吧!” 王希安缓声说着,却是已经在众人都注意不到的时候,直接将所有事的重点都偏移在了钥匙之上。 似乎只要是谁有钥匙,谁就是本次犯案的罪魁祸首。 如此心计,当真令人防不胜防! 胤礽冷眼看着,却不想到王家太太似乎是真的被王希安这话给绕了进去,还真开始认真思索了起来。 “地窖的钥匙?地窖之中藏着不少好酒,老爷向来喜欢喝酒,是以老爷身边的长随手里有一把钥匙,除此之外厨房的李大厨,还有管炭例的赵婆子……” 眼看着王家太太要越说越多了,胤礽却直接出口打断: “好了,既然如王家太太所说的这般,府中有不少人都有这地窖的钥匙,那这若是被有心人随意拿走,掷出一把一模一样的钥匙,也不无可能。由此可见,此事的重点可不在这钥匙之上。” 王希安本来就因为王家太太被他的话术迷惑过去,要将拖下水的人越说越多时唇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不过,伴随着胤礽这话一出,王希安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钥匙如何就不重要了,太子爷有所不知,这地窖的锁子乃是由当地最有名的锁匠特制的双面锁。 这双面锁,既可以从外面打开又可以从里面打开过,而这钥匙十分奇特,可非寻常人可以仿制出!” 胤礽听了这话将目光投向了王家太太,王家太太这时也轻轻的点了点头: “确实如这逆子所说的这样,这钥匙一把难寻,当初那锁匠特意告知我,这钥匙须得好好保管,否则差之分毫,便无法打开。” 王希安看到王家太太承认了,这时候也是心情很好的勾了勾唇,又开始进行了自己的下一步计划: “不过,草民也知道刚才我娘所说的那些人并无多少作案条件。” 毕竟王家太太口中的那些人中,长随乃是寸步不离王家老爷,自然没有多少作案的时间,而厨子和管炭例的婆子亦是如此。 王家占地不小,他们可没有那么大的能量可以将七个大活人不惊动主家的情况下送到了地窖。 “所以,这里面嫌疑最大的便只有家父家母了。” 王希安这话一说,宛如在一锅热油里滴进了一滴清水,一时之间场内场外都炸了! 子告父! 子告母! 这简直是所有人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一件荒唐之事! 姚启圣这会儿也有些不可思议的看向了王希安: “你的意思是你要作证,乃是你的爹娘掳走了今日全场中的8名女攻,并将其中的吴家女让你纳为妾室,其余七女囚禁于地窖之中,是也不是?” 王希安摊了摊手: “回大人的话,此事草民并不想说太多,但眼前所有的线索汇聚出来的结果便是如此,草民只能大义灭亲!” 王希安一副义正言辞,大义凌然的模样,惊得王家太太一脸不可置信的后退了一步,浑身颤抖的指着王希安: “你,你,你!” 王家太太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方才她在王希安的引导之下,把所有自己能辩解的路都被堵死了。 而这时,王家老爷那张一直带这笑容的圆脸上表情终于凝固。 随着王希安这番巧言诡辩之后,案件似乎在这里陷入了僵局。 明眼人都能看到王希安都可可以对王家夫妻下毒,足以想见王家夫妻对他有多么不设防。 可此时此刻,王希安也能为了让自己脱罪,毫不犹豫的反口咬了王家夫妻一口,借他们之名言他们逼吴秋晚强嫁在前,又借他们之手将强掳八女之罪名,反手扣在他们头上在后。 如此忤逆不孝之举简直令人瞠目结舌,偏偏其理由又分外正当! 王希安这会儿大着胆子将眼睛看向了坐在上手的姚启圣: “总督大人,草民所言句句是真,若是您有不信之处,大可以传照王家上上下下所有人严刑拷问!” 王希安似乎仅仅真的因为一把钥匙的归处便让自己轻而易举的脱罪,但正在这时胤礽突然开口说道: “地窖钥匙之事涉及人数过多,对本案判决妨碍不小,与其如此,不如从源头开始。。” 姚启圣看向胤礽: “太子爷是说……” “今日八女之所以失踪,乃是船厂大乱在先,然……船厂何故大乱,是值得诸位好好考虑的。” 胤礽缓缓走上前去,在公堂之上踱步一圈,方才停在了王希安的面前: “王一少爷,有没有人告诉你,要想让别人办事就得给的够多?” 王希安懵懵的看着胤礽。 胤礽不再看他,只拍了拍手,不多时,张思带着人走了进来: “这位便是王一少爷你特意派人在船厂之内策反的员工,孤想想,你的要求似乎便是要他为自己鸣不平,将这件事闹得越大越好可对?” “太子爷说的这话我听不明白,而且张思这人我可不认识!” 王希安直接摇头,胤礽却是微微一笑: “张思你可以不认识,那这个人呢?” 胤礽话音落下,随后一个中年男子自门外缓缓走了进来,他生了一双三白眼,看上去尖嘴猴腮的模样。 王希安看了之后,还是疑惑摇头。 “太子爷,此人草民当真不认识!” “你不认识?可是他却认识你呢,他不但认识你,手里还有一应出自你王家的金银财物,你说说,这些是打哪儿来的?” “太子爷,此人……观其面相,便生得贼眉鼠眼,许是通过什么旁的手段,得来也未曾可知。太子爷若要以此定论,草民知罪,未免有些太过浅薄!” 王希安说的正气凛然,似乎并没有被胤礽这话所吓到,可只有王希安知道自己袖中的手指已经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与此同时,王希安心里对于王管家已经产生了怨怼,明明网管家说这些事儿他都已经料理好了,为何还会有人知道他的身份? “那,你来说。” 胤礽看向中年男子,那男子上前给姚启圣磕了一个头,随后这才取出了一枚扳指: “启禀总督大人,草民刘成,草民之所以如此认定是王一少爷指示草民做事,乃是因这只扳指。” 刘成将一枚形如树根,裂缝盘曲的扳指取了出来,捧在掌心。 却不想,这扳指刚一拿出来,王老爷便上前一步: “这是……当初这逆子十岁生辰时,我夫妻一人在省城为其购买的生辰贺礼。此物形如树根,但仔细去看隐约可见其中金丝泛光,乃是最上等的菩提子所制,全天下只此一枚!” “正是如此,不巧,草民当年便在那家店铺做伙计,彼时,草民还想着这么奇怪的东西会被谁给买走,是以多留心了几番。” 刘成这话一出,全场寂静。 王希安张了张口,想要再为自己辩解一一,随后刘成又说道: “而且,这东西当时便是因其为百年古寺中诞生出来的菩提子所制,所以被卖出了天价。 不过如今它染了人气,金光不在,已经不值当什么银子了,所以王一少爷您这点银子,我真的很难帮你办事呀!” 尤其是,刘成想起张思所说的月银十两,他就觉得与其为这王一少爷做这些挑拨离间的事儿,还不如随便找一个厂子,好好上工来的划算。 王老爷这会儿也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冷漠的看着以前被他宠若珍宝的小儿子: “呵,想是这逆子这些日子把我们老两口毒倒在主院里,却没有牌子支不出银子,所以才将自己身边的私物拿出来赏人了!” 时隔五六年的现在,王希安或许已经都忘记了自己当初为何会收到这枚菩提子扳指了。 “除此之外,草民还记得当初给草民这扳指和碎银子的那人生的圆胖,常穿一身绸缎,脑门带着一个瓜皮帽,帽子上还嵌了一颗水头好的不得了的翡翠!” 刘成这话一出,所有人立马被认出来了,这是王家的王管家! 那王管家头上戴着的帽子上的翡翠也是颇有来历,据说是当年他以一己之身救下了王希安,所以才得到的王老爷的赏赐。 并且,为了表示对主人家的感激与忠心,王管家并没有将那翡翠换了银子,而是日日顶在头上戴着! 随后,刘成还详细地将网管家见他时候的时间,地点说了出来。 所谓雁过留声,姚启圣便让人四处走访,没过多久,差役将王管家出府的时间与沿路的百姓比对一番,真有人在那日见过了王管家的身影。 于是,这件事情现在已经颇为明朗。 刘成说到这里,随后跪地道: “草民当初只接了王一少爷,让草民挑拨离间之事宜,万万想不到王一少爷竟然存了掳人之心!时至今日,草民特地将此事奏报给大人,万望大人从轻发落!” 而王希安这会儿整个人的肩膀彻底耷拉了下来,他将头低低的捶在地上,不发一语。 姚启圣再度拍响了惊堂木: “王希安,现如今有刘成为人证,菩提扳指为物证,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王希安虽然还想负隅顽抗,但因为有刘成前面的话,姚启圣即刻提审了王管家。 在一通严刑之下,王管家终于将王希安当日所作所为和盘托出,而也正是这一遭,才让众人心眼见识了一个在朗朗白日之下披着人皮的禽兽是什么样子! 毒害双亲,操纵流民,掳劫民女,事情败露后更是污蔑双亲,试图脱罪 每一样都是天下大不韪! 可是,王希安偏偏做了,还将这一切安排的近乎天衣无缝。 等王管家将各种缘由细细诉说一遍,众人才知道王希安所做的这一切,原来只不过是为了将吴秋晚纳入府中。 他这般为了一己私欲,做出这等于国有害,于家无义之事,从始至终都透着一种难言的天真又残忍。 王管家供认之后,还将一把由王希安自制的地窖钥匙也招供了出来。 到了现在,本案已经没有什么疑点,王希安低头认罪,也已经不是什么值得细说的事了。 但等到王希安被差役压走之际,王家太太在原地踌躇许久,终究还是走上前去,还未开口,声音已然哽咽: “安儿,这是我这个当娘的,最后再叫你一声安儿了,从此以后我便当没有你这个儿子。 那个扳指,本是你当初十岁之时,差一点溺水而亡之际,我和你爹在寺里跪了整整一个月,这才得高僧告知,我们须以有佛法的菩提之物贴身相伴,才能保你日后无虞。 而这枚菩提扳指,乃是我和你爹遍寻了整个福建这才找到的唯一一枚。” 可是,谁能想到,多年以后的今日,这孩子将这扳指去买通旁人,做下那等不仁不义之事。 王家太太这话说完后,退到了王老爷的身旁,竟是控制不住的哀声痛哭了起来。 “说这些又有什么意思?你们当初之所以要我,不就是想要传承你们王家的香火吗? 大哥身子不好,你们明明知道他活不长久,你们也知道我早就对晚儿有意,却一直劝说大哥娶她,又是为何? 现在你们却来说为我当初在寺庙长跪一月,不觉得这话实在荒谬可笑吗? 你们若是是真的爱我,若是真的疼我,应该早早给我纳了晚儿!指不定,就不会有今日这桩事了!” 王希安听到这里没有丝毫的悔改之心,反而语气之中满是愤懑,王家太太听到这里连一句话也说不出口,王老爷却是皱眉看着王希安: “是,谁都不怪,只怪我和你娘太宠你了,竟把你宠的无法无天!” 王希安被差役压着离开了公堂,王老爷这时眼中才缓缓滑,下了一行清泪。 随后,王老爷与王家太太一同看向了紧随在徐寿身旁的吴秋晚,王家太太上前一步,低声道: “秋晚,这些年你在徐家也叫了我这么多年的娘,以后,常回来看看吧。” 吴秋晚听了王家太太这语气和蔼的话语以后,就是忍不住的浑身一个哆嗦。 徐寿连忙将吴秋晚护在了身后,一双利眼直逼向王家太太: “常回去看看?回去看什么?当初你要逼她去死的时候,心里打的什么主意,难道你自己不知道吗?” 当初,吴秋晚之所以仓皇逃跑,还有一个原因便是因为她偶然听到,王家太太有意要让她给王家大少爷配冥婚。 她要是再不跑,那必定是逃不掉被活埋冥婚的命运! 徐寿这话一出,王家太太像是被刺痛了一样,脸上那好容易做出来的和蔼的表情,在这一瞬间是直接收了回去,她面无表情的看了吴秋晚一眼这才转身离开。 徐寿对于王家太太那凶狠的眼神却丝毫没有放在心上,反而嗤笑一声: “秋晚,看到了吗?这些人都是欺软怕硬的,以后遇见她也不必怕她,只管像我今日这般怼回去就是了,从今往后你谁也不用怕了! 王家多行不义必自毙,如今王家念念不忘的香火终于断了,未尝没有他们前面百般苛待与你所结下的因果!” 吴秋晚看到这里也是心中感慨万分,却是不愿意再就这事儿多谈指,扯着徐寿的袖子软软的说道: “徐大哥,我想回咱们厂子了,外面不好,一点儿都不好。” 徐寿听到这里连忙带着吴秋晚与胤礽,姚启圣见了礼后,这才离开了。 众人一一散去之后,姚启圣与胤礽一同在府衙之后喝着当地水果制出来的果干茶。 姚启圣轻轻吹了一口那还冒着热气的茶水,慢吞吞的说道: “今日之事,当真是让臣长了见识,那王希安一把钥匙之故,差点脱罪,却又一枚扳指被人识破身份……不得不说,这世间万物,一饮一啄,自有定数啊。” 姚启圣感慨的说完后,对上胤礽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不由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哈哈一笑: “臣年纪大了,就喜欢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倒是让太子爷您见笑了!” 胤礽喝着口中的荔枝茶,那香甜馥郁的荔枝,清香扑鼻而来,带给身心双重舒适的享受: “不妨事,不妨事,王希安此人多智近妖,对于世间万物有着一种高傲自大的心理。 而且,其内心颇为强大,要是以寻常手段,恐怕不能让他这么快俯首认罪。” 只看王希安这一番表现,便知道以其巧言能辨之功,非是寻常手段可以让其认罪。 姚启圣听了这话,在脑中思索了一下今日事情发生的经过,他惊讶的发现太子爷今日所做之事虽然看起来毫无章法,可是每一招都打在了王希安的七寸之上。 先有奇风令吴秋晚显露真容,让王希安辩无可辩,后以新法将王希安送入公堂。 哪怕是公堂之上,王希安如何巧言令色,太子爷也都是安安静静的看着,但关键时候随手就是关键证据,捶的他辩无可辩。 姚启圣不由看向胤礽: “太子爷,您……” 第84章 第 84 章 只是,随后姚启圣对上胤礽那张且无辜的小脸后,就将自己要问的话给咽了下去。 太子爷虽然有些过于神通广大了些,可是他到底还小呢。 随后,姚启圣转而与胤礽说起了此事之利。 “经此一事,女户再立与和离之法的推进受到的阻碍将大大减少,太子爷所言的官府……啊对,公信力,也将因此大大提高!” 姚启圣一日之间便破了新案子,还连并解决了困扰他已久的流民侵扰之案,可谓是一箭双雕,这会儿姚启圣整个人浑身上下都洋溢着轻松的感觉,拉着胤礽又絮絮叨叨的说了好些。 而经过八女被掳案后,新鲜出炉的女子权益法也开始大范围的传播了。 “准和离,立女户,简直是辱没了祖宗规矩!” 有食古不化的老者拄着拐杖,狠狠的击打着地面,气的花白的头发,胡须都迎风颤抖起来: “总而言之,我老齐家要是敢出这样的不孝之女,罔顾纲常的东西,我定要将她扫地出门!” 人群之中,老者言之凿凿的说着,不知道是谁接了一句: “啧,那要是碰见了王家一少爷那样的人呢?强逼不成,便光天化日之下掳人,老齐头你也愿意?” “我,我,我……” “今日王一少爷敢挑唆流民,制造动乱,来日指不定做出什么谋逆之事,到那时诛九族,夷三族时,老齐头你又如何?!” “我,我,我……” “我什么我,这些就不说了,王一少爷这样的十年也出不来一个。 但只说现下,要是你家闺女在婆家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早起上工,归家还要把婆家老老少少都伺候的妥妥当当,婆家人稍有不顺,非打即骂,让其整个人不过数月就累脱了像,你可是还要非逼你女儿就在婆家?” “是!” 老齐头挺着腰杆子,语气铿锵的说着: “女子一辈子,就是要顺!以后,总有熬出头的时候,苦尽必会甘来。我老齐家,没有吃不了苦的女儿!” 老齐头这话一出,所有人都不做声,反而直直的看向老齐头的身后,老齐头不解的回过头,就看到才嫁人三月的女儿泪水涟涟的看着他。 “月娘……” 老齐头愣了一下,月娘直接转头就跑,老齐头想追,但似乎想起什么,又坐了回去。 “老齐头,你不去看看?” 老齐头摸了摸自己后脑勺,取来旱烟砸吧着: “看什么看?她能去哪儿?不去找她娘,就是回婆家了,能有什么事儿?要我说,太子爷来了咱们福建后,搞的这些厂子,就很好,至于这“女子权益法”就有些不成体统了!大家不都这么过来的?怎么就这一代人……” “不好了!齐家闺女跳海了!” “咣当——” 烟枪狠狠的砸在地上,溅起一片黄雾。 老齐头看着远方,怔怔失了神智,艰涩道: “……怎么,怎么就,就跳海了呢?” 下一刻,老齐头便飞奔出去,花白的发辫在身后疯狂的摇曳着,整个人疯了似的: “月娘!我的月娘!” …… 幸好当日海上有水军操练,月娘才入海没多久就被人给捞了上来,这会儿浑身的被一个将士抱在怀里,带了上来。 老齐头来了后,看到这一幕差一点都要停止呼吸了。 月娘只是呛了两口水,这会儿幽幽转醒,看到眼前的一幕,脸上露出一抹苍白惨淡的笑: “爹,这辈子,我齐月娘做不了齐家的姑娘了。” 老齐头没有吱声,只是直勾勾的看着女儿那衣袖堆叠之下,露出来的那只红红紫紫的手臂,那上头还有两个铜钱大的伤疤: “女婿,女婿打你了?” 月娘别过脸,没有多说,而这时,人群中又响起熟悉的声音: “何止是打,月娘自从嫁入钱家,日日三更起身打扫屋里屋外,张罗一家子的吃喝玩乐,钱婆子是个半瘫,可是脾气大的不得了,又是个老烟枪,气起来就烫人。 钱家小子是个孝子,却不知道疼媳妇,月娘日前又是上工又是照看钱婆子,人都累晕了。我还说她娘家怎么不来问问,原是你这老头,一点儿也不知道疼闺女!” 那人说着,顿了顿,又道: “不久前,太子爷颁了新法,月娘别提多高兴了,特意让我替她试探一一,没想到……” 没想到,老齐头的话,成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张大娘,别说了。我只怪我当时没有看好周边,倒不如被海水卷走,也好干干净净的离开。 爹,对不住,我污您心中咱们齐家的名声了。您不必管我,我会顺着钱家,我会好好呆在钱家。” “姑娘,那连女人都护不住的怂货可配不上你这么好的姑娘!你连死都不怕,还怕甚?先和离,再立女户,自己个当家做主!岸上哪一个厂子没有宿舍?吃喝住都是厂子的,有手有脚饿不死!” 月娘只听到一个如同雷响一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才惊讶的朝后看去,方发现方才救了自己的那位将士一直没有离开。 “军爷,您说的道理我都知道,可是我若是走了,我娘如何有脸见人? 今日,您不该救我的,我若是干干净净的走了,便谁也不碍了。” 月娘让张大娘试探自己的爹,未尝没有想要看看自己爹爹心中对自己可有一丝怜惜。 若是有,她方能将自己和离的念头缓缓道出。 若是没有,她宁愿跳海一了百了。 究其原因,不过是因为怕疼爱她的娘亲作难。 这个才将将度过及笄年华的姑娘,实在是懂事的令人心疼。 “胡闹!” 一个老妇人直接冲了出来,将月娘拥在怀中,哭的老泪纵横: “傻孩子!只要你好好的,娘就是不要这张老脸又如何?那钱家托媒上门时说的好好的,说那钱婆子瘫在床上,虽然难伺候了些,可是却让你一过去就当家做主的,娘想这你便是苦上两年,也能比旁人容易熬出头。 却没想到,那钱家就是个吃人的虎窝!我儿才嫁了几个月,就瘦成了一把骨头……” 齐婆子抓着月娘的手不住痛哭,等她看到了月娘手臂上的伤疤后,顿时哭的更大声了: “跟钱家和离!这事儿,娘给你做主!” “老婆子,你……” 老齐头还想说些什么,齐婆子却是冷笑一声: “今个你若是敢阻我,我不怕我母女一人双双和离,好叫世人看看母女双和离的人家都是什么人家! 你不是爱你齐家的名声?你不妨试试我老婆子这话会不会有水分!” “我,我也没有说不同意闺女和离……” 老齐头的声音又低又小,齐婆子没有听到,只道: “反正如今两个儿子都娶了媳妇,我这辈子伺候完老的,伺候小的,现在还得伺候你这个老不死的,这日子过的还真是没滋味!倒不如让我去太子爷的厂子里洗碗刷盘子来得自在!” 齐婆子一通骂后,老齐头缩了缩脖子,忙大声道: “行了行了,别说了!闺女这就和钱家那个软蛋和离!谁不同意我和他急!” 老齐头这会儿自己个将不久前说出的话吃回去,对于好面子的他来说,脸上那叫一个火辣辣的臊。 “你也别说什么和离不和离了,别以为我没看到那天官差来说新法的时候,你拉着人家问了好久,你怕是早就想和离了!今个想扯闺女这虎皮,想都别想!和离?没门!你这辈子,只能是我们老齐家的人!” 老齐头憋着一口气将这话说完,齐婆子都给气笑了: “你以为我想和你和离?老不死的,要不是你气我,当我愿意折腾?!” 老夫妻两个骂骂咧咧,随后将缓过气的月娘搀扶回了家。 “高真,还看什么呢?人家姑娘都走了!” “休要胡说,她而今还是人妇,莫要坏人名声!” 高真在擒获郑克塽之时立了不小的功,如今已经成为了七品军官。 “嘿嘿,这不是快要不是了吗?” “闭嘴吧你!” 高真直接一脚踹了过去,深深的看了一眼月娘离开的方向,正了正自己的衣领,这才身姿挺拔的转身离去。 …… 自从胤礽宣传新法至今已经过了五日,这五日里,在胤礽要求下特殊独立与其他部门的新颜部那叫一个门庭冷落。 胤礽闲来无事,背着手过来转转,随后便与姚启圣撞了个正着。 “太子爷也过来看看?您就不必进去了,臣才打里面出来,这五日里,全福建可没有一个和离亦或是立女护的案子!” 姚启圣说到这里都有些怀疑,是否是因为吴秋晚在船厂的功绩太大的缘故,所以太子爷特意给了开她开后门,让她成为女户,方保证这样的优秀人才不至于外流。 但胤礽听到姚启圣这话,确实一点都不失望: “不过五日而已,姚总督,莫不是急了?” 姚启圣搓了搓手,连连摇头: “不急,不急,臣不急,总归咱们这里只不过是试点地区罢了。” 胤礽听了这话,却是没有说话,只是那浓密的睫毛微微垂下,将胤礽眼中的情绪尽数蛰去, 胤礽清楚的知道,福建,如今是试点,未来是开端。 “咦,有人来了!” 姚启圣与胤礽正说着话,随后便听到不远处传来阵阵吵闹之声,连忙寻声看去。 而此刻,一对老夫妻正搀扶着一个看起来有些虚弱的女子朝这边走来。 他们身后是一个低着头看起来沉默寡言的男子,一语不发,而其背上的背篓里却赫然坐了一位老妇人,这会儿那老妇人那叫一个言辞犀利,几乎是能将人从头骂到脚。 当然,那对老夫妻也没有闲着。 “不事婆母的贱蹄子,今个就是闹到官府里,也正好让天下人好好看看你这贱皮子包藏着什么祸心!我就不信青天老爷竟然能让你这贱妇给骗过去!” “粗野夫人,简直有辱斯文!” “钱婆子你再说一个贱字,信不信老婆子我撕了你的嘴!” “来,有本事你就来,不过你可别忘了,你家闺女以后可还是要在我钱家,在我的手下活命的!” “嘿!你以为我们今个来官府和离是说笑吗?还想让我闺女回你们钱家继续受你这老虔婆的折磨,我呸,你做梦!” “和离?往前数五百年,看看可有和离的规矩?今个也不知道你们打哪听来的和离之说,谁要是同意怕是要被人戳着脊梁骨骂一辈子!” 姚·即将被人戳着脊梁骨骂一辈子·启圣:“……” 而胤礽听到这里,也是不由一笑,拍了拍姚启圣的手臂: “姚总督,您该干活啦!” 姚启圣被胤礽那促狭的笑容弄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是他这会儿也有些明白为什么那姑娘一家要来给姑娘和离了。 可是,随后姚启圣才知道事情远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 但这会儿,姚启圣倒是脚步轻快的走进了新颜部: “那太子爷您就瞧好吧,臣倒要看看,臣这回可会如这妇人所说这般被人戳着脊梁骨骂一辈子!当然,这妇人可不算!” 姚启圣和胤礽处久了,也露出了几分老小孩的喜气。 没过多久,刚才不停打嘴仗的齐钱两家人也一同走进了这个冷冷清清的新部门。 “求青天老爷做主呀!” 刚一进去,钱婆子直接便哭天喊地的哭嚎了起来。 钱阳将钱婆子放下来后,也随着附和的磕了一个头,硬邦邦的说道: “求青天老爷做主!” “做主?尔等莫不是来求本官判尔等和离?既然如此,婚书取来本官这就亲自为你们消去婚书,另拟一份和离书可好?” 姚启圣故意如是说着,钱婆子一听这话顿时急了,头摇的和拨浪鼓似的: “和离?不不不,我们不要和离!我们只求青天老爷您做主,管一管老婆子这个不孝不顺的媳妇!” “哦?不孝不顺?” 姚启圣将目光看向了月娘,这会儿月娘才被从海里救上来没多久,整个人浑身无力的在钱婆子的身上,看到姚启圣看向她,月娘直接沉默的撸起袖子。 齐婆子这时也战斗力爆表: “我呸!你还有脸说我家月娘不孝不顺!你且看看你干的什么好事! 我家月娘便是在家我都舍不得动她一根手指,去了你家不过三月,她浑身上下都没有一块好皮,你竟然还有脸面说我家月娘!” 齐婆子说到这里,只觉得心都在滴血!她好好的姑娘,浑身上下遍体鳞伤,尤其是有些不能见人的地方,更是伤的可怕! “多年的媳妇熬成婆,等她以后做了婆婆自然也可以像我现在这样,这可是古往今来传下来的规矩!” 钱婆子别看她人是半瘫着,可是这会儿却像是一只斗战的公鸡一样,那叫一个意气高昂,语气坚定的像是官府是他家开的一样。 姚启圣听到这里,直接道: “此言差矣,此前于女子之陈规陋习,早已随着前些日子的女子权益法的颁布,就此做了一应规定。 女子嫁后,可自身量力而为的孝敬公婆,服侍舅姑,但家庭成员不得有任何暴力、胁迫行为,一切遵从自愿原则。” 姚启圣这话一出,钱婆子两条眉毛顿时皱了起来,像是两条有了生命的毛毛虫一样。 “大人这话的意思是,我那媳妇若是有心孝敬我,便算她孝敬,若是无心,我们也不能奈她如何了?那,从古到今传下来的规矩又该置于何地?” “规矩,规矩再大能大得过人命吗?我家闺女自嫁到你们家中,不但要日日上工挣银子,还要回来伺候你吃喝拉撒,还要任打任骂,你们这是娶媳妇还是买牲口呢?!” 齐婆子气的浑身发抖,这会儿抓着七月娘的手臂将那虽然处理过,但依旧看着触目惊心的伤口伸到了钱婆子的眼皮下: “你看看,你看看,谁家娶了媳妇是要这样糟践的?和离!这个非得和离不可!你钱家这门亲事,我齐家高攀不起!” “啧,打到的媳妇揉到的面,你齐家的姑娘嫁到我们钱家总有手脚不利索的时候,我教训教训又如何?!” “婆母,时代变了。” 齐月娘在公堂之上第一次出声说话,那声音沙哑至极,但却分外坚定: “太子爷特意颁布的女子权益法,便是保护我们这些饱受磋磨的女子,今日任你说破了天,我与钱阳也非合离不可!” “你放屁!几时有这和离的规矩了?莫不是你们一家子串通好来糊弄我老婆子的! 我就知道!我老婆子自从躺在床上,人人都想欺负我们母子一通! 阳儿,快出去把街坊邻里都叫来,让人好好看看这齐家究竟养出个什么好闺女来!” “不用你叫,我们来了!民妇王张氏为齐家月娘作证,月娘自从嫁入钱家之后,一直被钱家母子一人以暴力的手段压迫!” “是啊,草民是钱家的邻居,自从齐家姑娘嫁入钱家之后,钱婆子像是疯了一样,每日不在家里闹上三遍不算完!” “是!草民便曾撞见过齐家姑娘被钱婆子罚在院子立规矩过数十回,罚跪,针扎,火烫,齐家姑娘叫的可怜的呦……” 钱婆子没有想到左邻右舍早就听到他们这边的动静,这会儿挨个过来看热闹,甚至还有不少人直接站出来作证,令钱婆子顿时眼前一黑,颤抖着手指着众人: “你们,你们这群人就是一丁点见不得我们孤儿寡母好过!” “一个人的幸福与快乐,不应该建立在旁人的痛苦之上。” 胤礽从人群中走出,他那张招牌的面孔一露,所有人顿时激动了: “太子爷!是太子爷!” “此前我等尚不知道太子也颁布这道新法是为何故?可是今日听了齐家姑娘的遭遇之后,吾方才知道这新法之必然!” “哎,这位兄台,不妨细说!” “诸位许是不知,咱们福建各大厂子的分场越开越多,对于人力的需求也越来越大,诸位不曾见过前头还有厂子招纳了不少流民吗?” “……那,这与新法有什么关系?” “怎么就没有关系了,厂子办的越多越大越强,咱们福建才能越来越好,可是现在厂子缺人便不能扩张,你们说急人不急人?” “急人!当然急人!” “幸而太子爷一早神机妙算,一直对于厂里做工之人不拘男女,一应皆可上工。 但即使如此,你们说说如齐家姑娘这样,明明在厂里上工课是却还要被婆家搓磨着的姑娘是少数吗?指不定,她们那日就累病,累伤,甚至累死了呢?” “不错,我家男人乃是水果厂的厨子,听他说厂里的工人中有一小半都是已经成家了的女子,要是哪一天厂子里突然少一小半人……那真是太可怕了!” 百姓们议论纷纷,而最开始挑起这个话题的人,与胤礽对上了一个默契的眼神后,方才将自己彻底隐没于人群之中,任由百姓对于这事尽情的发散着思维。 而此刻,钱婆子也知道了胤礽的身份顿时眉头一皱: “太子爷?您就是太子爷,虽然您身份尊贵,可也不应该让这些女人进行抛头露面之举,又有这等忤逆不孝之心,这怕是要被后人指着脊梁骨骂的!” 胤·被后人指着脊梁骨骂·礽:“……” 姚启圣听了这话,促狭的冲着胤礽挤了挤眼,胤礽轻咳一声: “后人骂孤,那是后人的事,等孤长成,老去,后人之评说干孤何事? 此时此刻,孤只知道,福建若要强盛,女子之力,断不可轻乎!女子之力,若要用的得当,便不能让她们被陈规陋习压的喘不过气!” “你,你,你!” “孤如何?” 胤礽一双水杏眼中两道锋利的锐芒飞,直逼钱婆子: “姚总督,倘若有人不敬当朝太子,是为何罪?!” 姚启圣看了一眼钱婆子,道: “不敬太子,视为谋逆,可当场诛杀……” 姚启圣话还没有说完,钱婆子便像是触了电一样,飞快将手收了回去,舔着一张老脸讨好的说道: “这,这人老了,手不听指挥,还请太子爷莫怪……” 钱婆子这话一出,人群中顿时发出了一阵哄笑,胤礽也不由气极反笑,没想到这钱婆子倒也是能屈能伸之辈! 钱婆子对众人的哄笑颇有些恼羞成怒,可她并不敢表现出来。 而这时,胤礽也直接开口道: “也罢,此事可容后再议,姚总督,还是先办正事要紧!” 胤礽这话一出,方才因为话题重心转移,导致心中不免有些担心的齐月娘家人顿时眼前一亮。 齐月娘跪在地上,抬起满面泪水的小脸: “自我初嫁,尔至今朝,殴打责骂,不胜凡几,今日还请大人判月娘与钱阳和离!” 第 85 章 齐月娘压抑着痛哭之声,但一开口却已是涕不成声,令闻者无不伤心。 而这时,本案的另一方,钱阳这才嗫喏着嘴唇开口: “怎么,怎么就到了和离的地步了?孝顺爹娘,乃是我们晚辈应该做的,月娘,快别闹了,和我回去,以后娘打你的时候,你躲着点就是了……” 钱阳是个看着唯唯诺诺的性子,当时齐婆子就是看重这一点,也不怕女婿做了什么对不住女儿的事儿。 且钱婆子又是个半瘫,能活多少岁数? 到时候,女婿人老实本分,姑娘也是个勤快性子,上头没有人压着,小两口这日子很容易就变得和和美美了。 可是,谁能想到,这差错就在钱婆子身上。钱阳老实本分,可是钱婆子却是个会磋磨人的! “闹?我嫁入你家第三日的时候,好心带你娘在院子里晒太阳,你娘呢?趁我磨椰子粉的时候,直接推撵子撵我的手时,你敢说你没有看到?你看到了,可是你装聋作哑,视而不见!” 齐月娘声声泣血: “这事儿我本来不想说,可是万没有想到你今个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你娘心疼儿子,所有的火都朝我身上发,那我呢?我就不是娘生爹养的皮肉之身吗!!” 钱阳小心翼翼的抬起头,嗫喏道: “大人,这婆媳之间的事儿,何以至于在公堂上拉扯?有道是,清官难断家务事,不若让草民与娘子私下解决吧?” 钱阳虽然生的老实,可是却颇有几分心眼,只要今个姚启圣点了这个头,判不了和离,那么等出了公堂,他钱家在威逼利诱,自有齐家屈服的时候! 钱阳低下头,那张平凡无奇的脸上,小小的豆眼闪过一丝贼光, 姚启圣却只一拍惊堂木: “今日新颜部之判决,已经遵从涉事女子之自愿,齐月娘,本官问你,你可绝意与钱阳和离?” “是!月娘意已决!” 齐月娘飞快的说着,像是怕姚启圣反悔了似的,钱阳第一次在公堂之上抬起头,满脸错愕,像是没有想到姚启圣会没有像往常的官员那样断案。 “……妇人之见,如何,如何作数?!” 钱阳喃喃的说着,可是这会儿公堂之上很是安静,钱阳这话那叫一个清晰可辩。 “我呸!那你娘的话你怎么那么听?!” “月娘一个人受罪的时候,你小子可没少帮腔,要不然钱婆子一个半瘫的老婆子能欺负月娘那么狠?!” 钱阳没想到他这话一出,直接引起了左邻右舍的公愤,实不知如今福建上下百姓之生活水平日渐上涨,对精神需求也有所提升。 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可是那也要邻居的品行过的去! 而姚启圣这会儿已经写好了一封和离书,也没有用什么花里胡哨的文辞,只写明二人与某年某月某日解除婚姻关系,随后落下官府大印。 “齐月娘之遭遇符合女子权益之法条例,本官判其和离,齐月娘,钱阳,你二人速速按下手印,自此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齐月娘没有一丝犹豫,就按下了自己的指印,到了钱阳,他那张老实巴交的脸涨的通红,想要反驳,可是一看到一旁威武的差役,顿时哑了火,按了随后按了红泥—— “阳儿,不能按!不能按啊!” 钱婆子连忙说着,今个她儿子做了这和离第一人,以后哪家的女子还敢嫁进来? 齐月娘可还不曾给他们钱家生下一儿半女,那他们钱家的香火,莫不是要断了不成?! 钱婆子哭哭哀求着姚启圣,见姚启圣直接视而不见,她甚至直接冲着齐月娘“哐哐”的磕起头: “月娘啊,往日都是我老糊涂了,我不敢了!我不敢了!别和离,别和离行不行?我老婆子还能活多久?到时候,你和阳儿两个人过日子,那小日子也和和美美啊!” 齐月娘碍于钱婆子现在还是她名义上的婆婆,是以侧身避开,只是用半张侧脸对着她: “您的礼,月娘受不起,不过我与钱阳之间的微薄情分,早在他对我被人辱骂,折磨之时,视而不见,为其帮凶的时候尽数消失了。今日一过,我齐月娘与钱家两清!” 齐月娘说完,一行清泪顺着侧脸缓缓滑下。 钱婆子看到求齐月娘没有用,又转头去求老齐头,齐婆子,老齐头虽又意动,但齐婆子却冷眼旁观: “我闺女受了这么大的罪,她想磕一磕,跪一跪就完事儿?哪有那么轻松的事儿?! 你今个要是敢开口,明个母女双和离的事儿老娘就给你把它落到实处!” 爱面子的老齐头听了这话,沉默了。 他本就是怕人说三道四,这才百般不愿意女儿和离,可是后头齐婆子在和他和离,那他这张老脸怕是要丢尽了! 钱婆子求了这个,求那个,可是所有人都对她的目光视而不见,只是看戏一般的看着。 钱婆子此时此刻,才明白什么叫种什么因,结什么果。 可是,这苦果,终究要她一个人吃下了! 而一旁的钱阳看到自己吗弱势的老母求遍了人也无济于事,登时也不再折腾,直接按下了手印,却冲着齐月娘认真道: “月娘,不管如何,我心里一直有你,要是你在家里住的不痛快,只要使人告诉我一声,我就来接你回家!” 钱阳临了做了一回好人,可是却让人差点“yue”了出来。 姚启圣这会儿看着钱阳的眼神也颇有种见识了物种多样性的奇特。 要不是方才这一遭,谁能想到这人看着是个四肢健全的男人,可是却一直躲在他口中孝顺无比的老母身后。 眼看着老母行动无望,直接自个上去装了好人,简直绝了! 齐月娘绷着脸,避而不谈,但此事却还没有结束。 “好,而今和离书已签,那你二人婚内之钱财划分也应在官府的监督下办理。” 姚启圣等和离书被收好后,这才开口说着。 钱阳一听这话,一双绿豆眼瞪得老大: “钱,钱财?!” 姚启圣看了眼早前拟定好的案件流程,点点头: “婚内财产划分,是为你二人成婚之后的银钱划分——现如今,登记在册中,钱阳,你三月内累计上工二十七日,计银九两七钱……” 姚启圣翻着方才钱家扯皮时,水果厂送来的二人的工资明细,看到钱阳那一栏都有些说不出口。 “齐月娘,成婚三月内累计上工九十一日,计银三十五两一钱。除此之外,你二人若有其余收入未曾纳入,皆可明言。” 可就是这三月,算上大小月,齐月娘也不过停工一日,还是成婚当日! 而那多出来的五两纹银,乃是一季度优秀员工的特殊奖励。 齐月娘愣了愣,没想到还能将自己的薪银要回来,立刻道: “月娘这段时期还研制了三斗椰子粉,五斗椰子干,计银五两三钱!” 姚启圣将二人的收入念出来后,众人一片哗然,钱阳更是满面通红,支支吾吾: “我,我要照顾我娘……” “少放屁了!你娘一个女人,你是能端屎端尿,还是能擦身换衣?” “整天直出直入,当谁不知道,没想到还是被女人养着的!” 众人的议论纷纷,让浅洋有些无地自容,羞愧到差点找个地方钻进去。 姚启圣也是不由按了按眉心,随后才继续说道: “好,现本官判你二人和离后财产分割如下:齐月娘与钱阳婚姻期内贡献匪浅,且受钱家母子二人辱骂,殴打等迫害。 故,本官判钱齐二人夫妻婚姻期内,共同财产一应归至齐月娘名下,三日之内由官府亲自收取,此后交于齐月娘,你二人可有异议?” 齐月娘自然没有什么异议,但她也清楚钱阳此前的挥霍,别说是夫妻婚姻期内的所有共同财产,只他自己那九两七钱都不一定能拿出来。 钱阳这时候实在是绷不住那张老实人的面孔,直接趴在地上瑟瑟发抖,哭的涕泗横流,好不可怜: “不要啊,大人不要啊!我家有卧床老母,每日用药,照看,都还需要银子来填这个窟窿,还请您大发慈悲,高抬贵手——” 姚启圣听到这里,却很稀奇的问了一句: “咦,莫不是你全家在齐月娘来之前竟是喝西北风不成?” 姚启圣这话一出,众人顿时发出一阵哄笑,而钱阳则像是被人抽了无数个耳光一样,脸上那叫一个面红如火。 钱阳没话说了,但今日之事到这里还没有完,姚启圣一眼看穿了钱阳刻薄寡恩的本性,索性直接肃了面色,又下了一条命令: “正所谓家和万事兴,而今本官治下之民钱阳与家中老母无侍奉之功,与前妻齐月娘无相携之谊,是可谓刻薄寡恩,本官判——钱阳于今日开始拉夜香三月,已思己过。” 钱阳听了这话,整个人直接浑身瘫软,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有姚启圣这句话,之后要是再有人想要用他,也要掂量一下刻薄寡恩词的严重性。 而钱阳这三个月的拉夜香看上去是罚,之后没准也会变成固定工作了。 姚启圣却连看都不看钱阳一眼,反而意重深长道: “福建能有今日之盛景,离不开诸位之努力,然本官更希望天下大同之始,自福建开启。 愿吾治下之民,皆明礼,守孝,敬老,爱幼,爱人,爱己。此今日本官所言之种种,与诸位共勉。” 姚启圣这番话,虽然大部分普通百姓听不懂,但人群之中总有读书,识字之人人向他们解释个中释义。 百姓们虽然觉得姚启圣说的话有些过于深奥,但听过之后他们总觉得自己的心中似乎被一种情绪撑得满满的。 …… 齐月娘今日的和离之行也自此化成了句号,等她和一对年迈的父母相携着,走出新颜部的时候,方才回首看去。 这而此时,齐月娘才发现,她本一直不曾注意的新颜部门外挂着的一幅楹联: “谁说巾帼不英雄,今把新颜换旧颜。” 巾帼英雄! 齐月娘深深的看着新颜部那鲜艳夺目的匾额,在心中咀嚼了一下这四个字,随后脸上露出了一抹如释重负的笑容。 自新颜部走出后,她也算是一个战斗过的女子了。 最起码,是为自己战斗过。 齐月娘本以为自己作为第一个和离的女子,所要遭受的应该是左邻右舍,街坊邻居的鄙夷以及说三道四。 可是,她却没有想到,从她回到齐家的那一日开,但凡他出去,不少大姑娘小媳妇看着她的眼神都是那样的景仰,就好像看着一个大英雄一样。 就连一些年纪大的大妈婶娘,见到她也是满面笑颜。 “月娘,来买菜呀?这把小葱今天刚从地里摘的可水灵了,带上吧!” “月娘,快来!这块石头洗衣服可顺手了!” “月娘,听说今日成衣铺上来了一批新染的细棉布,一起去看看?” …… 齐月娘一脸茫然的对着不断向自己前来是好的众人,她怎么不记得自己以前的人缘这么好过? 等到最后,还是齐婆子给她揭晓了谜底: “谁让我们月娘现在是福州第一女呢?” “福州第一女?” “对,乃是太子爷特意将你的名讳写进我们福州府的府志,我们月娘勇敢当先,成为女子和离第一人,乃是当之无愧的福州第一女! 太子爷亲笔题词,夸赞我家月娘,旁人又岂敢说三道四,而且……” 齐婆子压低声音说道: “你当那些人和你亲近没有什么好处?她们那些夫家一知道他们和福州第一女走的近,都怕她们也起了和离的念头,自然一个个都谨慎起来了!” 齐月娘听到这里,不由扑哧一笑: “娘这么说,倒像是女儿成了什么煞神一样!” 齐婆子听到这里才面露讪讪,她紧张的搓着手,看着齐月娘的侧脸低下了头: “那,那娘你以后不说了!外头要是再有谁敢说,看娘不撕了他们的嘴!” 齐月娘听了这话后,却是抓着齐婆子的手摇了摇头: “不,娘就让她们那样说吧!月娘经此一遭,也不愿意嫁人了。您也看到了月娘现在哪怕不嫁人也过得很好。 每个月只要准时准点上工,既有食堂美味的饭菜,又有丰厚的报酬,这在其他地方都是打着灯笼也找不着的好事呢?月娘现在也可以养活自己一个人,完全不需要依靠旁人!” 等官府将钱阳东拼西凑出来的五十余两银子送归齐月娘之后,齐月娘才知道,原来只要手里不缺钱花,要不要男人也都无所谓。 反倒是,若是再找钱阳这样的一个男人,怕是还要给他贴银子。 又要忍气吞声,又要真金白银的砸,那才是活受罪! 不算不知道,齐月娘也没有想到,等官府将银子送回来之后,她才知道自己那近四十多两的银子,竟然早就已经被钱阳挥霍一空! 齐月娘这话说的慷慨激昂,整个人像是一个女战神一样。 可是齐婆子看着,却忍不住心疼的暗地里擦眼泪。 她的月娘,怎么这么命苦啊! 可是,齐婆子这眼泪没有流几日便有人上门提亲: “齐家太太,你可不知道,这回提亲的男方,可是水军里面排的上品级的军官呢! 人年少有为,至今还不到及冠之年,家里也只有一个老母亲,那是左邻右舍,有名的和善人!” “不成不成这种孤儿寡母的,我们月娘不要!再说这样的人哪里能看得上我们月娘?” 齐婆子前脚拒了这门婚事,后脚齐月娘出门后便看到一张有些熟悉的脸: “是你,恩人!” 齐月娘惊喜万分,高真却在原地拘束的搓了搓手: “齐姑娘,是我,今日冒昧前来,是有一事与姑娘相商。” 齐月娘有些不解: “恩人有话只管明言便是。” “齐姑娘便莫要唤我恩人了!吾名高真,乃水军正七品把总,年龄十九岁零三个月,痴长姑娘几岁,家中有一高堂老母,身体康健,为人和善……” “等等,恩,把总大人,您和月娘说这些,究竟所谓何事?” 高真听到这里深吸一口气,气沉丹田,认认真真的说道: “还请姑娘归家,告知高堂,给高某一个登(登)门(堂)拜(入)访(室)的机会!” 齐月娘听到这里后之后觉得反应过来什么,不由自主的将一双美眸瞪大: “把总,把总大人是说……” “齐姑娘,高某如今虽俸禄微薄,但绝不会贪墨一小小女子嫁妆薪银,姑娘若是实在信不过,高某可请立文书!” 齐月娘听到这里,只觉得脑袋轰了一下,直接炸开,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去。 齐月娘刚一回去,齐婆子便走过来,一脸神秘兮兮的撞了撞齐月娘的胳膊: “月娘,刚才在巷口与你说话的那后生倒是生的又高又俊,不知是哪家的小子?” 齐月娘只能愣愣的将高真救下自己的前后经过说了一遍,末了,她又鬼使才得补上了一句高真方才要她带给爹娘的话。 齐婆子听到这里,只哼了一声,没好气的说道: “我一向知道我家月娘好的招人惦记,可没想到这么快,那惦记的狼就来了!” 齐月娘听了有些尴尬,心里却又有些微甜。 但随后,齐婆子与老齐头商量了一下,还是点头应允了此事。 于是,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早上,高婆子与高真一道登门。 齐婆子见了高婆子之后直接愣在了原地: “媛姐!月娘竟是你家闺女?” “青妹!这,这就是你家儿子?” 原来,早在很久以前,高婆子与其婆子便是顶顶好的手帕交。 她们也曾在自己婚后,指腹为婚过,可是此前的动乱让两嫁离散,却没想到如今却又以这样的方式重聚。 淡淡的夏风吹过侧脸,一对年轻人搁着门框的缝隙,却不经意间对了视线。 女子红着脸颊偏过了头,被清风吹拂着的发丝,挠的脸颊酥酥麻麻,一如此刻的心境。 …… 女子权益法的颁布之后,肉眼可见的福建的街道上来来往往的女子,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多了些。 有一句话说一个家庭的好坏,应该是从那个家庭的女主人脸上看出来的。 那么,现在盛世之始,也应该从此朝女子脸上看出来。 这是胤礽在观察女子权益法颁布之后一个月后得出来的结论,他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外,坐在高楼之上,看着眼前这样一幅盛景,心中却蓦然一动。 他突然想要将眼前这样的景象记录下来。 于是,胤礽拿起了画笔,看着茶楼直下街道乃至码头之间这一路繁华,女子笑靥如花,男儿英武强壮,孩童嬉笑不绝,老者谈天说地的一幕,完完整整的画了下来。 这样的一幅画,胤礽从天亮坐到了天黑,等到天边云卷云舒,最后一丝夕阳的霞光也被进入收敛之际,胤礽这才将自己方才所见之景打好了模子。 此刻,那上面的每一个人物都还没有画上容貌,胤礽也依然坐在油灯点起的茶楼里,对着那些人物却是下笔如有神。 这幅画上,每个人的脸上都在洋溢着欢畅无比的笑容,那是属于盛世,百姓所流露出的自信与欢欣。 那是,只有在见过这样盛世之景的人的笔下方能流露出来的一幅恢宏巨制。 之后的一整个月,胤礽除了处理工厂下面报上来的一些杂事之外,便是将自己全部的心血都汇聚在了这幅画上。 他想带它回去,这幅画将会是他送给汗阿玛最好的礼物。 这样自信昂扬的欢笑,他曾经在另一个时代看到过,而此时此刻,他终于将这样的笑容挪在了自己本朝百姓的脸上。 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省,可是胤礽确信,他终有一天可以让大清所有百姓,也如今朝! 等到一个月之后,天气已经变得很热了。 工厂上的所有事宜也在这段时间众人的努力之下,正式走上了正轨。 胤礽垂眸看着自己已经搁下笔后,那再添一分都觉得多余的这副福州码头百姓安居图,终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至此,胤礽回想起自己初来福建之时,这座城池的种种破败之景,那慢慢涌上来的成就之感才逐渐充盈了胸口。 而此时此刻胤礽也清楚的意识到,他在这里停留的时间已经够久了。 他,也该回去了。 在那遥远的北方,还有着等候他回去的亲人。 第 86 章 胤礽来时静悄悄的来,走时亦是轻飘飘的走。 六月初七,宜出行。 胤礽怀里抱着自己用了一个月画出来的福州码头百姓安居图,坐上了回程的马车。 他走的悄无声息,可他留下的一座座厂子却屹立于这片土地之上,在晨雾笼罩之时,缓慢运转,带给这片土地源源不断的活力。 “太子爷——” 胤礽这辆马车行的分外稳当,其中还有徐寿特别制作的减震,躺在上面竟是一丝晃动都无法察觉。 这会儿,胤礽手边放着一小碗散发着凉气的荔枝,何柱儿还在勤勤恳恳的剥皮去壳。 “这回回去了,想是之后都不能如今日这般可以肆无忌惮的吃荔枝了。” 水果冷链运输的技术目前还没有得到实现,胤礽一想着自己以后只能靠荔枝罐头解馋,就觉得心塞。 “太子爷,外头……似乎是姚大人的声音!” 何柱儿抬起头,用帕子擦了擦手,这才挑起帘子一看: “确实是姚大人,太子爷,咱们要停车吗?” “停什么停,赶紧走!” 胤礽这会儿悠闲姿态直接消失,整个人坐的端端正正,小脸紧绷着催促让何柱儿催车夫加速。 而胤礽这会儿脸上也不由露出了牙疼的表情,不要怪他这么猖狂跑路,实在是他有些受不了! 一想到姚启圣要弄什么万民伞,千里捧烛送君归之类肉麻的不要不要的活动,胤礽就想跑。 这不,他刚好容易脱身,让他想停下来?做梦! 胤礽等马车和姚启圣的马拉开距离后,这才将头伸出去,大声道: “姚总督!回去吧,不用送了!” “……回去吧,不用送了——” 胤礽的声音被风吹了老远,姚启圣隐隐约约听到后,看着实在追不上,只得遗憾勒马,在原地冲着马车离去的方向叩了一个头: “太子爷,一路顺风!” 随后,姚启圣这才骑着马回了府衙。 “大人回来了?” “大人回来了!大人大人,太子爷呢?!” “太子爷突然走了,简直让人措手不及,不知大人可追上太子爷了?” 姚启圣遗憾的摇了摇头: “……未曾追上,太子爷让我等不用相送。” “啊?不用相送,这可怎么成?就今个,百姓们都已经问了三趟了!” “就是就是!您说太子爷给咱们做了这么多好事儿,怎么就啥都不要留走了?” “现在万民伞上的名字太多了,准备的那一箱子的伞都不够写哩!太子爷走了,这些万民伞可要怎么办?” “百姓们一知道太子爷要走,家家户户都已经准备好了灯笼,就怕太子爷天不亮就跑了。” 哎,谁能想到,太子爷人家大大方方,大白天跑了,架的是考察的名儿,结果出了城门就一路北去—— 胤礽只当是姚启圣要做那些肉麻的抒情之举,可是,若不是百姓自发行为,姚启圣岂会对胤礽说? 当地的百姓们,都在想用自己的方式,感谢这个让他们过上好日子的太子爷! “好了,既然太子爷不愿意收,那这些万民伞就让驿站寄去京城,太子爷年少情淡,少年人面皮薄,但皇上一定欢喜!” 姚启圣直接一锤定音,胤礽万万没有想到,他东躲西藏,不愿面对的“肉麻”,还在京城等着他呢! 胤礽这一路不必像来时那般赶,所以这次的旅途倒是有闲心看看沿途的风景。 只是,胤礽惦记着康熙,并未降低速度,只在每日停歇之际,看看当地的民生。 但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是,这条京闽专线沿途的百姓生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富裕起来。 胤礽回到京城之时,已是五日之后,他的马车前脚刚进的皇宫,还在上朝的康熙听了这话差点都要坐不住了。 “皇上,不日英吉利与红毛番来使即将抵京,此次应由谁接见?” 鸿胪寺卿上前如是禀报,这主领之人此前都是在亲王之中选择,毕竟这可是代表皇室之人,别的不说,圣宠是明晃晃摆出来的! 是以鸿胪寺卿这话一出,一时之间门,朝中人心起伏,站在最前头的几位亲王捋胡子的捋胡子,整衣袖的整衣袖,那叫一个蓄势待发。 正在此时,明珠眼睛一转,上前一步: “启禀皇上,大阿哥如今已经十岁,也是能替您做些事儿的时候了。 前头太子爷替您安定海疆,后头大阿哥替您接见外邦使臣,如此一文一武,可谓是虎父无犬子,应是一段传世佳话啊!” 明珠笑吟吟的说着,却不想他话音刚落,立刻就有人反驳: “明珠大人,不是所有孩子都是太子爷!” 明珠循声看去,竟是太常寺少卿徐元珙,明珠顿时气的瞪圆了眼睛。 他如今虎落平阳被犬欺,一个小小四品官儿都敢当庭驳他了! 随后,明珠与徐元珙当朝直接来了一通拉扯,文人吵架那叫一个引经据典,通篇不带一个脏字,却能把人气的一佛升天,二佛出世。 明珠气的最后直接道: “有道是不患寡而患不均,太子爷幼年便可出海平叛,掌一省之要务,大阿哥明明居长,如何做不得这外邦朝贡的主理人?!” 康熙这会儿听了梁九功的禀报,直接站起来道: “行了!都别争了!太子今日已经归京,接见外邦使臣之事,由太子主理,大阿哥协理!退朝!” 随后,康熙直接火烧屁股似的大步离开了,留下众臣面面相觑。 “太子爷回来了?” “不是说福建要试点什么……女子权益法,太子爷就舍得撂手不管?” 不是他们说,太子爷做的随便哪件事儿,那回报率都刚刚的! 明珠这会儿也是脸色难看无比,他被皇上贬了,自然只能寄希望于大阿哥。 如今他好容易找到这么一个好机会,没想到太子爷他回来了! 主理人和协理人能一样吗? 有功主理的,有过协理背,谁不知道谁? 明珠这一刻,突然觉得自己此前争来争去,也不知道图了什么? 太子爷在皇上心中的地位何其稳固,他做这些倒是想那跳梁小丑了。 …… 而另一边,胤礽才有下撵子,康熙直接疾步冲出来,将胤礽紧紧抱住: “保成!你可回来了!” 康熙的声音那叫一个千回百转,思念与欢喜并齐,泪水与激动同欢。 胤礽一时有些适应不能的抿了抿唇,只在原地乖乖被抱: “让汗阿玛久等了。” 康熙这才抬起那饱含泪水的凤眸,拉着胤礽进了乾清宫。 许是人离开一个地方久了,便总有些陌生感,胤礽这会儿规规矩矩的坐在圈椅上喝着冰镇酸梅汤,康熙看了心疼的只觉得心都要滴出血来。 “保成这是出去一趟,要与汗阿玛生分了啊!” 胤礽有些不解的看向康熙,康熙这才指着自己寝宫里那两张从未换过地方的贵妃榻道: “保成可还记得,当初你我父子二人在这里度过多少时光?你小时候,最喜欢的就是在这里晒太阳了。” 胤礽听了这话,默了默,情不自禁的看向了外头那高悬中空,寻常人呆一会儿都热的汗水直流的大太阳。 康熙也跟着看了一眼,立刻道: “外头太阳热又怎么了,保成的消暑丹效果可是不错的,就算是怕晒黑,不还有美容丹!” 胤礽喝了一口酸梅汤,慢吞吞道: “……可是,保成不想变成香太子欸。” 康·曾经香帝·熙:“……” “哼!保成果然是想要和朕生分了吧?” 胤礽听到这里,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直接站起身,冲着康熙扑了过去,来了一个乳燕归巢,软软道: “谁说哒!保成可想,可想,可想汗阿玛啦!” 少年太子语气稚嫩,一双水杏眼中含着璀璨的笑意,眉心的红痣生动夺目,仿佛晃人眼一般。 康熙听到这里,才算是心里舒坦,嘴角咧开,大笑道: “哈哈哈,你小子,长不大似的,就知道黏汗阿玛!” 胤礽:“……” 您这样这戏我可演不下去了! 随后,胤礽从康熙的怀里挣脱出来,直接左脚踩着右脚的脚尖,脱了鞋子飞扑上贵妃榻,迎着明媚的阳光,舒舒服服的伸了一个懒腰: “汗阿玛,保成要吃豌豆黄,牛乳糕……等等,这会儿您应该才下朝,可是没有吃早膳?算了,点心不要了,您眼下有些青黑,眼睑微红,近来应是用眼过度。 今个早膳来一盅枸杞菊花羹,杏仁菠菜,辣炒猪肝,粟米虾仁,香煎豆腐……嗯,这些差不多就可以啦!” 康熙听完后,表情直接凝固住,他左思右想,随后小心翼翼的说道: “那个,保成啊,你看,这些菜肴是不是有些过于素了,今日保成你好容易回来,可要张罗一桌丰盛的接风宴才是!” 胤礽听了这话,缓慢的眨动了一下眼睛,奇怪的说道: “没有呀,保成知道这段时间门汗阿玛您辛苦了,所以这些菜肴都是明目疏肝的好东西!至于素,猪肝,虾仁,可都不是哦!” 康熙忍不住擦了擦自己额角的汗水,明明已经服过消暑丹,可是他还是觉得自己控制不住的想要流汗。 这臭小子没回来的时候,让人心里惦记的跟什么一样,这一回来就开始克扣自己的伙食了! 他堂堂皇上,结果吃一顿饭,连肉都没有几筷子! 这合适吗? 这合适吗? 但随后,康熙对上康熙的担心中带着点点关怀的眼神,表情一瞬间门柔和下来,立刻心里点头如捣蒜。 这合适! 太合适了! 简直没有更合适的了! 保成关心自己还能有错?不就是有些素菜吗?吃!吃饱就行! 胤礽不知道随着自己这一通点菜之后,汗阿玛究竟做了怎样激烈的思想斗争,但这会儿看到连康熙都点头同意了,胤礽这才看向梁九功: “好了,既然汗阿玛同意了,那先就这些吧,梁总管,你去通传御膳房吧!” “嗻!” 梁九功立刻麻溜的去通知御膳房,而今日御膳房的主厨刘大厨看了菜单之后,顿时眼睛瞪大,立刻小心翼翼的凑到了梁九功的面前低声问道: “梁总管,这个菜……是皇上点的?!” 梁九功瞥了那刘大厨一眼,鼻子哼了一声: “做你的菜就是了,哪那么多话!” “那看来是太子爷回来了!” 刘大厨接了一句话后,立马开始哼着歌开始炒菜。 他虽是主厨,可其实最擅长的便是这样的蔬菜小炒之类的。 不夸张的说,在刘大厨的手艺之下,可以将那些平平无奇的素菜都做的比肉还要好吃。 但偏偏康熙是个食肉动物,就算是让刘大厨架着主厨的名,可是对于他的招牌菜却并不光顾。 刘大厨在御膳房之中那叫一个高手寂寞如雪,这会儿太子爷终于回来了,可算是有人欣赏他做的素菜了! 梁九功听了刘大厨的话,也忍不住在心中默了默: 皇上!您快看啊!您怕儿子的名声,连御膳房的厨子都知道了! 对此,康熙并不知道,甚至还满心欢喜的和胤礽用了一顿早膳,随后软磨硬泡着让胤礽陪着他去了御书房。 然而,等康熙坐下后看到那关于外交折子的那一瞬间门,儿子回来的欣喜才终于被压了下去,康熙这才开口道: “保成啊,是这样,这两日英吉利和红毛番的使臣便要来京朝贡,此事朕交由你全权负责,届时让保清给你打下手,不知你意下如何?” 胤礽听了这话,直接懵了,他忍不住用手指指着自己,一双水杏眼瞪的大大的: “不是,汗阿玛,这往年不是几位皇叔的事儿,怎么今年就轮到保成了呢?!” 康熙听了这话,捋了捋胡子,这才将明珠在朝堂上所说的那些话简要地说了一通,末了,这才开口说道: “明珠其余的话暂且可以不论,但他有一句话倒是说得对,“不患寡而患不均”。 若是保清与你关系恶劣那倒也罢,可你离京前与保清正是关系亲密之际,故而朕也觉得该给保清一个机会。” “不是,汗阿玛,您给大哥机会拉上保成做什么?!” 胤礽不能理解且大为震惊。 他才准备回京休假,没想到这脚刚踩在紫禁城的地上,下一秒活就来了,要不要这么快?! 康熙听到了这里,眼神幽幽的撇了胤礽一眼: “朕也觉得徐元珙有句话说的对,不是所有孩子都是保成你!这事要是全权交给保清,万一,有损我大清之国威,可如何是好?” 胤礽:“……” 合着他就是兜底的? 康熙对着胤礽那不可置信的小眼神,只能叹了一口气揉着胤礽胤礽的小脑袋: “保成乖,这件事儿除你之外,朕想不到再有能合适做这件事情的人了!” 自从胤礽离开了京城之后,大阿哥就像是没了缰绳的野驴一样,那叫一个横冲直撞。 康熙私心想着若是让大阿哥负责接见外邦使臣之事,哪怕是派两个亲王跟着也少不得要被他尥蹶子,气的吐血! 胤礽还是一脸有些难以置信的表情,康熙继续rua着胤礽的小脑袋,语重深长地说道: “再者,以后保清是势必要辅佐保成你的,与其等到他将来长大了不好带,倒不如打现在开始便让保清跟在你身边打下手,以后也好差使了不是?” 胤礽直接惊了,他差点忍不住问康熙一句,汗阿玛,大哥知道你把他安排的这么明明白白吗? 而且,听汗阿玛这意思,要是按汗阿玛的想法,怕是大哥这辈子都要绑在他的身后,成为太子党了! 胤礽一脸玄幻的走出了乾清宫,回到了自己的毓庆宫。 而这个回到,只是暂时的。 等到晚上,他还要回乾清宫,和汗阿玛抵足而眠,共续父子天伦之情呢! 他这会回自己的毓庆宫,更多的是要处理自己毓庆宫书房内的需要他亲自过目处理的事宜。 总而言之,胤礽虽然看起来懒懒散散,可是一点儿也不比康熙要忙的少。 而胤礽回到自己的毓庆宫后,一同忙碌,这才听了何柱儿打听来这段时间门他没有在京城中发生的事。 而这时,胤礽才发发现了一个颇为关键的点: “你说,明珠被汗阿玛直接贬成了四品言官?!” 红红火火恍恍惚惚! 胤礽忍不住扣了扣自己的小脑瓜,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明珠最起码还要在得瑟七八年呢! 却没有想到现在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汗阿玛撸了下去,胤礽一时有些难以想象,他实在看不懂汗阿玛的这番操作! 大哥和明珠此前一直盛宠不衰,哪怕是明珠在他的记忆中被打压,也是因为集结党营私,权势滔天,让□□觉得没有安全感,这才出手打压。 可是,现在这又是闹的哪一出? 胤礽想不明白,也对于汗阿玛这种直接盖章,让大哥给他当跟班的是更加有些理解不能。 但如今圣旨已下,无法改变,胤礽只能躺平摆烂,以观后续了。 胤礽处理事宜一项很是高效,且目前他手下的班子成员乃是当初他特地一手培训出来的,断然不会有汗阿玛朝中官员那样的,净说废话的事儿出现,所以胤礽不到下午便已经忙完。 这会儿,胤礽整个人躺在乾清宫的贵妃榻上,看着欲坠的夕阳,莫名觉得精神上升起了一种空虚感。 胤礽静静的发了一会儿呆后,忍不住摸了一把脸,在心里唾弃自己。 果然就是个劳碌命,好容易闲一会儿竟然还空虚起来了! 康熙今日也忙碌完得早,最起码在梁九功看来,今日乃是皇上这段时间门从御书房出来最早的一天。 初夏的夕阳分外艳红,即便是此刻坠落西山,也烧的天边半片红。 父子二人共同沐浴在这夕阳之下,用了一顿丰盛的晚膳。 随后,胤礽这才神秘兮兮的将那副由自己亲手绘制出来的福州码头百姓安居图取出来,呈给康熙。 康熙起初还有些疑惑,但等这副足足三米之长的画卷在宫人的手中徐徐展开的那一瞬间门,康熙几乎屏住了呼吸,眼睛一个不错的盯着眼前的一幕。 “这是……” 康熙的声音忍不住颤抖起来,他几乎不敢相信这样繁荣兴盛的景象会是当初那在无数人口中贫困闭塞的不毛之地。 便是康熙当初亲至那里,也依然觉得那里比不过京城,比不过江南…… 可是此时此刻,康熙看着这幅图上百姓们脸上那洋溢着的欢笑,整体画风所带来的那种欣欣向荣的感觉,让他一时无言。 “这里是福州,这里是福建的省会。这里曾经破败不堪,百姓背井离乡不在少数……” 胤礽口中的那个福州,与此时此刻康熙眼前的这张图截然不同,但随着胤礽的口述,康熙似乎觉得自己眼前不断的闪过福建兴盛迭起的场景。 “……而至现在,整个福建省所有种类的工厂总和共计两百三十四座,每座工厂最低会招收千名固定工人,而目前这些工厂仍在不断扩大之中,与此同时,福建当地离乡的百姓,也开始进行了小规模的回迁。” 胤礽说到这里,声音顿了顿,随后眼神柔和的看着面前的这张由自己倾注了一个月心血亲手绘制出来的图画: “现在,汗阿玛您眼前所呈现的便是如今福州码头最平平无奇,每日都可以看到的景象。” 康熙听到这里,忍不住目光痴迷的看着这幅图,喃喃的说道: “这里可真繁华啊。” 胤礽与有荣焉的挺了挺胸膛,抿了抿唇,笑道: “海禁如今已经解除,日后这里还会更加繁华的!” 康熙听了胤礽的这话,脑中已经情不自禁的勾勒起那素日听起来很是虚幻的盛世之景。 可这盛世,终将落入现实! 康熙这一次没有忍住,弯腰一把抱住了胤礽,抱的紧紧的: “保成!大清有你,何其之幸?!” 胤礽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少年耳尖赤红,轻轻摇头: “全赖汗阿玛信任!” 康熙听到这里,只是哈哈大笑一声: “好了好了,咱们父子俩就别在这里互相捧哏了!愿我大清,繁荣昌盛!” “愿我大清,繁荣昌盛!” 大手与小手相互交叠,他们面前是一张百姓安居图,如宣誓般,郑重说着。 …… 三日后,英吉利与红毛番的队伍,如约抵达了京城,可是这一趟,两支队伍的使臣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稀罕。 这大清,到底是什么时候悄悄努力的? 第 87 章 与此同时,外邦使臣进了城门的消息,也已经如同插了翅膀一样,飞入了紫禁城中。 胤礽今日穿着太子正装,那嵌着数颗东珠的朝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胤礽此刻小嘴紧抿,一双眼睛平静的看向前方,虽然年纪小小,却已经有了不凡的气势。 胤礽这边才要从毓庆宫走出去,那边胤褆已经从门口冲了进来。 胤褆今日亦是穿着正装,二者除了因为规制的原因,其上花纹,玉饰,珠子不同之外,款式大差不差,可偏偏胤褆穿的像条傻黄狗…… 是的,胤礽就是这么想的,尤其是这会儿胤褆跑的上气不接下气,俨然就差是下一步将舌头从嘴里吐出来甩两下了。 胤礽看到这一幕不由皱了皱眉,还没有说话,下一刻,胤褆就直接呆呆的看了胤礽好久,这才小声的说道: “大,大哥?” 胤礽:“……” 这特么更像傻狗了! 胤褆说完之后,这才反应过来,顿时小脸一滞,口中满是苦涩。 也不怪他这么怂,实在是今个太子爷穿着这身衣裳也太唬人了! 人笑话人时常说,穿着龙袍不像太子,他觉得这话形容自己还差不多。 谁能想到,自己这位比自己小了两岁的弟弟,穿着太子朝服,头顶东珠宝冠,抬眼看过来的那一瞬间,他差一点膝盖一软跪了下去。 现在叫一声大哥算什么? 他没喊一声汗阿玛,已经都算是稳得住了! 胤礽这会儿颇为无语,他终于知道为什么汗阿玛说自个不愿意单独将大阿哥放出去了。 好家伙! 就这二的跟个哈士奇的模样,就算是这会儿放出去,还不知道会不会自个过来开了家门,把好东西都给别人倒腾出去呢! “大哥,时候不早了,想来外邦来使已经入城,我们该去迎他们了。” 胤礽正了正朝冠,语气淡淡的说着。 胤褆听了这话,那叫一个点头如捣蒜,自发自觉的站在了胤礽的身后。 胤褆比胤礽本就长两岁,再加上他勤于骑射,这会儿站在胤礽的身后,竟是比胤礽能高出半个头。 明明二者看起来大差不差,可是他却生生把自己站成了保镖。 胤礽差点没来一句:大哥,你究竟是怎么这么精准的找准自己的定位的。 胤礽想着刚才胤褆那脱口而出的大哥二字,这会儿糟心的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兄弟二人一路沉默着,这才前去御书房觐见了康熙。 康熙见了胤礽后,顿时眼睛一亮,还不等于胤礽行礼,他便直接叫了起来。 这会儿,兄弟俩一前一后的站在那里,忽略胤褆的保镖气场,康熙也是不由满意的点了点头: “今日便让那些外邦来使见见我,大清阿哥之威仪!” 康熙说这话的时候,直接将目光定在胤礽身上,而胤礽身后的胤褆这会儿确实皱起了苦瓜脸。 “嗯?保清,你做这番表情又是为何?” “汗阿玛……有太子爷在前,您便别再捎带儿子了,儿子总觉得自己是个拖后腿的。” 胤褆说到最后越说越小声,变成了嘀咕,让他身旁站着的胤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大哥莫要妄自菲薄了。” 康熙也点点头: “我大清□□上国,不过是几个小小外邦来使,有何惧之?保清,你尽管放手去做,再不济,还有保成在!” 康熙把话说到了这里,胤褆才像是吃了定心丸一样,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胤礽: “好嘞,有汗阿玛这话,保清就放心了!” 胤礽:“……” 这哈士奇孤真不一定拉得住啊喂! 随后,鸿胪寺卿这才捋了捋自己花白的胡子,上前与胤礽胤褆讲了一下在此之前外邦来使前来大清之时的一应规章制度、流程等等。 胤礽此刻端端正正的坐着,两只小手放在膝盖上,一双眼睛静静地看着鸿胪寺卿,那般神情气度,让鸿胪寺卿都忍不住打了一个磕巴。 他还以为自己在给皇上禀报要事! “……这接见外邦来使只是一大底,便是这些了。有道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今日外邦来使千里迢迢前来朝贡,太子爷一应可当他们为我大清之臣子。 且这些外臣一路奔波至我大清朝贡,我等需恪守□□上国之名,好生接待,让其体会我大清之皇恩浩荡,再给些东西将其打发回去也就是了。” 胤礽听到这里,却是说起了自己的疑惑: “那孤且问这位大人,不知此前外邦使臣来我大清朝贡之物价值几何,我大清回赠之物又价值几何?” “……太子爷,我大清地大物博,物产丰饶,岂能于区区小节之上,有失风度仪态?您这话不妥不妥!” 胤礽:“……” 合着就是上赶着被坑呗! 康熙此刻也帮腔说道: “此番前来的乃是英吉利与红毛番两国,听说他们山高路远,来此一趟也不容易,只管让他们带一些好东西回去也好,让他们的国家也能知道我大清之威仪!” 胤礽听到这里,两条眉毛却是不由皱的紧紧的。 如果他没有记错,在后数的评价之中,此时此刻汗阿玛口中所说的大清威仪的另一个代名词就是冤大头/死要面子活受罪! 而且…… 倘若胤礽没有记错的话,这个时候英吉利是不会前来朝贡大清的。 胤礽眼中闪过了一抹深思之色,低声道: “汗阿玛,话虽这么说,可是汗阿玛可还记得如今辞云战船的来历?” “朕如何不记得?此番攻台之战,能大获全胜,辞云战船功劳匪浅,朕记得这艘船乃是自海上……” 康熙兴致勃勃的说着,但随后却又突然止住了声音,说到这里,康熙又皱起了眉头: “是啊,那蒸汽机铁船是漂洋过海而来,可它究竟是源于哪里?我等尚未可知。” 胤礽的提醒就到了这里,随后这才道: “保成以为,此事须得从长记忆,若是儿子不曾记错,英吉利此国在此之前可从未有过来,我大清朝贡之举!” 胤礽与康熙说的话,鸿胪寺卿有些听不懂,可他听了胤礽这番话后,顿时急了: “太子爷,□□上国,八方来朝,此为佳话!您这说辞可是有些太过杞人忧天啊,若是我大清接见来使,过于小气,只怕会贻笑大方啊!” 所谓□□上国,礼仪之邦,这里必然是要施以重礼,鸿胪寺卿一听胤礽这话的意思,顿时就知道太子爷不准备隆重的招待那些外邦来使了。 胤礽听到这里,那原本有些散漫的目光顿时落在了鸿胪寺卿的身上,不怒自威的气势如山倒海般倾泻而来,鸿胪寺卿连忙低下了头。 胤礽这才淡淡一笑: “大人急什么?孤总不至于让我大清失礼在先,孤只是觉得有些疑惑罢了。” 他倒要看看这位历史上这个时候都不曾来过本朝的英吉利来使究竟是想要耍什么花样? “太子之言有理,此番外邦来使前来,确实有异,且静观其变。” 鸿胪寺卿听了这话,好悬没急眼,他还想说些什么,可是对上康熙不容置疑的眼神之后只能讪讪地低下了头。 而在鸿胪寺卿看来,太子爷虽然颇有功绩,可到底年岁尚幼,于人情世故之上,恐怕有些过于冷拙。 若是让此事传扬出去,未免会让人觉得大清无待客之道,只怕要遗臭万年。 “启禀皇上、太子爷,外邦来使已至会同馆!” 康熙听了侍卫的禀报后微微点头,看向胤礽: “保成,你且与保清去迎他们一迎。” “是!” 胤礽起身向康熙告辞之后,便带着胤褆朝外走去,父子二人的目光与空中交叠了一下,康熙眼中那全然的信任让胤礽心中生起了一股子意气,直接大步朝前走去。 甭管此番外国来使究竟想要耍什么花养,反正万事都有康熙兜着,他只管干就是了! 胤礽如是想着,随后与胤褆坐着马车到了会同馆的南馆。 而胤礽等人到的时候,英吉利与红毛番的使臣正产生了一场激烈的争吵。 胤褆站在胤礽的身后,摸了摸下巴,忍不住嘀咕道: “太子爷,这些人叽里咕噜的到底在说什么呀?” 胤礽没有回答,但眸子却是微微一凝。 他到底也是在外飘了这数百年,对于这二者所用的语言也颇有涉猎。 这会儿那里面两位领头的虽然面上做出了一副激烈争吵的模样,可是他们话中的内容却不是这样。 “瑞特(红毛番),我觉得我们应该将动静再闹得更大一些,到时候我们在以不合为由,让他们分开我们。 这样,我们就可以占据前后门,之后我们可以趁他们不注意的时候,好好观察观察清朝的天路!” “艾伦(英吉利),你说的不错!用你的拳头打我!来啊!” 于是,众目睽睽之下,两个使臣便就自己的小心思直接厮打在了一起。 但因为彼此间有留手,所以他们看起来打的狠,可并没有人受太过严重的伤。 可是清朝这边就不是这样了,鸿胪寺卿一个文官几时有人在他面前打成这样,一看到两位使臣直接打了起来,连忙便要叫人过去拉架。 “快别打了,快别打了,来人啊,来人啊!快把两位使臣拉开这头,一入京,见了血可不吉利!” 鸿胪寺卿大呼小叫着,看着金发碧眼的外邦使臣打的拳脚生风,没忍住后退一步。 却不想,这时候一道杏黄色的身影直接挡在了他的面前,随后他小手一抬,语气镇定自若,甚至还带着一股子漫不经心: “都住手,谁也不许拦。孤倒要看看这些才入京就开始惹是生非的外邦人这回要闹什么幺蛾子?” “太子爷,这怕是不妥当吧,入京便血不吉利是一,要是让人知道咱们连架都不拉,岂不是……” 胤礽冷冷一笑: “岂不是什么?这些外邦人确实有写笔记的习惯,可是孤敢和你保证,他们为了保证笔记的真实性,今日之事他们一个字都不会写到笔记上。” 他们没有那个脸写! 听了胤礽这话,鸿胪寺卿有些茫然,但随后他也发现那些外邦人在看到一群看戏一样的清朝人,在那里站了许久也没有过来时,他们打架的动作也变得收敛了起来。 “哎,这,这是……” “人家这是给诸位演戏呢,诸位可别真当了那随便抛个饵,就直接上钩的蠢鱼才是!” 胤礽撇了撇嘴,如是说道。 鸿胪·蠢鱼·寺卿:“……” 太子爷,扎心了! “艾伦,你说他们在那里看什么,为什么还不过来拦住我们?” “我也不知道,可是他们要是不拦着我们,那我们还要继续打下去吗?你刚才下手可是有些重了,我的嘴角一定都流血了!” “可是这样才显得我们演技逼真!哦!这些清朝人真是冷漠!” “或许,是我们打的太凶,他们不敢上来才是,你看看他们那矮小的身躯,一定是被我们这样勇武强壮的身体吓到了才是,要不我们轻点打?” “艾伦,你说的不错!” 胤礽听到这里差点没有笑出声来,索性直接让人搬了一把遮阳伞,又取了两把椅子,就差抓把瓜子在这里边吃边看了。 鸿胪寺卿看到这一幕,只觉得冷汗“唰”的一下留了下来,连忙在旁边小声的建议道: “太子爷,要不咱们先让他们停下来?您也看到了,这里太阳大,要是叫您热出个好歹,奴才可就万死难辞其咎了!” “孤不热。” 胤礽这会儿看热闹看的起劲儿,还不忘招呼胤褆也跟着坐下来,倒是没有一丁点想去拉架的想法。 胤褆虽然这两日被明珠填鸭式的教育着,一定要想办法去抢太子爷的风头,可是他深知道自己不是这块料,他能做的就是跟着太子爷的屁股后面。 于是,胤褆这会儿也直接一屁股坐在了胤礽的身旁,熟练的从袖子里掏出来了两块点心,塞给了胤礽一块。 胤礽诧异的看了胤褆一眼: “大哥出来竟然还带着吃的?” “嗯,我如今习武食量大,我额娘担心我,在我每个口袋里面都会装一小袋子的点心。” “嗯……牛乳糕,是御膳房张师傅的手艺吧?也就只有张师傅才能将牛乳高做的这把凝而不散,入口即化了。” “嘿嘿,太子爷好灵的舌头!” 兄弟二人旁若无人的进行着对美食的点评,直接把阳伞外面的鸿胪寺卿晾在一旁。 鸿胪寺卿这会儿汗流浃背,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却是轻不得重不得,只能木头桩子似的戳在原地。 胤礽吃了两块牛乳糕后,觉得有些口干,不由抿了抿唇。 然后,下一秒手里便被胤褆塞了一个巴掌大小的精致瓷瓶,他打开一看,里面那股子酸酸甜甜的味道便扑鼻而来。 “是酸梅汤?” “嗯嗯,如今天气热了,宫里虽有消暑丹供应,但是哪里有酸梅汤来的痛快?!” 胤褆一摸摸了俩,显然是平日里也是这么准备的,这会儿和胤礽在空中遥遥碰杯,畅饮起来。 那酸梅汤特有的酸甜气味很浓,一打开来,鸿胪寺卿都没忍住抽了抽鼻子,嘴巴里瞬间分泌了唾液。 胤礽这会儿看着胤褆的口袋,就像是看着什么百宝箱一样,他以前怎么没有发现大哥竟然还有这么吃货的一面呢? 兄弟两个吃饱喝足之之后那边也打的差不多了。 “太子爷,再不拦着会不会出人命呀?” 鸿胪寺卿在旁边小心翼翼的说着,胤礽撇了一眼,发现这俩打架的动作还没有自己在在现代的时候看到的那些打假赛的拳击手来的有艺术性和可信性。 可鸿胪寺卿是个闻官,又不曾见过武将之间比试之类的,这会儿只听着那拳拳到肉的声音,眉毛都快能跳起舞了。 “不急,不会出事的。” 胤礽老神在在地说着,将双手交叠于腹部,像是准备在这里晒一场日光浴。 而胤褆听到这里,也仔细观察了一下,随后这才小声的说: “别说爷没给你提醒,这俩人打的还没有谙达教爷拳脚功夫时表演的好呢!” 鸿胪寺卿听到这里脸都要皱了起来,大哥这话的意思是这两人打的不好看还是怎么个样子? 可还不待鸿胪寺卿出来,那边的艾伦和瑞特两人又开始了嘀嘀咕咕: “不对啊,他们怎么在那边又吃又喝起来了?” “那咱们还打吗?” 艾伦听到这里看了瑞特一眼,没好气的说道: “还打什么?没看人家都已经把你我当成了耍杂技的吗?这些清朝人,生的矮小就算了,一点眼色也没有!嘶,真疼!” 胤礽看到这里也径直站起身,吓得鸿胪寺卿大呼小叫起来: “太子爷,太子爷,您去干什么危险啊?来人!来人!快护驾!” 鸿胪寺卿正说着,却不想那边艾伦和瑞特已经双双停了下来,胤礽这才站在两人的面前说道: “感谢两位为孤带来了一场十分差劲的打斗表演,这真是孤这辈子看过的最难看的打斗表演了,还望两位下次再接再厉。” 胤礽这话一说,鸿胪寺卿就差点化身成了尖叫鸡,好悬最后时刻掐着自己的掌心,让自己停止了尖叫。 但即使如此,鸿胪寺卿那一双眼睛,也瞪得大大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哪有太子爷这样当面就给人家难看的? 胤礽说的是汉语,随后二人一脸不解的看向了翻译,等听完了翻译的话后顿时面色难看起来。 “一个小孩,却可替堂堂清朝发言,莫不是清朝无人?” 艾伦目光逼视的看向了鸿胪寺卿,似乎是想让鸿胪寺卿管一管胤礽。 而一旁的红毛番来使瑞特到底是来过过了两回,熟门熟路连忙拉了艾伦一把: “哦!艾伦不要这样说!这位应当是清朝皇室之人,他们是尊贵的皇族,也是我们此行的目的。” “可是你没有听到他刚才在嘲讽我们吗?” “呃,或许,方才我们的打斗确实吓到了这位可爱的小皇子?” 瑞特一改方才的笨嘴拙舌,嘴巴像是抹了蜜一样的说着好话,打眼色给己方的翻译。 于是乎,所有人都知道了两人的对话。 一时之间,鸿胪寺卿脸色涨红起来。 如果说,刚才他还觉得太子爷拦着这俩人打架有失大国风范,可这会儿一听艾伦口中的大清无人,小老头差点给气的跳脚。 “野性难驯,不敬太子,此为大罪!尔等区区外邦小臣,见到我大清太子还不速速下跪?!” 翻译如实的转达了鸿胪寺卿的话后,红毛番来使却是没有一点意外,甚至将清朝的礼仪做得很是熟稔,直接要屈膝下跪 却不想,艾伦直接拉住了瑞特: “你要做什么?” “哦,艾伦,这是大清的礼仪,这位是大清的太子,我们贵他是理所应当!” “去你的理所应当!我大英帝国之中,从来没有跪拜之礼!” “入乡随俗……” “不,这绝不可能!” 两人产生了一场激烈的争吵,胤礽只在一旁静静的看着,而经过方才一事,他也总是看出来了这两人的性格。 瑞特看起来有些弱势,可却是个蔫坏儿,而艾伦却更为冲动暴躁。 只是,也不知道艾伦知不知道他二人俩之间的对话,这会儿正由红毛番的翻译正在进行着实况转播。 胤礽看了一眼英吉利的翻译那欲言又止的模样,挑了挑眉。 看来,这位是不知道了。 “……总之,在我大英帝国,哪怕是皇室也只有屈膝礼,你说的下跪磕头,对这样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绝无可能!” 艾伦说到这里,英吉利翻译直接将他推到了一旁,用生涩的汉语像胤礽解释道: “大清太子,我们的使臣不是有意的,他只是,只是有些愚,蠢鱼?” 翻译费劲的将自己的意义是想要表述出来。 而另一旁的红毛番翻译也不甘其后,直接将艾伦的话原封不动的传达了一遍。 可他这话一出,在场是个清朝人都得炸! 他竟然说太子爷什么都不懂欸?! 鸿胪寺卿听到这里差点气的拂袖而去,指着艾伦一行人,便对一旁的人吩咐道: “把这一群人一会儿安顿到北边最见不到阳光,狭小见不得人的地方去!让他们对太子爷不敬!” 而胤褆听到这里更是直接炸了,机关枪式的突突道: “说我们太子爷什么都不懂,你又是哪个排面上的人?我们的太子爷六岁治寒潮,七岁填国库,八岁平琉球,解鼠疫! 他出去一年,让原本的不毛之地直接富饶到鱼米之乡都眼红,你又是个什么东西?!” 胤褆说完,尤觉得不解气,直接让人搬了一箱子东西出来: “这是我们太子爷受百姓爱戴才有的万民伞,万民伞知道是什么?一万个人在伞上写下,名字,可是这样的伞,有一箱子!你竟然说他什么都不懂,你怎么敢的?!” 而胤礽面无表情的看着那传说中,本应该在福建的万民伞,幽幽的看向胤褆。 他需要一个解释! 第 88 章 胤褆的话被两方的翻译传过之后,瑞特和艾伦二人面面相觑一番。 艾伦的脸都绿了! 他万万也没有想到这个看起来除了漂亮一点外别无用处的清朝男孩,竟然有这么大的本事! 下一刻,一向头脑灵活的瑞特,直接上前一步冲着胤礽撩起衣摆,跪下行礼。 “瑞特见过清朝太子,愿清朝太子福寿安康。” 他有些费劲的吐出了一串汉语,听起来倒是有模有样,胤礽也没有在这个时候和他在多做计较。 尤其是,在他看来,瑞特此人应当是一枚很好用的棋子。 胤礽直接让瑞特起身,反而将眼神放到了艾伦身上,艾伦这会儿脸色通红,有些怨恨的瞪了瑞特一眼。 明明方才两人还在商量着怎么研究他们一直都没有见过的清朝天路,可这会儿因为瑞特的先行臣服,已经将艾伦架在火上烤,这让艾伦如何能不怨恨他? 鸿胪寺卿这会儿对于艾伦也没有什么好脸色直接走上前去厉声呵斥道: “汝还不速速向我们太子爷情里,莫不是要让本官用强不成?!” 艾伦听了翻译的话后,冷冷的看向了鸿胪寺卿,那张金发碧眼,的冷白面孔之上,绿油油的瞳孔如同毒蛇一般扫射过来。 鸿胪寺卿被吓得不由后退一步,而这时胤礽将这位老大人拉到身后,反而笑盈盈的说道: “老大人莫要拘泥于这些小节,人家使臣千里迢迢来到咱们这里也是不易的。” 鸿胪寺卿:??? 您说了个啥? 方才不是您先要为难人的吗? 随后,下一秒胤礽面上的笑意,瞬间门一收,看了一眼面前的两人,淡淡的说道: “不过,我们大清向来奉行连坐之法,二人既然同时结伴而来,孤总不好后此薄彼。 这样吧,只要英吉利使臣一日不冲孤儿行该有的礼仪,那红毛番使臣也不能觐见吾皇。” 胤礽好整以暇的说着,语气却是不容拒绝。 他也想要看看这位英吉利使臣是否如他在现代中看的那且电视剧里面,没有膝盖骨,骨头硬的连跪都不会跪。 瑞特原本正一副看好戏的表情看着艾伦,听到这里,他立刻脸色一变,眼中的焦急不容掩饰: “不不不,我和艾伦没有一丁点关系,我们之间门清清白白!” 鸿胪寺卿听到这里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在一旁嘀咕道: “又没有说你们之间门怎么样,还清清白白……” 瑞特连忙撇清了自己和艾伦的关系,将方才与艾伦的结盟直接抛之脑后。 这会儿,瑞特不断的向胤礽解释着,还时不时还有语气恳切的请求。 却不想,在他以为很好糊弄面嫩好说话的清朝太子面前,他一对上那双含着笑意却分外冷静的双眸时,便只觉得有一盆凉水都头浇下,让他整个人瞬间门都清醒起来。 这一刻,瑞特清晰的认识到这位清朝太子,并不是艾伦那个只有武力没有头脑的莽夫。 他也不会被他所随意糊弄,为他利用。 瑞特只能讪讪的住了口,然后将目光放在了一旁倾耳听翻译讲话的艾伦身上。 这会儿艾伦也终于学精了,他终于发现方才因为瑞特和红毛番翻译给他挖坑,所以才让他招惹了燕容的厌恶。 这会儿,艾伦一边听着翻译的对话,看着瑞特的脸色愈发的冰冷,这让瑞特不由口中泛起了苦涩,心里叫苦不迭。 早知道,方才他就应该和艾伦统一战线,才不至于如今这般被动! 然而这会儿,后悔已经无济于事了。 瑞特眼见着胤礽糊弄不过去,只能将目光放在了艾伦身上,艾伦虽然脾气暴躁,但就像一只武力爆表的大猫一样,只要顺着毛捋总能把它捋顺。 瑞特如是想着,然后冲着胤礽道: “清朝太子,还请您在这里稍等片刻,瑞特去去就来!” 胤礽此刻自然是知道两方产生了矛盾,但一想到刚才这两人的算计和对话,他就不吝于煽风点火,随后便轻轻点了点头: “孤只给你一炷香的时间门,一炷香过后,孤也不会再在这里受尔等之礼。” 胤礽话音落下,随后立刻有人帮了一个香炉过来点上了一只纤细的现象,伴随着那青烟鸟鸟飞入空中。 瑞特立刻感觉到了时间门的紧迫性,连忙拉住还愣在原地的艾伦朝屋子里走去。 今个甭管怎么样,他就是骗也要把这傻大个骗去给清朝太子磕头行礼了去! 于是乎,所有人都围观着,瑞特和艾伦拉拉扯扯的钻到了屋子,开起了小会。 而胤礽这会儿无事一身轻,倒是直接舒舒服服的坐回了自己的椅子。 鸿胪寺卿这会儿反应过来后,才不由心服口服的说道: “这些外邦使臣入我大清,向来桀骜不驯,不愿尊重礼节!太子许是不知道,此前罗刹国来此之时,就因为行礼之事最后被皇上驱逐出境。 方才见到那英吉利使臣的时候,奴才还以为是见到了第二个罗刹国来使,正要头疼怎么喝他说呢!” 鸿胪寺卿这会儿高兴的满面红光,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却没想到太子爷您只是略施小计,三两句便将这难题抛出去,奴才拜服!” 胤礽挥了挥小爪子,一副不放在心上的模样,只是浅笑盈盈的说道: “快别这么说了,孤也只是顺手而为罢了,谁让他二人之间门的同盟并不坚固?” 尤其是,胤礽看到瑞特在那里三番两次的反水,让艾伦听过翻译的话后,脸色那是青了又红红了,又紫跟调色盘似的,煞是好看之时,胤礽憋笑到差点窒息。 早在昨日鸿胪寺卿说起这些外邦使臣来大清之时的一应安排之时,胤礽心里便已经抱起了一些警惕。 却不晓得,他们一个两个还都往枪口上撞,还没怎么样呢,就先起了算计之先。 那就,别怪胤礽先搅和了他们之间门同盟的关系了! 不过对于胤礽来说,现在最重要的事可不是这两个正在狗咬狗的外邦来使。 随后,胤礽将有些幽怨的目光放在了胤褆身上,抬起精致的下巴,努了努嘴: “大哥不妨给孤解释一下,这些万民伞究竟是怎么回事?” 胤褆听到胤礽问话的时候还在发呆,他似乎还没有从方才胤礽动作娴熟,三两下直接坑了两人一手的场景中回过神来的。 等胤褆将目光聚焦之后,那眼睛亮晶晶的,就像是看到那肉骨头的小狗一样。 胤礽怀疑他大哥下一口高低得扑过来,啃自己两口,于是胤礽忙将身子向后躲了躲。 不过,胤褆虽然有些哈士奇的属性,但在外面还不至于这么不着调,直接说道: “您说这事儿呀,这不是在太子爷您回来前一天,福建总督派人寄回来的吗? 姚总督说是您走的急,这万民伞乃是您的荣誉,他可不可反贪了,所以特地送回来到汗阿玛这里。您是不知道,汗阿玛那天前朝后宫炫耀了个遍!” 好样的! 姚总督,孤记住了! 胤礽磨了磨牙,最后又道: “问题是,你为何会将这东西随身携带?” 胤褆顶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看下了胤礽: “瞧太子爷您说的,您是不知道,这些大人们最是看不起咱们这些小孩子了。 您那些功绩总得有些佐证的东西不是?所以,今个出来的时候我以防万一,特地从汗阿玛那里借走了。 看,现在这不是刚好用上?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汗阿玛笑得奇奇怪怪的……” 胤礽听到这里终于真相大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汗阿玛可不是得笑的奇奇怪怪的,这会儿,汗阿玛指不定在宫里都要笑破肚皮了呢! 而与此同时,御书房内,康熙今日一直满面笑容的批改着折子。哪怕是有些大臣又恢复了以前那些阴阳怪气,用词冗杂的坏习惯,康熙也只是将折子打下去,并没有发怒。 梁九功看到康熙这样,脸上也不由带了笑,弓着腰,笑嘻嘻的问道: “哟,不知道今日是什么事,让皇上您这么高兴的?” 梁九功不说便罢,一说,康熙直接发出一声爽朗的笑声: “哈哈,朕是在想保成这会儿该是什么样子的表情!那么小子打小便看着少年老成,可却不是个喜欢出风头的性子……” 梁九功听到这里,想想太子爷素日的表现,脸上也不由带了一抹笑: “确实如此,咱们太子爷那是虚怀若谷!不过若是如此,哪能让皇上您这么高兴,您是做什么了?” 康熙冲着梁九功眨了眨眼,笑着说道: “其实朕也没有做什么,只是把姚启圣送回来的万民伞,让保清随身携带,以备不时之需。若是有用处,正好让那些外邦来使,好好见识见识我大清太子的风采! 而且,最重要的是保成竟然为了不受万民供奉,直接从福建跑回来,这如富贵还乡,锦衣夜行,又有何异?” 康熙可不愿意看着宝贝儿子打白工! 尤其是,如果有机会,康熙还是想要磨练磨练胤礽的脸皮的。 毕竟,身为储君,未来的帝王要是脸皮不厚一点,怎么和那些群臣扯皮呢? 胤礽并不知道康熙对自己的担心,这会儿只是看着那一箱子的万民伞,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胤褆顺着胤礽的目光看了过去,有些不解的问道: “太子爷,您这是怎么了?那些万名伞有什么问题吗?” “万民伞当然没有问题……” 胤礽又叹了一口气,对上胤褆那懵懵懂懂的眼神,幽幽的说道: “就是孤的脚趾有问题。” 胤礽这话一出,胤褆更迷糊了,连忙去看一眼胤礽的小脚。 这会儿,胤礽那两只穿着杏黄色长靴的小脚正垂在圈椅前,看上去完好无损。 胤礽抿了抿唇,懒得解释。 他的脚趾已经快要抠出紫禁城了! 早知道是个这结果,他还不如在福建的时候直接大大方方的收了,大不了,再被福建百姓来一个掷果盈车。 可是,京城,它不一样啊! 胤礽一面想着,一面看向了旮旯角落里,双眼放光,提着笔甩开膀子,像是干着什么大事一样的京城小报记者,沉默了。 胤礽在福建的这段日子忙碌不停,康熙在京城也没有闲着,京闽专线的建立,水青书局的发展,以及现在这新鲜出炉的京城小报一样一样都在诉说着康熙认认真真的将胤礽所思所想的一切事宜,做的尽善尽美妥妥当当。 但,胤礽一点也不想这小报里面的主角会是自己。 一!点!也!不!想! 胤礽想要表示抗议,但是看着那位小报记者奋笔疾书的模样,他张开的嘴又合住了。 谁让他自个作死的,在当初小报没有建成的时候,就用什么求真务实,为了真相不息一切作为宗旨呢? 现在这位,祖上乃是死谏君王的言官,一辈子不会说谎! 自己作的死,跪着也要走完! 大不了,大不了……这京城小报发行的时候,他一眼不看也就是了! 胤礽又悠悠的叹息了一声,然后将目光放在了罪魁祸首胤礽的身上,伸出了小爪子在胤褆的口袋里又摸出来了一瓶小瓶装的酸梅汤。 “太子爷,这可是我最后一瓶酸梅汤了!” 胤褆对此表示抗议,胤礽盯着胤褆的眼睛,一口气喝了个精光,让胤褆直接傻眼了。 “你,你,你……” 胤礽扬了扬眉,胤褆又指着自己: “我,我,我……” 胤礽看向胤褆,胤褆最后只得垂下头,垂头丧气的说道: “好吧好吧,既然太子爷想喝那就喝吧,下一回我带四瓶就是了!” 也就是这会儿没有一个宫里的人,再不然看胤褆这副委屈的模样,怕是眼珠子都要掉到地上了! 这还是太子爷不在的时候紫禁城一霸的大阿哥吗? 这会儿都快成小猫了。 胤礽欺负了胤褆一下,这会儿才后知后觉得有了一种自己欺负小朋友的感觉,顿时无语的用手盖住了脸,也不再说话。 里面艾伦与瑞特之间门的气氛更是紧张,艾伦脸色阴沉的看着瑞特,举起了沙包大的拳头: “好你个瑞特,当初你我说好要共同研究清朝的天路,你倒先向清朝太子臣服!等我回国,我一定会禀报我陛下,到时候……哼!” 瑞特听到这里,不闪不避,冲着艾伦张开双手做出了拥抱的动作: “哦,我的朋友你误会我了。我之所以向清朝太子行礼,都是为了我们的大计!” “你放屁,你刚才还在清朝太子面前说你我二人没有什么关系,我们之间门清清白白!” 瑞特听到这里不受控制的,抽动了一下嘴角,这才解释道: “用这里的话来说,我这叫权宜之计。天路研究固然重要,可是此番来此,这里的百姓简直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的,这里便说是天堂也不为过!” 瑞特一面说着,一面和艾伦谈论起他们一路上见到一切。 京城之中来来往往的人群大多都强壮有力,皮肤细白,便是有皮肤发黄的,那也是健康的小麦色。 他们人人脸上都带着一种饱满而又满含希望的笑容,这对于此时此刻还处于资本主义萌芽阶段的英吉利和红毛番来说无疑于是到了天堂。 在瑞特的一番口舌之下,艾伦脸上的表情有些和缓,但即使如此他还是不满的,看着瑞特: “即便如此,你也不应该先行向清朝太子行礼,你将你我之间门的结盟当成什么?” “艾伦,这你就有所不知了!这些清朝皇室自诩□□上国,只要我们在他们面前做足了臣服的姿态,他们便会以自己祖传的一种可笑的风骨……帮扶弱小。” 瑞特意味深长的说着,虽然后冲艾伦举了几个例子: “我国贵族,人人皆有数尊,珍贵无比青花瓷器,便是来自于清朝皇帝的慷慨。 而我们,付出的只是在他面前恭恭敬敬的行礼问安,随后再奉上一些价值低廉,当地没有的东西,无论是金银财宝还是珠宝玉器,他们都会让我们随意拿取!这是一笔报酬丰厚的买卖!” 瑞特说到这里,艾伦顿时眼睛一亮,显然他心动了,但即使如此,艾伦还是怎样的说道: “即便如此,按照我们的礼仪,也不能向他们的太子和皇帝跪地行礼!” “不不不,我的朋友,你难道以为只有这样的一条天路,便可以让清朝变成这般模样吗?” 瑞特语带深意,显然他是在做着放长线钓大鱼的打算,艾伦听了瑞特的话之后也犹豫了一下。 “好了艾伦,快别犹豫了,清朝太子可只给你我一炷香的时间门,这一炷香过去,要是你还不曾向他行礼,那我们便都得打道回府,也不知道你们陛下看到你空手而归……” 艾伦一想到陛下那暴虐的手段,脸上的犹豫之色更重了,于是瑞特索性又推了一把: “而且这次最重要的任务,你我尚未完成!此前清朝攻打琉球岛之时,拒绝了我国战船援助,却能轻而易举的拿下琉球,进而使福建富裕,这都是未解之谜,我们必须留在清朝!” 瑞特将话说到了这里,艾伦脸上闪过深思,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在利益面前,尊严与否似乎已经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尤其是艾伦此刻也分外好奇,那在民众口中如同飞箭一样的战船又是怎样的存在? 没多久,在一炷香即将燃尽之时,艾伦与瑞特并肩走出了房门。 随后,众目睽睽之下,方才百般不情愿的艾伦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胤礽的面前,将自己的衣摆拨开,学着瑞特方才跪地磕头的动作,郑重地冲着胤礽行了大礼。 “艾伦,很高兴见到清朝太子。” 胤礽低头看了一眼,觉得这位叫艾伦的外邦来使一点儿也不高兴。 不过,他既然话都说到这里,胤礽的目的也已经达成,这会儿也不在为难。 “来使免礼,孤此番来此,除了安置二位落脚之外,另替吾皇传达慰问并下发宴会帖子,吾皇将于三日之后宴请两位。” 胤礽一面说着,一面拿出了早就制好的帖子: “三日后,还请两位按帖子上的时间门按时抵达紫禁城外,凭贴入宫。” 胤礽手中的两张帖子刚一拿出去,两人顿时便眼冒金光,尤其是瑞特。 他完全忘记不了,上一次他来到清朝的时候,在宴会之上得到了多少来自清朝皇帝的赏赐,这会儿是直接热情的亲吻了一下这一张帖子。 “哦,美丽的男孩,你真是我的幸运星!” 红毛番的翻译听了这话都愣了一下,但是他到底还是有些智商的,只是简要的将这句话换成了一句表示高兴的话。 胤礽听到这里有些不适地皱了皱眉,随后那双含笑的水杏眼。淡淡的扫过两人之后,玩味的用他们的语言说了一句: “在我大清,惦记不该惦记的东西是会被剁掉爪子的,还请两位自重。” 胤礽突然如同方才这两人叽里咕噜一样说了一串外国语后,鸿胪寺卿胤提整个人都懵了。 另一边的瑞特和艾伦两个人脸上的笑意直接僵在了原地,这会儿一双碧眼瞪的大大的,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 胤礽满意的看着眼前这一幕,随后这才转过身,拍了拍小手: “好了,来使既已迎过,咱们也该打道回府了。” 鸿胪寺卿和胤褆一脸恍惚的跟在了胤礽的身后,朝外走去。 而那位小报记,这手中的笔杆子挥舞的更快了些,他只恨自己不懂外邦语,所以听不懂胤礽说的那话是什么意思。 随后,他不由将眼睛放在了两位外国来时所带的翻译身上。 可万万没有想到,这两个翻译直接表示拒绝解释。 小报记者对此也不见怪,只是同时又将这次有浓墨重彩的文字详细的描述了一遍: “……今日我大清太子接见外邦来使之际,口出异国之语,瞬间门令所有外邦人脸色突变,面色赤红,许是其在我大清太子之威仪面前,终于支撑不住……” 而另一边,胤礽才转过身,脸上的笑意还没有完全消散,便直接吩咐道: “鸿胪寺卿,孤命你即刻派人将会同管前门,后门已经看守好,所有进出人员务必检查详细,绝不允许放过任何旮旯角落,给别人以可乘之机!” 胤礽没头没脑的下了这一道命令之后,鸿胪寺卿却没有丝毫犹豫,即刻将这命令指派了下去,随后这才搓着手看向了胤礽: “太子爷,您方才能听懂那些外邦来使的话?” 胤礽想起刚才那些人的对话,眼中一抹锋利的光芒闪过,这才淡淡的垂下了眼皮: “他们,这是一进京城,就已经惦记上我们的水泥路了。” 鸿胪寺卿听到这里,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终于明白太子爷那么好的脾气,今个怎么生了这么大的气了! 他想起朝堂之上,工部对于水泥的推崇,这水泥可不仅仅是修建道路之用啊! 鸿胪寺卿更是隐隐约约听到,康熙有意要将水泥列到军需用品之列。 若在那时,怕是轻易不会对民间门开放,只不过此时此刻这条命令还未曾落到实处罢了。 却没想到,这外邦来使就是眼睛尖,来到大清什么还没有做,便已经先惦记上了其中的好东西。 鸿胪寺卿一听到胤礽的话后也坐不住了,直接自己亲自带人,将后门锁起来,还派了8个侍卫,一天三班倒的守着门,绝不允许放出一只苍蝇! 至于院子里的狗洞之类的地方,更是被堵得严严实实。 别看这位老大人张口闭口的大国之以礼仪之邦,要热情待客,可是这会儿一听太子爷这话,鸿胪寺卿哪里能不知道这来的客可非是善客! 善客自有酒肉招待,至于恶客……鸿胪寺卿想着方才那两人的盘算直接哼了一声,叫来了副手低声吩咐了两句。 于是,当艾伦和瑞特便被人以房顶漏风为由,从宽阔舒适的大屋子迁到了小小的只够两三人落脚的小屋子时,艾伦和瑞特看着自己带来了,这足足有几十人的使团,顿时都傻了眼。 可是,会同馆这边给的理由也很充足。 这大屋子本是特意打扫出来给贵客用的,如今不知为何屋顶漏风,若是让贵客着凉就不好了。 至于其他屋子如今收拾已经来不及了,只能请贵客将就将就了。 艾伦和瑞特不是没有想过闹事,可是二人一想到胤礽临走时说的那句话,只觉得一股子寒意从尾椎骨直接窜了上来,整个人浑身的汗毛都要炸开了。 他们一点儿也不想再去惹这为清朝太子的注意了,于是只好捏着鼻子将这事儿忍了下去。 不过他二人是主使,自然不会委屈了自己。 于是,便只能让下面的人在外头喂了一晚上的蚊子,也就是现在是夏天不然怕是同行的队伍,早就闹掰了! 但,他们并不知道从他们生起贪欲,并且把别人当傻子的那一瞬间门,便注定了他们的这一趟异国之旅并不好过。 之后的三日里,即便他们看到有房间门被人来来回回的打扫,可是会同馆的人却并没有请任何一个人进去。 一旦他们派人前去询问,那些负责打扫的人要么装聋作哑,做出一副听不懂的模样,要么一看到他们那幅奇奇怪怪的模样,连手里的东西都不要直接撒丫子就跑。 艾伦和瑞特对于这样的现状郁闷不已,他们本来还想着盘踞在会同馆之中,用宝石钻石之类的稀罕东西贿赂一二当地人,请他们向自己讲解一下清朝如今变化如此之大的原因。 “瑞特,刚才我派出去的人又被清朝的人赶了回去,他们这是拿我们当什么?囚犯吗?” 瑞特对这事早有预料,但他还是不甘心,所以便撺掇艾伦出去瞧瞧。 这会儿,听了艾伦这话,瑞特脸上也不由露出了一抹失望之色,他喃喃的说道: “或许,从一开始我们就不应该惦记清朝的天路,更不应该自视甚高。” 瑞特这会儿最后悔的便是他们当时以为清朝无人能听懂他们当地的语言,所以当着清朝太子的面进行了一系列谋划。 等之后听到清朝太子那熟稔非常的本国语言之后,瑞特肠子都要悔青了。 此外,更多的便是恼火和恨不得找个地方钻下去的羞耻感。 一想到他们方才在一个孩子面前将自己的打算和盘托出,还被人家一眼看穿。 感觉十个脚趾都不够用了呢! 噫,这傻子怎么会是他们呢?! 瑞特日常叹了一口气,随后这才认真的看向了艾伦建议道: “你也看到了,那天清朝太子对我们的语言何其熟悉,我们所有的打算他都已经知道,如今我们唯一可以施展手脚的便是清朝皇帝宴请我们之时了!” 艾伦听到这里也表示赞同,想起此前胤礽的种种状态,他只觉得自己恨的牙根子都痒痒的: “不错,他只是一个小孩子,就算是清朝的太子又如何,还有清朝的皇帝在,没有他说话的份! 那个小孩,他竟敢几次三番的愚弄我,这样顽皮的孩子,就应该上绞刑架!” 可是瑞特听了艾伦这话后,确实不容乐观的叹了一口气: “不,艾伦,我想到你没有明白一个事实!如果清朝皇帝不看重清朝太子的话,会让他来接见我们吗?” 瑞特的话让艾伦陷入了沉思,随后瑞特这才拍了拍艾伦的肩膀,语重深长的说道: “艾伦,我知道你很生气,但是为了我们的国家,我们都需要忍耐! 清朝如今肉眼可见的繁华,而支撑这些繁华的东西,绝对不是简简单单的一条天路,所以我们必须得到清朝皇室的好感!” 艾伦终于妥协了,他低着头询问: “那么,你有什么计划?” 瑞特见艾伦终于松口了,这才揉了揉自己有些疲倦的头。 要不是清朝太子说他与这傻大个需要连坐,他才懒得管这傻大个做什么,害得他白费这么多口舌! 但是,瑞特还是知道哄人要哄睡着,于是他揉了揉脸,很快便恢复了刚才那副温和好说话的模样: “我的计划就是,我们必须向清朝表示绝对的臣服,不惜一切代价,哪怕献出尊严,也必须要让清朝皇室看到我们的诚意并且愿意请你帮助我们!” 瑞特这话很好解释,就是穷亲戚上门一边哭穷,一边打秋风,而这个秋风还有打的理直气壮! “艾伦,你可能不知道清朝的习俗,他们这些人骨子里都有着一种迂腐又可笑的怜弱之心。 只要我们愿意低下头,愿意表示臣服,并且诉说我们的苦难,他们会想办法帮助我们的。” 艾伦听到这里脸色顿时难看起来,此前他在瑞特的口舌之下冲着清朝太子低了第一个头,可是这会儿,他没有想到自己后面要低的头还多着呢! 瑞特与艾伦的谋划胤礽并不知道,就算是知道他也并不放在眼里。 他早在听到这两人的谋划之后,他就已经做好了不将其刮下一层皮绝不将其放走的打算。 别说这些外邦来使想着要算计大清了,胤礽不算计他们就不错了。 六月中旬,御花园的荷花将将盛开,宫人们采摘了新鲜的荷花,放到了宴上。 那淡淡的荷香扑面而来,让人不由觉得心旷神怡。 如今的宫中上上下下皆有消暑丹的供应,所以即便是烈日当空,来来往往的宫人脸上也都看不到一丁点的汗珠,那叫一个清爽。 而这一幕,也让前来赴宴的瑞特和艾伦几乎都要看直了眼。 “瑞特瑞特,你看到了吗?他们的脸上竟然没有一丁点汗水,这些人是不会流汗吗?” “呃,不,我记得我上一次来的时候,他们还需要用冰块解暑,可是现在……” 瑞特心里别提多奇怪了,而艾伦听到这里却是一脸怀疑的看着瑞特。 此前瑞特来的真的是清朝,还是离清朝很近的一个小国家? 否则,以他自会同管一路到紫禁城来的这段路上的所见所闻来看,这里的百姓能如现在这样的精气神,最起码需要十年以上的盛世才能养出来! 艾伦虽然过于冲动,可是观察力极强。 等到他们到了宴会的场地,即便是有清风送来阵阵荷香,这俩人头上的发丝也被汗水法师,紧紧的贴着头皮,软塌塌的粘在了脸颊,别提多狼狈了。 可宴会旁侍立的宫人却不一样了,他们穿着整齐划一的服饰,头发梳的一丝不苟,静静的站在原地,就像是一尊精美无比的侍女瓷一样。 即使顶着这样大的烈日,他们一动不动,却一身清爽,让艾伦瑞克一行人看的别提多羡慕了。 可是,这究竟是为什么?! 这会儿艾伦和瑞特在脑子里拼命的想着这个问题,心里仿佛有一百只猫挠一样! 不多时,胤礽才与康熙一前一后而来,康熙径直上了主座,他的左边是胤礽的位置,之后依次才还是大阿哥与其余皇亲国戚,大臣落座的地方。 而这一次,胤礽可不是自己一个人来的,还有一只皮毛油光水滑,在烈日之下黑的发亮的巨狼紧紧的贴着胤礽的腿,与胤礽几乎并驾齐驱。 而随着巨狼那巡视领地一样的目光扫视过来,带着属于狼王的威压。 而作为这场宴会之中唯一的一族之人,自然受到了这位狼王的眷顾。 这狼正是当初胤礽从草原带出来的那只小狼苏勒。 胤礽去福建这一年以来,苏勒可没少干饭,于是胤礽回来之后,便收获了一匹远胜于当初草原之上那只头狼身把气势的巨狼。 而这会儿,并没有见过狼的瑞特和艾伦,被巨狼走进的步子,吓得立刻逃窜起来: “救命!救命!” “苏勒——” 胤礽坐在上首轻轻的唤了一声,狼王步伐止住,悄然折身。 艾伦和瑞特还是惊魂未定,抬头看着胤礽,少年面如冠玉,杏眼微眯,带着审视的表情看过来时说的简直比那狼王更可怖几分! 二人顿时吓得脑中一片空白。 89. 第 89 章 随着一阵清风吹过,呆愣的两个人竟然直接跌下了椅子,满堂顿时发出一阵哄笑。 艾伦和瑞特见此情形,那叫一个满面涨红,支支吾吾。 如果说他们来的时候还抱着什么不好的算计心思,这会儿早就已经飞到了九霄云外, 两个人只红着脸,低着头,倘若此刻地上有一条地缝,都恨不得直接钻进去。 “两位外邦来使,想必是未曾见过这草原上的狼吧?哈哈——” “不错不错,听说红毛番与英吉利尚不如我大清一个省幅员辽阔,见不到这等稀罕物也属平常!” “这头狼乃是太子爷打小就养在身边的,很是亲人,二位倒也不必下到这般模样。” ……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着,被工人扶起的艾伦和瑞特在这些议论中满面通红,他们的眼睛不经意的放在那已经蹲在胤礽脚边的巨狼苏勒身上,就像是触电一样的缩了回去。 “狼?” 瑞特狠狠的在自己的大腿上拧了一下,这才能让自己的双腿不再颤抖,随后他才模仿着众人的发音,颤颤巍巍的看向了苏勒。 刚才这些清朝人没有说错的一点,便是荷兰确实没有这样高大威,猛的巨型猛兽。 尤其是,这头狼朝他走来的时候,那种属于猛兽所带来的压迫感,让他几乎不能自控,这才在众人面前闹出了这么大的笑话。 可是,谁家会养这样的猛兽?! 这会儿,瑞特觉得这位清朝太子看起来也十分恐怖了。 “正是狼,瑞特使臣不曾见过吗?” 胤礽听到这里,用流利的外邦语言回答着,可一双白嫩的小手却是随意的rua着苏勒的狼头,苏勒也很是依赖的,像一只家养的犬类一般任胤礽随意揉捏着。 少年太子生就一张粉雕玉琢的精致面孔,可这会儿语气淡淡,抬眼扫过来的时候,瑞特看着他手心里如同玩具一般的巨狼,不由咽了咽口口水。 “我,我国倒是不曾见过这样凶猛的兽类。” 瑞特颤声说着,此时此刻还要和这样的巨型猛兽共处,要不是最后一丝理智拉着,他这会儿恨不得拔腿就跑! “无妨,既然没有见过,现在多见见以后就不会怕了,苏勒,来和使臣们打个招呼。” “呜——” 苏勒听了胤礽这话,很是通人性的,蹲起来发出一声狼嚎。 瑞特一听这声音,顿时腿更软了,面色都变得僵硬起来。 这是威胁吧? 这一定是威胁! 这位清朝太子,明明看到他二人对这头狼吓到什么程度,可如今竟然还堂而皇之的将这头狼留在殿中! 瑞特清楚的知道一切的事实就是如自己所想的那样,可是他此时此刻却是不敢多置一词。 他生怕那位清朝太子随手一挥,这头巨狼便直接扑过来,是以这会儿他即使牙冠都打颤了,也依旧不敢挪动分毫。 “是,是,多谢您让我和艾伦增长了见识!” 艾伦听到这里脸都绿了,见识?这见识为何不让瑞特独享?! 康熙看到二人这恐惧的表情,顿时心下了然为何今日胤礽出来的时候要将苏勒带上了。 而康熙这些日子看过了鸿胪寺卿对于这些人的活动观察日记之后,对于这两个外邦来使也是升起了不喜之心。 无他,这些人太不老实了! 前面当着保成的面儿就开始算计水泥,后面就几次三番想着脱身出去! 可这两人才入了京还没怎么样便惦记上了自己家的东西,这与强盗又有何异? 至于这会儿,康熙只是安坐在上首,一声也不出,静静的看着这两人的狼狈姿态。 等看够了,康熙这才抬眼看向了梁九宫。 梁九功收到了康熙的眼神示意后,顿时会意,随后梁九功上前一步高声唱道: “群臣觐见,跪——” 梁九功这话一出,众人纷纷收起了方才的嬉笑之态,整理好衣裳,跪拜了下来。 而这会儿两腿还软着的两位使臣先是懵了一下,随后艾伦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瑞特连忙冲他使了一个眼色: “艾伦!不要乱说话!” 瑞特一面说着,一面将眼神撇向上头的胤礽,示意艾伦看过去。 艾伦这才有些不耐的抬眼看过去,随后便看到胤礽伏在地上,但眼睛却不忘盯着他们二人的一幕。 与此同时,那头乖乖趴在地上的巨狼也和胤礽一起看了过来,一人一狼的眼神在这一刻齐齐落在他身上,那凌厉的情绪细细密密的重叠起来。 艾伦顿时心头一跳,连忙低下头嘟囔着说道: “算了,跪——就跪吧,已经都跪过了清朝太子,再跪清朝皇帝也不丢人!” 瑞特:“……” 他以前怎么没有发现这傻大个倒是会给自己宽心? 随后,瑞特看艾伦先一步已经跪了下来,立刻自己紧赶忙慌的跪在地上,生怕要是慢一步,那头趴在地上的巨狼便会直接扑过去将他嚼吧嚼吧吞吃了。 胤礽依礼向康熙行了叩拜之礼后,便起身坐在了一旁,但与胤礽不同的是,其余人均要向康熙行三拜九叩之礼。 “起——” 梁九功又唱到,艾伦和瑞特顿时如蒙大赦的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汗水撑着,膝盖站了起来。 可不待他们坐回原地,随后便又听了梁九功道: “再跪——” 艾伦:“……” 艾伦并没有对于跪拜之礼有任何的研究,哪怕是那天被瑞特哄着给胤礽磕过头后,艾伦心里也是有些不得劲,又怎么会去研究这样的礼仪呢? 反而是瑞特,因为红毛番早前便于清朝建立了外交,所以瑞特对于这些流程都是很熟稔的,梁九功怎么说他就怎么做,看的艾伦那叫一个大眼瞪小眼。 瑞特这个家伙! 艾伦在心里低咒了一声后,随后也只能任命的跪拜了下来。 可是,他到底没有仔细学习过这样的礼仪,不说跪的多么行云流水,只是简简单单让他文雅的跪下去,便没有那么容易。 经过方才的一跪一起之后,艾艾伦只觉得自己双腿的麻意还没有完全消散,这会儿梁九功又让在再跪,哪怕艾伦再小心,但还是左脚绊了右脚,直接沉重的砸了下去。 那膝盖骨砸在地上的声音,听的人都不由觉得牙酸! “这位英吉利来的使臣倒是诚心拜见吾皇!” 人群之中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后,瑞特听了翻译的话后,眼睛瞪得大大的,一脸的不可置信。 而艾伦方才还觉得自己这样不符合贵族的风度与礼仪,脸上闪过恼怒之色,这会儿听过这话,也是心头一喜,有些得意的撇了一眼瑞特。 瑞特:“……” 你还记不记得前头对跪礼抗拒最厉害的人就是你自己了? 瑞特和艾伦的眼神官司众人看在眼里,乐在心里,面上都绷得住,倒是想要看看这两个狼子野心的外邦来使究竟会不会狗咬狗一嘴毛。 很快,随着三拜九叩之礼进行过之后,众人终于安坐。 只是如今的天气实在有些过于炎热,即便是殿中照顾两位外邦来使特意放了一块巨大的冰,可是艾伦和瑞特还是有些不受控制的大汗淋漓。 再加上,方才一翻行礼的折腾,两人这会儿早已经没有了所谓西方贵族礼仪的优雅。 而反观对面的清朝人,不管是年长的,年少的,官员亦或是宫人他们所有人对于这样炎热的温度都似乎可以视而不见。 即便是身上穿着累赘厚重的衣裳,可是每一个人也不见滴落一星半点的汗水,这让艾伦和瑞特心里愈发的惊疑不定起来。 可即使这两人心里在如何的惊疑不定,他们也不敢当着所有人的面,用己方的语言开始交谈。 毕竟…… 艾伦和瑞特齐齐看了一眼上首正在随手将一块点心丢给巨狼的胤礽,“咕嘟”一声,咽了一口口水。 他们也不想被这位清朝太子将脸皮撕下来,在地上踩来踩去了。 胤礽自然早就察觉到这两人看向自己的眼神,心里冷笑一声,面上却不动声色。 只要这会有他在这里坐着,这两个就别想再用干那荒谬可笑,当着当事人的面打自己小算盘的蠢事! 艾伦心里倒是没有瑞特那些弯弯绕,眼见着不能商量,他想起方才清朝皇帝那副温和的模样直接说: “尊敬的清朝皇帝陛下,不知道您可否向艾伦解惑,为什么你们所有人对与这样炎热的天气都一点儿也不畏惧?” 康熙听过了翻译的话后,又看向胤礽,看到胤礽轻轻点头,康熙这才直接说: “当然是因为我大清有消暑神丹!” 对于自家这些神奇的丹药,康熙并没有想过隐瞒什么,反正这样的丹药只此一家别无分号,即便是这些人在,怎么样他们也做不到将自家太子拐回去! 瑞特听了康熙的话后,眼中闪过了一丝疑惑: “神丹?” 瑞特具有非常好的语言天赋,这会儿他用汉语重复了一遍,这才上前一步,很是熟稔的跪下请求: “尊敬的清朝皇帝陛下,不知道可否让我们亲眼见一见这样神奇的丹药?” 虽然这两个外邦来使才来到清朝之后,便已经表露出来了自己的狼子野心,各种惦记想法,但是万没有因为别人的惦记便连自己家的好东西都不敢见人的道理。 尤其是,康熙很自信以清朝目前的国力,武力来说,他不怕这些人惦记! “准——” 随着康熙话音落下,不多时,便有宫人取出了一枚消暑丹,用托盘盛着从殿外走来。 这是一枚刚从瓷瓶之中倒出来的消暑丹,上面那湛蓝的光晕一点也不曾减淡。 它静静的卧在紫檀木雕的底座之上,如同一颗被打磨到极致,圆润饱满的深海蓝色珍珠,又有着属于蓝宝钻石的耀眼光芒。 在这一刻,瑞特和艾伦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他们手舞足蹈,情不自禁的说道: “神丹?这就是神丹?它是这样的神奇!它的光晕是这样的璀璨,如同陛下王冠之上的蓝宝石! 不不不,那颗蓝宝石竟也不如这颗神丹的光晕璀璨,这是怎样神奇的东西?” 随着艾伦这话话音落下,瑞特也情不自禁的上前夸赞了一通,使臣团中的所有人对于这颗消暑丹,夸的那叫一个天花乱坠。 当然他们夸的这么天花乱坠,也是有自己的目的的。 可是他们这一通之外的夸赞,对于向来含蓄谨慎的众人来说,就像是看一场热闹的猴戏。 康亲王看到这里不由抚须一笑: “不过是我大清百姓日常消暑之物,实在是当不得诸位如此夸赞。” 瑞特和艾特听了翻译过后的话后,一双碧眼顿时瞪得大大的。 这该是怎样强大的国家,才可以用这样精致无比光华璀璨的至宝,作为日常的消暑之物呢? 这一刻,艾伦看着瑞特的表情更加的怀疑了。 他就知道瑞特这家伙此前一定是走错了地方! 就连瑞特也不由怀疑起了自己数年前来到的清朝,还是现在的清朝吗? 瑞特对此深表怀疑,他一点也不相信,那样一个落后的国家,不过寥寥数年便已经成长强大到了这样的地步。 可是此时此刻,事实摆在他们眼前,由不得他们不信。 瑞特和艾伦陷入了深深的怀疑之中,但随后他们便从着怀疑之中惊醒。 也由不得他们再这样呆愣下去了。 这一刻,两人对于要深挖这个巨大的王朝背后雄起的力量的心思,愈发的迫切了。 “噢!竟然是这样这样珍贵的宝物,又要怎样使用呢?将它们涂抹在身上吗?” 瑞特一双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这颗小小的消暑丹,口中说着。 随后便见宫人噗嗤一笑,以袖掩唇。 明明是这样含蓄的动作,可是却让瑞特不由觉得脸上火辣辣的,难道是他说错了? 艾伦听到这里,也不由上前一步,他嗅了嗅消暑丹的丹香,顿时眼前一亮: “不不不,艾特我的朋友,你说错了,这样珍贵的宝物,只要嗅着它的气息,便足够了!” 消暑丹的丹香带有一定的降温作用,艾伦以为自己猜对了,顿时攥紧拳头,一脸兴奋的看向了康熙求正道。 众人听了两位使臣的话后,也是不由哈哈一笑,康熙也没忍住,弯了弯唇,随后示意一旁的宫人: “你让使臣体验一番这消暑丹的妙用吧。” 随后,有宫人直接拿起一把小刀,在消暑丹上刮下了一点点粉末,将其放入了一碗水中。 这消暑丹入水即化,无色无味,瑞特和艾伦两个人看的眼睛瞪得溜圆,在阳光之下,如同眼眶中嵌了两颗玻璃珠子一样,让人生怕下一秒就要滚出来。 幸运的是,这两颗玻璃珠子完好无损的被他们的眼眶卡着,而下一刻宫人将这碗水又分在了小酒盅里,分给了所有使团中人。 宫人们牢牢记着太子爷的吩咐,对于这些心怀不轨的外邦使臣,不但要让他们看到大清强大之余,更要让他们眼馋! 胤礽受到现代思想的影响颇深,并没有太多想要挑起外战的想法,可是并不妨碍他对于这些人没有丁点好感。 是以,这些外邦使臣的消暑丹丹粉所化就的水,给予的效力最多只够今日宴会结束。 他就是要他们馋! 但此时此刻,艾伦和瑞特却是一脸神奇的看着自己手中那如同平常之水的一盅水。 随后,他们对视一眼,将这一盅水一饮而尽。 丹粉的效力并不如成丹入口之后那样的见效之快,但即使如此,二人也很快的察觉到了自己身体上的变化。 随着一层薄汗顺着毛孔排出,两个人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凉爽,就连此前他们来到殿中时那这种让他们无法忍耐的燥热都因此消散不见。 “神奇!太神奇了!” “这简直是神物!” 这一刻,艾伦和瑞特眼中纷纷燃起了贪婪的情绪,不过他们隐藏的很好,哪怕是对方也没有发现。 随后,宫人退下,带着那颗只有光芒稍稍减淡一点点的避暑丹离开,艾伦和瑞特那叫一个依依不舍,眼睛直直地看着殿外,直到宫人的身影彻底消失,他们仍然不愿意收回。 而经此一事,也坚定了两人的哭穷决心! 如果说,艾伦此前心里还抱有着一丝高傲,也在这一刻被击得一片粉碎。 宫人方一退下,歌舞便起,袅袅的乐声之中,舞娘舞姿偏偏让人不由自主的陷进了她那优美的舞姿之中。 可是此时此刻的艾伦和瑞特哪里有心情去欣赏这样优美的舞姿呢? 他们连忙将眼睛看向了坐在上首的康熙,眼珠子咕噜咕噜转着,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不知过了多久,伴随着舞娘的一支舞到了尾声,艾伦终于找到了插话的机会,他连忙说: “尊敬的清朝皇帝陛下,瑞特此番来到清朝之后,心中升起了万分崇敬之心,特意带来了我们当地的一些宝物,想要送给您!” 瑞特这话一出,艾伦自然也不甘落后,直接上前一步学着瑞特方才的行礼姿势,跪拜下去大声的说道: “我们英吉利国也有一些珍宝想要敬献给尊敬的清朝皇帝陛下,还请您允许我将它献给您!” 是的,献。 在没有来到这场宴会之前,艾伦心中还带着一丝来自于本土的高傲之心。 在此之前,对于艾伦来说,便是带来的一些宝物他也只是想要如瑞特所说的那样,在清朝换取价值更高的宝物。 然而此时此刻随着消暑丹的出现,有什么东西能胜过消暑丹的价值呢? 康熙是什么人?他对于这些使臣心里那些歪歪绕的想法又怎么能不知道? 但即使如此,也不妨碍此时这两人表现出臣服之心后康熙心中的高兴,于是他直接大手一挥: “朕准了,朕也想要看看英吉利与红毛番两国,究竟献上了什么宝物。” 康熙将宝物二字咬的极重,随后,瑞特额角不由浸出了点点汗水。 这是心虚的汗水。 毕竟按照上次他们国家所进献的东西与他带回当地的东西之间的价值,那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胤礽这会儿也是有些期待这两个国家究竟能拿出什么东西出来? 于是,在众人好奇期待的目光之下,两国使团将自己带来的一箱一箱的东西依次的搬入了大殿。 “尊敬的清朝皇帝陛下,这是我国带来的大型船只模型,这下船只模型乃是一比例还原我国最大的荷兰号巨船,足足可以载重千人!” 瑞特很是骄傲的说着,看着自己手中的荷兰号轮船,说的口目飞剑,几乎要将其吹的天上有地,上午。 而且这一次如果不是这消暑丹实在是太让人心动,他绝对不会告诉这些清朝人,这架模型乃是由真船一比一还原而成的! 毕竟如果是聪明的工匠,一定可以从这里面偷学到很多精巧的技术。 “噗——” 等瑞特吹的差不多了,这才意犹未尽的住了口。 可是朝臣的队伍里,不知道是谁发出了一声不屑的笑声,之后才有人笑着说道: “不过是一艘载重千人的小船罢了,何至于被夸的这般神乎其神了?” “就是就是!不说前朝的大宝船可载两万人,只听说太子爷在福州的船厂造出来的福州号进行了改造后,现在已经可以载两千人了!” 朝臣们还是很聪明的,没有将这艘载重两千人的福州号的动力来源说出来。 毕竟,只要可以碾压便已经足够了,其余的话实在不必和这一些外邦人多说。 “不不不,你们不明白!我国所制造出来的这艘巨船在海面上具有极强的稳定性!” “啧,再稳定能有福州号的九层防水防沉的设计厉害?” 瑞特听过翻译的话后,脸上是一阵青一阵红。 其实这架千人的巨船模型并不是红毛番如今最强大的船只模型。 但在此之前,瑞特还是很骄傲的觉得自己国家的东西一定是全世界数一数二最强的。 可是此时此刻他方知道一山竟有一山高,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而艾伦看到瑞特吃瘪,忙不迭的走过来,将自己带来的大箱子打开: “尊敬的清朝皇帝陛下,您请看,这是我国这些年耗费人力物力,走遍了漫漫大洋,登陆过无数土地才制造出来的地球仪! 这里,正是我们如今所有人脚踩着的这片土地!它其中所蕴含的文化信息乃是无价之宝!” “休要胡说,从古至今,天圆地方,乃是天理如何会是这样一个球体?” “不错,如果土地是这样一个球体,那你我如今又岂能站在这地面之上?” 不少朝臣对于艾伦的话不屑一顾,嗤之以鼻,报以嘲讽之心。 胤礽咳嗽一声,看向康熙说: “汗阿玛,保成倒是觉得这地球以颇有几分意思。” 胤礽这话一出,艾伦顿随便皱起了眉头,这样一个小孩子说话有什么用? 不过他还是用一种看待愚蠢之人的眼神,看向了方才说话的那些朝臣。 不想,随着胤礽这话一出,朝臣之中所有人立刻便转了话风。 “太子爷说这东西有意思,那或许这东西还真有几分真实?” “说的也是,若是咱们所踩的地面是一个球体,那一定是一个很大很大的球体,所以才能让咱们这些人站在上面,也不至于出溜一下滑下去是不是呀?” “哈哈哈哈,是极是极!” 在众人的一片笑声之声中,艾伦那叫一个懵逼。 怎么着,他精心的讲解都比不过这位少年太子随随便便的一句感兴趣了? 这些清朝人简直是迂腐至极,对于他们的皇室都是盲目信任! 艾伦因此气得脸红脖子粗,但即使如此他却不敢多说一个字。 毕竟方才那消暑丹一拿出来,就如同一根吊在驴子前面的胡萝卜。 而随着这两国一艘巨轮模型,一个地球仪的拿出,他们后面简直像进行一场比赛一样。 你拿出一箱纯净无比的宝石,我就拿出一箱子新鲜制成的巧克力,还当着所有人的面演示一下巧克力的食用方法。 对于骨子里含蓄的清朝人来说,那贼光发亮的蓝宝石还确实不如这一箱可以冲泡出香甜气息的巧克力来的更有兴趣。 而这一场宴会,也因为两人近乎比是一样的行为,从辰时一直延续到午时。 其中有不少大臣都来来往往的前去更衣了两次后,这些使臣们才将自己带来的东西,都表现的差不多了。 而等到最后,瑞特看着还压了自己一头的艾伦,一咬牙直接从一个箱子里取出来了一样本来没有想要拿出来的宝物——蟠肠鸟枪。 无他,这蟠肠鸟枪乃是红毛番国今年才研制出来的。 之所以让瑞特此番带上,也不过是给他防身之用,这蟠肠鸟枪乃是一把可以整整连发二十发的枪支。 这样的连发枪只在只能单发的火统之中,简直可以说是具有跨时代的意义! 而随着瑞特的这把蟠肠鸟枪拿出之后,艾伦的目光逐渐变得不可置信起来,瑞特这时方才得意地看向了上手的康熙: “尊敬的清朝皇帝陛下,这是我国最新制造出来的武器,足足可以连发二十枚弹丸,其威力十分强大!” 瑞特说完这话后,便耐心的等着众人发出惊叹之声,毕竟在此之前他也是了解过清朝的武力的,否则也不会想要派兵支援清朝攻打琉球。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瑞特没有想到自己即便是说了这样的话后,他对面坐着的所有人都好像没有反应一样,对于这把牌船长鸟枪更像是看到了什么寻常之物,并没有放在心上。 康熙这时强自压住自己想要扬起来的嘴角,沉稳的说道: “确实是一把威力强大的好枪。” 可是,大清现在有更好的! 康熙这样想着,看着胤礽的眼神也愈发的赞赏了。 如果不是保成慧眼识珠,发现了戴梓这样的一个人才,他今日之说不定还真要被这些外邦来使给秀到了。 可是瑞特并没有收到自己预想到的惊叹之声,顿时心中十分疑惑,他以为是自己没有说清楚,这支蟠肠鸟枪的威力: “尊敬的清朝皇帝陛下,这支蟠肠鸟枪威力甚猛,倘若是两人同时持枪攻击的话,这只蟠肠鸟枪便可以在那人发射出一枚子弹,正在填弹之时继续连续发射二十发弹丸,这样的宝物可谓是世无其二,便是英吉利也不会有的!” 艾伦听了这话后一双眼睛直瞪瑞特,可是瑞特这会儿也不再去看艾伦,他迫切的想要得到面前康熙的认可,才能让他继续实现自己的下一步打算。 “啊对对对!你说的对!” 瑞特听了翻译的话后,百思不得其解,明明清朝皇帝已经表示了认可,为什么他总是觉得心里那么不对劲呢? 随后,眼看着两人因为比赛将自己的家底都掏空了,瑞特直接一脸期待的看着康熙。 他相信他们拿出来这么多好东西之后,这位慷慨的清朝皇帝一定会给予他们丰厚的报酬! 是的,在此之前他们就是这样搞的! 艾伦一看瑞特这般模样,顿时也明白接下来就该是他们得到报酬的时候,于是他也变的紧张,激动起来。 如果没有别的报酬,他觉得方才让他们看过的那些消暑丹也是很好的报酬呢,等这些东西带回本国一定会在本国卖出高价的! 可是,出乎他们意料的事,即便是他们拿出了这些东西之后,随着众人的点评,其中唯一入了清朝太子眼的地球以且不论,只有那一箱子巧克力粉勉强被一些喜欢这些奇异口感的人觉得惊喜之外,其他的便好像是在清朝众人眼前演了一场枯燥乏味的戏剧一样,所有人都有些兴趣缺缺。 就连康熙,这会儿也是敷衍的点了点头: “来使的心意,朕已经收到了。” 康熙说完这话之后,便没有了后文,康熙心里也想看一看,胤礽此前说过的这些胆大妄为的来使,敢不敢当着他的面表露出自己的花花肠子。 康熙没有了后文之后,瑞特和艾伦顿时都急了,他们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康熙。 其中以瑞特为最,毕竟在此之前,他上一趟来的时候,这位清朝皇帝可是对他表示了热烈的欢迎,并给予了不菲的报酬,否则这次他又怎么会抢破头了,漂洋过海来这里一趟? “尊敬的清朝皇帝陛下,是这样的,我们这一路辛苦的来到这里,看到您治下的国家是这么的富饶,心中万分的仰慕……” 艾特知道当地人骨子里的含蓄,所以也说得很含蓄,等到翻译说完之后便一脸期待的看着康熙,而康熙这会儿也是轻轻的点了点头,随后直接语出惊人: “仰慕啊?来使是喜欢在这里?那会同馆倒也不差一间房子,来使喜欢就住下吧!” 瑞特听了这话后差点一口血喷了出来! 不对啊,这位清朝皇帝以前可不是这样,这一次他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不不不尊敬的皇帝陛下,我的家乡还有我的亲人孩子等着我,恕我不能留在这里! 但您这里是这样的富饶,这样的令人向往,我也希望我的家乡能如同您所在的这片土地一样。 倘若您愿意将您这片土地之所以富饶的原因与我国共享的话,我和我的家人,我们的陛下,一定会对您表示最诚挚的谢意!” “谢意?谢意朕心领了,朕记得的三年前已经向来使赠予了数千两黄金,珍贵瓷器无数,丝绸锦缎,难道这些东西还不够让你国富裕起来吗?朕可是记得你国的国土也不过是我大清,一个稍大一些县城的大小罢了。” 胤礽看到这里差点没有笑出声来,他现在倒是没有想到汗阿玛说话这么一针见血,简直扎心! 众臣听了康熙这话之后,也都没有忍住,发出了一朕此起彼伏的笑声,康熙利眼一扫,严肃的说道: “有什么好笑的,朕说的不对吗?朕记得红毛番的国土狭小非常,那些黄金瓷器绸缎,足够尔等臣民过上好的生活了!” 瑞特听到这里,心里却叫苦不迭。 确实,他们本土的面积很狭小,可是却并不妨碍他们在其他地方做生意呀! 尤其是清朝这些瓷器绸缎,他们会在其他地方创造出更加丰厚的价值。 再加上,清朝可是不会有出海的,他们这些东西,在别的地方都是无价之宝! 否则他这一次也不会千里迢迢来跑这一趟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这位清朝皇帝竟然用这样装傻的招式对付他。 “咳,上一次使臣来到朕这里朝贡,朕心里很是欢喜,所以将使成来此的一应费用全部承担。 这一次也是如此,使臣也不用担心自己回不了家,你们送来的这些东西,朕就笑纳了!” 康熙这话一出,显然是准备将红毛番送来的贡品直接收下,却并不准备表示了。 他一听这话,瑞特顿时急了,他连忙看着康熙: “尊敬的清朝皇帝陛下,难道您没有看到这次我带来的这么多珍贵丰厚的宝物吗?” 您看到这么多珍贵丰厚的宝物,难道不该表示一下? 用一用你们这些年传承下来的怜弱之心,想一想你们礼仪之邦的优良传统,送给我们更丰厚的报酬! 康熙听到这里眼含笑意,只是那笑意不入眼底: “朕当然看到了,难道这些宝物不是你国想要表示朕前些年对你国的资助表示出来的谢意吗?难道还有其他什么意思吗?” 康熙这话一出,瑞特直接傻眼了。 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千里迢迢押送过来的这批宝物,在清朝皇帝的眼里竟然只是谢礼,那他这次要怎么办? 90. 第 90 章 瑞特听了康熙的话,脑门直冒汗,一时之间门浑身的血都凉了。 而此时,一直像莽夫的艾伦却站起来,仪态优雅的躬了躬身道: “尊敬的皇帝陛下,我英吉利国陛下愿以这些珍宝,作为献给您的礼物,只希望您能答应我一件事!” 艾伦这话一出,瑞特顿时瞪圆了双眼,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 毕竟,在此前他一直以为艾伦这家伙就是一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可以被他随意挑唆利用的楞头青! 可是没想到,这反转,让瑞特措手不及! 康熙这会儿也是有些诧异,毕竟以方才两位始臣的表现,他以为这一次的主导之人应该是这位来自红毛番的使臣才对。 只是,没有想到…… 康熙心中对于这些使臣之间门的尔虞我诈并没有放在心上,但这不妨碍他清楚明白的知道这些外邦来是个个都在心中打着自己这样那样的小算盘,完全不是心甘情愿前来朝贡的。 这个认知让康熙的心情并不如何美妙,是以康熙看着艾伦的眼神也多了几分审视。 “哦?你不妨先说说。” 红毛番国早在此前便于清朝建立了一定的外交关系,如今这些朝贡也都是一早谈妥的。 然而,虽然从古至今有有来而不往非礼也规矩,但这其中的主动权还是掌握在皇帝的手里。 所以只要康熙脸皮厚一些,自然可以怼的红毛番国哑口无言。 可是艾伦却不一样,英吉利国乃是首次来的清朝。 艾伦方才服用过消暑丹后,浑身的汗液已经散去,一头金发被他用宫人呈上的手帕仔细的擦拭干净。 这会儿,艾伦用一双碧眼看向康熙,里面诚挚满满,一点儿也没有先前那种横冲直撞的感觉。 “尊敬的皇帝陛下,自从来到贵国,这里的人文风光都令艾伦无比的向往,艾伦想要在您的国家暂住一段时间门,不知道可否能得到您的允许?” 艾伦虽然是请求的语气,可是心中却已经笃定了眼前这位清朝皇帝一定会答应自己的请求。 毕竟来自英吉利国的朝贡之礼,足够换来他这个请求了。 艾伦说完这话后,众人不由一默,随后便开始议论纷纷起来。 “其实这位英吉利使臣说的也没有什么问题,人家千里迢迢带厚礼而来,想要在咱们这里住几日也说的过去呀。” “不错,孔子曰: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我大清繁荣富强,方有此八方来朝之盛景,这是盛世之始!” “可是这些人才来到咱们这里就打一些自己的小算盘,要是让他们留下,那还了得?” “……可是,他又能做些什么呢?诸位同僚莫不是忘了,如今咱们大清之所以富裕的根源是什么?” 人群之中不知道是谁说了这么一句话后,所有人都齐齐看向了上手,朝胤礽行了注目礼。 胤礽这会儿正在将桌子上的花生剥开丢给苏勒。 苏勒自从胤礽从福建回来之后,对胤礽那叫一个黏糊,几乎寸步不离。 凡是过了胤礽的手喂给它的东西,别管是荤是素他都吃的那叫一个喷香。 而这会儿被众人行了注目礼后,胤礽倒只是很适应的抬头笑笑,语调温和: “诸位大人这么盯着孤做什么?” 少年太子一副温和无比的模样,看上去贼好说话,可如果不忽略他脚边伏趴着的那头一看就不好惹的巨狼,那就另说了。 但即使如此,群臣这会儿也齐齐在心里打了一个冷战,摇了摇头。 甭管这些外邦来使心里打什么主意,除非他们能把太子爷偷回去,否则他们那些小算盘终究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可是,太子爷是什么人物? 岂是这一个两个能耍些小手段,便能将太子爷偷走的? 康熙这会儿也在心中权衡了一下,眼神锐利的扫过了艾伦。 艾伦在这样的目光注视下,也是不由心尖一跳,总觉得自己心里的那些小算盘似乎在这一刻被一览无余了。 随后,便看到康熙微微颔首: “自无不可!” 艾伦一听康熙同意了,顿时眼睛一亮,但随后他便急急的说道: “我们还有一事想要请求皇帝陛下,您看,我们现在住的地方实在是有些太过狭小简陋,不知道您能不能给我们换个地方,另外贵国的人文风情我们也想好好领略一二……” 艾伦说的犹犹豫豫于看起来像是受了不少委屈的模样,康熙一听这话顿时便将眼神投到了鸿胪寺卿身上。 如果他没有记错会同馆乃是特意为招待外宾所建之处,一应用料、建筑面积、布局等等,都是由专业人士特别修建出来的,又如何会有狭小简陋之处? “咳咳,启禀皇上,这不是使臣们的原先安顿好的屋子,房顶都破了嘛……” 鸿胪寺卿被康熙看的别提有多心虚了,看天看地就是不敢和康熙的目光对上。 正在这时,胤礽终于将盘中的花生剥完了,拍了拍小手,微微一笑,对康熙道: “汗阿玛,如今正是盛夏之际,有道是夏天的天,孩子的脸,有一个风吹日晒雨林,房子出个什么差错也属常事不是。 为来使安全考虑,将来使迁到安全的地方是他们的职责所在,倒是不用来时在这里替他们表功了。” 艾伦:??? 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一个字也听不懂! 明明自己是来暗搓搓告状的,怎么就成表功了? 而随着方才艾伦那句住处狭小简陋,让不少心中都不免觉得有些尴尬的大臣听了胤礽这话,他们可不困了! 大臣们个个都变得激动起来: “不错不错,来使想必不知道我们这里用的是青砖瓦片修建的房屋,要是稍微有所差池,遇见大风天气,那残破的瓦片被卷进了房里,万一把人砸伤砸死,那可就不好了!” “正是,鸿胪寺卿为了使团的安全考虑特意让使团迁往别处,这样的小心思,实在不足以使团特地在宴上替他表功。只要使团心里记挂着他的好,就够了!” ……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着,工部尚书说着往年因为夏天雷雨暴风天气所导致的房梁砸死人的案例;一旁的户部尚书也在盘点着夏季灾害的爆发频率;礼部尚书则在一边就此事作了辩证的分析,最终认为鸿儒寺清让使团迁出有问题的房子并无问题。 其余三部也在那里一唱一和,这操作一通下来,英吉利那边的翻译嘴巴都已经要磨秃噜皮了。 但等他翻译完后,艾伦还是有些懵逼。 康熙一面瞪了一眼花活玩的贼溜的众臣一眼,一面又直接顺坡下驴,对艾伦说道: “鸿胪寺卿的苦心不知道英吉利使臣可能明白?” 艾伦:“……” 他不明白,他真的不明白,可是……刚才这些大臣们说的好像真的很有道理的样子! 这位年轻的英吉利使臣上且不知道语言的艺术,于是在被众人上了一课后,只得懵懵然的点了点头。 “既然使臣可以理解,那朕就做主等会同馆原本你们的房子修好之后时辰便可择日搬入,不知使臣意下如何?” 艾伦听了康熙这话后,犹豫着点了点头。 毕竟,在他看来那么多工匠忙里忙外,再怎么样,也最多需要一两日便可以将他们的房屋给修建好了吧? 可惜,年轻人一直就吃了没文化的亏。 对于择日二字的释义,还是理解不够透彻呐! 艾伦实现了自己的目的之后,心情大好的坐回原地,在他看来,他们所带来的这些宝石以及当地的一些研究出来的新书籍,远远比不过此刻这个繁荣强大的国家,其背后的秘密所带给他的诱惑大。 而另一边,瑞特一整个如丧考妣。 胤礽看着火候已经差不多了,这才坐直了身子,笑嘤嘤的说道: “不过,瑞特使臣千里迢迢来到我大清,要是空手而归,未免让人觉得我大清没有待客之道……” 瑞特对于汉语的理解能力强于艾伦,听到这里他顿时支楞起来。 是不是他一直惦记着的赏赐,有了眉目?! 这会儿,瑞特一双眼睛放光的看着胤礽,随后,便见胤礽小嘴一张: “正好,孤让人略备薄礼,还望使臣喜欢!” 瑞特听到这里,立刻点头如捣蒜的说道: “多谢清朝太子的礼物,我代我国陛下向您表示最诚挚的谢意!” 胤礽笑而不语,只拍了拍小手,随后便见宫人直接抬出来了衣架白玉屏风出来。 但随着那白玉屏风由远接近,众人只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椰子清香。 “这,这是……” “嘶……” 有看出来这东西是什么的大臣们,顿时到吸了一口凉气,一副震惊的模样。 而瑞特也不由抬眼看去,随后,他的眼睛也不由直了。 “这样纯洁无瑕且硕大的美玉……简直闻所未闻,闻所未闻啊!” 瑞特直接都要高兴疯了,可是他对面坐着的那些大臣们却全都抬袖掩唇,眼中满是笑意。 “既然使臣喜欢,待宴会结束,那孤便让人送到会同馆去。” 胤礽唇角噙着一抹笑意,淡淡地说着,这对于使臣的话没有认同,也没有反驳。 而方才以为自己要空手而归的瑞特,这会儿也是心中雀跃起来。 毕竟这一样的美玉,也能换得不少珍贵之物,他这一趟也算没有白来。 而艾伦看到这架白玉屏风之后,也是没有忍住,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险险的止住了。 但即使如此,他看着瑞特的眼神也变得不善起来。 这场宴会便在两位使臣的明争暗斗之中落下帷幕。 因为本来想要演戏给清朝所有人看的使臣,全然不知道自己这一刻已经真真正正的成为了戏中之人。 等两位使臣离开了皇宫之后,康熙这才将胤礽和胤褆带着去了御书房,又将数位重臣召了进来。 几位重臣刚一进门,行过礼还来不及坐定,便向康熙不由道喜: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如今我大清国富力强,前有红毛番来此朝贡,后有英吉利使臣请求留下。放眼望去,古往今来也只有盛唐之时,方有如此盛景了!” 哪个当皇上的不喜欢别人说自己所治理的国家处于盛世之时? 康熙也不例外,这会儿康熙的脸上顿时多了几分笑意,他不由赞赏的看着胤礽: “我大清能有今日之盛景,保成功不可没啊!尤其是此番这些外邦使臣来我大清居心叵测,还全赖保成一语点破,方能减少我大清无数损失!” 康熙说到这里语气已经变得很沉重起来,此前胤礽说了这些使臣来此只是图谋金银之时,康熙还是有些没有放在心上。 但,等这两位使臣直接演戏演到胤礽面前之后,康熙终于坐不住了。 于是,康熙直接让人将这些年赏赐给前来朝贡的红毛番国的贺礼尽数统计了一遍,脸色那叫一个难看的不得了。 红毛番最近的一次朝贡,在三年前。这一回,他们带来的物品,总价值远不如今朝,但即使如此,康熙赏赐回去的那些黄金、瓷器、丝绸、锦缎已经远胜过他们价值的二十倍! 二十倍又是什么概念呢?! 最重要的是,三年前的大清又是什么样的情况,在场之人谁不知晓! 若非是后来胤礽建立了桃花楼,先一步带动了京城的经济发展,现在的京城还不一定是什么模样! “正是如此!以前我等都老祖宗规矩以礼待人,却不想人心叵测,各位今个都看到那位红毛番使臣的脸色了吧?简直笑死人了!” “哼!听说他们还要请求将朝贡改为两年一次,这是打秋风打上瘾了吧?!” “哼,就该像这次一样好好的治治他们!而且你说他们打秋风就打秋风吧,怎么眼力劲儿还不好,明明是块椰子香皂,还被他当成了珍宝美玉,哈哈哈!” “别这么说,咱们太子也所造出来的东西哪一样不好,别说就是一块椰子香皂屏风,那也是价值匪浅!” “正是,物以稀为贵!这块椰子香皂屏风即便在我们这里没有多少价值,也会因为独一无二在他们那里产生不小的价值!” “欸,那这么说,太子爷这回送他们这么一架椰子香皂屏风,还是帮了那个使臣?” 大臣们议论纷纷,随后康熙也不由看向了胤礽。 康熙现在对于胤礽基本上给予了最大的自由,这次胤礽送出椰子香皂屏风也是全权由他自行做主的。 “保成,不如你向诸位爱卿说一说,为何要送给红毛番使臣那块椰子香皂屏风?” 胤礽听到这里,直接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来了一沓纸: “汗阿玛您请看,这是这些年我大清以各种各样的形式被红毛番带走的礼物价值。” 康熙此前看到的物品价值计算并没有胤礽手上的这份详细,这会儿康熙看完之后,沉默不语的将其传给每一个人。 就连胤褆也都有份,只是胤褆看完之后直接就炸了: “好家伙!这些外边来的人,这是什么东西都能送到咱们这里,结果回头还换了那么多的好宝贝!” 这里头赫然,写着有一年红毛番直接让人进贡了一箱造型奇特的石头,随后却被赏赐了百两黄金! 胤礽最意难平的也是这一点,听了胤褆的话,他也幽幽的说道: “是啊,这些外邦人,他们明明可以抢走百两黄金,可是还是给了我们一箱子石头呢!” 大概是因为胤礽的语气有些太过阴阳,一时之间门所有人都忍不住抬袖擦了擦额角那不存在的汗水,沉默了下来。 其实……太子爷说的挺对的! 一想起以前明明国力并不强大,可是为了维持自己□□上国的尊严,所以给予前来朝贡的小国以数倍,数十倍价值的厚礼回赠,众人只觉得心疼的都在滴血! “这,以前咱们都是按照祖宗规矩,办的事倒是不曾细究这些小节……” “可如今看来,这些小节也是重中之重啊!太子爷向来有主意,今日让我等看着价值对照表,竟然也是有其他深意吧?” 终于有人说到了点子上,胤礽这会儿也直接点了点头: “正是如此,既然前面已经将那些价值连城的东西赏赐出去,若要强行索取,未免有失我大清之风度,但咱们可以通过另一种方法把他们都赚回来!” “赚回来?” 胤礽这话一出,所有人顿时都愣住了。 这其中,户部尚书常年搞钱,脑子最灵活,顿时一巴掌拍在了大腿之上,激动的说道: “对啊,赚回来!臣怎么没有想到这个好主意呢?让他们把吃进去的东西,千倍百倍的还回来!” “可是,那小小的红毛番国不知道能不能让咱们赚到银子?” 胤礽扯了扯嘴角,对于现在这些并不了解外国之事的朝臣们没有多做解释,只是语气温和的说道: “不能赚到银子暂且不论,只这一回,椰子香皂屏风送出去之后便不怕这些红毛番国人不上钩! 红毛番据我大清远隔万里之遥,只要他们有想要交易的心,便不怕只有一个红毛番国!到时候,这银子咱们前面怎么花出去的,还怕后面赚不回来吗?” 胤礽这话一出,大臣们对视一眼,在心里思索了一下这个想法的可行性后,顿时眼睛一亮。 “太子爷这个法子可行!” “不错,而且这法子一旦实行,不但会有红毛番国向咱们朝贡之后,以后,还不知道会有多少的国家远赴来我大清!到时候,那才是真真正正的八方来朝!” 众人就胤礽这个计划的美好愿景,展开了激烈的讨论,一个个激动的眼睛晶亮,脸颊泛红。 胤礽眼看着气氛烘托的差不多,随后这才慢悠悠道: “好的,既然各位大人们都已经认可了孤这个计划,那么今日便请诸位大人以本次讨论内容为题,写一份报告上来吧!” 所有人:??? 胤礽说完之后看了一眼在一旁吃瓜的胤褆,补充了一句: “既然大哥也是本次接见外邦来使的协理之人,此事大哥自然也有份,这份听后感大哥一样也写一份交上来吧。” 胤褆:!!! “不是,太子爷,我怎么能和您比呢?这是我不行,我真的不行!” 胤褆经过这一遭已经彻彻底底的心服口服了,他这一回出来是得汗阿玛受益,让他好好跟这太子爷学,所以这场宴会他都一眼不错的盯着太子。 而整场宴会之后,至今胤褆这才后知后觉的想明白了一点事: 别看这次招待外邦来使的宴会在汗阿玛主导之下举办的,但实际情况中所用到的每一样东西都离不开太子爷! 甚至,有不少东西都出自于太子爷之手! 这怎么能是他一介凡人可以比拟的呢? 这会儿胤褆的心里已经将胤礽彻底神化,对于胤礽所说的让自己和大臣们一起写报告的事直接敬谢不敏! 他害怕自己写出来后,遭受的打击更大了! 对于胤褆的不配合,胤礽也只是微微一笑: “是男人就不要说不行。” 胤褆直接噎住,随后胤礽方才用鼓励的语气说道: “而且,孤并不认为大哥有什么不行的地方。相反,在孤看来,倒是觉得大哥在某些地方有远胜于诸位大人之处!” 胤褆一听这话可不困了,他直接支楞起来,眼睛亮晶晶,但是又做出一副不好意思的表情,看着胤礽: “那,太子爷觉得我哪里能胜过诸位大人呢?” “大哥年轻,火气足,思维也更加灵活,或许诸位大人没有想到的点,大哥就能想到呢?” 胤褆到底也是上了两年御书房,对于语言的艺术也算是有些基本功。 于是,胤褆将胤礽这番话在脑子过了一遍,仔细咀嚼了一下,幽幽的看着胤礽: “太子爷,您可以直接说我莽的!” 您也不用这么拐弯抹角,还要让他费神去想太子爷说这些话的背后含义。 胤礽听了这话却是摇了摇头: “话可不能这么说,莽怎么了,只要忙对了地方,莽就是好事儿! 尤其是,对在这样早有定例的外邦使臣接见之事上!倘若这一次那些外邦使臣一开始没有在咱们眼皮子下面泄露了他们的狼子野心,又有谁会去想着盘查之前赠予他们的礼物? 如今盘查出来的结果,诸位可都是看到了,难不成,大家也要说孤一句莽吗?” 胤礽说的那叫一个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胤褆被胤礽三两句话忽悠的顿时点头如捣蒜,直接拍着胸脯大声说道: “好!有太子爷这句话,这份听后感我一定给您写的妥妥当当!” 胤礽含笑点了点头,胤褆也乐乐呵呵的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围观的康熙/众大臣:“……” 好家伙,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这么被人卖了,还上赶着帮人数钱的! 只是看着胤褆那副高兴的模样,所有人都很默契的没有多说一个字。 毕竟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们又能怎么样呢? 康熙对于胤礽所说的将之前给出去的银子翻倍赚回来一事,也很有兴趣。 经过胤礽这些年的不懈努力,让国库充盈之后,康熙也终于真切体会到了赚银子所带来的魅力。 他现在心里一点也没有了以商赚钱,乃是最低贱的一门营生的想法了。 凭本事赚银子,一点儿也不丢人,尤其还是赚外边的人的银子! 于是,康熙很快便和几位众臣敲定了这事儿的可行性,随后直接打发他们回去写报告了。 等众人走了后,康熙突然觉得对于眼前这件事他不用操一丁点心的情况,一时之间门他整个人轻松的有一些空虚。 随后,康熙与胤礽携手回到了乾清宫,父子二人在贵妃榻上一躺,手边酸梅汤一捧,还有冰镇好的可口的新鲜荔枝那感觉别提多么自在了。 “唔,当初从福建走的时候,保成还以为后面不好再吃到这样新鲜的荔枝了,倒是没有想到他们一个个有这一番巧思。” 其实在胤礽看来,这一次这些新鲜荔枝被运输到京城来,已经隐隐约约有了那么一点现代冷链技术的雏形了。 听说,这次福建将荔枝送来的法子乃是参考了一位水果商人。 水泥路修好之后,当地有一水果商人想要将荔枝运到邻省之时,提前趁着夜色将荔枝在井水中浸凉,第二日又以冰块镇着,结果送到邻省的时候竟然保鲜了足足七日之久! 而荔枝之所以被称为荔枝,便是因为其离枝之三日便会变色。 这是第一个在没有胤礽干涉的情况下,来自于劳动人民智慧结晶与积累沉淀之下所带来的成果。 康熙这会儿吃着冰镇过的荔枝,也是不如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 “别莫怪那杨贵妃劳民伤财,也要吃上这么一口荔枝了,此物当真是美味无比!” 康熙以前也并非是没有吃过贡品荔枝,可是那些贡品荔枝都是有数的。 即便是皇上,一年也只能以论盘吃,哪里能像胤礽现在手边直接搁了小半篮子。 就这还是因为胤礽说这荔枝吃多了上火,所以父子二人这才只用了这么小半筐一同分食。 夏季的午后,阳光还是有些刺眼,但父子二人却分外享受这段安静闲适的午后生活。 康熙一边吃着荔枝,一边忍不住说道: “说起来,这还是朕这么久感觉最清闲的一日。” 是的,这确实是康熙感觉到的最清闲的一日。 毕竟按照康熙原先的习惯,哪里会像胤礽今日这般直接随手将本来属于自己的任务,交给众臣让他们自个集思广益去。 他一定会自己在心里先有一个章程,然后再让大臣们议论,从其中筛选出更贴近于他自己的想法。 这样的方式不能说不好,但只能说实在是有些太费人了。 “清闲吗?” 胤礽看到这里有些不满的皱了皱小鼻子,忍不住向康熙控诉道: “汗阿玛说什么呢,这都是保成这段时间门最忙的事了,这要是在福建宝成这段时间门还在椰子树下晒太阳呢!汗阿玛觉得轻松,那是您该试试放手啦!” 康熙:“……” 好家伙,他就说保成这小子怎么乐不思蜀呢?原来是在福建那边过的,是这样的逍遥日子! 康熙一想到这里,忍不住幽怨的看了胤礽一眼,但他也不至于因为这种小事就和儿子计较,反倒有些目露担忧: “可是,保成你觉得这件事真的靠谱吗?” 尤其是康熙,一想到保成竟然将这事儿都交给了胤褆。 不是他说,他这个大儿子,看着和那英吉利使臣一样五大三粗,只长肌肉不长脑子,可是他也没有人家艾伦那扮猪吃老虎的本事啊。 “其实,保清现在到底年纪还小,保成你要是有意提点他,只要让他在你身边跟着学也就是了,倒也不用直接用起来。” “啧,汗阿玛,有句话说得好,教育要从娃娃抓起!” 胤礽往嘴里投放了一颗荔枝,毫不在意的曲解了这句话原本的语境: “而且,汗阿玛,其实大哥的处事也未尝没有一丁点可取之处!” 最起码在此番接见外邦来使之时,胤褆全程的维护、言辞犀利的争辩以及确切实物的打脸,每一样都用的那么恰到好处。 在胤礽看来,这一世的大哥,能处! 康熙听到这里也不再多说,只是欣慰的看着胤礽: “好,保成你觉得合适那就行了,毕竟将来要用的人是你再等两年。等老三老四长成了,你也一并带着吧!” 胤礽听到这里,手里拿着的荔枝都震惊的掉了下去,在地上咕噜咕噜滚了老远的距离。 随后,这才听到胤礽那有些艰难的声音: “不是,汗阿玛,儿子是太子,又不是带娃工具人!” 胤礽差点给气炸了,汗阿玛这是将他当什么呢?还老三,老四也叫他一并带着! 胤礽在脑中思索了一下自家汗阿玛那造孩子的速度…… 人家出门带兄弟那叫兄弟情深,他出门带兄弟,那叫全军出击! …… 而另一边,一起回到会同馆的瑞特和艾伦则是直接是闹掰了。 瑞特看着艾伦那张看起来就冲动鲁莽的脸,忍不住在心里直抽自己耳光。 终年打雁,终究是被雁啄了眼! “瑞特,我的朋友,你这一次真的要这么着急回国吗?你可是看到了,这里是这样的富饶强大,要是我在这里揭开那层神秘的面纱……” 艾伦做出了一幅享受胜利果实的表情,看的瑞特不由嘴角一抽,好悬没有直接上手揍他。 “不不不,你既然愿意那就留在这里吧!” 瑞特深深的看了艾伦一眼,想着清朝皇帝所说的什么择日让他们搬入新居的话在心里嘲笑了一下,却一点也不愿意再给其提醒了。 既然他愿意留在清朝,那就好好的留在清朝喂蚊子吧! 他这一趟也不算是空手而归,最起码他带回去了一块,那样又精致又大的美玉! 瑞特在心里如是想着,哼着歌,迈着轻快的步伐走进了自己的屋子。 等他看了看自己这简陋的屋子之后,直接决定明天他就要启程回国。 只是,在瑞特等人即将离开之前,何柱儿奉胤礽之命送来了一匣子的平安扣。 “来使大人,这是我们太子爷特意送给您的临别之礼。” 何柱儿一面说着,一面从自己的脖颈上扯出一根红绳,那红绳上也赫然拴着一根平安扣: “此物有保平安之意,祝您一路顺风。” 瑞特听了何柱儿的话后那叫一个感动,他将一个平安扣捧到掌心,立刻便让人取来了一根绳子,穿起来套在自己的脖颈上,声音颤抖: “我万万没有想到,在我们不敬的前提之下,清朝太子竟然如此大度的原谅了我们的错误! 请清朝太子放心,这份礼物我一定会好好的带在身上,愿它保佑我可以平安回国!” 瑞特一脸动容的说着,何柱儿脸上挂着官方的微笑,甭管听懂听不懂,他也不会多说一个字。 随后,来自红毛番的使团自京城之中浩浩荡荡的离去。 夏季素来多雨,瑞特一行人离京而去之后没多久,便遭受了一场大暴雨的袭击。 为了人员不掉队,不会有任何差错,瑞特一直东奔西跑,冒雨调度。 等到他终于歇下来之后,却突然闻到了一股异香。 那种奶乎乎的味道,甜甜的,十分好闻,让瑞特一时之间门不由自主的沉湎进去。 对于一直没有洗漱习俗的西方人来说,他们对于香味是非常敏感的,甚至不惜在香料香水之上下功夫。 可是,没有一样香料或是香水,能如同今日这样让他,仿佛有了回到母亲怀抱(……)的味道。 而不光瑞特如此,就连他所带的使团所有人都是这样。 众人一时之间门觉得惊奇不已,上上下下都检查了一通,可即使如此他们也没有察觉到这异香的来源。 瑞特对于这种香味的来源,非常迫切的想要寻找的,但赶路要紧,众人只能遗憾的离开了这个产生了让他们非常喜欢的香味的地方。 他们本以为自己离开了这样的地方后,便永远以无法嗅到他们所向往的那种香味。 可谁知道,这种香味直到他们一路颠沛回国,反而愈发的浓郁。 “哦,瑞特,我亲爱的臣子,让我看看你带回了什么!” 瑞特本来想要献上那块白玉屏风,但随后他又下意识的摸上了胤礽让人送来的临别赠礼。 而那不知何时已经小了一圈的平安扣,让他不由震惊的拉出红绳—— 91. 第 91 章 瑞特愣愣的扯出了那根红绳,只见他脖颈上系着的那枚平安扣上光泽暗淡,甚至缩小了一圈。 但随后,瑞特凑近深深嗅了一口,那平安扣竟散发出来的淡淡奶香味,是那样的令人沉醉。 这一刻,瑞特终于明白了自己带回来的究竟是怎样神奇的东西。 但随着瑞特的呆愣,守在一旁等候的王公贵族们,却有些坐不住了,他们不由议论纷纷: “是啊是啊,这一次那些清朝人又给了什么好东西?!” “嗯上次他们送来的瓷器十分不错,用来喝热巧克力,十分优雅呢!公爵很喜欢!” “来自清朝的丝绸制作的华服,才配得上公主殿下的尊贵!” …… 不知过了多久,瑞特才从自己的思绪中回神,他上前一步,一脸郑重的躬身道: “哦,我亲爱的陛下,这一趟我为您带来了一份惊喜!” 只见瑞特上前一步昂首挺胸,一副骄傲无比的模样,完全想象不出在此之前,他头疼的一宿一宿睡不着的模样。 随后,瑞特拍了拍手,让人将椰子香皂屏风抬了进来。 椰子香皂屏风整体采用浮雕技术,随着光线映在上面,其上的图画好像是活过来的一样。 尤其是那雕刻着很多水纹的海洋,在这一刻变成了真正的海洋一样,波涛翻涌。 这是一份精美的艺术品。 国王看到这架屏风之后,眼中也是不由上过一抹惊讶,他几步上前,手指轻轻的在浮雕水纹上掠过,这才有一种眼前屏风是实物的真实感。 “哦,我亲爱的瑞特,这惊喜当真是神奇无比!可是那些清朝人一向十分慷慨,难道你只带回来了这一样东西吗?” 国王还记挂着瑞特走的时候带走了一整支装着货物的马车,可回来的时候出了己方人员队伍外,竟然只有一辆孤孤单单的马车,这让国王心里很是疑惑。 但瑞特却不这样想,而经过刚才那枚平安扣,让他很快便想通了其中的关窍。 瑞特让人将那一匣子剩余的平安扣,捧了出来献给国王: “不不不,亲爱的陛下,我想这一回我带回来了来自清朝真正的珍宝!” 瑞特这幅夸张的语调,让国王一脸不解,他看了一眼那匣子中的平安扣。 虽然这些平安扣个个都是腻如凝脂,洁白无瑕,可是这样小巧的玉石,最多价值一箱子黄金罢了。 这和前面清朝那丰厚的回赠之礼相比起来,简直差的太远了! “你说这些也是来自清朝真正的珍宝?” 国王从匣子里捏起一枚平安扣放在掌心,但很快脸上便露出不屑的表情。 瑞特见此情况,将自己的腰躬的更低了些,随后和他轻声细语的说道: “哦,亲爱的陛下,请允许我向您表演一个魔法!” 瑞特想起自己在路上闻到那些香味浓郁的时间,无一不是下雨的时候,他立刻变明白了这些神奇的平安扣应该怎样使用。 于是,瑞特直接让侍从打来了一盆水,将那平安扣泡在水中,随后很快捞起放在掌心,上前一步: “陛下,请您呼吸一下周围的空气——” 国王原本还有一丝丝好奇,可是这会儿看到并没有什么奇迹发生的一幕,顿时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呼吸空气,空气有什么好呼吸的,我看还是和平常……等等这种淡淡的奶香味是有人饮了牛乳吗? 不对,牛乳的腥膻无比,哪里能有这样的香味来的纯粹而迷人?哦,我想起了我的母亲!” 荷兰国王喃喃地说着,最后一抹晶莹的泪水,情不自禁的从眼尾滑落了下来。 瑞特这时也抱有同样的情绪,他用袖子拭了拭泪水,这才低头看向自己手中那光华黯淡的平安扣: “哦,我尊敬的陛下,这香味便是来源于此,您可以仔细闻一闻!” “真的?” 国王一脸不信,但等他凑过去深吸了一口气,那充满胸腔的椰子独有的奶香味顿时让他迷醉的连眼睛都不愿意睁开,发出了享受的声音: “嗯就是这个味道!没有想到清朝竟然还有这么神奇的东西,会散发出香味的玉石……姑且叫它香玉吧!” 胤礽并不知道自己的椰子香皂出了国门,便直接被人改了一个颇为高大上的名字。 而此时此刻,这位荷兰国王正对手中的平安扣爱不释手的把玩着。 “这样神奇的香玉,是来自东方的软黄金!瑞特,你应该多带一些回来的!” 瑞特听到这里笑而不语,如果说前面他还担心国王陛下知道自己只带回来了一架屏风之后会震怒,可这一刻他敢确信,也有足够的信心保证国王陛下一定会高兴的! 瑞特如是想着,随后走到了那家椰子香皂屏风旁,他抚摸着那椰子香皂滑腻冰凉的触感: “陛下,这么多的香玉,还不够吗?” 荷兰国王听到这里整个人都愣住了,随后他直接惊了! 这么大一块,都是香玉!!! 国王立刻让侍从用柳枝沾取了水滴,洒在了那家白玉屏风之上,顷刻之间点中飘起了浓郁的椰子香皂的味道。 与此同时,刚才还看到瑞特亲近国王,和国王咬耳朵不知道说些什么秘密的王公贵族们在这一刻嗅到了这馥郁的椰子气息,也是忍不住神情,放松紧闭双眸,似乎想要将自己整个人都沉浸在这美妙的味道之中。 “天啊,这样甜美的气息如同爱丽丝夫人裙裾的轻纱划过我的指尖,是这样的让人迷恋!” “不不不,这醇厚的气息,如同蜷缩在母亲的怀抱之中……” “才不是,这样美妙的味道,比果香浓郁,比花香清爽,要是将这样的香玉做成香水,那再好不过了!” …… 第一时间,这架椰子香皂屏风在红毛番国掀起了巨大的热潮。 贵族们人手一块平安扣,由于瑞特的示范,所有人都没有将其往清洁工具上考虑,当然此时的西方对于沐浴也是讳莫至深。 于是,这些小型椰子香皂便被齐齐做成了肥皂香水(……)。 除此之外,贵族们还三不五时找机会到皇宫里观摩一下这架由东方软黄金制造而成的屏风。 国王的虚荣心在这一刻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与此同时他也从这期中看到了巨大的商机: “瑞特,我想我们需要从清朝购买更多这样的软黄金……” …… 此时的胤礽并不知道自己当初随手撒了一把种子之后,这种子虽然以另一种特殊的方式在一国红起来,但也歪打正着的完成了他当初的目的。 当然,胤礽此刻也没有心情考虑这件事。 无他,这会儿胤礽正聚精会神的看着诸位大人们交上来的关于赏赐与朝贡严重不符,以至于大清当了这么多年冤大头之事后要奋发图强,努力赚取别国银钱的解决事宜。 只不过,不是胤褆说,当初他还真猜的没错,这些大人们的想法还是有些过于保守。 某种执念的坚持之下,所有的大人都默契的将他们想要和他国做生意这件事切换为赏赐。 “臣以为,经此一事,我大清大可以赏赐周边小国之名义,将我大清如今种种新奇之物罗列于人前,这样,既显我大清之国威,又能贩卖!” 户部尚书的法子最为折中,于是也得到了不少人的附议。 但胤礽看了之后,却只是小嘴紧抿,什么也没有说等到他翻到最后一份报报告的时候,这份报告正是由胤褆所写。 报告上胤褆用稚嫩的笔触写明了现今可以与他国交易之物,以及大清不应对外贸易之物。 除此之外,胤褆的想法变得更为友善一点,他将这两国与国之间的贸易切换为了以物易物。 等到胤褆这份报告被众人看过之后,胤礽这才笑盈盈的看着胤褆: “大哥的这份报告孤倒是觉得颇有巧思,不如大哥来详细说一下你的思路如何?” 胤褆也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听到这个小自己两岁的弟弟口中的夸赞之言,会这样的让他觉得兴奋。 这会儿,胤褆美的鼻涕都要冒泡了,差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飘起来了一样。 太子爷竟然又双叒夸他了! 他连忙磕磕巴巴的说道: “就,就是太子爷这两天您您不是带着我将那地球仪上的各个国家给认过一遍,还说如今琉球之上的橡胶林,在其他地方也有! 这橡胶既然能让太子爷您千里迢迢过去寻上一回,想必它的作用一定不小! 而这样的好东西一定得在咱们手里越攥越多才对!若是如此,我心里想着,倒不如让有橡胶的地方直接用橡胶来与咱们换。到时候咱们再将用橡胶制成的东西去换他们家的橡胶……” 胤褆越激动越说越兴奋,显得表情有些激动。 等说到最后,所有大臣包括康熙看着胤褆的眼神都变了。 大阿哥/保清看着浓眉大眼的,怎么就能想出这样的损招来?!! 胤褆说到这里方意犹未尽地住了口,随后胤褆方才对上所有人那一言难见的眼神,这才有些弱弱的说道: “我,我说的不对吗?” “对,太对了!就应该这样做!大家可以好好看看大哥写的这份报告,虽然用词有些生涩,但是其中的想法很值得我们好好探讨一二!” 胤礽率先表示了赞赏,大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是谁低声嘀咕了一句: “可是,咱们这样真的好吗?虽说是无奸不商,可是这样的行径若是被后人知晓,是否会说咱们太过小家子气?” 按大阿哥所说的意思,他们是肯定要在这过程中转一大笔加工费的。 可是,若是寻常行商行为便罢了,一旦这种行为存在于在国与国之间,便会被无限放大。 若是因为眼前这一小小举动惹的一个遗臭万年的名号,那可就不好了。 可胤礽对这样的观点更不赞同,尤其是他对于眼前这种现状若是留给后人的评说,心里别提多清楚了。 “……孤也没有人家上门打秋风的人,会嫌咱们给的银子太多呀! 再说,要是让后人知道咱们给出去那么多银子才得了那么一丁点供奉,还不知道怎么在心里笑话咱们呢!” 所有人:“……” 太子爷,扎老心了! 胤礽将嘴角抿的直直的,点了点胤褆交上来的这份报告,直截了当地说道: “现在,孤以为大哥所写的这份报告,正好可以应对当前局面,不知诸位可有什么异议?” 众臣的想法在心里头千头万绪,可是一个也没有出口。 而康熙听到这里,将所有人的报告汇总了一遍,但随后,康熙竟然觉得这里面唯一可取的还真是只有胤褆一个人的报告。 毕竟,按照前面迎接外邦来使的宴会上来看,康熙堂堂一个皇上都可以不要脸面,耍赖皮,哪里会在乎后世的名声呢? 偏偏这些大臣们总是拘泥于这些小节,实在是有些……不知变通了。 “太子爷,您这话就有失偏颇了!大阿哥报告虽说颇有新意,可实则锱铢必较,实在是有些过于不仁义了。” 有一个人开了口子,其余众人才将自己的想法一一道来。 非是他们不愿意行商贾之手段,而是他们既要顾虑后世之名声,又要考虑邻国之邦交啊。 他们殚精竭虑,多么伟大! “暂且不论后人如何评说我大清此举,只太子爷所说这事,一旦成型,那咱们与周边邻国的情谊也就只剩下了这点子做买卖的情谊了! 若待那以后我大清需要相助之时,那些邻国坐山观虎斗界是该如何是好?” “正是如此,正所谓远亲不如近邻,倘若如此行事寒了周边邻国之心,届时,我大清岂不是连个守望相助的邻国都没有了?” …… 大臣们的顾虑一一严明之后,胤礽脸上的面色却是愈发成凝。 他恨不得直接告诉他们,别说这一波大清薅了邻国的的羊毛就会让邻国寒心,只依大清此前如此丰厚的赏赐,倒也不曾见之后大清危难之际,有那同进同退的好盟友! 虽说也有后世子孙实在不争气的缘故,可是在大清国苦空虚之时,都不吝啬于将大笔的赏赐送给前来朝贡的小国。 可……又换来了什么? 不过,眼下这些事,胤礽不不方便说罢了。 “纵观前朝,也曾厚抚臣国,四夷臣服,可是,吾辈先祖开国之迹,诸位又可曾见过有一二为战之国? 大人们,时代变了!如今对于其他国家来说,短暂的利益,远远达不到诸位口中所说的守望相助。只有永恒的利益,才能结为永恒的盟友。” 胤礽直接站起来,一双水杏眼淡淡的扫过所有人,那其中的锐利锋芒让众人不约而同的低下了头,俯身恭听: “孤之所以赞同大哥所说之法变,是因为大哥的报告之中,虽然手段有些粗糙,但是这样的行为并不会让邻国与我大清离心,反而会加深我们之间之间的联系! 在如今诸位尚且有机会拘泥于规矩体统之时,孰不知,在那遥远的另一片大陆之上,已经有人一面贩卖着当地的原住民,一面用尽所有狠辣手段,将那一片土地上的最后一丝利益榨取的干干净净! 诸位也不妨猜猜,在这样疯狂的资源掠夺与资本积累的情况之下,我大清可会迟早有一日被人追上,被人压着打?” 大概是因为胤礽的语气太过于悲凉,让人情不自禁的想到这样的事儿是不是会真的发生,一时之间不由失神。 康熙这会儿也是不由得愣了一愣。 此时此刻,他仿佛看到自己的眼前浮现了这样一段画面: 那些生就不同发色、不同眼珠的外邦之人,在另一片土地。用尽所有血腥很辣的手段,榨取着那片土地之上每一个人的血汗。 最后,这些血汗凝聚成了掠夺者手中沾着血的金子,而这些金子将会被用于制造炮弹船只等等,帮助他们走得更远。 而迟早,有一天他们会来到大清的国门之前。 “汗阿玛,您是如何想的?” 胤礽见自己说完那一段话后,所有人虽然心中颇有顾忌,可还是都不约而同的闭上了嘴巴,低下了头,如同终于无声认同这件事一样。 但是,胤礽仍然觉得胸口憋闷的慌,他多么希望他说的只是恐吓之言? 可是,没有谁胤礽更清楚,清楚他说到他所说的不是谎言,而是血淋淋的未来。 胤礽在这一刻,只觉得胸口闷的像是填了无数块石头,狠狠的下坠。 他不由看向了一直对这件事未曾发表见解的康熙询问着。 他希望有一个人可以坚定的支持自己。 而康熙随着胤礽的询问声,回过了神,他看着胤礽眼中的红血色,想起脑中方才浮现的画面印,康熙结结实实的打了一个哆嗦,最后一字一顿的说道: “太子的顾虑不无道理,且昨日朕观诸位爱卿对于外来使于我国大肆敛财一事义愤填膺,想是对此事也颇为厌恶。 朕,不怕后人如何评说朕锱铢必较,拘泥小节也成不了大气如何,更不怕遗臭万年。 今日这一切便依太子所言,所有恶名,朕尽数背了!昏庸也好,吝啬也罢,诸位也不必在议!散了吧!” 朝臣们听到这里,已经听出了康熙语气之中的坚决,当即也不敢多劝,只能纷纷起身告辞。 只是,临走之前,他们皆是欲言又止。 引人这会儿心情也不如何好,一想到不久的以后人家的尖船利炮都要造起来了,可偏偏自己这边却还狂妄自大,拘泥于那些迂腐陈旧的规矩,简直让他恨不得想要将现在这些思想迂腐的大臣们都踢出去! 他如今耗费心血所作出如今种种,可不是为了要在以后给别人做嫁衣的! 胤礽如是想着,绷着脸,正要在最后一个退出去,正在这时,康熙突然叫住了胤礽: “保成你先留下,朕有话问你!” 胤礽愣了愣,他眼中的红色尚未完全消失,与康熙正正对上,来不及躲闪。 而康熙说到这里,胤礽自然无法拒绝,也只能低声应了一声。 “是。” 康熙等所有人都退出去,殿内一片安静的时候,这才看向了坐在一旁椅子的胤礽,他努力让自己用轻松的语调说道: “保成长这么大,朕倒是第一次见到保成今日这样情绪激烈。” 胤礽听到这里,表情空白了一下,不受控制的张开了嘴巴,整个人看起来呆呆的: “欸……” 康熙没忍住弯了弯唇,随后这才垂下了眼帘,轻声问道: “不知道保诚对于今日之事可有什么,想要告知于朕?关于今日之事的所有事宜都可以。” 康熙一面说着,一面还想是怕吓到胤礽一样,补充了一句。 胤礽听后,只抿了抿唇: “汗阿玛想要知道什么事?” “朕想要知道的事儿……” 康熙沉吟了一下,随后这才开口: “那便先从保成为何为他国之言十分熟悉说起吧,再说一说保诚如何知道在另一山土地上发生的事儿的。” 胤礽听到这里,有些错愕的看向了康熙,似乎是没有想到康熙会这么敏锐。 康熙这个问题,是好奇也是试探。 但让胤礽庆幸的时候,汗阿玛并没有用什么强硬的手段。 而胤礽这错愕的表情也似乎取悦了康熙,康熙的眼神分外柔和的看着胤礽: “怎么,保成很惊讶?” 胤礽飞快的低下了头轻轻的摇了两下,随后这才闷声闷气的说道: “不,不惊讶,汗阿玛一向聪明过人,能到现在这个时候才来问保成这些事儿,保成才是最惊讶的。” 只是胤礽一时有些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他不知,是从之后大清闭关锁国,导致与外界信息彻底隔绝,最后被人家用坚船利炮轰开国门说起;还是从那鸦片战争之后大清那漫长的屈辱史说起;亦或是那段被定在耻辱柱上,一直留存在后是教科书上属于本朝的骂名说起呢? 胤礽随后深吸了一口气,定了定神,索性先在康熙面前描绘了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在那个世界人人有衣穿,吃得饱,所有的孩子出生后就会有学上。 那个世界高楼大厦,那个世界车水马龙,那个世界海陆空种种交通工具并进。 从北京到福建的时间最长也不过十几个小时的开车旅途,更不必提两个多小时的飞机了。 那个世界,是那样的繁华,那样的令人向往。 大概是胤礽口中的那个世界,实在是有些太过虚幻,连康熙都忍不住抬手去摸了摸胤礽的额头喃喃自语着: “保成,你不会是发烧了在说胡话吧?那样的事只怕是极乐世界也不为过吧?” 胤礽听到这里笑了一下,想起自己无意间窥屏看到的一些小说中所描述的:若是古人知道现代生活后会如何如何惊奇之类的话语。 当时他就在心里泛起了嘀咕,要是,他也一定先看看那人有没有发烧,是不是在说胡话。 毕竟,这样的现代生活对于古代的任何一个人来说,包括皇上都显得是那样的离奇。 胤礽挣脱了康熙的手,无奈的说道: “汗阿玛别闹,保成才没事儿呢!而且您也看到了,现如今,咱们大清拥有的一切,可远远不只是保成炼丹药并可以做到的,这全都是来自于那个世界的智慧结晶。” 康熙放下了手,忍不住陷入了沉默,他仔细思索着胤礽所带来的改变。 即便,他口中不愿意承认,可是心理上已经开始认同胤礽的想法。 毕竟那绵软如泥,干透之后却坚硬到水火不侵的水泥已非俗物,更不必提那晶莹剔透,却用最廉价的沙子制造而成的玻璃制品,也不必提让马车平稳的都可以如坐云端的橡胶轮胎…… 这一样一样,如果不是来自于保成所说的那个现代世界的话,康熙一时也无法解释这样的东西应该从哪里来。 康熙想到这里,心里已经信了三分,随后,他有些自豪的说道: “那不知道是我爱新觉罗一族的哪一子,竟可引领这样盛世!朕能在有生之年,知道这样的好事儿,倒也不失为一件幸事!” 康熙说完这话,敏锐的察觉到胤礽的神色在一瞬间暗淡了下来。 胤礽轻轻的摇了摇头,低语: “非我爱新觉罗一族。” “……放肆!究竟是哪个逆贼反臣做下这等大逆不道之事,保成速速将其名性告知于朕,朕即可将其诛杀九族!” 胤礽:“……” 胤礽想了想,道: “也别废功夫了,要不,汗阿玛您还是按玉蝶来吧。” 康熙:??? 胤礽说到这里少了几分玩笑的味道,脸上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 “毕竟,若是按后世那些研究历史的专家来说,清朝便是自汗阿玛您这一代开始埋下隐患的。” 康熙听到这里,懵了。 “朕?!!” 康熙几乎不受控制的用手反手指自己,那脸上的不可置信之色太过浓郁,让他将长成o型的嘴巴都有些来不及闭合,倒是有损一国之君的威严了。 所幸,这里只有他和胤礽,胤礽自然也不会在这样的关头嬉戏玩闹,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正是,按照历史的走向,汗阿玛您会在三年之后才会开海禁,又会在您晚年之际宣布施行海禁。” “不过只是一个海禁而已,如何就能致使我大清亡国了呢?!” 康熙还是觉得百思不得其解,他甚至觉得这个故事都只是保成在和他开玩笑的。 胤礽一脸正色: “汗阿玛,保成方才所说之事,没有一个字是假话!尤其是,在更早的以前,便有外邦之人在另一片更落后的土地之上进行大量的资源掠夺。 之后,历史进程在缓慢推移,在工业革命之后,有不少经济强大的国家也兼具为了极其强大的武装力量。 于是他们便将主意打在了我们脚下所采的这一片物资丰沛的土地之上。” “区区小国……” 康熙拧紧了眉头,想起那日英吉利使臣供上的地球仪,也是不由说道: “那日的地球仪朕也已经看了,上面有名有姓的国家有几个能大得过我大清之国土?” “可若是他们的船是铁船,我大清的船只是木船,若是他们的炮弹射程,远程于我大清炮弹射程数倍呢?” “这不可能!” 康熙直接拍案而起,整个人背着手在屋子里来回转圈圈,过了许久,康熙这才顿住了步子: “别的不说,是戴梓一人便可以用巧夺天工的法子复制出无数精细东西!若是对方武器实在精良,用人命填也给朕把对方的武器弄些回去!” 康熙说到这里,语气之中尽是帝王的冷漠。 “即便是戴梓不在,那戴梓的手艺也会传给他的后人,我大清如何会裹足不前?” 康熙不说这点还好,一说这儿,胤礽便忍不住幽幽的看向了康熙: “您这话可一点也不假,在后世传闻之中,戴梓乃是上天赐给我大清的火器天才。” 康熙听到这里,才骄傲的挺了挺胸膛,脸上带出了几分笑容,可是康熙这笑容还没有完全扬起,便听到胤礽慢悠悠地补充了一句: “不过,人被汗阿玛您流放了。” “流放?!!” 康熙几乎尖叫出声,别看他前面和戴梓如何不对吧但,等那次留声机被制造出来之后,康熙便发现戴梓这人也并非是全然没有可取之处的。 “朕有那么蠢吗?!” 康熙那副错愕的表情实在是有些太过滑稽,只是胤礽却没有笑,反而重重地点了点头: “真是汗阿玛您干的,戴梓自从被流放之后,对于火器一事再也不敢沾手,于是这手艺便也就此没落。” 康熙听到这里几近失语,但即使如此,康熙还是有些不敢置信的追问道: “就算如此,我大清地大物博,人才数之不尽,如何会让那些外邦入侵?” “……这里,就得提提汗阿玛您一位五世孙媳妇了,当然您也不用急,人家还没有出生,若是历史真要那么走,您杀了这个还会有下一个。 其垂帘听政不说,于军事之上,实在轻忽慢待,宁愿在军费空虚之际大兴土木,让自己享乐,也不愿意提高战力,以至大清一退再退,签下数份丧权辱国的条约。” 康熙听到这里,张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是又觉得自己为了一个还没有出生的人生气,实在是有些不值。 康熙憋闷道: “怎么就只是朕一个人的孙媳妇了,保成你可别忘记还有你的份呢!” “不不不,这只是汗阿玛您的孙媳妇。” 胤礽语气轻松地说着,最起码在这件事上他可不背这个锅。 而康熙听到这里却是不由自主的拧紧眉头,他在这句话中嗅到了点儿不一样的意思: “保成这话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呀,这位慈禧只是您的孙媳妇,和保成没有一文钱的关系!” “胡说,你是朕选定的太子,无论如何,哪怕,哪怕你有个万一也会是你的子嗣继承皇位!” 胤礽一直在回避这个话题,只是眼看着回避不过去了,他只能抿了抿唇,道: “这不是太子立了还能被废吗?” 康熙听到这里,直接呼吸一滞,一双凤眼瞪的大大的,他几乎没有停顿的便追问道: “什么,什么叫太子被废还能再立?保成,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是在开玩笑哄骗朕,对吗?这种玩笑可不能开,朕既封你为太子,又岂会在立而再废的道理?!” 胤礽听到这里,伸出了两根小小的,白白嫩嫩的手指,在康熙眼前晃了晃,康熙懵了懵: “这是……” “两次,二废二立,您这番操作,让保成在历史上也算是有名有姓。” “这绝不可能!” 康熙语气笃定的说着,而胤礽却垂下了眼帘,低低道: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在历史上,保成可不会陷在这些神鬼莫测的手段,也不懂这领先了数百年的后只是,保成唯一可以猜测的原因,便是保成可能无法胜任汗阿玛您心中的太子之职。” 康熙听到这里张开嘴巴,又闭上,就这样开开合合数次,那副纠结的模样,看的胤礽都不由心里摇头。 不过,经过这一世,虽然只是短短数载,但胤礽对于曾经过往的那些事已经没有那么放在心上了,看到康熙这副模样,他还忍不住劝了一句: “没关系的,汗阿玛,知道您建了畅春园之后,还惦记着带保成在那里养老,保成心里也已经不怪你了!” 康熙听到这里顿时瞪眼了一双眼睛,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样说。 这可不是什么怪不怪的问题,重点是他为什么好好的要废了自己的太子呢?! 康熙一想到胤礽那小小的一团被他抱在怀里时,露出纯洁无瑕又无齿可爱的笑容时,那数千个日日夜夜的温馨相处时。 康熙无法想象,自己怎么会做得到那么狠心。 康熙想到这里,忍不住抹了抹脸看,向了胤礽认真的说道: “保成,你信朕!朕这心里绝对没有想要将你废了的想法!” 康熙这会儿什么事也不想去想,他只想要自己的小太子在这一刻相信他。 他不曾知道那历史上数十年的纠葛之中,自己究竟是怎样的心理让他将自己从出生便定为继承人的太子二废二立,却又在最后晚年之际还想要带着他同自己一起养老。 这是怎样的复杂情怀,他都不懂。 可是,这一刻,他想要他的小太子相信他。 92. 第 92 章 康熙定定的看着胤礽,一脸期待。 胤礽闻言,默了默,抬起头,露出了一抹淡笑: “汗阿玛不必多说,都是已经过去的事,保成早就已经不放在心上了。” 胤礽认真的说着,语气中带着几分诚恳。 或许在刚刚重生的时候,他的心里除了茫然之外,更多的还是那萦绕于心间的怨气。 可是到了现在,胤礽早就已经释怀了,他甚至也可以想通,自己以前究竟为何会走到那样的地步? 如果跳脱出来看,以如今汗阿玛所面对的这场局面,倘若没有他想尽办法拉动整个大清的经济,让大军的国库充盈起来,此时此刻的三番还未平定,此时此刻的草原,以为曾如现在这般平静,此时此刻的琉球亦未收复…… 如此种种,这本就是一个难解的局。 哪怕这样的局面,最终会让汗阿玛咬着牙将其破开,但彼时的大清已经远不是曾经被娇宠着长大,却未曾能有几分实绩的自己所能掌控的。 无论是那在历史上鼎鼎有名的九龙夺嫡,还是二废二立,都是汗阿玛想要替大清磨出一把锋芒毕露的君主剑才应运而生。 然而,作为汗阿玛寄予厚望的继承人,他并没有如汗阿玛所期待的那样威震八方,压制一众兄弟。 这一点,是胤礽想通后所留下的遗憾。 枉他享受了汗阿玛多年辛苦栽培的心血,最终却……让汗阿玛失了望。 就连现在的自己,不也是因为系统和后世那些先进的文明与科学所带来的地位吗? 数百年的漂泊,让胤礽愈发明白了反思自己的重要性,且此前的福建之行让他早已经将诸多往事皆已放下,释怀。 现在的胤礽,明白自身强大的重要性,所以他谁也不会怪。 可康熙是什么人?他对于人心揣测何等厉害? 他能在无权之际,便敢一举擒获当朝权臣,方才胤礽一眨一下眼的动作,在康熙的眼中都似乎带着不同的寓意。 尤其是,刚才胤礽的那一瞬间的沉默,康熙清楚的知道,这孩子并不是不放在心上了,只是他通透的厉害。 他知道自己无法将曾经的事与现在的事挂钩,所以他不怪。 但正因为如此,康熙方才觉得自己心疼的厉害。 康熙抬起手,轻轻的将胤礽搂在了怀里,声音带着几分颤抖: “好,保成信朕就够了,朕此生必不会辜负保成信任!” 胤礽听到这里,抬起头看向康熙。 晌午的阳光,自窗外映了进来,让胤礽那双黑水晶一样的眸子,在这一刻愈发的澄澈。 “好,保成也相信汗阿玛。” 胤礽微笑着说着,康熙随后将双臂箍紧,紧紧的搂着胤礽,却是一片沉默。 康熙沉默的是,他此时此刻亦不知道该说出怎样的话来劝慰或是解释。 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在那段尚未发生的未来里,他竟然做了那样过分的事。 他竟然那样对待自己从小寄予厚望的小太子! 康熙完全不敢想象自己为何会做出那样的决定。 但此时此刻的康熙,心里无比明确的清楚一件事,这一世,他若是还能做下那二废二立的荒唐之事,别的不说,只是怕爱新觉罗一族的祖宗都要从坟墓里跳出来骂他了! 这段父子之间的对话,在之后一直未曾拿在明面上说过。 然而,康熙永远不会忘记。 因为这实在,太过刻苦铭心! 这一场谈话,康熙除了收货了不曾想象到的来自现代科技文明所带未来的社会发展的美好前景之外,更多的是在很长一段时间看着胤礽的眼睛里都流露出几乎可以凝成实质化的心疼。 于是,在之后的日子里,无论胤礽想要做什么,康熙几乎都是以一种无条件支持的态度对待。 胤礽自然也是察觉到了汗阿玛想要补偿自己的想法,可是在胤礽看来,这本不是现在的汗阿玛所做出来的事情,他自己都不在心里记挂,反而让汗阿玛上了心。 胤礽对此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尤其是很多时候,哪怕胤礽想要让康熙收回成命,可是康熙依旧我行我素,让胤礽很是无奈。 …… “汗阿玛,关于英吉利使臣此番请求外出体验我大清之风土人情之事,保成以为可以应允。” 胤礽正坐在康熙的御书房里,双手放在膝盖上,坐的板板正正,看上去很是乖巧的模样。 而康熙手里正批着折子,听了胤礽这话,头也不抬地边说道: “好,朕即刻便下旨批准。” 胤礽这段时间其实已经见识过了汗阿玛对自己的纵容,这会儿胤礽不由有些无奈,他忍不住嗔声道: “汗阿玛,您怎么不问问保成为什么要这样做?那英吉利使臣愿意将价值不菲的东西直接充作礼品,换取自己留在大清的资格,一定所图不小,您这般草率……” 康熙听到这里,只是发出了一声哼笑,终于放下了手中的折子,抬眼看向了胤礽: “保成这是草率吗?保成既然想要这样做,一定有保成要这样做的理由,朕何须阻拦?毕竟,如果按实际年纪来算,朕怕是还得称呼保成一声老祖宗了。” 胤礽:“……” 胤礽忍不住扶了扶额,解释道: “汗阿玛现在竟然知道促狭保成!保成只是想着这些日子即便将英吉利使臣全拘在会同管之中,只要他一直不打消自己脑子里想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便一日不会回去。 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倒不如将他放出来,看看他想要耍什么花样!” 康熙听到这里只是点了点头,一副全然任由令人做主的模样: “好,那一切便以保成所言,若有需要朕下旨的事情,保成可以直接来找朕。” 胤礽听到这里又是憋了一口气,要不是理智拉着,他高低得来一句: 那汗阿玛不如直接给保成玉玺好了! 说了又不听,听了又不看,这种全心信任的态度,真的让人很有压力啊! 这段时间的汗阿玛表现的实在是太过奇怪了! 康熙逗了胤礽一下,随后很快便拿起了褶子又要奋笔疾书,但突然他顿住了动作,看向了胤礽。 而此时,康熙打量的眼眼神,让胤礽不由皱起了眉头: “汗阿玛,您这般瞧着保成做什么?” “朕只是突然想起来,保成既然活了那么多的岁数,现在是不是可以帮朕批折子了?” 胤礽:“!!!” 胤礽听到这里,麻溜的站起来,直接告辞便跑,跟后面有什么念着似的。 这下子,倒是逗的康熙忍不住哈哈大笑,即便这会儿手里提着御笔,写着不怎么好的评语,脸上依旧带着满满的笑意。 他怎么舍得让保成这么小,就那么劳神呢? 毕竟如今保成虽然看着年纪小,可是他要操心的事儿却不比自己这个皇上少。 只不过,自从那日之后,保成对于自己各种宠溺的方式那叫一个躲闪不及。 就好像是,他在心里拼命的想要让自己长大一样。 可是,对于一个父亲来说,不管保成经究竟经历过什么,此时此刻的他也不过是一个年仅八岁,还可以在父辈的膝下撒娇嬉闹的小孩子呢。 胤礽从御书房跑走之后,便暗自决定自己之后怕是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要来这里了,批折子什么的……想都不要好嘛?! 尤其是这一点,在胤礽某日睡觉时梦到当初自己亲眼看到老四因为过于劳累繁忙的公务,将他压的吐血,累死在了御案边上达到了顶峰! 在这个时候,胤礽还是非常感激当初汗阿玛将自己废掉的。 最起码自己不是以这样的方式,告别这个世界的。 累死什么的,想想就很可怕好嘛! 胤礽这么一想,脚步愈发快了,像是生怕下一秒就被康熙叫回去批折子了。 只是,很快,胤礽突然脚下一转直接朝后宫走去。 他来御书房前,苏麻辣姑特意亲自告诉他,太皇太后今天让人准备了来自福建的海货所做的海鲜大餐,就等着他去呢! 其实,胤礽现在也有些惦记当地那新鲜美味的牡蛎了。 当然,胤礽还是很有兄弟情的,于是他先去了阿哥所将胤褆也带上了,随后他又想起了宫里,现在已经能跑能跳的老三,老四,老五,也都顺便捞上了。 这还是胤礽这次回宫以后,第一次这么多兄弟齐聚在一起。 别的不说,只太皇太后看到眼前这一幕都是高兴的合不拢嘴。 时下以多子多孙为福气之象征,这会儿太皇太后看着自己面前从大到小的一排萝卜头,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给乌库妈妈请安,乌库妈妈万福金安!” 兄弟五个一字排开,朝太皇太后恭恭敬敬的行了礼。 “哎哟哟,快起来快起来!看看这一个两个的,等他们再长长,怕是要跟那抽芽的柳树一样,很快都要长大成人了!” 太皇太后前头倒是没有见过这么多次重孙被聚在一起,这会儿心情大好,语气中是难耐的喜气和欣慰,苏麻喇姑听了这话也笑着捧场说道: “瞧格格您说的,这才哪到哪!再等些年,阿哥们都长大了,娶了福晋,又给您生了小孙子到那时,您老怕是要眼花缭乱都看不过来呢!” 太皇太后一想到这样的场景,直接笑的合不拢嘴: “我还是真想早点看到那一日!旁的不说,保成和保清的年岁也都已经不小了,如今也开始给他们寻摸福晋了,也不知道皇上是怎么想的?” 胤礽听到这里,差点没被口水呛到。 不要啊,他现在才是一个八岁的孩子,怎么就开始催婚了呢?! 反倒是一旁的胤褆听到这里眼睛一亮: “乌库妈妈,保清听说,要是娶了媳妇,我们就可以搬出宫去了?!” 太皇太后笑呵呵的点头,语气促狭的说道: “正是如此,难不成咱们保清是开始想福晋了,还是保清想要搬出宫去?” 胤褆嘿嘿一笑: “这不是前头和太子爷出去到会同馆走了一遭,保清这发现外头那叫一个热闹,咱们宫里哪哪都好,就是不够热闹!” 太皇太后听到这里,都忍不住抬手指着胤褆笑骂: “瞧瞧,瞧瞧!这说的是什么话,现在宫里头你们这么多兄弟还嫌不热闹,这小子怕是以后娶了福晋要给哀家,生好多个小孙孙呢!” 胤礽听到这里,再次没忍住,抽了一下嘴角。 这是怕还是真让乌库妈妈给说着了! 前世的大哥,可不是沉迷于造小人? 胤礽私心想着,也就是当初大哥被圈了,否则让老四养,怕也是有够他头疼的! 两个年长的阿哥眼看着年岁见大了,而后头三四五的阿哥们也正是调皮的时候。 三阿哥在宫外住过一段时间,对宫外的生活也很是向往,这会儿也奶声奶气的对太皇太后说道: “没错,没错,宫外可好玩了!乌库妈妈,是不是真的娶了福晋就可以去宫外玩了了?我也想去宫外!” 太皇太后,听到这里直接没忍住,笑出了声,就连周围的宫女们也都不由笑弯了腰。 “哎哟,长生天在上,瞧这小人家家的,还没怎么样啊就想福晋了!” “三弟在哪是想福晋,这是想宫外的自由逍遥日子!” 胤褆笑呵呵的说着,胤礽看着三阿哥如今眉清目秀,眼神灵活,一看就是个机灵孩子的好模样,不由摇了摇头。 这小子,还是从小就喜欢红袖添香! 胤祉此前在宫外养过一段时间,正好是胤礽去福建之时被康熙接了回来。 是以,三阿哥如今对于胤礽的态度还是有些陌生。 可是小孩子总是慕强的,甚至他们的方式更加直白,他们最喜欢和大孩子玩。 尤其是,三阿哥看到连自己都敬畏有加的大哥,都以二哥马首是瞻的模样对于胤礽那叫一个顺从。 这会儿被胤褆笑了之后,三阿哥直接小嘴一瘪,转头便向胤礽告起了状: “二,二哥,大哥欺负燕子,您帮我做主!” 别看三阿哥如今年纪小,可人家小小年纪便是个小戏精。 这会儿,三阿哥那小嘴一撅,眼睛里立刻包了一泡水,看上去那叫一个可怜兮兮的。 看到这一幕的胤褆直接麻爪了,反倒是胤礽直接温和一笑: “既然大哥欺负三弟,那等上武课的时候,孤好好和大哥练练好不好?” 胤褆听到这里连忙跳出来,语气控诉的说道: “太子爷,您怎么能信这个小家伙呢?我,我说的可是大实话,难道现在连实话都不能说了?” 三阿哥方才被胤礽那么一说,已经心里有些纠结犹豫起来对于小孩子来说,他们心里天然就有一种等级体系的划分。 对小小的三阿哥来说,此时此刻的大哥和二哥之中,站在食物链顶端的明显就是二哥! 所以,他才能直接反手去向二哥告状,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心疼大哥呀。 却没想到胤褆直接来了一句这话,三阿哥也是皱了皱鼻子气呼呼的说道: “好!大哥坏蛋,二哥一定好好的教育大哥!” “嘿,这臭小子!” 胤褆气的撸胳膊挽袖子,举起了自己有些粗糙的手掌攥成了一个拳头,瞪着一双牛眼: “今个看哥哥的热闹开心是不是?那你可得给哥哥记好了,等将来你开门了上上书房了,到时候你的武课有大哥我亲自带你!” 胤褆说这话的时候那,叫一个杀气凛凛,胤礽听了这话,直接吓得愣在了原地,随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二哥!二哥!” 随着胤祉一叠声地呼唤,胤礽也不由无奈的看向胤褆: “大哥,你就莫要吓唬三弟了,武课上的谙达都是分配好的,要是谁敢光吃俸禄不干活,那汗阿玛那里第一个就容不下他!” 三阿哥听到这里隐约明白了,方才是大哥故意吓唬他才那么说,实际上他的武课大哥根本沾不了手,随后直接又得瑟起来,要是身后有尾巴指定在那里摇啊摇: “哼哼!大哥坏坏!还是二哥最好了,二哥厉害!不光额娘写在我跟前一直夸二哥,就连大哥都害怕二哥呢!” 小孩子虽然不懂很多事情,可是他们的情绪感知都极其的敏锐,这会儿被三阿哥一语点破之后,胤褆顿时气的脸颊涨得通红: “谁怕太子爷了我,我那叫尊敬太子爷!” “哼!大哥可别想骗我,我可是听说大哥当初还要让二哥当大哥呢!” 胤褆:“……” 年少无知啊! 胤礽听到这里是,也不由想起当初发生的一切,不由莞尔一笑。 可随后,胤礽刚一偏头,就看到五阿哥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溜到了花瓶旁,跳着要去够架子上花瓶里插着的那只荷花。 可是那花瓶已经随着五阿哥不断的拉扯花杆,变得摇摇欲坠起来,胤礽顿时脸色一变,连忙冲过去直接将五阿哥提起来: “小五!你做什么呢!” 五阿哥被胤礽提起来后,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和胤礽对上,却是一点也不怕人,只是指了指那花瓶里面的荷花,甜甜笑着说道: “额娘最喜欢荷花了!给额娘!” 端嫔喜不喜欢荷花,胤礽不知道,只是他知道,要是今日五阿哥因为一朵荷花差点让花瓶砸破了脑袋,那他回去指定要结结实实的吃一顿竹笋炒肉了! 胤礽也是不由脸色一黑,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当初的五阿哥在皇太后膝下养着的时候,那叫一个腼腆乖巧,哪里有现在这家伙的混世魔王天赋? 可偏偏这小家伙闹归闹也可会撒娇了,惹了祸往那里一站着小嘴巴一撅,眼睛里的泪水就跟断了线的。 他也不解释也不争辩,只是哭的那叫一个可怜委屈的,颇有戏精的天赋。 而胤礽在见识了这两个各有各熊的弟弟之后,还是不由感叹一句,这弟弟里面最懂事的还得是老四。 这会儿,胤禛正坐在椅子上,小手乖乖地放在膝盖上,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兄弟几人的互动,别提有多么乖巧了。 而胤礽这一次能将胤禛爆出来,还得是因为这些年佟贵妃和钮祜禄皇后之间的交情愈发深厚的缘故。 钮祜禄皇后自从被胤礽救下来之后,心里早就已经把胤礽当成了没有血缘的亲儿子。 别的不说,只胤礽在福建的那段时间,钮祜禄皇后每一季都会让人在宫里仔细打点好胤礽应有的衣裳,进补的药材等等,让人直接送到胤礽的手中,别提有多么精心了。 这不,钮祜禄皇后还说,要是胤礽回来之后觉得毓庆宫太过寂寞,可以直接把四阿哥抱去宫里玩。 是的,玩。 胤禛如今年龄小,又被养的皮肤白嫩,眼睛乌黑,乖乖巧巧的坐在那儿,就像个洋娃娃一样。 尤其是……胤禛真的很乖! 胤礽如是想着,将手里皮的不要不要的五阿哥丢给了方才看护的宫女,令其一定要看好五阿哥,这才直接走过去和胤禛坐在一起: “四弟,你一个人在这里会不会很无聊啊?” 胤礽一面问着,一面没忍住,rua了一下胤禛的小脑袋,随后胤礽终于明白了汗阿玛为什么那么喜欢摸自己的脑袋。 这种麻酥酥的感觉,那叫一个舒服啊! 胤禛被摸了头也不生气,只是好脾气的说道: “不会,看二哥。” 胤礽听到这里,不由微微一笑: “看二哥?只看二哥吗?” 胤禛乖乖的点了点头,那双漆黑发亮的眼睛里盛满了胤礽的影子: “额娘说了,让我乖乖看着二哥!我会好好听额娘的话,一定会看好二哥的!” “看好二哥做什么,二哥又不会飞!好了别坐在那里了,过来和你三哥,五弟一起玩!” 胤礽招呼了一声,三阿哥和五娃阿哥立刻放下了自己关注的事儿直接走过来,冲着胤禛伸出了手: “好唉,让这个弟弟和我们一起玩!” 两个小家伙异口同声的说着,胤礽连忙对五阿哥说道: “五弟,你说错了,这是你四哥!来叫四哥!” 胤礽没有回来之前,胤禛一直被佟贵妃养在承乾宫中,倒是不曾和几个兄弟在一起玩耍。 再加上胤禛并不如何,出门太阳晒得少,整个人皮肤细白但是个头稍低,直接就被五阿哥当成好了弟弟。这会儿,胤禛羞的耳根都红了。 五阿哥听到这里,看着胤禛不由奇怪的皱了皱眉,声音洪亮的说道: “可是,四哥为什么这么矮呀?” 胤褆听到这里忍不住笑了一声,胤禛直接尴尬到江头都要埋到胸口里面了。 胤礽也万万没有想到,老四小时候会这么容易害羞,连忙将人挖出来,生怕他会下一秒自己把自己憋死了,到时候他可没办法和佟贵妃交差。 这会儿,胤礽看着五阿哥这幅不怕人还振振有词的模样,也是觉得心累不已,没好气的说道: “你小子,能比你四哥高多少?咱们论资排位又不是按身高算的!” “那是按什么?” 五阿哥不由好奇的问着,三阿哥对于这个话题也很有兴趣的过来凑热闹: “对呀对呀,那是按什么?嗯……还有,大哥明明比二哥要高那么高,可是大哥却很听二哥的话,很乖很乖呢!” 胤褆吃瓜吃到自己头上,差点没炸了。 可是他也没胆子在胤礽面前胡闹,只能瞪了一眼三阿哥,并在心里记了黑账。 以后等三阿哥上上书房之后,武课上他一定要好好教这这个弟弟,什么叫做尊重兄长! 胤礽倒是没有想到三阿哥小小年纪就是个扎心好手,这会儿看着胤褆气的跳脚,却又不能做什么怎么样,胤礽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大哥,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啊!” 胤褆没好气的嘟囔道: “什么童言无忌,我现在也还是个孩子呢!总之老三你给爷等着,别看你现在年纪小,你马上就要上书房了,到那时——哼!” “略略略!我有二哥保护!” 三阿哥将耳朵拉的长长的,朝着大阿哥做了鬼脸,气的大阿哥差点没扑过来打他的小屁股。 可是三阿哥既然敢做这种事儿,那就不怕被打击报复。 只见三阿哥直接往胤礽身后一躲,索性和胤褆玩起了老鹰捉小鸡。 “二哥保护你?你哪来的脸面还让太子爷保护你?太子爷可是厉害的很,这天底下有多少事儿都在等着太子爷呢!到时候太子爷一出去,有你小子的好日子!” 三阿哥听到这里,不由错愕的张大了嘴巴,转头巴巴看着胤礽求证。 胤礽也绷着脸,点了点头。 三阿哥看到后,一点也不敢再耍贱了,只能小心翼翼的从胤礽的身后走出来,悄咪咪的看了胤褆一眼,将自己退出了战火圈,紧紧闭上了嘴巴不再多言。 太皇太后方才早就在几个重孙笑闹一团的时候出去让人张罗美食了。 今日这一批牡蛎,都是当初知道胤礽最喜欢当地海货的百姓们特意聚集在一起让人送过来的。 他们生怕这一路上可能有牡蛎坏掉,为此准备了满满两大车! 幸运的是,这两大车的保温工作做的不错,等送到京城之后,这些牡蛎虽然有些不大精神,可是都还是鲜活的很呢。 而太皇太后早就因为当初康熙亲自去了福建一趟后,回来特意在她面前显摆了一通,当初在胤礽府中吃到的牡蛎如何如何的美味,以报当初太皇太后从他手中虎口夺礼之“仇”而眼馋不已。 太皇太后原先也是个老成性子,可是如今身体康复之后,太皇太后也终于想开了。 这人生在世,能得几回逍遥? 倒不如随性而为,索性将自己活成了一个老小孩。 这不,太皇太后一听说有人给胤礽进了足足两车的牡蛎之后,太皇太后也坐不住了,甚至不惜厚着脸皮向胤礽讨了一回。 而这两车的牡蛎本来就需要尽快消耗,胤礽自然不可能让他们在自己手中变质,自然忙不迭的答应了下来。 这会儿太皇太后心中的期待被吊得高高的,甚至太皇太后都想亲自走一趟膳房去看一看牡蛎什么时候能好,那叫一个望眼欲穿。 “来啦来啦,好吃的来喽!” 太皇太后如今年纪大了,也不喜欢拘泥于什么规矩,整个人高兴的像个孩子一样笑着走了进来。 与此同时,原本还嘻嘻闹闹玩耍的几位阿哥,也不约而同的停下了动作,抬起小鼻子翕动着嗅了两下: “什么味道好香好香!” “好像是大蒜的味道,我最不喜欢吃大蒜了,可是这个味道真的好香呀!” “一定是好吃的东西吧?” 三个小家伙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可是眼睛都齐齐的朝外面行着住注目礼,还“咕嘟”一声,咽了一口口水。 倒是逗的太皇太后哈哈大笑,三小只不解太皇太后为什么笑,于是齐齐的转过头来,歪着头疑惑的看着太皇太后。 那副软萌的模样,直接萌的人心都化了! 就连胤礽也是不由如此,他抬起手,握成拳抵在唇边轻咳一声,介绍道: “这是福建百姓们合资给孤送来的两车牡蛎并一些其他海货。乌库妈妈日前对此物非常好奇,孤想着这次海货不少,所以让你们也来尝尝,闻这味道应该是蒜蓉烤生蚝的味道,很美味的!” “哇哦——” “二哥说很美味,那就一定很美味,不过为什么百姓要给二哥送,不给我送呢?” “这个我知道,是因为二哥做了很多很多的大好事,让很多人可以吃饱肚子,过好日子!大家都很感激二哥,所以才给二哥送了这么多的好东西,我长大了也要成为像二哥一样的人!” “欸,可是二哥现在看起来也没有长大呀……” 三阿哥犹豫着看了一下胤礽和胤褆的身高差,那疑惑的小眼神,在胤礽的胸口深深的扎了一刀。 胤礽也忍不住扶额,看来这小家伙扎心能手的功力那是无差别释放的! 三阿哥和五阿哥说的热热闹闹,而胤禛这会儿只是乖巧的坐在桌子旁,唯独一双眼睛泄出了几分期待的想法。 “好了好了,都别说了,安静一点,好吃的来了!” 胤褆当仁不让的行使自己作为哥哥教导弟弟的责任,三阿哥本来还想要说什么,可是随着一盘香味四溢,蒜香霸道的蒜蓉牡蛎被端上来后,他已经没有嘴来说话了。 胤礽笑眯眯的看着眼前的一切,然后动作飞快的给三小只一人分了两只牡蛎,随后便将盘子拉的远远的。 三人吃到一半,忍不住抬起头疑惑的看着胤礽: “欸,二哥,这个好好吃,我还没有吃够,要吃多多的!” 胤礽却摇了摇头: “牡蛎性寒,小孩子适当吃一点就够了,而且现在正是热的时候,牡蛎还不够肥,等到冬天的时候你们在长大一点就可以吃到更多更肥的牡蛎了!” 胤礽前面的话说出来后,三阿哥差点没忍住要闹了,可随着胤礽这一通话彻底说完后,三阿哥瘪了瘪小嘴,却吸了一下鼻子,看着自己手中好吃的不得了的牡蛎,疑惑的说道: “二哥,是,是不是等到冬天的时候就会更好吃了?” 胤礽点了点头: “对呀,而且冬天的时候,牡蛎不容易变质,可以多吃两日……当然最重要的是这一次的海货之中还有不少蛤蜊!那这些蛤蜊正在为膳房炖汤,等一会儿蛤蜊汤来了之后,你们倒是可以多喝一点,那滋味可是很鲜美的呢!” 胤礽三言两语就将小家伙们的兴趣吊的高高的,一个个眼睛亮晶晶的,就好像是看着什么英雄人物一样的看着胤礽,海豹拍手: “好哎!” “二哥好棒棒呀!二哥知道的东西也好多!二哥最厉害!” …… 三小只的惊叹声那叫一个此起彼伏,胤褆本来吃着鲜美的蒜蓉牡蛎,那叫一个不亦乐乎,这会儿看着自己手中的牡蛎也觉得有些不香了。 想太子爷还没有回来的时候,他在宫里就被老三和老五气的胸口疼,他本来还想着要是等太子爷回来后看清楚这些小的们的真实面目,一定会觉得自己多么的好。 却没有想到,这些小家伙对上自己时,那叫一个诡计多短,啥招数都能想得出来,可是一对上太子爷被太子爷三言两语就耍的团团转! 太皇太后对于阿哥们之间的事情并不会多做掺和,但也因为三小只此起彼伏的感叹,看着胤礽的眼神之中充满了自豪。 别的不说,只这蒜蓉牡蛎,她活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吃到了呢! 还是保成有本事! 太皇太后在心里如是,想着随后用银筷子灵活的将一块生蚝肉送进了自己的嘴巴中。 考虑到太皇太后的年纪,所以并没有让太皇太后使用十分刺激的牡蛎蘸芥末,但其实如此,在蒜香萦绕着的慈宁宫中,太皇太后吃的那叫一个满足。 “莫怪皇上回来之后便对福建念念不忘,起初哀家还倒是皇上想念保成呢,没想到是思念福建的牡蛎呢!” 太皇太后故意的说着,这不料话音刚落,事主从外面走了进来。 康熙看着桌子上空空如也的牡蛎壳,顿时幽怨的看向了胤礽: “保成,朕也很喜欢吃福建的牡蛎,保成这一次怎么将朕独独忘了?” 也就是这会儿有几个儿子在这,康熙还要维持自己身为父亲的形象,否则这语气之中并充满了委屈。 胤礽忍不住的抽了抽嘴角: “都有,都有!瞧汗阿玛您说的,保成能将您忘了不成?那两车的牡蛎海货,保成早就已经让人送到了御膳房,也就是您这会儿来了,不然晚上的时候您一定见得着!” 康熙听到这里还是有些不满的说道: “可是,保成竟然在朕处理公务的时候,带着这么多小的,在太皇太后这里吃好吃的,也不记得叫上朕!” 康熙语气中的控诉让胤礽汗颜不已,随后,他连忙将康熙请过来上坐,让膳房赶紧送了牡蛎过来。 甚至,胤礽还直接抢走了梁九功的工作,给康熙投喂了几块牡蛎肉。 如果说康熙进门的时候还觉得有些委屈,这会儿享受了一下儿子的服务后,眼角眉梢都带着得意,直接眉飞色舞的看了太皇太后一眼。 太皇太后简直没眼看! 当天,随着两车海货被送入宫中,宫里大大小小的地方都能嗅到属于海鲜独特的鲜美味道。 今天的紫禁城,是海的味道。 93. 第 93 章 而就在满宫吃着海鲜盛宴的这一日,英吉利使臣也发现了这两样子沿海之地运来的海货。 毕竟,海货那种咸腥的味道是无论如何也遮掩不住的,而恰恰英吉利国的不少城池都是沿海城池。 “大人,方才过去的那两辆马车的味道,有些熟悉,又有些奇怪,不知道是什么……” 这里就不得不说英吉利使团整体的脸皮厚度了。 艾伦此前请求康熙给自己换房间无果之后,连后续想要自由活动的要求都还没有踢出去便被打了回来。 他们整个使团只能在这样的天气之中,居住在狭小的屋子内,且并不如艾伦所想象的那样可以自由的进出会同馆看外面的风景。 于是,艾伦想了一个骚操作。 艾伦带着所有使团成员索性直接坐在会同馆大门口,直接和侍卫大眼瞪小眼,并且观察着来来往往的人群。 对于英吉利使团玩的这种手段,侍卫们也很无奈。 对于这些外邦来使,从古至今便有着各种各样的规矩约束,如今只将他们约束在会同馆中并不算过分,只是……以前也没有这样不要脸面的人啊! 这下子,全京城的百姓都开了眼。 如果侍卫没有记错,那么这段时间,从会同馆外不经意路过的百姓人数直线上涨! 而且这些使团也丝毫不在乎,来来往往的百姓那如同看戏一样稀奇的眼神,侍卫们自然也无法多说什么。 “哦,这是那些海里面丑陋无比的东西!那些东西是那样的臭气熏,这里竟然还有人将其运到京都!” 艾伦本就出生于海边的城镇,这会儿嗅着空气中的咸腥味,一下子便猜到了货物的来源。 在艾伦的家乡,这样的海货哪怕是烂在沙滩之上,也无人愿意去将其食用的! 艾伦脸上顿时露出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不不不,大人,那辆马车上面写着的字是“贡”字,这个字的意思是,送到皇宫的东西!” 翻译眼睛贱,很快并将自己的发现说了出来,而这个结论让使团顿时面面相聚起来。 “怎么可能?这样的东西在我们英吉利国的海边,除非饿的受不了,才会去吃的!” “没错!海里面的东西都很臭,一点也不,这些海货大多都非常的腥,而且其自带苦咸的口感,用清水煮出来后,别提有多么难吃了。 于是,当地的沿海人民只会用渔船捕捞大型的鱼类食用,可是大型的鱼类大多潜藏于深海之处,又岂是那么好捕获的? 所以,当地的沿海城市并不如何富裕,所有的人也都在温饱线上挣扎。 众人的一旦议论后,翻译只是无奈的耸了耸肩: “哦,大人,我想你说的话很有道理!可是,方才的“贡”字是我亲眼所见,不会有假的! 不过,这件事并不重要,问题是,咱们到底还要在门口坐多久?哦,那些把我们当猴子看的人们,真讨厌啊……” 此时此刻,翻译也不由佩服艾伦的厚脸皮。 毕竟,这里的百姓可一点都不知道什么是忌讳,他们来来往往,指指点点,哪怕是语言不通,也有不少人为此连头都不敢抬,何况是那翻译本人可以听得懂的语言呢。 “哟,你们看到了吧,这些西夷人还真是不要脸面了,谁家正经人家坐在人家大门口一响一响的不挪地儿?” “就是就是,而且这西夷人一个个长得奇奇怪怪的!那天晚上,我从这门口过,差点没给我吓出个好歹来!” “听说这些西夷人,是因为觉得我们这儿比他们的好不知道多少倍,所以厚着脸皮要留下来的呢!” “嘿嘿,那倒是!几年前,我也想不到咱们能有现在这样的好日子,这可都要多亏了……” 百姓们一边议论着,一边走远。 翻译连忙将自己听到的信息在艾伦耳边嘀咕着说了一通,而艾伦听到这里立刻站了起来,如同离弦的箭一样,就要冲过去追上那两个百姓,听听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毕竟,他们如今厚着脸皮留在这里的原因不就是为了探究清朝,如今能有现在这样繁荣富强,欣欣向荣的根本原因吗? “回去!” 可门口的侍卫却毫不客气的将手中的兵器横在了门口,一幅怒目而视的模样。 即便是语言不通,这一刻,艾伦一行一时之间也有些不敢轻举妄动。 而艾伦一想到自己差一点就要知道的答案与自己失之交臂,整个人气的满面涨红,口中不停的说着谩骂之言。 不过,侍卫们对于怒气冲冲的艾伦并没有露出丝毫胆怯之色,一旁的翻译也尴尬的有些不知道要不要继续翻译,可是艾伦实在是太过激情,翻译完全跟不上他的东西,所以只能闭嘴。 不知道过了多久,艾伦终于冷静下,之后,他狠狠的瞪了侍卫们一眼,这才又回到了自己的老地方,一屁股坐了下去。 刚才那些百姓的对话给了艾伦灵感,说不定只要他在这里一直坐下去,迟早有一天翻译也可以从这门口原来人往的闲聊之中寻找到自己这次一直想要探究到的秘密。 艾伦的心中想法无人知道,只是随着艾伦回到队伍之后,有一个方才一直静坐着的成员之间“嚯”的一下站起来,将自己头顶的帽子直接甩在了地上,捶胸顿足的咆哮道: “大人!不能再继续了!我们整日坐在这里,外面的所有人都像是看猴子一样的看着我们这种,光是对我人格上的侮辱!” “是啊,大人这样的目光实在是太侮辱人了,即便是在我英吉利国之中,也从来没有人如同这里一样!” 那人一边说着,一边看着不远着树下嗑着瓜子闲聊几句,时不时朝这边看过来的几个老婆,顿时将脸别了过去。 在这样八卦的目光注视下,任谁都要耳根子通红,却还不知道自己在背后被人嘀咕了些什么,疑神疑鬼。 “不不不,我们再坚持坚持吧!说不定,过两天就好了?今天,我已经向清朝皇帝发去了请求参观清朝本土风情的信函。” 艾伦没想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才发现了这团乱毛线里面的毛线头,可是己方这里却突然掉了链子。 艾伦连忙安抚着两名成员,将自己的安排和盘托出。 可即使如此,两人已经受够了这些日子被人指指点点,不知道在背后说什么的日子,一人沉默着捡起了帽子,而另一人直接转身离开: “那么,还请大人在清朝皇帝同意了您的信函之后,再来请我们吧!” 这一次的使团队伍中大多都是贵族后代,而艾伦是凭借自己的手腕上位,所以才做了主使,可这并不代表其成员心甘情愿的为他所驱使。 随着这两人的离开之后,又有人开始零零散散的站起身来,等到最后艾伦身边的人竟已经所剩无几。 艾伦这会儿也是满面仓惶,出门在外最忌讳的便是人心不齐,如今还在清朝的京都,对于已经快要散落了,那回城还不知道要遭遇怎样的困境! 两人的话说的艾伦已经都怀疑起了自己当初要留在清朝,为英吉利国立下大功的想法,是不是正确的了? 毕竟就眼前的一切来看,清朝那位皇帝陛下与太子都不是好相遇的角色。 很多时候,明明他将自己的要求才刚刚提出,这两人便好像已经洞察到了他所有的想法一样。 那样敏锐的观察力与洞察力,让艾伦心中不寒而栗之余,又升起了绝望之心。 “有您的信件,从皇宫发出来,您要看看吗?” 翻译在艾伦的耳边如实说着,艾伦这会儿也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之中,有无精打采的缴纳信件,也就是他呈上去的折子展开。 等艾伦看到最后,不由瞪大了眼睛:康熙对于他想要去外面欣赏此地人伦风景的请求同意了!!! “这是,那位清朝皇帝陛下同意了我们的出行?” 此时此刻艾伦还有些不敢相信,他小心翼翼的拿着随信附赠而来的手令朝门口走去。 而这一次,艾伦惊奇的发现,方才一时将他拦在门内的侍卫,在看到他手上的手令之后,直接目不斜视,没有一丁点的动作。 艾伦顿时欣喜若狂,他快步的走出了会同馆的大门,随后,这快步变成了小跑,小跑变成了奔跑! 这些日子,他被拘束在会同馆中的时间太久,都要憋闷的喘不过气了! 于是,素日繁华的京城街道之上一个洋人来回奔跑着,欢笑,那状若疯癫的模样,吓得百姓们纷纷四散奔逃尖叫着: “疯了疯了!” “快来人啊,这西夷人疯了!” “救命救命,救救我!!!” 等京兆尹赶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艾伦被受惊过度的百姓,用菜叶,鸡蛋,攻击的狼狈不堪,等他问清了缘由,之后直接当当场宣判: “所谓入乡随俗,这位外邦来时,你在我大清境内骚扰百姓,本官本应将你投入大狱,改造十日。但本官念你是外邦之人,便请你回到会同馆中,闭门思过十日吧!” 而这时,追上来的翻译,听了这话后直接眼前一黑,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要将这件事怎么告知艾伦。 而艾伦也没有想到自己一个欣喜若狂之后,直接葬送了自己这段时间日夜苦盼的通行令! 等艾伦折腾一通后,终于明白了自己……又一次丧失了自由。 艾伦:“……” “哦不,您听我的解释,我只是……” 京兆尹:不听不听! 京兆尹直接当做自己什么都没有听到,转过头去。 不管怎么说,那场接见外邦来使的宴会他并不是没有参加。 那其中两国外邦来时所表现出来的贪婪与算计,至今仍然历历在目。 而此时此刻,这位英吉利的来使犯下这样的大错,他未曾使绊子,只是梁九功,已经是仁之义尽了。 于是,刚刚得到自由的艾伦,就这样被差役押解着送回了会同馆和本来拿到手令想要出去浪的使团成员大眼瞪小眼。 “艾伦大人,还真是……” 使团成员都气笑了,直接说不下去,甩袖离开。 艾伦懊恼的用手捂住了脸,深深的低下了头。 而等到第二日,胤礽醒来的时候才还知道了这件事。 胤礽也不由默了,他深深怀疑,红毛番国国王,这是想要笑死外交国! 但随后,胤礽却也没有再说要将艾伦放出来的事。 说不定,关一关,就不会这么二了! 而且,胤礽让汗阿玛批了手令,可不是要看这些使臣在会同馆闹妖的,他更多的是想借此钓鱼执法的, 只是,如今看着艾伦这么不争气,胤礽也只能摇了摇头。 反正,这件事里最急的不是他。 艾伦因为自己的失误,重新又被关回了会同馆,与此同时京兆尹还以艾伦行为粗野,吓到了京中百姓为由向康熙上折子,结结实实地告了一状。 等到最后,京兆尹索性直接坦言让康熙收回了准其自由行动的令牌。 康熙思虑良久之后没有收令牌,但也给了一定的处罚。 那就是——艾伦一行人中如果之后出入会同馆,必须有一队侍卫紧随其后。 等这个圣旨传到艾伦的耳中之后,艾伦悔的肠子都要青了! 他就不应该因为一时的兴奋而放飞自我呀! 他可是要打听清朝的机密,这后面要是跟一队侍卫那还了得? 可是,由不得艾伦说拒绝的话,康熙让侍卫来的时候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这些侍卫一是为了保护艾伦等人的安全,二也是为了约束他们的行为,避免在发生此前之事。 而艾伦自己干了什么蠢事他也心知肚明,只能心虚的答应了下来。 很快,就过了十日,这一天的艾伦换上了从家乡带来的华服之后又在身上绑好了香味浓郁的熏香,保留着自己属于贵族的优雅姿态,这才雄赳赳气昂昂的朝外走去。 只不过艾伦这幅意气昂扬的姿态,在看到了外面等候着的侍卫队时,整张脸一下子垮了下来。 他可是没有忘记自己辛辛苦苦求来的手令究竟是为了什么,可是艾伦更不敢反驳皇权,只能默认一队侍卫跟在了他的身后,将自己的神经绷得紧紧的朝外走去。 如果说此前艾伦已经进京之时太过匆忙,只是走马观花看了看京中的繁华与盛景,便已经让他们心生陶醉。 那么,这一刻他们可以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的欣赏这座沉淀百年的都城之时,那种心灵上的震撼感,让艾伦一行人的嘴就没有闭上过。 时至今日,京城之中的商户都已经换上了纯净透明的玻璃窗,此时此刻从街道上走过,只见那些连接店铺里面的商品货物一览无余。 商铺里面,人声鼎沸,客人络绎不绝之景也尽收眼底,再往前那是有名的桃花楼。 艾伦一行站在队尾看着眼前的一切,所有人都呆了。 无他,前面,那万人空巷之景深深的震撼了使团中的每一个人。 只不过,鉴于艾伦此前的丰功伟绩致,他来到这一条街上,百姓们都纷纷避着他走。 艾伦自己倒是没有察觉,只是随行中心思较为敏感的成员脸上火辣辣的,不由责怪的看了一眼他们的主使,如果不是主使前期放飞自我,他们又怎么会被人这样看待? 而此时此刻,艾伦早就已经无暇顾及别人的想法,他直接迈不上前站在了队伍末尾。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京城能发生这样大的改变,与这里有着莫大的关系。 这条队伍足够长,艾伦一行人跟在队伍的后面足足等了两个时辰,才终于轮到了他们。 而随着艾伦刚一迈进去,便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千里迢迢自外地来到这里,一个脸上长着连片斑点的女子,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接服食了一颗美容丹。 美容丹落入女子口中之时,那最后一点光晕才渐渐消散。 随后,女子在那光晕的余晖之中,只一个瞬息的功夫,脸上的斑点立刻变消散了,露出了那纯洁无瑕如同羊脂白玉一样的肌肤。 而随着美容丹的服下,她的眉显得愈发的浓黑,一双眼睛原本只是平平之姿,也在这一刻增添了几分光彩,如同会说话一样。 她的唇瓣也因此红了几个度,用简单的话来说便是这位姑娘在用美容单后再被施加了一个美颜柔焦buff。 从来没有见过这一幕的,艾伦整个人直接都震惊了,差一点直接冲到柜台上去,好悬有最后一丝理智绷着,他走过去,看着云娘语气急切的追问道: “这是你们清朝人的魔法吗?刚才那个女人一下子就变得白了,亮了也漂亮了!这简直太神奇了!” 萦絮打跟在先皇后身边之后,什么人便都见过,之后更是在胤礽的鼓励下出来开了这一家桃花楼,自然见识更广。 随着翻译说完话后,芸娘这才微微一笑: “感谢您的赞美,小女子深感荣幸。” 萦絮只说完这话后,便不再多一点,而艾伦听了后心里也是愈发的焦急起来,继续啊,快给我推荐丹药啊! 他看着云娘身后货架之上摆放着那满满当当的瓷瓶,连忙问道: “我,也要买这些!” 艾伦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1! 想当初他在那场宴会之上,只得了那么一点点的丹粉的丹药,竟然会在这里大批量出售! 艾伦整个人都高兴疯了似的,方才艾伦在看到那女子服食美容丹后一瞬的光晕后,很快便想到了那日宴会上,消暑丹那美的令人忍不住屏住呼吸的一幕。 艾伦痴痴的看着货架之上的瓷瓶,如同看到了自己最喜欢的情妇那样,他喃喃的说着: “这里所有的东西我都要了,还请这位美丽的女士替我将他们包起来。” 翻译这会儿也是心潮澎湃,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架子上的各种丹药,舔了舔嘴唇。 自从当初在演上服食过一点点消暑丹丹粉后,它所带来的清爽感觉,便让翻译已经深深的迷恋上了。 如今,终于能见到和其一样的丹药,还是这么多的丹药,翻译这会儿也有些喜不自禁。 可是随着翻译话音落下后,人群之中顿时发出了一声哄笑,而这哄笑此起彼伏,像是永远不会断一样。 这一幕,这让使团所有人又想起了此前他们就被人指指点点的那场心理阴影,一时之间脸上的表情也有些不好看。 艾伦也不由疑惑地看向了人群,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哪里,随后萦絮笑着解惑: “真不好意思,这位大人。店中的所有丹药供应仅限每人每月一例,不过如您这样的外邦人……” 萦絮顿了一下,将所有人的心都吊到了嗓子眼。 不少百姓听到萦絮说起这些,下意识的以为是不是要给这些外邦人好处。 而艾伦听到这里,眼中也不由迸发出了喜色,他就知道他们英吉利国无论在哪里都会很受欢迎…… “很抱歉,按照我大清律法规定,请恕小女子不能私自与您交易,还请您出门右转,其他人还在排队。” 艾伦/翻译:“……” 百姓们也是一愣,但随后直接便发出阵阵欢呼。 他们就说嘛,这些外邦人来就来了,怎么还能和他们抢丹药呢? 就应该不卖给他们!丹药这东西,可是手快有手慢无的好宝贝呢,谁不想给自己家里多囤一点呢? 艾伦本来还想要纠缠,可是萦絮虽然看着性子温和,但桃花楼背后的力量却一点也不小。 随着萦絮俏脸一沉,拍了拍手,随后一支出身御林军的顶尖侍卫队,便直接走出来,将艾伦架出了桃花楼。 整个流程那叫一个干脆利索,毫不拖泥带水,艾伦被推到了官道上之后,立刻气冲冲的看向了自己身后的侍卫队: “你们的皇帝陛下派你们是来保护我的,你们竟然这样眼睁睁的看着我被这些人退出来我要找皇帝陛下告状!告状!!!” 艾伦气的原本白皙的脸颊上浮起了一两坨艳红的晕红,与此同时翻译说完了艾伦的话后,艾伦的侍卫队队长一声也没有吭,只是不着痕迹的翻了一个白眼。 告吧告吧,他要是能在皇上那里告的赢,就算他输! 毕竟,方才那些侍卫队的真正的主子可是太子爷! 他们这些小喽啰,又哪里敢和那些大人们一争高下? 那些大人们可都是当初真真正正上过战场,见过血,能以一敌时的好手! 可艾伦并不明白这些侍卫心里的想法,他只觉得自己被怠慢了! 随后,艾伦即刻回去,便怒气冲冲的又向康熙写一封告状信,只不过这封信最终先传到了当事人胤礽的手中。 胤礽拿到信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处理,只是有些玩味的勾了勾唇看。 这条鱼是要开始咬饵了,随后胤礽直接让人将这封信件递到了康熙那里。 没想到,没过多久康熙便直接让梁九功亲自过来请胤礽过去。 “太子爷,皇上,让奴才请您去御书房说话。” 胤礽:一点不想去,并想狠狠拒绝,但不能。 胤礽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叹了梁九功都有些莫名其妙,这才说: “梁总管啊,你说孤不去行不行?” 梁九功听到这里都懵了,在这宫里面一旦皇上召见谁,这可都是明晃晃的恩宠! 几时有人会推拒的? 这会儿,梁九功第一次有些反应不过来,下意识喃喃自语的说着: “那您要是不去,皇上指不定得到您这来寻您了!” 梁九功说完之后连忙捂住了嘴巴,他竟然把心里话都说了出来! 所幸,他这话一出,胤礽倒也真的陷入了沉思,胤礽想到一会儿汗阿玛就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大张旗鼓的来自己的毓庆宫,便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哆嗦。 算了算了,自己还是走一趟吧,不过汗阿玛别想抓自己壮丁,帮他去批折子! 胤礽心中很是坚定的想着,随后这才随着梁九功朝御书房走去。 “保成给汗阿玛请安,汗阿玛万福金安!” 小太子声音轻轻脆脆,如同窗外枝头像振翅初鸣的小鸟一样,听的人心里别提多舒坦了。 康熙直接搁了笔,没让胤礽将礼行完,便直接将人拉了起来。 “保成可算是来了,朕还以为还得朕亲自走一趟毓庆宫呢!” 胤礽:“……” 胤礽听到这里不由看了一眼梁九宫,在心中默默想着: 到底是汗阿玛的贴身太监,对汗阿玛的想法这么了解? 得亏他今日做好了思想准备前来一趟,不然怕是又要在各处扬名了。 从古到今都是儿子给阿玛请安,哪里有阿玛上儿子门说话的呢? “不知汗阿玛找保成来所为何事?” 康熙将胤礽前头送过来的那封告状信拿了出来,点了点: “英吉利使臣这封告状信,保成应当也是看过了吧,那是他冒犯保成产业在先,保成不必对他客气,直接打回去便是了,何必递到朕这里?” 胤礽听了康熙关心的话,抿了抿唇: “正是因为桃花楼是保成的产业,所以保成才需要都避嫌呀!” 康熙听到这里不由发出了一声哼笑,揉着胤礽的小脑袋,没好气的说道: “避嫌?你避哪门子的嫌?保成啊,你乃我大清之储君,未来之天下之主! 如今不过一个小小的桃花楼罢了,率土之滨,莫非王土!何必拘泥于这些小节,只管去做,有什么事儿朕兜着!” 康熙说的那叫一个霸气侧漏,胤礽这才抬起头,小小声的说道: “其实,保成还是有一个小小的其他原因的。汗阿玛,钓鱼执法了解一下?” …… 今日,英吉利使臣的侍卫队的是位对被上司当着使团的面儿狠狠批评了一通,所有人那叫一个不可置信。 而众人那不可置信的表情取悦了艾伦,等上司离开后,艾伦才洋洋得意地走上前: “哼,从今以后你们也应该知道自己的任务是什么了吧?皇帝陛下既然将你们暂时拨给了我,那么你们就一定要听我的话,否则下一回可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艾伦声色俱厉地说着,他扫了一眼垂头丧气的侍卫队一群人,这段时竟然憋着一口气的心续也不由松懈了几分。 这一松懈,他便不由又惦记上了桃花楼那一柜子的丹药。 可是,鉴于当初萦絮那坚决的态度,艾伦只能在心里打一打鬼主意。 但之后的一段时间,他也没有放松对于京城信息的搜寻。 这一搜寻,还真让他搜寻到了不少眉目。 比如水泥呀,玻璃呀,以及前不久皇庄在秋收之后押送进来的数倍的粮食马车。 这一样一样,都像一张张美味无比的大饼,它所散发的香气如同一只无形的手在引诱着艾伦不断的向他们靠近。 “天啊,原来我们来到这里见到的这条路并不是什么天路,而是水泥路!那些商铺的屋子窗户糊着的也都是玻璃,原来还有粮食产量可以增长数倍!!” 艾伦一面说着,一面兴奋激动的在原地转圈圈。 自从来到清朝之后,震惊这个字他都已经说腻了, 但即使如此,每当他以为他已经都震惊够了,心里不会再起波澜,可下一刻便会有新的东西,让他的心开始心潮澎湃起来。 “听说水泥的研究人员不在京都,玻璃的制作者普通人都没有见过,皇庄上多倍良种的制造人员只生活在京郊……” 艾伦和翻译两个人头挨着头,用手指蘸着茶水,在黑檀木的桌子上比比画画。 随着讨论,二人眼中的贪婪之色愈发的浓烈。 自从他们来到这里所见识到的一切,无论哪一样拿回去,他们都一定会得到国王的赏识,从此平步青云。 而两人依托于翻译对于清朝仅有的了解,一样一样的坐着排除法。 很快,艾伦便已经确定好了,自己这一次的突破口在哪里。 这里面,有一个现成的软肋,可以让人拿捏,且其背后所拥有的资源,丰富到让人眼红的人! 那就是——萦絮! 艾伦和翻译几乎同时指向了这一个名字,随后,他们相视一笑,贪婪之色在眸底翻涌奔腾,很快便将他们的眼眸映地暗沉了许多。 “我们可以先商量好详细的计划,我们先……” 艾伦与翻译两个人用当地语言小声的嘀咕着,倒是不曾像前面那样愚蠢到在事主的面前脱了裤子狂奔。 但即使如此,艾伦等人也自信大清上下也找不出其他,能将他们的语言明白透彻的第二个人。 于是,二人很是放心的研究探讨了一番之后,正式敲定了这个计划。 与此同时,门外有一片属于侍卫队那黑色的衣角一闪而过。 毓庆宫内,响起了一段红毛番语的声音,如果艾伦和翻译在这里,他们就会惊讶的发现这里面的声音正是他们两个人的。 “……回太子爷的话,臣所说的一切便是那两个外邦人叽里咕噜所说的话了。” 等到那段红毛番语结束之后,侍卫这才抱拳行礼。 没有人知道,那些送给英吉利使团中的侍卫队中有一个人颇善口技,且有过而不忘之能。 确实,他们短时间内很难寻找到精通红毛番语的人。 可是这地大物博之地,人才济济,这般善口技,且身怀奇才之人,不胜凡己。 胤礽听完了侍卫的禀报后,很是赞赏的看了他一眼,随后让何柱儿给予了重赏,这才让他离开。 只是等侍卫离开之后,胤礽的脸色就变得阴沉起来。 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一次艾伦等人将鱼饵挨个咬过之后,竟然将突破口定在了萦絮身上。 萦絮对于胤礽的意义非比寻常,她既是先皇后留给胤礽的念想,又是胤礽事业开篇之时的主心骨。 于情于理,萦絮在胤礽的心中都占据着不小的重量! 胤礽自打重生以后便一直告诫自己,戒骄戒躁,平静情绪。 可是这一刻,胤礽突然不想忍了,他直接站起身,对何柱儿道: “何柱儿!去取孤的连珠火统来!” 何柱儿并不知道胤礽为什么会生这么大的气,只是一想到方才发生的一切,何柱儿心里便有数了。 怕是太子爷被那些外邦人给气到了! 何柱儿原来便以胤礽马首是瞻,很快便将一切准备妥当了,胤礽将那连珠火统在手心,颠着玩,何柱儿看的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太子爷,您小心,小心,小心走火!” “走火?呵,火统走火很正常不是吗?” 胤礽听了这话,直接将那把连珠火桶插在了自己的腰间,小脸绷得紧紧的,口中喃喃道: “今日,是萦絮要来给宫里送点心的日子吧?” 何柱儿不明所以的点了点头: “正是如此呢!萦絮姐姐在外头忙成那样,都还记挂着给太子爷您做点心,真真是这个!” 何柱儿直接竖起了大拇指,真心实意的夸赞起来,胤礽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是啊,萦絮满心满眼都是在为自己这个主子。 明明是自己这个主子,生生将她从宫里这个安静的大环境拉了出去,如今更是让她暴露在了外坏人的视野之下,被坏人惦记上…… 胤礽绝不容忍更加可怕的事情发生! 萦絮是宫里出身,对于太子也有着分外深厚的感情。 说句直白的,便是太子爷,也是由萦絮一手看护长大的,是以即便萦絮出了宫,心里也一直知道太子爷记挂着自己曾经给他做过的点心。 于是,每月萦絮便会抽这么一天,亲自给太子爷做好点心送到宫里去。 身段袅袅,五官秀丽的姑娘走在小巷之中,手中是香气飘飘的糕点,一想到马上就要见到阔别已久的太子爷,萦絮的脚步都变得轻快起来。 然而,正在此时,两个高大的身影突然从拐角处冲了出来。 “是你们?你们想要做什么?” 连续皱眉看着面前的两个洋人,看着他们身后没有侍卫队的身影,顿时心里就咯噔了一下,她嗅到了危险的味道! 于是萦絮连忙抱着点心后退了一步,警惕的看着两人。 但下一刻,艾伦便直接上前抢走了篮子,看到里面只是一些不值一提的点心之后直接便丢到了远处。 “我的点心……” “萦絮姑娘,嫁给我吧!” 艾伦一面说着,一面上前行了,一个优雅的贵族礼,配上他那张金发碧眼高挺英俊的脸倒还真有几分唬人的架势。 艾伦深情款款的看着萦絮,这个东方美人,就是一个行走的宝藏! 那么多的神奇丹药啊…… 可是萦絮早就因为方才艾伦的粗暴之举,心生厌恶,直接后退一步红着一双眼睛啐了一口: “我呸!我这辈子嫁猪嫁狗也不会嫁给外邦人!” 翻译将萦絮的话传达了一遍之后,艾伦的脸上顿时露出了恼羞成怒之色,立刻便直接上前抓住了萦絮的手臂往自己怀里带: “不嫁?我听说你们清朝人很注重清白,你今天,不嫁也得嫁!” 艾伦一边说着,一边上前步步紧逼,萦絮想要呼救,但是这条巷子乃是她平日里不想太过招人,也特意选的,鲜有人际的小巷。 一想到这个事实,萦絮便不由痛苦的闭了闭眼,但等下一刻她睁开眼,看着那石青的墙壁,眼中闪过了决绝之色! 正在此时: “砰——”的一声枪响,响彻云霄。 94. 第 94 章 那“砰”的一声,似乎只是个开始,随后胤礽便展示了一番现实版的人体描边大师。 一连二十七响! 枪枪擦过艾伦的身旁,枪枪没有伤到他一丝一毫。 之后,伴随着硝烟弥漫的味到艾伦整个人都傻了。 最后一声枪响结束,艾伦等了好久,没有再见到胤礽开枪,这才直接软倒在地。 那双碧绿色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胤礽,嘴巴开开合合,从口型中可以看出来是求饶的形状,可是却一个字也发不出声音。 他被吓到失声了! 胤礽并没有去离会浑身瘫软的艾伦,以及一旁将嘴巴一直张的大大的话,始终没有合上的翻译。 随着胤礽的枪响,一瞬间门,这二人已经被侍卫团团围住。 “萦絮,没事吧?” 胤礽抬步上去,将萦絮拉到自己身后,萦絮方才被这两人逼的存了死志的时候没有哭,可是这会儿看到胤礽那小小的身影时,鼻子一酸,差点落下泪来: “太子爷来得及时,奴才没有事儿。” 萦絮声音微颤的说着,胤礽却眉头一拧,看着萦絮那被攥的通红的手腕,声音微冷,却不是对着萦絮的: “孤看看你的手。” 萦絮方才挣扎过,这会儿腕骨红肿,掌心也被划破了一条伤口,这是方才萦絮和艾伦争抢点心食盒的时候留下的。 胤礽见此眉头一皱,环顾四周,在不远处看到散落在地上的食盒,以及那滚落出来,沾上泥土的雪白雪白,圆嘟嘟的点心。 胤礽眉毛皱了皱,随后直接捏了一颗清疮丹捏碎,就要敷上去。 可万万没想到,只是清疮丹碎掉的那一瞬间门逸散的丹香,便直接让萦絮掌心中的伤口在一瞬间门痊愈。 这会儿只剩下一层痊愈后,表面那轻轻一撕就掉的薄皮。 胤礽:“……” 萦絮:“……” 萦絮见到这一幕又是感动又是好笑,连忙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瓷瓶,将胤礽手中捏碎的清疮丹收进去,柔声的说道: “太子爷只是关心则乱罢了,奴才这伤就是不看大夫过些日子也就好了,何必浪费这么金贵的东西呢?” 胤礽抿了抿唇,低低道: “孤给孤自己的人用药,怎么都不浪费!” 毕竟,萦絮受此无妄之灾,也是被自己牵连…… 萦絮听到这里缓慢的眨了一下眼睛,随后连忙狼狈的用手擦拭了一下眼尾,这才笑盈盈的说道: “瞧太子爷您说的,您心疼奴才这些人,奴才也得替您着想,这丹药要是放在桃花楼中,可要卖好些银子呢!” 萦絮这辈子,伺候的两任主子都待她极好,一个把她当妹妹疼,一个把她当长辈敬,萦絮这会儿心里就跟喝了蜜一样甜。 胤礽看到萦絮的脸上露出笑容后,将心中的巨石放下了大半,这才有闲心将目光看向一旁已经被侍卫压着一身泥土,金发散乱的艾伦二人。 姗姗来迟的京兆尹嗅着空气中那硝烟刺鼻的味道,连忙上前给胤礽行了一个礼后,被叫起也只安静的退到了一旁。 然而,京兆尹退是退了,可是看着艾伦和翻译这幅狼狈的模样,心里忍不住嘀咕着: 好家伙,他在京都这么些年,还从未见过太子爷动如此大的怒气,也不知道这些西夷人究竟干了什么好事! 胤礽时至今日,才不过将将九岁,而这数年间门,胤礽既没有那些纨绔之子的不良习性,又对与京城百姓有着不菲的贡献。 对于京城的大部分人来说,对他们都对于太子爷别提多么喜欢了。 哪怕是他有一二小脾气,众人也是愿意包容的,可是谁也没有想到太子爷就像是上天送来的礼物一样,他满心满眼都是民生,却没有一丝不良习性。 哪怕是性子耿直的京兆尹,也无法从胤礽的身上挑出一星半点的毛病。 是以,这还是胤礽第一次在外人眼下动怒。 这让京兆尹看着这两个外邦来使的表情多了几分厌恶。 而此刻的艾伦和翻译并不曾接收到京兆尹那嫌恶的眼神,他们正六神无主,浑身哆嗦着。 艾伦还记着方才在他耳边响起了无数的枪声,这对于艾伦来说乃是开天辟地,头一遭的危险体验! 几乎是在地狱的边缘来回试探! 艾伦这会儿整个人浑浑噩噩,双眼无神,只是白着一张脸,整个人像是傻了一样。 而翻译更是死死的盯着艾伦身后那都被描出人形的墙壁,大气都不敢喘。 翻译这会儿心里叫苦不迭,他们如何能想到,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京城商铺的老板娘,竟值得当朝太子亲自跑一趟! 毕竟,那商铺虽然看起来生意有些过于火爆了些;那丹药虽然看起来有些过于神奇了些,可是再怎么样也不至于异国太子亲自出来抓他们! 只要不是这位看起来年纪虽小,可实际深不可测的太子出面,他们总能想到脱罪的办法。 翻译在心里如是想着,这几回和这位小太子打交道之后,他对于小太子忌惮颇深,这会儿口中满是苦涩。 原本若是按照他们二人的计划,只要毁了萦絮的名节,到时候艾伦再以英吉利贵族的身份,亲自向清朝皇帝求娶,一定可以将人娶回去。 等到那时他们惦记许久的丹药,自然也会跟随他们一同回到英吉利! 可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他们早就筹谋好的一切,竟然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清朝太子戳破了! 胤礽安抚好萦絮之后,这才看向两人,一步一步的朝两人走来,他每迈出一步脸上的神色变冷上一分,等到他站到两人面前的时候,已经面沉如冰。 明明他们本国的礼仪之中并没有下跪这一说,可是这一刻,翻译竟然已经情不自禁的跪了下来。 而艾伦随着翻译跪下去发出的“扑通”一声,这才蓦然回神,在对上胤礽那双幽深的杏眼那一瞬间门,艾伦顿时心里一个咯噔,也不由后退一步跪了下来。 “谁给你们的胆子敢打她的主意?” 胤礽对于两人的跪礼并没有放在心上,只冷喝一声,眼神冰冷的看着艾伦。 艾伦被胤礽这样看着,只觉得一股子寒意渐渐的蔓延至四肢百骸,让他那还跪在地上的双腿,都忍不住发抖起来。 “尊,尊敬的清朝太子,你们清朝有句话叫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我只是和你国一小民开开玩笑罢了,您大可不必这么动怒。” 艾伦是有些急智的的,从上一次的宴会中便可以看出来,只是他这一次的空子却没有钻对地方。 一旁的翻译在京兆尹的示意下,也将艾伦的话翻译了一遍,他甚至还着重声明道: “这女子只是贵国一小小贱民罢了,您实在不必动这样大的怒气!” 翻译刚才可是清清楚楚的听到这女子对太子爷称奴,想来身份也不是很高,这会儿这话出口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可随着他的话音落下,胤礽还没有如何,在两人后面的侍卫便先忍不住了,直接一人一脚踹向他们。 于是两人当即和地面来了一个亲密接触。 “我呸!还开开玩笑,女子的名节是能玩笑吗?!” “萦絮姑娘是什么人,你们也不打听打听,竟然敢将主意打在她的身上!” “太子爷恕罪,实在是这两人实在太过可恶!若您要降罪,只管责罚我二人,我二人自甘领受!” “小小西夷人,来我大清,冒犯我大清子民,你二人打的对,孤为何要降罪?!” 胤礽冷冷的说着,打量了一下艾伦,唇角边的笑容已然变得冰冷。 这对于向来以温和示人的胤礽来说,简直是令人难以置信。 一旁的京兆尹看到胤礽这副模样,后背已经浮起了一层白毛,连忙便叫人将此事知会了皇上,这才小心翼翼的上前: “太子爷,您说的对,这两人在我大清境内竟敢做如此龌龊之举,该打该罚该杀!只是,您可千万别动手,小心脏了您的手。” 胤礽小脸含煞,一股子不怒而威的气势扑面而来,便是京兆尹这一刻也不敢和胤礽的目光正面对上,只得一边擦着额角的汗水,一边低声的劝慰着。 京兆尹一劝胤礽的理智稍稍回笼,但即使如此,他想起方才匆匆赶来时看到的那一幕,心中后怕不已,将冷淡的目光落在了艾伦的身上: “你刚刚是哪一只手碰他了?” 艾伦不解其意,胤礽却也没有等他回答,只是冷冷的说道: “是右手吧?” 胤礽话音还没有落下,下一刻手中的连发火统里面最后的一发子段顷刻之间门飞射而出—— “砰!” 一声枪响,艾伦嗷的一声叫了起来,他捂着自己的右臂,疼的满脑门冷汗,看着胤礽的眼神也变得畏惧起来。 “你用哪只手碰她,孤就断你哪只手!” 胤礽的声音轻飘飘的,却又似一直回荡在艾伦的耳边,他一点也不敢小瞧艾伦这句话,可是即使如此,他此刻心里还是有些茫然。 “为什么?” 艾伦痛极,不由咆哮出声,他完全想不明白为什么清朝太子会这么对他。 不是说这里的人都是礼仪之邦,注重礼节且热情好客,又为什么会做出如此狠辣之事? 艾伦这么想着捂着自己疼痛难忍的手臂,发出了质问。 他清楚的明白,这里对于女子的轻视,所以他才敢将手伸向这里面最显弱势的萦絮。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如今不但没有尝到一星半点的好处,反而还惹出如此祸事! “为什么?” 胤礽冷冷的勾了勾唇,低眸看着疼的将自己整个人都蜷曲在地上的艾伦一眼: “孤也想知道你究竟为什么会盯上萦絮,又是谁给你通风报信,让你知道了萦絮的外出时间门和路线!” 这些人几乎是在胤礽的眼皮子下活动,可是胤礽也万万没有想到,这些人竟然可以轻而易举地摸到萦絮的外出时间门和路线,这绝对不是他们可以做到的! 胤礽沉思着这件事,指尖却是不由自主的在连发火统的扳机上摩挲了一下。 艾伦被胤礽这个动作吓得哆嗦了一下,连忙说道: “别开枪!我,我们就是想要桃花楼的丹药,可是她不卖给我们,我们就想教训教训她!” 艾伦半藏半漏的将自己的目的说了出来,却不知道他这话在应人眼中连漏洞百出都算不上。 胤礽只是冷笑一声,下一瞬间门便直接抬起了火统,艾伦见此情状也不敢耽搁,急忙向胤礽交代了一番他们在京城这段时间门活动的这个范围及目的,最后这才哭丧着脸说道: “我们是真正的欣赏贵国这些神奇难得的技术,可是贵国实在太过吝啬,我们才不得不这样做!” 不得不。 胤礽听到这里整个人都被气笑了。 好一个不得不! 如果不是因为在现代见过了更不要脸的某国,胤礽立刻就想毙了他! 大概是因为胤礽那眼神实在是太过冰冷可怖,连艾伦都忍不住瑟瑟了一下。 明明是身材高大的异国男子,可是这会儿却恨不得自己缩小成小猫小狗的大小,看起来好不可怜,可是在场中人没有一个愿意怜惜他们的。 在所有人看来,萦絮姑娘是太子爷身边的人,又是得太子爷之命,这才将那些神奇的丹药传给他们每一个人。 他们感激着太子爷赐下的神丹,也在心里对于传授神丹的萦絮姑娘抱有着感谢。 可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就是这样好的萦絮姑娘,竟然被这些西夷人,用这么可笑的理由欺负成这样! “不给你们的东西你们就去抢,去偷竟也好意思说出来?!” 京兆尹素来得康熙信任,往常是多么一个老成持重的人,这会儿听了这话都忍不住满面怒容的唾弃着: “我要能说出这话,都恨不得一头碰死在墙上!尔等竟还如此理直气壮,简直是荒谬!” “就是就是,见过没脸没皮的,还没有见过这么没脸没皮的!” “他到底是怎么好意思说出这话的呀?这么厚的脸皮,怪不得刚才磕在地上都没伤他一点油皮!” 侍卫们也纷纷帮腔,随着翻译将众人的话传给艾伦之后,艾伦气的脸红脖子粗。 只是他不敢对胤礽撒,可是这些清朝的官员在他看来却不值一提。 “住口!你们这样羞辱我,我一定会禀明我们的陛下!到时候,到时候……” “禀明你们的陛下这件事不用你亲自出面,孤会替你好好把这件事办妥,你就不必操心了! 孤也会亲自向英吉利国王去信义风好好的问一问他究竟是怎么养出来你们这群强盗!到时候,我看看你们能如何?” 胤礽一面说着,一面冷笑一声: “还不得不?那这一回,孤怕是也不得不将你们扣押在我大清了,来人将他们抓起来压入大牢!” 艾伦因为胤礽一口一个不得不,涨红了脸,想要争辩,可是胤礽却根本不吃这一套。 至于艾伦胳膊上的枪伤,胤礽没有提,自然也不会有人不扫兴的提起这事。 毕竟,只是伤在胳膊上,又不是什么致命的地方。 两国交战,不斩来使的规矩不会有人破的,可是人能不能全须全尾的交出去,那可就不一定了。 “大牢?!” 艾伦听了翻译的话后直接在原地跳脚: “不!不能!我们是使臣,你们不能这样做,你们不能这样做!” 胤礽听了艾伦这话顿住步子,转过身来,一双黝黑的眼睛默默看着他: “孤能。” 胤礽说完这话以后,再也不理会艾伦在身后的叫嚣,直接大步朝前走去。 而艾伦和翻译被压着从萦絮身旁走过之时,萦絮定定的看着他们,随后笑出声: “你们是为了丹药,所以来找我?简直愚不可及!” 翻译对艾伦翻译了一下这话,艾伦被气的够呛,可是他永远也不会知道,他一直想要找的人,从始到终都在明面上。 艾伦和翻译被压入大牢,如无意外,他们将度过很长一段时间门。 这里离皇宫近,想着方才萦絮受了不少的惊吓,胤礽直接带着萦絮朝皇宫走去。 这边胤礽才进了宫门没多远,便看到了康熙急匆匆赶过来的身影,许是因为太过焦急的缘故,康熙连御撵都没有坐: “保成,你没有事吧?朕听说你动枪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你连枪都动了?” 康熙一连串机关枪似的追问,让方才满腹怒气的胤礽,在这一刻瞬间门冷静了下来,那些怒气也随之减淡,消散。 胤礽握住了康熙的手,才发现这一刻康熙的手都是颤抖着,似乎是被吓到了,他连忙露出甜甜的笑容: “汗阿玛,保成没事的,保成只是刚才去处理了一个犯人罢了。” “犯人?” 康熙方才只听了一句“太子爷在宫外动了枪”,便直接什么都来不及管便冲出了御书房,这会儿听胤礽说了这话,整个人都愣住了。 胤礽补充了一句: “或许,保成还应该再说一句,这个犯人有些特殊……” “有什么特殊的?保成从来不会平白冤枉人!” 康熙不假思索的话让胤礽心里暖暖的,胤礽垂下眼眸,轻声道: “汗阿玛还是先听保成说完吧,这犯人乃此番来此的英吉利团中的主使艾伦。 保成刚才一枪击中了他的右臂,现在已经让人将他压入了大牢,之后,保成还会向英吉利国王发一封问罪书。” 胤礽不急不徐的说着,除了语气中带着的一丝冷意外,他此刻已经没有了方才的震怒之色。 如此养气功夫,便是紧随其后的京兆尹都不由咋舌。 太子爷这怎么看都是怎么一个天生帝王! 而胤礽已经无需要去管别人怎么想,叮嘱萦絮先回毓庆宫,随后康熙便直接将胤礽带到了御书房。 对于胤礽口中的公务,康熙并没有第一时间门去处理,哪怕是胤礽方才坦言他亲手下狱了一个外邦来使,康熙也没有说出一句责怪的话,反而是让人先将太医请来: “别的事儿都可容后再议,保成今日这是第一次伤人吧……咦,不对,此前姚启圣地来的军报之中,保成在海战之□□绩不小,瞧朕,都急糊涂了!” 康熙虽然这么说着,可是心里的担忧都明晃晃的摆在了脸上。 胤礽被康熙按着坐在椅子上,看着康熙脸上的勉强装出来的笑容,以及那发白的嘴唇,在这一刻他才意识到方才汗阿玛似乎真的被吓到了。 “梁总管,去给汗阿玛沏一盏红枣莲子茶来安安神吧。” 胤礽连忙吩咐了一声,拉着康熙也在一旁坐下,他用软软的小手拉着康熙的大手,晃了晃: “汗阿玛,保成现在好好的在你身边坐着呢,您不要担心!” 康熙轻轻的点了点头,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刚才想起那来禀报的是为那一句“太子爷动枪了”心里仍然后怕不已。 在福建之时,他什么也不知道,哪怕是等过后知保成曾开枪伤人,那似乎都随着保成的安全让他心安。 可是,今时今日,保成竟然在皇城中动了枪,这得是什么事儿?! 康熙脑中思绪纷乱,要不是那使臣已经被下狱,康熙都有将其千刀万剐之心了! 不多时,太医便已经走了,今日前来看诊的是孙之鼎。 胤礽不过是去收拾一个心怀不轨的异国人罢了,自然不会受一丁点声伤。 等孙之鼎得出了太子爷身体非常健康的结论之后,康熙这才浑身上下都松弛了下来。 胤礽看着康熙这幅模样,好笑之余,又觉得心中又酸又甜,他摇了摇头,连忙让孙之鼎给康熙也诊了诊脉。 康熙本来想要推辞,可是胤礽却不许他推辞,还一脸认真的说: “汗阿玛还说是保成吓到了您,您方才那副面色苍白的模样也吓到了保成呢!还是请一请平安脉,这样咱们父子俩人心里都放心!” 康熙推辞不过,只得让孙之鼎给自己诊脉,可是脸上却已经不见了方才神思不主之色。 过了一会儿,孙之鼎抬起头,不由眉头皱了皱,谨慎的说道: “皇上今日脉象起伏颇大,似乎是因为情绪动荡引起,待稍后臣给您开一剂安神的……咦,这碗茶可是太子也让人准备的?正好合了您现在的情形,您多饮两日便是。” “自然是保成。” 康熙听到这里,装作不经意的的挺了挺胸膛,随后做出一幅深不可测的表情,点了点头。 等到孙之鼎走后,康熙这才与胤礽说起了正事。 “保成,今日那外邦来使究竟做了什么,能让你这般动怒?” 康熙问起,胤礽自然不会隐瞒,于是胤礽便将今日之事毫无偏颇之意的向康熙复述了一遍。 末了,胤礽这才起身向康熙跪下道: “汗阿玛,您将接见外邦来使的重任交给保成,是保成没有将这件事办好,还请汗阿玛降罪!” 可胤褆的膝盖才将将挨到了地面,康熙便直接将胤礽一把拉了起来: “跪什么跪,你做错什么了吗?” “保成没有,但是汗阿玛将接见外邦来使之事交给保成乃是因为信任保成,可是保成今日……” 接连外邦来使之事,本来是要展现帝王恩宠的,可偏偏胤礽今个一个大怒,直接将外邦来使送进了大牢。 这人,还是那使团之中的主使。 若是被有些迂腐不化的大臣知道了,只怕要在康熙这里碎碎念了。 “既然保成没有做错,朕为何要罚保成?保成且安安心心坐着便是,而且朕对你口中所说的给英吉利国王去问责信一事,很感兴趣。” 康熙并不想看到自己的小太子在自己面前流露出那副歉疚的表情,直接便打断了胤礽的话。 “欸?” 胤礽偏头看向康熙,就听康熙道: “区区一英吉利小国尚不及我大清一省之大,却能在后世做出那等在我大清境内烧杀抢掠的无恶不作之事,朕想亲眼见一见他们的祖先。” 胤礽:“……然后诛九族?” 康熙:“……” “那就不必了,按保成的话,那英吉利据我大清颇远,如今我大清百姓的生活才将将安稳起来,即便是要将其收拾服帖,那需积累两世……就像是保成你说的那什么资本原始积累,咱们大清也才是正积累的时候,这可不能糊涂!” 因为清楚后世之事,所以康熙现在愈发的谨小甚微。 一想起保成说过,因为自己年迈之时的海禁国策,又被老四发扬光大之后,大清彻底闭关锁国,与外界画了一条无形的屏障,以至于落后世界一百年,被压着打的时候,康熙便不由心痛。 康熙生性自负,可是历史的厚重让他不敢太过自负。 胤礽听到这里松了一口气,随后也轻轻的点了点头: “保成也是这么想的。而且,按照历史来推测的话,现在的英吉利应当也是十分富裕的。 保成本想和他们本本分分做生意,可是没想到他们不安分,那就看英吉利国王……舍不舍得了。” 胤礽微笑着说着,而这最后一句话才将胤礽的心思浅浅透出来了几分。 康熙听了胤礽这话后,心中明悟,父子二人对视一眼,唇角的弧度几乎是一模一样。 “既如此,那这封信,便由宝成来写。” …… 与此同时,大牢之中艾伦和翻译关在一起,翻译看着艾伦痛不欲生的模样,忍不住缩在角落瑟瑟发抖。 而艾伦这会儿一头金发布满了汗水,他看着自己已经痛到麻木的右臂,升起了深深的后怕。 最开始,清朝太子的每一枪几乎都是从他的身边擦肩而过,那弹丸带起的一阵阵热浪,依旧让艾伦心中毛毛的。 “为什么?为什么清朝太子会来?为什么清朝太子会来?” 艾伦一面咆哮着,一面将完好的左手砸在了墙壁上,许是因为右臂太疼,所以这左手感觉不到一丁点疼痛。 翻译坐在角落,看着艾伦暴跳如雷的模样,摇头说道: “大人,我也不清楚。” “可是这件事除了你我知道计划外,还能有谁知道?!” 艾伦的质问声让翻译不由陷入了沉默。 “况且,那个女人的行踪都是由你调查出来的,你敢说这件事和你一丁点关系都没有?” 翻译一句话也不敢多说,艾伦越说越觉得翻译可疑,他忍着疼痛扶着墙站起来,走到翻译身边,用右手抓着他的衣领,把他揪起来和自己对视: “告诉我,你是不是背叛了英吉利国?!” “大人!我没有!我没有背叛英吉利国!” 翻译听到这里,顿时急了,随后,他抿了抿唇,一脸为难的看了看艾伦,这才小声的说道: “那个女人的行踪不是我调查来的,是清朝人给我的。” 翻译这话一出,艾伦先是一愣,随后直接将他丢到了地上,翻译的后背狠狠的砸在了墙壁上,他忍痛抬起脸来,就对上艾伦那嘲讽的眼神: “你是蠢猪吗?亏瑞特还说这些清朝人端方有礼,我看是狡诈无比还差不多!” 艾伦忍痛捧着自己的左臂,又缓缓的靠着墙壁滑坐了下来,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开口说: “咱们这一次怕是被清朝人下了圈套!” 翻译抬起脸,有些茫然的看向了艾伦,艾伦讥讽的看了翻译一眼: “蠢猪!你觉得好端端的会有清朝人给你的消息吗?为什么清朝太子来的那么快?” 翻译认真的想了想,才发现这里面似乎真的有些不对劲儿。 “那大人咱们现在怎么办?这里的大牢真是可怕!哦!那里还有老鼠!” 翻译尖叫着,在他们那里如果被老鼠咬了是会死掉的! 随后,翻译连忙挤到了艾伦的身边,右半边身子小心翼翼的靠在艾伦那完好的左臂旁。 艾伦瞥了他一眼,也没有让开,直接将手边的一颗小石子丢过去,赶走了老鼠,这才继续说道: “等吧,陛下会救我们的。我们并没有对那位女士做什么不是吗?反而是清朝太子还伤害了我!” 作为陛下的宠臣,艾伦有自信陛下会派人来救他的。 此时此刻的艾伦已经完全忘记了,他在胤礽面前因为惊吓过度,将自己的所有打算和盘托出的一幕。 当然,对于这些人的脸皮来说,即便他们做出那样的事,也是可以轻而易举的唾面自干,用袖子擦一擦嘴巴,就当这件事已经过去了。 可是,艾伦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等到他心心念念的陛下收到书信的时候,已经都到了今年的冬天。 随着艾伦和翻译被投入大牢之后,胤礽写好书信之后,直接将剩余的英吉利使团成员驱逐出大清境内。 这对于心怀狼子野心,来到大清,并且见证大清多么繁荣富强的使团来说,简直是别提多糟心了。 有不少人在心里都已经责怪起了艾伦和翻译的莽撞行事。 可是,此时此刻也已经无济于事,他们只能垂头丧气,恋恋不舍的离开了这座繁华无比的城池。 他们在心中默默的想着自己的国家,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有眼前这座城池,这样的富强与繁荣? 无人能知道这件事的结果,遥想当初他们以为自己已经算是地球之上最为富强的国家之一,听闻遥远的东方之国竟然在国力衰微之际征服了琉球,心生好奇。 等来到此地,他们方知……弱国不弱! 可是,此时此刻面对这里的京都,他们心里升起了无限向往与贪婪,他们多么希望这会是他们的国家。 …… 胤礽这边解决了使臣团的事情后,终于可以回归正常生活了。 只是,因为胤礽此前在康熙面前主动脱了马甲的缘故,于是康熙索性也不叫胤礽整日泡在尚书房,而是待在自己的身边。 而康熙虽不至于让胤礽批折子,但一旦有什么有争议的事,便会与胤礽探讨一二。 而今日,胤礽与康熙探讨的便是来自草原的一封密折。 自从四年前,胤礽的羊毛线作坊开启后,清朝和草原上的关系变愈发的亲密了。 随着中原地区对于羊毛线的需求逐渐扩大,这些年草原上的部落饲养羊群的数量也变得多了起来。 但与之相对的,羊群所产生的收益,可以换得的物品,以及当初承诺会给蒙古部落的消暑丹,美容丹等等丹药,让这个在草原上只能忍受风吹日晒的部落生活的愈发的滋润。 其中,值得一提的是如今草原部落的女子也因此愈发美艳多姿。 蒙古部落的女子多生的身形高挑,浓眉大眼,那一头乌黑的长发。骑马的时候如同海藻一般在身后招摇,乃是草原上一道分外靓丽的风景线。 对于蒙古部落的女子来说,他们每一个人都在由衷的感谢着大清的太子爷。 如果不是他制造出来的美容丹,消暑丹等等这些东西,她们这些女子又怎么会有现在这么娇美动人的容颜,又怎么会能如现在这样肆无忌惮的在阳光下策马奔驰。 然而…… 对于军事防御力量稍显薄弱的草原来说,美丽是一种幸运,也是一种原罪。 康熙等胤礽来了后,直接将那道密折交给了胤礽,第一次语气沉沉的说道: “保成,你先看看吧。” 胤礽还是第一次见到汗阿玛这副模样,心中有些奇怪,连忙将那密折翻开,仔细的看了一遍。 之后,胤礽的两条眉毛也不由自主的皱在了一起。 这道密折之上所记录的,乃是一个小部落中女子被人尽数掳走,男子,老人和婴孩则就地屠戮。 草原上的部落本就相隔甚远,如果不是因为羊吃草过快,需要更换草地将它们放到更远处的草原,只怕这个部落还不会发现这件事。 “一整个部落的年轻女子全都被带走,只剩下男人,老人和婴孩被就地屠戮……” 胤礽看着密折之上记录的文字,不由有些不适的皱了皱眉头: “汗阿玛,保成觉得这应该是一场蓄谋已久的供奉。而这些被带走的女子便是这场供奉的供品。” 康熙听了胤礽这话,不由赞赏的看了胤礽一眼,随后又拿出另一道密折交给了胤礽: “保成果然聪慧,还没有看第二道密折,便已经猜到了这背后之人的动机!” 胤礽看了看手里的这道密折,又看了看康熙,不由沉默了。 呵,这汗阿玛这是在给自己来一场开卷考试呢! 可是,胤礽又能说什么? 他只能幽怨的看了康熙一眼,随后将康熙帝过来的另一道密折翻开,认真的看了起来。 对于地广人稀的蒙古部落而言,他们大多数是以大大小小的部落汇聚而成分散在草原上的各个地方。 而除了刚才那道密者外,这道密者则是离这个被灭族的小部落更近的另一个部落。 而这部落之中更有一个擅长追踪寻迹的高手。 胤礽一行一行看过去,略过此人那半真半假,夸大其词的记录后,等看到了后面的结尾,便是胤礽也不由自主的瞪大了眼睛: “怎么是他?!” 95. 第 95 章(修) 而此时的胤礽,并不知道这道密折,实际上浸透了血与泪。 八月的草原,天高云远,抬头眺望,势必要在眉上用手搭一个凉棚的,否则便会被那炙热的日光晃得眼睛发晕,稍不留神便会失了几瞬的目力。 岱森达日追寻了好几个日夜,才顺着那些时断时续,零零散散的脚步追寻到了这里。 他将自己的所见所闻都记录下来,随后绑在了一苍鹰的腿上,目送他离开,这才准备继续前行。 而他的不远处,便是一大片白色的,如云盖地,一眼看不到边际的蒙古包。 其气势之恢宏,让人几乎要以为这里驻扎的乃是草原之上有名有姓的科尔沁部落。 然而在岱森达日的记忆中这里并没有这样大的部落存在,这让岱森达日心中疑惑的同时,也升起了一探究竟的想法,于是他蹑手蹑脚的朝前走去。 与此同时,那驻扎在山坡之上的蒙古包中有一人走了出来,他身上穿着靛蓝大绒马蹄袖,腰间的褚色腰带上镶嵌着象征身份的华丽宝石,再加上此人身形高大威猛,非常打眼,一看竟有一种扑面而来的压迫感。 此人,便是自封为博硕克图汗的噶尔丹。 所以说他是自封的,是因为他的汗号并没有被康熙认可。 此时此刻,他手中拿着一根镶嵌了一圈红宝石和蓝宝石的长管状物,单手举起,那宝石在太阳下熠熠生辉: “这叫什么……千里眼?这东西就是好用,瞧瞧,我发现了一只遣进我们队伍里的小老鼠。” 噶尔丹满面笑容地说着,可是眸底却酝酿着沉沉的血色,他哈哈大笑一声,随后直接伸出健壮如松的手臂,大喝一声: “来人!取本可汗的弓来!” 噶尔丹振臂一招,随后一把玄铁长弓便落入他的手中。 只是,眼下的这把玄铁长弓,乃是由两人一同抬过来的! 可随着这长弓换了主人,立刻被噶尔丹在手里像是孩童玩具一样的把玩,以此足以想象其臂力之强悍! 今日的太阳分外的耀眼,便是噶尔丹都不由自主的眯了眯眼,随后他才慢动作的从箭筒之中抽出一支锋利的箭。 他弯弓搭箭,一条裸露在外的胳膊之上,青筋虬曲盘结,在这一刻也绷得紧紧的。 只过了一瞬,那噶尔丹便直接毫不犹豫地松了手。 下一刻,一根泛着寒光的利箭,便顺着主人预定的轨迹朝前而去,直射向那不远处,只可以称得上是一个小黑点的人形。 岱森达日也是草原上身经百战的勇士,随着这箭破空而来,他第一时间的想要躲避,可是这箭来的太急,太重。 即便是他再如何费力的扭转身躯,最后也终究在肩胛骨上中了一箭。 此箭一来,岱森达日便知道是自己暴露了,他连忙捂着肩膀,朝后退去。 与此同时,噶尔丹也离开了王帐,直接一个口哨召来了自己的爱骑,策马追了上去。 原本,两条腿的人如何能跑得过四条腿的马,可噶尔丹似乎更享受猎物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他丝毫不着急的骑马追逐,□□的马鬃毛飞扬,宛如在云端一样迅疾。 可噶尔丹的身形也没有一星半点儿的移动,反而在这一刻又再度抽了一支箭。 “咻——” 随着一阵刺耳的裂空之声,岱森达日拼命地在草原上逃窜着,可是那只箭就像是长了眼睛一样,下一刻直接射在了他的腿上! 肩腿各中一箭后,岱森达日的行动速度明显便缓了下来,但是他知道他不能停下来! 一旦他停下来,被人追上,他逃不过必死的结局! 碧绿的草原之上,在一汪绿色的草地中,一连串的血珠被太阳硬的分外通红,就好像是绿草地上的红宝石。 随着太阳的高温,这些血珠很快便会凝结。 “哒哒,哒哒哒——” “吁——” 随着一阵马蹄声踩在草地上的声音响起,噶尔丹勒住了马,抽出腰间佩戴着的长剑,在那雪珠凝结的草地上,拨动了两下,唇角勾起一抹兴味的笑容: “还真是一只灵活的小老鼠!” “大寒,那咱们还追吗?” 噶尔丹一向喜欢别人唤他为大汗,这会儿手下追上来后,立刻恭恭敬敬的问道。 噶尔丹听了这话后,唇角的笑意加重,他甩了一下剑上沾染的血珠,轻笑一声: “追!当然要追!这样一个小老鼠,要是放出去还不知道会给本可汗带来怎样的麻烦!” 噶尔丹如是说着,随后朝着那血珠滴落的地方追寻过去。 岱森达日拼命的跑呀跑呀,跑到太阳都已经偏西了,可是他还是不敢停下来。 他拖着那条中了箭的腿,艰难前行着,以往,他是草原上勇猛的武士,即便是在夜间遇到狼群也丝毫不惧。 可是,此时此刻,他伤了一条腿,一条胳膊,自然也不敢拖大。 再加上如今后有追兵,等到太阳落下,草原上必是危机四伏,岱森达日清楚的知道,此时此刻的自己浑身上下就像是一个骰子。 处处都是致命的缺陷! 他拼命的跑呀跑呀,不知跑了多久才在草原上看到了一个高高耸起的小山包。他让自己忍耐着跑到那座山包的背面后,这才松了一口气让自己靠在冰凉柔软的草坪上。 “滴答,滴答……” 岱森达日听到这声响,然后连忙低头看去,立刻便看到自己那被射中的伤腿上有血滴正顺着裤腿一滴一滴的落下来。 没过一会儿,便染红了一片草地。 而此时此刻的岱森达日更是面色苍白,一看便知道是失血过多即将休克的症状。 看如今的情形,已经容不得岱森达日多做停留,更别提休息了。 岱森达日忍着疼痛,匆匆将那两支箭从自己身体上剥离之后,撕了两条衣料,将伤口随便包扎包扎,便准备继续前行。 这一次被人发现是他不小心,但是他势必要保证将消息传回草原! 什么时候草原边界有这样一个大部落,他们还尚未可知,这简直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 岱森达日一面想着,一面撑着地就要站起身,可是一个脚下无力,让他狠狠的歪在地上: “啊——” 一声疼痛导致的吼声响起,岱森达日冷汗直流。 忽的,他脖子掉出来一个吊坠。 这吊坠乃是狼牙所制,是部落的族长之物。 族长在他自告奋勇,前来追击敌人时所赐下的狼牙,可是对于草原的勇士们来说带有着无限的激励! 岱森达日这会儿意识已经有些不清楚了,他模模糊糊的记得……族长似乎说过,这颗狼牙是空心的,里面有三颗太子爷送来的特殊的丹药,遇到危险时便让他服下。 代森达日想起了族长来时的叮嘱后,脸上的笑容泛起了一丝苦涩。 即便是太子爷的丹药再如何神奇,怕是也不能从阎王爷手里将人拉回来吧! 可到底是那求生的意志占了上风,岱森达日忍着剧痛将那狼牙吊坠打开,里面赫然是三颗华光大作的丹药。 岱森达日犹豫了一下,随后就直接将这三个丹药进入吞入腹中,而这三颗丹药便是当初只能用于军备之中的补血丹,止血丹和麻沸丹。 大草原幅员辽阔,却地广人稀,一到夜间便危机四伏。 而为了保证他们可以更好的提供羊毛原料,胤礽特意在一小部分的丹药规划中给予了他们说可以保命的军备丹药数量。 这丹药虽然不多,但总能应应急。 而岱森达日所在的部落也不是什么大部落,所以上上下下也就只有族长有这么三粒军备套餐。 隔壁部落遭遇突袭后,那部落除了女人外的尸首,横尸遍野,让族长心里以万分担忧。 而正在此时,代森达日站了出来,族长激动之余,便将全族唯一的三颗救命神药留给了他。 这会儿,岱森达日看着那三个丹药熟悉的华光,将其捧过头顶,默默的念道: “太子爷,请保佑我!若是岱森达日这次脱险,一定将您当做天神一样敬仰。” 岱森达日一边说着,一边直接一仰头将这三颗丹药一股脑吞入。 随后,只是短短一瞬间,岱森达日只觉得自己伤的最重的两处没有丝毫疼痛的感觉,他不由惊讶的看向了腿上的伤口。 然后,他就发现刚才腿上那深可见骨的伤口,在这一瞬之间进数消失。 随后,他便觉得一股暖流蔓延之四肢百骸,方才因为失血过多导致的指尖冰凉,似乎也随着这股暖流而重新炙热起来。 岱森达日站了起来,他试探着走出了一步,随后,他便惊讶的发现发现自己身体一点儿也不疼! 就连伤口也变得光滑无比,没有一丝一毫的血也流出,就好像刚才身负重伤的自己是假的一样。 “神迹,神迹……” 岱森达日那两片干瘪裂开的嘴唇不断的开合,喃喃着。 即便是现在在草原之上很是流行的消暑丹,美容丹这两种单丹药在岱森达日看来都不及自己方才所吃下的那三枚丹药来的神奇! 岱森达日终于脱险,他看着已经西斜的太阳,连忙站起身来,就要大步离开。 但随后,他不知道想到什么,将自己身上沾了血的外袍脱了下来丢在原地,如果他没有记错这附近有一批活动范围颇大的狼群…… 而至于那一直紧追不舍之人,岱森达那在逃离的时候,隐约看到了他们的旗帜,对于此人的身份也隐隐有了猜测。 于是,噶尔丹来后,就看到了两件血衣,心里不由得意。 这人,怕是已经喂狼了! 而另一边,生生等到晚间才返回到了部落岱森达日对上族长那关怀的目光,往日像钢铁一样的汉子才在这一刻,整个人直接软倒在。 还是族长叫了好几个年轻人才将岱森达日抬到帐篷里,等岱森达日喝下了三碗奶茶,这才回过神来。 “族长,岱森达日差点回不来了!” 随后,岱森达日这才将自己所遭遇的一切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岱森达日对于那三粒神奇的丹药吹捧的简直像是看到了神迹再临一样! 而族长对于岱森达日的消息一丁点也不敢隐瞒,于是索性将其一五一十的录下来,最后作为秘密折奏报上去。 这也是胤礽觉得此人之言与半真半假的原因,毕竟他对于自己机制作出来的军备三件套的夸奖实在是有些吹捧过头了! 他涉嫌拉踩其他丹药! 可胤礽并不知道的是…… 对于一个即将走入绝路的人,这下一刻服下他的丹药后所带来的那一种绝处逢生,劫后余生之感是那样的令人刻骨铭心,记忆深刻! 而胤礽更不知道的是,在那辽阔的大草原上,小小的部落中已经有个人将他视为了天神。 “这不应该呀,按照历史噶尔丹不会在这个时候进犯的!” 胤礽在康熙面前脱了马甲之后,便愈发无所顾及起来,随后不由嘀咕道: “难不成这也是我带来的蝴蝶效应?” 康熙对于胤礽口中那些新奇的词汇很是感兴趣: “何为蝴蝶效应,不知保成可否向朕解释一二?” 胤礽点了点头,回忆道: “在后世之中有一个叫美国的地方,其中的科研人才多是世界顶尖,蝴蝶效应便使美国气象学家爱德华·洛伦兹提出的。 其整体内容可以简要概括为:一只南美洲亚马逊河流域热带雨林中的蝴蝶,偶尔扇动几下翅膀,可以在两周以后引起美国得克萨斯州的一场龙卷风。1” 胤礽一面说着,一面还将康熙摆在桌前的地球也拿过来,将美国与南美洲的位置各自点了一下。 康熙看了一下两边的距离后,顿时愣住了,他看着这牛马不相及的两个地方,不由惊讶地说道: “一只蝴蝶竟有如此大的威力!” 胤礽沉沉的点了点头,认真的说道: “汗阿玛,科学之广博,是人类所无法想象的。” 康熙表示了惊叹之后,又提出了一个疑问: “为何是美国?就算我大清亡后,如今这片物产丰饶,人杰地灵的土地,何愁养不出厉害的人才?” 胤礽没想到自家汗阿玛的关注点这么偏的,而这些时日,康熙对于大清会亡的结局也已经消化的差不多了。 按照胤礽那句:社会的进程是螺旋上升,其中必然有所淘汰的话来说,康熙已经可以做到释然。 但即使如此,他对于胤礽口中蹦出的后世之中的某些国家还是觉得奇怪。 比如,那在地图上连个米粒都比他大的日本国,它究竟是怎样能做到入侵如此幅员辽阔之国,还在此地难以磨灭的耻辱与伤疤? 胤礽对上汗阿玛那求知欲旺盛的小眼神,不由头疼的揉了揉额角: “汗阿玛,保成又不是曹寅,给您讲不了故事!而且,您难道没有发现,就算保成为您讲述了后世发生的一切,可是历史的变迁便如滚滚洪轮,长驱直下,小小的改变只会让它从这一节点转移到那一节点,与其好奇纠正,倒不如顺其自然,先过好眼下。” 胤礽思索着这次的噶尔丹侵犯之事,语气认真的说着。 而康熙听了胤礽这话,细细思索一番,也觉得胤礽这不无道理,随后只长叹了一声,便点点头: “好,那朕不问了。” 康熙并不知道胤礽口中的节点是什么意思,但是他大致可以明白胤礽的意思,以及胤礽那慎重的态度,让康熙也不得不在斟酌几分。 胤礽听了康熙这话,一抬眼便对上了康熙那全然信任的眼神,顿时心中一暖,随后便道: “好了,汗阿玛,蝴蝶效应的是咱们暂且不说,只是眼下噶尔丹进犯我大清之国土之事,实在轻乎不得!” 胤礽一张小脸绷得紧紧的,他看着那密信,小嘴抿成了一条直线: “噶尔丹狼子野心,且其血统中便有着扩张与侵占的野性,若是就此放任,恐会是我大清之强敌!” 胤礽语气笃定地说着,而曾经历史上那一幕一幕用血肉填平的战争,似乎在他眼前展开一样。 胤礽的手指微微颤抖,他将其背在身后,不让康熙发现异样,但即使如此,胤礽的心情也一时很难平静。 对于胤礽来说,无论是京城的整体经济发展,是琉球的收复,福建的基建,还是外邦来使的觊觎,这一样一样都比不得眼前的危机! 康熙原本对于噶尔丹也是略有耳闻,只是噶尔丹的势力发展一直并没有入侵至大清统领境内,两方相安无事,所以康熙一时并没有放在心上。 可是,这会儿看着胤礽那紧张的神色,康熙又好奇道: “即便噶尔丹再如何骁勇善战,其手下再如何兵强马壮,我大清也并非是没有一丝一毫与之一战之力,保成又何须如此紧张?” 胤礽听了康熙的话,也是轻轻的点了点头,可是脑中想了什么却没有人知道。 对于胤礽来说,噶尔丹或许不足为惧,可是那支撑着噶尔丹,可以与大清有一战之力的背后势力却不容小觑。 尤其是,这一回噶尔丹竟然提前进犯大清,这让胤礽不由思虑更重。 希望,不要是他想象的那样。 以现在大清之实力,还远远回不到曾经那可以让万国臣服的地步。 康熙读懂了胤礽心中的焦虑,虽然他不明白胤礽为什么会这样,但作为一个宠儿子的汗阿玛,及一个有居安思危的思维的帝王,康熙于情于理都将这件事放在了心上。 随后,康熙点了点这第二分密折,语气凝重的说道: “保成,你且放心,朕明日便会与朝臣在朝堂之上再议此事。那噶尔丹即便再如何嚣张,现在也只敢掠夺一些小部落,也可以从侧面说明他的实力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强大,保成可稍安勿躁。” 胤礽听了康熙的话只是垂下眼皮,安安静静的点了点头,却没有再做声。 随后,父子二人又说了些许话,胤礽这才起身告退,而康熙也将那封本来放在正常流程的密折中取出来,放到紧急处理的折子中。 …… 翌日,大朝会上,康熙将噶尔丹之事传达给朝臣之后,众臣听了这个消息后先是一阵沉默,随后便开始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咱们与这噶尔丹往日无怨,近日无仇,这噶尔丹之所以进犯我大气,莫不是因为记恨皇上驳回他称汗之事?” “难不成这事还要怪到皇上头上不成?噶尔丹生就一身反骨,早有不臣之心,如今竟在暗地侵吞我大清之国土,实属十恶不赦,臣以为应当即可派重兵前往,将其驱逐出我大清境内!” “不可不可!草原地广人稀,本就驻扎兵力薄弱,若是从其他地方调兵遣将,一路舟车劳顿,一旦交战,岂不是被敌方以逸待劳? 届时,只怕会损失惨重呀!臣以为噶尔丹之事,莫过于其心中不满,吾皇肚里能撑船,不应将此小小之事放在心中,对于噶尔丹之事应当以安抚为主!” “放你娘的屁,别人都已经打到家门口,连我大清境内的子民都尽数虐杀、抢掠,你还要与那人议和?我呸!” …… 噶尔丹之事让朝上的文臣和武臣炒成了一锅粥,好好的大朝会直接就变成了菜市场。 而康熙端坐在上手如同看戏一样的看着朝臣们,争便不知过了多久,康熙这才咳嗽一声: “噶尔丹一事,兹事体大,事关我大清之国土,当寸土不让!其胆大妄为,冒犯在先,若不给予其教训,来日岂不是谁都能在我大清这分上一杯羹,到那时……” 康熙冷笑一声,众人顿时禁声不语。 不过在这一刻,群臣心中都升起同一个想法,皇上这怕是要主战了。 随后康熙又画风一转: “然,户部尚书所顾虑之事也无大错,如今草原之军备并不完善,倘若自别处调兵遣将,一路奔袭,只会使得人困马乏,届时恐会置大军于危险之地。” 康熙这话一出,原本有些动摇的人又立刻坚定了念头,皇上这是不想打的意思吧? 群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个眉目传情,似乎是想透过眉眼传递出什么信息。 毕竟,圣心难测,稍有差池便万劫不复! 康熙对于朝臣们的骚动并没有放在心中,随后,他直接一锤定音道: “总之,噶尔丹之事必须要慎重对待,如今噶尔丹所为,尚未传遍草原,否则必将导致人心不稳,届时只怕要出现不少的乱子。 但,如何打?怎么打?怎么打得好,打得赢?能让噶尔丹一下子便被打退,这才是诸位应该要考虑的问题!而不是,我大清对一个小小的准噶尔自封的可汗让步!” 康熙语气森然的说着,其中的坚决之意,让所有人在这一刻终于明悟他们的皇上已经决意要与噶尔丹开战! 对于如何与噶尔丹作战一事,朝臣们一连在大朝会上议了三日,可是三日却依旧没有什么眉目。 毕竟噶尔丹如今只潜藏在边界之出,虽然偶有进犯,但若是追击过去,他顷刻之间便可逃入自己的领地,逃之夭夭。 如何打?怎么打?怎么打得好? 康熙所提出的这几个问题一下子将所有人都难倒了。 “皇上,照奴才说,咱们只管准备好精兵良将,在草原上歇上一宿,直接冲过去将其打个落花流水撵回准噶尔老家去!” “莽夫就是莽夫,那准噶尔乃是噶尔丹的老巢,要是贸然进攻只怕会受到反噬!” “嘿,他要是愿意当缩头乌龟就让他当,现在咱们大清不管是水泥路还是驿站,几乎都已经遍及各地,粮草运输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断掉的,且看谁能耗得过谁!” 人群之中不知道是谁说了这样一个办法,而这办法也确有可取之处。 准噶尔之地到底不如大清地大物博,物产丰饶,尤其是胤礽还让全国各地的土地都已经使用过了蕴土丹以及陈生的良种,如今大清的粮仓,几乎都已经满的溢出来了。 由此想来,一场消耗战队,似乎也不失为一个良策。 只是若要如此,只怕会有一场战线颇长的战役了。 而且……如今的大清也并不如表象中看着的那么安稳。 “可是皇上,咱们扣押应吉利使臣在先,如今若与噶尔丹开战,那英吉利小国若是乘人之危又该如何是好?” 总而言之,对于攻打噶尔丹之使众人各有各的说法,也各有各的立场。 有的认为应该先安抚英吉利,随后全力攻打噶尔丹。 但有的认为,英吉利小国地处偏远,即便是心有不满意,不敢率兵攻打,并不必放在心上直管全力攻打准格尔便是。 于是乎,因为种种观点互相不同且各自碰撞的结果,早朝会上各个派别你方唱罢我方登,如同在康熙面前上演了一场又一场的大戏。 一众群臣将其中的利弊恨不得剖析到骨子里,将其骨髓也都敲骨碎尸,分拨出来让康熙看个明白,但即使如此康熙也很是头疼。 这噶尔丹之事来的实在是太过巧合了! 如今正是大清国力蒸蒸日上之际,若是贸然进行大型战争,便会让大清好不容易打出来的优势化为劣势。 毕竟战争不光是绞肉机,更是碎银机! 这其中所耗费的人力物力远远不是一个小数字,是以众臣们对于这次的作战报有很大的疑虑。 或许他们中的有些人也抱有着自己这样那样的小心思,但从根本上来说,如今的大清远非数年前那个国力衰微,国库空虚的时候了。 这场战自然是可以打的,可若是因此破坏了大清如今的大好局面,便有些不值当了。 噶尔丹之事,如同一个烫手的山芋是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一时之间让朝堂之上拢上了一层阴云。 而随着众臣的探讨愈发的深入,这层阴云不但没有消散,反而变得愈发的浓重。 有悲观者认为若不对噶尔丹加以阻止,只怕其迟早会打到紫禁城来;有理想者则认为可以对噶尔丹进行安抚,必要时可以应允他一些小小的要求,让其安分守己的呆在准噶尔,如此不废一兵一族,也能两全其美,才是上上之策。 至于其他的一些墙头草,今日吹吹这个办法可行,明日吹吹那个办法可行,可是偏偏偌大的朝堂之上,竟是没有一个人能够拿出一丁点儿可行的办法。 便是康熙看了这样的朝堂,都不由火大至极。 “够了!吵吵吵已经都吵了整整六日,你们还没有吵出一星半点的结果,百姓交税供奉就是养着你们吃干饭的吗? 从今日下朝之后,尔等回去后,务必以此次准噶尔之战开战之法写一份报告,明日给朕交上来!” 康熙直接拍案而起,冷冷的说着,他看着朝臣们那错愕的表情,心里突然觉得原来保成这个方法似乎也蛮有效的。 与其让他们在这里因为各种各样不同的立场空间彼此压制彼此,倒不如让他们安安静静的写上一份报告呈上来,到那时的这里面的利益纠葛才不必随着对方的加价而加价。 然而,让康熙没有想到的是,他第一次次让群臣交作业,结果收上来的成果都是些不堪入目之物。 有些人总是会用一些假大空的话语奉承,说什么准噶尔不堪一击,吾皇圣威所至之地,必能让万民臣服,实在不必将其放在心上。 任他吹的天花乱坠,也无法平息康熙心中一星半点的火气, 于是,盛怒的康熙当即直接便下旨让他下岗回家卖红薯! 随着此人的例子在前面比着,等到下朝之后,康熙便收到了一批来自大臣们想要改作业的请求。 这一幕让康熙看的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他当然是知道自己手下这群臣子总喜欢在手里留上那么一两手,可是没想到有这么多人! 康熙冷眼扫过去,只听梁九功禀报,门外等着求见的人已经都快要排到午门了! 当即就把康熙气的头昏脑胀,还是梁九功眼疾手快取了薄荷油来,让康熙醒了醒神。 康熙这才觉得自己上涨的血压降了下去,直接将自己案头上收上来的作业通通打了回去,责令众人必须在两日后交出一份满意的答卷,这才将这事解决。 康熙一想起自己这次失败的收作业,并不由想起当初保成就薅外邦羊毛之事。 明明也是让朝臣们做了报告,为何两人收到的结果就这么不一样? 康熙心里怎么想都不是滋味,索性直接让人将胤礽找了过来。 “保成,你说说,为什么朕和你同样都是让人去写报告,怎么朕就净收些歪瓜裂枣?” 康熙忍不住当着胤礽的面吐槽,不是他说,那次薅外邦羊毛的报告,哪怕是最古板的户部尚书写出来的报告,那都是有一二亮点可循。 更不必说能被胤礽一口点为最佳的胤褆了,可为何到了自己手里这一个个,全都过来要作业?! 简直气煞康熙! 胤礽等康熙吐槽完这事后没忍住,笑了出来: “汗阿玛,虽然吧,保成觉得公平是一件很美好的事,可是这世上是绝对不可能做到完全公平的。汗阿玛以为当初保成为何要让大哥参与进来?” 康熙听了胤礽这话,也有些奇怪,虽说他让保清跟在保成身后想要学习东西,可是保成竟然直接了就地放权,这也是他当时没有想到的。 “保成如汗阿玛所说的那样,带带大哥是其一;这其二嘛,汗阿玛以为那些大人一心甘情愿的被大哥一个孩子压上一头吗?” 有了压力才有动力,于是这些大臣们可不就得卯足劲了的写好报告,也好不要被大阿哥压制住。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他们迂腐的思维哪里比得过孩子那灵活的脑筋,最终还是被胤褆压了一回。 但总体而言,当时的那些报告的质量都是极为上层的,有些想法即便迂腐但也并不是没有可取之处的。 而这,也是康熙现在心里最无法接受的。 他收到的都是些什么陈词滥调,连一星半点的用处都没有,要不是手里没有人,他都恨不得直接将那些敷衍了事的朝臣全都踢出朝堂了拉倒! 康熙又郁闷又气愤,脸色一时有些不好,胤礽看着笑了一下子,让人送来了一碗荔枝罐头做成的乳酪。 那沁凉入心肺的感觉,让人觉得一瞬间神清气爽,便是气的头昏脑胀的康熙在这一瞬间也是眼前一亮: “这个东西好,这就是福建那边送过来的罐头?听说这东西还能保存很长一段时间,放在如今吃正正好!” 保成微微一笑,看着康熙渐渐舒展开来的眉头,笑容加深: “汗阿玛既然喜欢,那保成便让人再多送一些来。” “好!” 康熙对于这荔枝罐头版的乳酪分外喜欢,倒也没有和胤礽客气。 胤礽一面将那碎冰在口中嚼得咯嘣咯嘣的,一面看着康熙,似是漫不经心的说道: “准噶尔之事,汗阿玛也不必太过焦虑,指不定过两日便能拨云见雾眼前一片清明呢?” “指着这群酒囊饭袋有什么用?保成你放心,朕后面一定会好好选拔出一批可用之人,绝对不会将这些蚩蚩蠢蠢之人留给你!” 胤礽:“……” 他掐指一算,汗阿玛还有大几十年好活,也不至于这么急着划分以后的事儿。 否则,留给他的也不过都是些白发苍苍的老头罢了,那怕是,连他还不敢说这么一句重话了! 康熙并不知道胤礽心里想着什么,只是这一次的作业交的康熙心里那叫一个凉,直接就在心里拍板做了这个决定。 等到两日之后,朝臣们总算交上了一份能勉强能看的报告,当然比不上康熙想要的那种能让人眼前一亮的新奇法子。 康熙的沉默让所有人提起了心,而就在所有人因此陷入僵局的时候: “轰隆——” 是一阵地动山摇的巨响! 96. 第 96 章 这一声地动山摇的巨响,即便是在金銮殿上朝的所有大臣们也都不由发出惊骇之色。 有不少人都直接抱头鼠窜,梁九功连忙大声的喊道。 “护驾护驾!” “地龙翻身了!地龙翻身了!都退出去!快出去!” 康熙被众人簇拥着走出了金銮殿,他才到金銮殿外的空地上,便突然想反应过来什么一样,直接朝毓庆宫的方向冲去: “梁九功!快!保成!这个点保成估计还在睡觉呢!” 康熙动作那叫一个迅疾如电,梁九功一个没注意就没有拦住,顿时吓得冷汗唰的一下子流出来了。 皇上要是有个万一,他这条小命就全完了! 随后,梁九功连忙在身后一面呼喊着康熙,一面叫来了御前侍卫: “皇上,您别急,您别急,来人?快来人啊,快来随皇上一起去找太子爷!” 没有多久,康熙领着身后的侍卫,呼啦啦一大群人直接冲到了毓庆宫的门外,离得的老远都可以听到动静。 这让在毓庆宫中正督促着小太监洒扫好院子的何柱儿直接吓得愣在了当场,他看着康熙那神情焦急的模样,小心翼翼的问道: “皇上,您这是怎么了?太子爷这会儿没有在宫里……” 康熙听了何柱儿的话,不由眉头一皱,立刻急声问道: “你说保成不在?那保成究竟在什么地方了?!刚才才发生了地动,保成一个人在外面可如何是好?!” 何柱儿挠了挠头: “可是太子爷告诉奴才,即便今日发生了地动也都是假的,让奴才不必惊慌。” “假的?” 康熙愣住,随后,有一个侍卫脚步匆匆的来到了这里: “皇上,原来您在这里!太子爷让臣请您前往演武场一趟!” 康熙听到这里隐隐约约明白方才的地动山摇,应该是与保成有些关系。 不过如此巨响,那得是红门大炮那样威力的武器才能达到的吧? 只是,这样的大炮本朝又不是没有,何以至于保成这样费心了? 康熙一面想着,一面脚下却已经不由自主的跟上了侍卫的脚步。不多时,康熙便看到演武场上胤礽那小小的身影。 “汗阿玛!您可算来了!” 胤礽的小脸上激动之色十分明显,让康熙心里都不由生起了几分自得之色,瞧瞧,朕的保成看到朕多高……兴? 下一秒,还不待康熙说话,胤礽直接将康熙拉到了一个小型的管状物前,指着不远处被炸出一片坑地的地方,兴奋地说道: “汗阿玛快看!这迫击炮的威力十分可观呢!” 康熙:“……” 好家伙,保成这小子原来是献宝呢!白高兴了! 可康熙虽然心里嘀嘀咕咕,可实际上心里别提多美,他喜滋滋道: “迫击炮?朕得好好看看!” 胤礽重重的点了点头,然后拉着康熙去远处看了一下那波及范围之广阔的炮弹落地之处。 那叫一个触目惊心动魄,让人看后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这也是胤礽这些日子努力的结果。 胤礽自从得知了噶尔丹之事后,便一直冥思苦想如何能最快,最痛的打击噶尔丹的嚣张气焰? 可是其中最先要面临的便是军备力量上的不足。 不管是人力还是武器,草原上大都差得远呢。 可若是从别处调兵遣将,以逸待劳不说,只那些大型武器的运输便也成为了一个难题。 而重武器跟不上,那将永远无法达成压制目的,谈论别的都是扯淡! 就在这时,胤礽脑中突然想起了一个武器,正是这种小巧且便于携带的迫击炮! 当然,以现在的工艺还达不到能将现代的迫击炮完全复原,但是迫击炮的历史原型已经可以追溯到公元1342年了。 它最古老的原型,乃是由阿拉伯人最先使用的“摩得发”火炮。 于是,胤礽索性用信仰值与系统交换了可以正贴合当前实际且威力不差的迫击炮图纸,并直接请戴梓进宫来研制。 而今日,便是第一次试验之日! “汗阿玛,这样的威力,正是这个迫击炮制造出来的!” 康熙听了胤礽的话,先是茫然了一下,随后便情不自禁的低头看向被他不看在眼里,只不过有自己小腿高的迫击炮旁边,一脸不可置信的说道: “这就是迫击炮?刚才就是它造成了地龙翻身一样的动静,这么小的东西真有这么神奇吗?” 康熙这话并不是不相信胤礽,只是因为实在是太过惊讶。 很多事情,即便在胤礽口中描述的在令人惊奇,可是等到了第一次看到时,依旧会让人情不自禁的再次惊讶一番。 康熙看着长的如同迷你型大炮的迫击炮,完全不敢相信,它那小小的身体,竟有那样大的威力! 而胤礽听了康熙的话,直接冲着等在一旁的戴梓点了点头: “戴先生,劳烦您为汗阿玛再演示一遍!” 戴梓听了这话,随即便点了点头,直接走上去动作很是熟稔的在其中装上了炮弹。 随后,康熙被胤礽拉着急急后退了几步,顷刻之间,那小小的炮筒中蕴含着无数的威力,随着一生巨响: “轰隆——” 爆发了! 康熙抬眼望去,便发现在远处立刻产生了一个和刚才一模一样大的坑洞! 空气中弥漫着火药的味道,有些刺鼻,康熙情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喷嚏,随后生理泪水都被逼出来了几滴。 康熙飞快的用袖子擦拭掉后,立刻紧紧攥住了胤礽的手: “保成啊,这迫击炮的威力当真是非比寻常啊!而且迫击炮与红衣大炮等重型大炮截然不同,其便于携带并不需要费时费力的押送,简直是突袭的神器啊!” 胤礽看到这里重重的点了点头,眉飞色舞的说道: “那当然,噶尔丹一直在侵吞我大清边界,如今他公然屠戮其他部落,不就是打着突袭的主意吗?噶尔丹赏有突袭之心,咱们必须要更胜一筹才是!” 胤礽这是直接连突袭的兵器都已经准备妥了! 康熙听了胤礽这话,顿时哈哈大笑,语气中透着也完全掩盖不住的自豪: “哈哈哈,好极了!有保成这话,噶尔丹必将有去无回!他胆敢对我大清之国土伸出爪子,这回不断了他的爪子,岂不是要让人觉得我大清好欺负了?!” 康熙这一刻,因为这段日子在朝堂之上和朝臣们就这次战事扯皮的怒火与烦躁直接烟消云散,他看着这静静矗立在地上,小巧玲珑的迫击炮,眼睛里面的欢喜,完全都要藏不住了! 可是,今日胤礽带给康熙的惊喜,远远不止于眼前的这些。 现在在胤礽几番操作之下,系统中的信仰值一直直线上升,已经上升到了一个可怕的数字。 虽然,这数字总有大起大落之时的,好歹让胤礽不再是一个年纪轻轻,就负债累累的宿主了。 而一个迫击炮的图纸也只不过是开始,还有一种由系统特别提供的装上橡胶轮胎,便可以在草原上如履平地的战车。 这战车可容纳十名士兵在其中作战,其外壁坚硬无比,刀枪不入,所过之处就是一个天然的绞肉机! 胤礽直接引着康熙去了戴梓这段时间制造武器的工作房,刚一进院子里面有一个浑身冒着寒光的黑色大家伙矗立在原地,直接吸引了康熙所有的目光! 其实,要让胤礽来看眼前的这辆战车与现代的坦克有些大同小异。 只不过不同的是,这架战车依旧还是由士兵进行攻击,但因为其外面刀枪不入,且用蒸汽机作为动力,即便是在广袤的草原之上也能如履平地。 这便可成为其最为神奇的地方,也算是在现今科技水平之上所能达到的顶峰了。 胤礽引着康熙走上前去,一一地向康熙仔细的介绍道: “汗阿玛,这架战车长三米宽两米,其中可以容纳十名士兵用长枪进行作战,前日保成曾经让侍卫进行演练过后,确定可以达到两米范围内的稻草人十不存一,其威力十分强大,唯一需要注意的便是其对于燃料的需求!” 没有男人不爱兵器。 康熙这会儿耳边听着胤礽的介绍,可实际上整个人都已经深深的被这架黑色的战车所吸引。 康熙的手轻轻的抚摸过冰凉的铁板,激动之色,溢于言表: “这样的好东西,即便是对于燃料需求带再大,其所创造的收益已经是即为难以想象的了。对了,保成,方才那迫击炮听你介绍有了名姓,此物为何没有名字?” 胤礽想了想道: “汗阿玛,这东西并不存在于历史上的任何一个朝代,比他先进的有坦克,装甲车,而比他落后的不提也罢。 这架战车,乃是在如今我们拥有了蒸汽机之后,其他科技水平完全跟不上才有的产物。 所以,这是一架新型战车,但却是一架在历史上不会有任何名姓的战车,汗阿玛既然问起,那便请您为这架战车赐名吧!” 胤礽一脸郑重的说着,而康熙听到这里心脏却是已然“砰砰砰”的剧烈跳动了起来。 这是一架历史上都不曾存在的战车,这是一架在自己治下之时所产生的特殊的武器。 而现在,保成竟然将它的命名权如此郑重交给了自己。 “可,朕觉得这架战车的名字,更该由保成来命名才是!毕竟,如果没有了保成,这世上又如何会来的蒸汽机,又何来眼前的这架战车呢?” 胤礽听到这里微微一笑,他看着这战车,轻轻道: “可是,保成更想将这架战车献给汗阿玛呀!” 胤礽已经得知自己闹出那么大的动静之后,所有人都以为是地动,立刻将自己尽快的迁移到了安全的平地。 可唯有汗阿玛,在那一瞬间后,第一个惦记的就是自己的安危。 说不感动是假的,但正因为感动,所以胤礽更愿意将好东西与康熙分享。 这会儿,胤礽目光灼灼的看着康熙,认真的说道: “汗阿玛,就当这是保成对您的一片孝心,您就收下吧!” 康熙还是想要推辞,他总觉得自己身为此世的皇上,已经占尽了风光,又何以至于连一架战车的命名权都要和儿子争抢呢? “不成,不成,还是保成来吧!这当阿玛的都盼着自己的孩子好,保成有孝心,那么保成也一定能理解朕的莲子之心吧?这战车来之不易,又寓意特殊,朕希望由保成亲自命名!” 康熙也是同样认真的说着,看着胤礽的眼神中满是柔和。 而就在父子情深之际,听到这里戴梓终于坐不住了,他默默的递上了一份报告。 这份报告,是有关于这架战车的初始图纸以及研究方向及其暂时命名的报告。 康熙刚一抬眼,就看到上面白纸黑字的几个大字: “八爪鱼战车” 康熙:“……” 康熙默了默,然后看向了胤礽,一言难尽的说道: “这八爪鱼战车的名字……莫不是胤礽最开始为这架战车想到的名字?” 胤礽闻言沉默了,那幽怨的小眼神直接飘到了戴梓身上。 他记得以前戴梓和汗阿玛水火不相容,两人只要站在一处,就没有不明暗里掐架的时候。 可如今呢?戴梓竟然帮着汗阿玛笑话自己! 胤礽气呼呼的抿了抿唇,但随后对上康熙询问的眼神,还是有些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 康熙看到胤礽点头,也一时噎住,几乎失语。 他可算是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宝贝儿子死活不愿意起名了! 好家伙,这战车要是以后真上战场了,大将军开始发号施令,一个命令下来: “来呀!八爪鱼战车冲呀!” 这好不容易聚起的士气,怕是直接就被笑散了好吗?! 胤礽被康熙这眼神看的也不由觉得有些羞赧。 按照自己那取名风格,似乎是有些太损这架威风凛凛的战车声明了。 于是,胤礽只能心虚的低下了头小声的说道: “看吧,汗阿玛,您就当是儿子尽孝了,直接替这架战车起个好名字吧!” 胤礽那副委屈的模样看的康熙心里都是一软,对于方才那“八爪鱼战车”的名字会使士气大减的事儿也都不去想了。 不就是宝贝儿子不会起名吗?只要东西做得够香,够好用那就行了! 随后,康熙揉了揉胤礽的脑袋,笑眯眯的说道: “好好好,这件事就交给朕来吧!保成这回可是给咱们大清又立下大功了!” 胤礽被汗阿玛夸了后,脸上的笑容一直没有下去,父子两个字一上午,都是在演武场上度过。 康熙认真欣赏完这架战车的威力之后,便决定自己要为这架战车好好的想一个威武霸气的好名字! 于是,经过康熙的冥思苦想之后,用了整整一夜的时间,康熙终于想出了一个勉强还算满意的名字: “七进战车” 其寓意便是赵子龙当初为了护住七进七出战群英,却仍能全身而退之意,也寓意着车架战车将如赵子龙一样,长驱直入敌军,而毫发无损! 胤礽对于康熙的这个命名并没有什么异议,总比自己所想的八爪鱼呀,无敌风火轮呀,有深意的多不是吗? 而因为胤礽这两架神奇的武器一拿出来,康熙这日的午后过的那叫一个悠闲。 以至于康熙看到有一些大臣那些即便改了后交上来的作业,也是那么不堪入目时,他都已经没有那么生气了。 随便吧。 摆烂吧。 反正以后他儿子会带飞。 这些大臣们能干干,干不了拉倒,大不了以后全都换喽! 康熙维持着这样佛系的心态,直到了第二日上朝。 噶尔丹之事已经成为朝堂之上的疑难杂症,众臣们已经自觉的知道今日要议什么事儿了。 兵部尚书率先站了出来: “启禀皇上,微臣以为噶尔丹此人之狼子野心,必不可轻乎,若是诸位同僚所担忧的以逸待劳之事,或许我们可以求助太子爷。” 康熙本想要直接宣布喜提新武器的消息,可是听了兵部尚书提及自己,不由挑了挑眉头: “哦,兵部尚书这话是何意思?” 兵部尚书听到康熙的声音后,抬起眼,悄咪咪的看了康熙一眼,随后低下头,声音没来由的透着,一股子心虚: “这不是臣听儿子说过,皇上昔日在五台山之时,足足批了数日的公文,不眠不休也屹立不倒吗? 寻常人应当不会有这样强大的毅力以及身体素养,臣以为,应当是太子爷之丹药神奇的缘故,不若让太子爷准备些您当初使用的丹药……” 兵部尚书慢吞吞的说着,他一边说,还一边观察着康熙的脸色。 兵部尚书的儿子正在御前侍卫中做事,正巧那时候那是由他值守康熙之安全。 而年轻人好奇心中,他对那数日康熙书房内一直长明不息的烛火觉得神奇之余,更钦佩皇上这职业的辛苦,这才在家中无意吐槽了一句。 可却不想,兵部尚书对于这事上了心。 康熙听到这里,也是不由一阵沉默,他不由回想起了当初在五台山上保成那百年黄精的功效,脸色意义是奇奇怪怪,青了又红,红了又紫,就像是打翻了颜料铺一样。 也幸亏他坐的高,所以才没有人看到。 即使如此,康熙也是不由自主的抹了一把脸,幽幽的看了工部尚书一眼。 本来他还想要将保成研制出来的这两样新式武器,和众人分享一下喜悦,可是如今看来还是让他们继续吵着闹着去吧! “那枚丹药呢,是保成用特殊材质的药材炼制出来的,普天之下只此一枚,已经被朕用了,尔等便不必在打他的主意了。 如今,噶尔丹之势不容小觑,且朕意已决,大军立刻调遣至日驻地,务必要将其擒获,让他就屠杀我大清子民之事,认罪伏法!” 古有出师之名,意思便是要率军攻打,也要师出有名。 而康熙这话一出,全臣直接傻眼,兵部尚书这会儿也是不由自主的皱了皱眉。 即便他是主站派,可是如皇上这样没头没脑的直接下令攻打,是不是有些太过草率仓促了? 诚然,如今大清的国力今非昔比,可是要与噶尔丹一直焦灼对战,岂不是又要回到了数年以前紧巴巴的日子? 户部尚书也心疼国库里的银子,连忙开口说: “皇上,此时万不可操之过急啊!如今国库虽然略有盈余,可近些年天灾不断,不管是赈灾还是抚民,都仍需要大笔的银钱,若是贸然出击,赢了还好说,若是若是万一……” 户部尚书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 虽然他很自信自己的国家强大,可是战场之上,战机转瞬即逝且形势千变万化,若是真有一个万一,可又该如何是好呢? “不存在万一,不过尔等也不必太过于焦急,此时必要之时太子会出手的。” 康熙这话一出,群臣顿时默然,他们看着康熙那骄傲自得的模样,众人不由沉默: 什么叫太子爷会出手?皇上您难道忘了您才是一国之君吗? 可是所有人又都默契的没有问出这个问题,不说冒不冒犯,以皇上对于儿子的炫耀程度,要是真有人问出这个问题,哪怕只怕皇上也会骄傲自豪的不得了,说什么有子如此,夫复何求之类的话。 这段时间众臣对于炫儿狂魔的想法已经差不多都理解的透透彻彻的,这会儿是一个字,也不会多说的。 尤其是太子爷,别看太子爷虽然年纪小,偶尔也有一些出格的想法,比如那什么福建试点的女子权益法之类的,但归根结底太子爷所办的哪一件事不是对大清助益颇大的事儿? 现如今,所有人都闭口不言,不是对于皇权的畏惧,还是如何,而是对于太子爷的信任呀! 康熙因为被旧日的回忆所攻击,所以将自己想要炫耀新武器的想法直接压制住,只等着看到时候众臣大吃一惊的表情了。 而另一边,噶尔丹的王帐之中便不如金銮殿上那奇怪中透着轻松的氛围了。 这会儿,里面那叫一个阴云密布,比康熙前两日因为大臣业务水平一般般,而心烦意乱时还要阴沉。 “砰!” 噶尔丹一拳砸在了自己面前那红木所制的桌案之上,等他抬起拳头,坚硬的红木已经留下了四个浅浅的白印儿,足以想象其气力之大以及情绪之激动。 “本可汗万万没有想到,那日竟然让那只小老鼠溜了回去,其竟然将吾等驻扎在此地的消息传回了大清!” 噶尔丹被气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就好像那会呼吸的山月一样,让下面坐着的手下们纷纷低下了头小声的说道: “即便是清朝知道了又如何?可汗不必担忧此事!以清朝那些文臣们的也需要十天半月,之后军事调动,粮草征集等等有的是时间!这仗,不一定打的起来! 且,如今的清朝整体环境偏与安稳,不说旁的,那些大臣们怕是也不愿意打这一仗! 再加上清朝皇帝曾经拒绝过您自封的汗号,此为一个突破点,即便到时候清朝皇帝问罪之后,咱们也有话说!” “正是如此!是那清朝皇帝先不义在先,又如何要怪咱们不义?指不定到时候便是清朝皇帝也要顶不住压力,认了您的汗号!到那时,咱们准噶尔帝国要是再想做其他的事,那也就更加的名正言顺了!” …… 几乎所有人都在宽慰着噶尔丹,不要因为这事太过于急躁。 而就在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噶尔丹又是一巴掌拍在了面前的桌子上,等手掌离开,桌面又留下了一个浅浅的手指印。 随后,众人立刻屏住了呼吸,大气也不敢喘,噶尔丹这时候那如狼似虎的目光还飞快的扫视了众人一圈,他语气冷冷的说道: “倘若清朝皇帝对于此战非打不可呢?尔等可知道,那清朝皇帝已经宣布,即日便要来出兵攻打本可汗!” 噶尔丹这话一出,如同平地一个惊雷,让他的手下们立刻抬起了头。 这会儿,他们也顾不得什么不敬不不敬,众人抬起头后,面面相觑一番,个人知道个人事儿,他们……还真不一定有与之一较高下的实力。 人群之中,不知道是谁“咕嘟”一声,咽了一口口水,最后这才发出一声颤颤巍巍的话语: “那,那咱们还要打吗?如今清朝如何强盛,所有人都尽收眼底,若是咱们与其硬碰硬,只怕……呃!” 那人的话还没有说完,下一刻,噶尔丹直接掏出袖中的箭矢。 袖箭飞快的射了出去,那一箭正中眉心。 那人浑身一软,直接倒下! 鲜红的血液和粉红的脑浆散落在地上,有胆大的抬眼看去,才发现许是噶尔丹盛怒,那支箭支被施了不小的力道,以至于那人的脑袋直接被那袖箭射了一个对穿! 噶尔丹做完这件事后,抬眼一扫周边众人那噤若寒蝉的模样,沉声道: “未战先唱衰,这样的人本可汗身边,绝不留下!” “是,可汗英明!” 众人纷纷说着,即便里面有不少文弱之人在这一刻双腿打着摆子,可是也丝毫不不敢说一二退兵之言。 噶尔丹看到众人纷纷垂首同意此事后,方才点了点头,语气变得轻松地说道。 “好了,现在我们可以来说一说如何应对大清此次的进攻了。” 噶尔丹此人勇且武,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种属于野心家才有的狠辣气势。 在他第一时间得知大清要进攻之时,他所想到的既不是害怕也不是担心。 而是,他清楚的意识到这是一个机会。 如果他能在这一战中大败清军,那么他噶尔丹将会成为名流青史的人物! 等到那时,便是他一直心心念念惦记着想要一统蒙古之心也未尝不不能圆满! 所以,这一战噶尔丹绝对不会躲,他不但不会躲,还要迎上去,用自己最好的状态打赢这一战! “可汗,大清之进攻,吾等大可不必放在心上,如今草原军备已经被吾等摸的七七八八。 而清军若要进攻,势必要从内地调人前来,等到那时咱们只需要以逸待劳,攻其不备!” 噶尔丹听着这话轻轻的点了点头,赞赏的看了一眼那人: “不错,清军若是从别处调人至此地,只修整便需要数日,而那数日便是无等进攻的最好时机!” “另,根据本可汗所得到的消息,这一次清军所派来的军队都是在清朝皇帝贸然决定进攻之时开始调遣的,想必也不过是一盘散沙罢了。” 噶尔丹想着他手中的那封来自朝廷之上的情报密信,那张凶猛与狠辣结为一体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狞笑,随后,他又一拳砸在了原先的那个拳头一上,大吼一声: “且叫那清朝皇帝得意些日子,等到他日大军开战,必要将其打的屁股尿流,落花流水,吓的他们夹着尾巴跑回中原,哭着叫阿妈!” 随后,“咔嚓”一声,那红木桌子竟然不堪重负,直接裂成了两半! “哈哈哈!” “可汗威武!” 噶尔丹这话一出,众人顿时发出了一声哄笑,对于噶尔丹所描述的那样的场景,众人心里也是一阵轻松。 这次他们虽然暴露了行踪,可是在清朝贸然想要钱来攻打他们的基础上,也未尝没有优势。 甚至,他们极有可能反杀! 若是真有反杀的那一日,那么在座的所有人只怕都要在历史之上留下名姓。 对于现在的人来说,青史留名永远是一个亘古不变的诱惑,这一刻,所有人都被噶尔丹所画的大饼给迷惑住了。 而噶尔丹。本就对于此次的对战颇有野心,也很有信心。 至于那朝中线人所传递回来的情报告知噶尔丹,说什么清朝皇帝所说,如果一旦不成到时候,便会请清朝的那位太子爷出手。 噶尔丹对此完全不屑一顾。 噶尔丹对于胤礽的印象,还停留在数年之上,草原上所流传的这位太子爷乃是神童降世的传言。 可传言之所以被成为传言,便是其有可能为人扭曲,改变。 在噶尔丹看来,大家同样都是我以神名起家,谁不了解谁? 即便这一次清朝太子会出手,那又能如何呢? 他与这位清朝太子相差了几十岁,如今清朝太子正值幼年,可他却正值壮年,又如何会畏惧一个黄口小儿呢? 噶尔丹甚至在心里期盼着这一场战争可以来的更早更快一些,他迫切的想要向世界证明,想要向全世界发出来自准噶尔的声音! 噶尔丹的想法,无人得之。 即便是康熙知道,也只不过是一笑了之。 对于康熙来说,或许他曾经也曾如噶尔丹一样雄心勃勃,壮志满怀,可是从发现小太子的天赋异禀之处后,连康熙都忍不住想要躺平了。 不躺平也没有办法呀,儿子太能干了! 不管什么时候出来事儿,即便自己手中没有可以解决这件事的人,可是他有儿子呀! 他完全不用像噶尔丹这个光棍一样全心全力,全凭自己去拼去博那样实在太累了。 而此时的康熙正是这样,此番的交作业后,让康熙终于清楚的认识到了朝臣的短板所在。 他们都太油,太滑,可以为了自己的利益作出种种匪夷所思的事儿。 这样可不好! 康熙为了他今后只争生涯的愉快,索性直接让所有大臣的折子全部都再加上另外一道对于大朝会议事的读后感。 不就是一个个还没有适应好这套的思维吗? 适应不好那就练! 一次练不出来,一日练不出来,那就次次练,日日练! 迟早有一日,必然可以磨练出一批,看见一件事后便能立马反应出来,这件事应该怎么解决的,一二三四五六点方案的优秀人才! 而康熙这一次大刀阔斧的改革,相当于在朝堂上进行了一次大换血。 对于康熙来说,他清楚的明白,现在他手中的江山正在蓬勃发展,而这其中所有的臣子都是其关键一环。 如何提高这些臣子的应变力,遇到问题的解决能力,方能保证,这样的发展可以提升到什么地步。 康熙一想到那日保成说的那个叫美国的地方,拥有着全世界的顶尖人才,便不由在心里憋了一口气。 如果数百年之后,全世界的顶尖人才都汇集于一国之地的话,那他为什么不从现在开始就培养一批可以对国家,对社会,对百姓有用的官员? 水滴石穿。 谁又能知道,在久远的未来里,世界的格局不会改变? 如果那样的改变是好的,那么康熙衷心的期望着。 胤礽并不知道,因为他的太过能干,以至于前世那个励精图治的汗阿玛,渐渐有了咸鱼摆烂的姿态。 不过他的汗阿玛,即便是咸鱼摆烂都和普通人不一样。 他自己摆烂,却要让身边的人都来一个咸鱼翻身,谁要是翻不了身就不是一条好咸鱼,那就只能叉出去了! 一时之间,朝堂之上,风声鹤唳,有不少人都被直接免官,罢职。 这其中,自然包括某个在朝堂上一直默默无闻,看起来老实本分,可却能一直上前观朝议事的一个官员。 在听到他被免官的那一瞬间,这个大臣的心差一点从嘴巴里跳出来,然而等他最后看到免官圣旨之上的评语之那句无能无才,一时之间心情那叫一个大起大落。 康熙一番骚操作让朝堂中一部分心怀叵测之人被赶出了朝堂,与之相对的便是新鲜血液得以涌入,让整个朝堂呈现了生机勃勃,蓬勃发展姿态。 不过此时此刻的这一切,都与胤礽没有一星半点的机会。 他现在整日忙得脚打后脑勺,忙着处理迫击炮以及七进战车的批量制造。 鉴于胤礽对于建厂制造已经有了一套熟悉的流程与标准,所以康熙直接大手一挥,将这事交给了胤礽。 胤礽本来是因为噶尔丹一事,成了一条被鞭策起来的咸鱼,翻了一下身后,便准备继续躺平。 毕竟,大夏天的,即便感觉不到热,谁不喜欢抱着一碗荔枝罐头乳酪,悠哉悠哉吹着穿堂风的日子? 可偏偏他要被汗阿玛拉起来干活! 胤礽那叫一个郁闷,偏偏这样的军工厂的保密等级十分的高,对于工匠的要求也不小,胤礽费了老鼻子精神才将人召集齐,开始正式制造迫击炮与七进战车。 而这些制造好的武器,也在第一时间源源不断的通过驿站运输,向了草原的深处。 与此同时,一支乌压压的军队,也踏上了水泥路。 他们的目标,正是噶尔丹驻地! 97. 第 97 章 八月的天,水泥路被阳光映得雪白,如同自天边而来的一条白练一样,晃的人眼睛都有些花了。 军队浩浩荡荡的行走在水泥路上,所遇过往马车纷纷让行,以保证军队的最快到达。 路边的马车足足等了半个时辰之久,大军才将将走完,这人看着那远去的队伍不由砸了砸舌: “乖乖,这军队都是这段时间的第三批了吧,怎么都要往草原那边去?” “听说呀,是草原那边有一个叫准格尔的地方,在草原屠戮一个小部落的村民,而且军爷都是为那些村民伸张正义哩!” “呦,听说那惨的呀,除了女人被带走了,其他的男人、老人、小孩全都被杀了!他们蒙古还有不杀身高车轮以下的小孩的规矩呢,这是连那点子规矩都不顾了呢!” “可这又要打上了,到时候只怕会民不聊生!” 一听这话,立刻有人长长叹了一口气。 “瞎说什么呢!你当咱们现在怕打仗不成?这些年咱们粮食的产量足足翻了六倍,国库不知道囤了多少粮食,养军队绰绰有余!如今啊,正是扬我国威之时,可莫要说这些丧气话!” “瞧我!日子都过糊涂了都忘了,这已经不是咱们几年前过的日子了!” 那人一拍脑袋,原本脸上的愁苦身色顿时一扫而空,他看着那一批远去的军队,喃喃的说道: “那要是这么说,这些军爷这回去打仗,对咱们也是有不小好处的!” 哪怕是最普通的百姓,都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 如今,草原上的小部落可以被人肆意屠戮,倘若朝廷坐视不管,那么会不会有哪一日那暴徒横行进入中原,到时候他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百姓不就是一群待宰羔羊吗? “就是这个理,只要这些军爷这回能打一场漂亮的胜仗,扬了咱们大清的威风,到那时还有谁敢随意进犯?!” “……可这漂亮的胜仗又岂是那么好打的?” 这会儿虽然日头极高,可是几人都是京郊附近的百姓,自打这些年田里富裕了,人们手上也富裕了,所以他们并不缺那七日一用的消暑丹粉。 这会儿,一众百姓即便是在灼灼日光之下,也依旧言谈欢笑。 但人多了,便会有各种各样的人,仍然有人心中怀抱着悲观的想法,对于这场战争并不如何看好。 之事,这人的话一出口,众人先是一愣,随后直接哄笑出声。 “好家伙,竟然还真有人怀疑咱们赢不了!” “我们怎么会赢不了,无论是人力物力财力,咱们大清谁都得竖一个大拇哥,怎么会赢不了?这回,是那准噶尔倒霉!” “更何况,还有太子爷在呢!” 太子爷,这三个字一处如同一根定海神针一样,即便是那稍有悲观之色的人,听了这话也不由一阵恍惚。 那人嘴唇嚅动了两下,这才轻声说道: “是啊,还有太子爷在呢。太子爷能炼制出这样神奇的丹药,指不定还能生白骨肉死人,等上了战场的那些军爷要是死了又活,不得吓死那些,准,准什么地方的人来着?!” “谁说不是呢,总之啊,咱们现在就可以把心放到肚子里了,只要有太子也在一日,我这心里就不慌!” 即便是可能会爆发战争,可是百姓们言谈之间早已没有了前些年朝廷征战之时的哀声载道,反而一个个都兴致勃勃,迫切的希望这一战能打一个大大的胜仗,让大家伙都一起高兴高兴。 而与此同时,方才与他们擦肩而过的那支军队的明明穿着厚厚的盔甲,顶着炎炎烈日赶路,可是却没有滴落一星半点的汗水。 “停!扎营造饭!” 随着将军一声令下,整支队伍立刻整齐有序的停了下来,随后各自分散在水泥路旁,寻了一块平整的空地,用石块垒起灶台。 正是夏季,最不缺柴火,又有一队士兵捡来木枝,填在里面,在这一个简易的灶台枝上架着一口大铁锅烧水。 不多时,里面的水已经被火焰加热的散发出了极热的水蒸气,而这时有一个小兵好奇地将手伸到水蒸气中,看着自己的手在“腾云驾雾”,随后立刻发出惊讶的声音: “嘿,我只知道太子爷的消暑丹服下之后不畏暑热,没想到连着水汽的温度也不害怕呢!” 那小兵似乎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很是新奇的将手在水蒸气上来回穿梭。 但随后下一一秒,他的手背便被一根木枝狠狠的抽了一下,让他触电一样的缩了回去。 “将,将军?!” 小兵看着自己手上那直接肿起来那一条鲜红,长长的棱子,让他疼的差一点惊呼出声,他抬头看去就看到将军虎目含威,怒气冲霄: “你是不要命了不成?!” 将军一声爆喝之下,那小兵肝胆剧烈,随后连忙跪了下来。 但即使如此,小兵心里还是有些委屈。他只不过是在行军闲暇的时候玩耍了一下,何以至于将军如此凶悍! 这小兵到底年轻,受了委屈,脸上也不会掩饰,这会儿含着一包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下意识的抽了抽鼻子。 那将军垂眸,居高临下的看了小兵一眼,就看到了他脸上的委屈之色。 随后,将军脸色一整,一声令下直接将所有士兵再度召集起来: “所有人,即刻集合!” 这些日子一直急行军,好容易可以趁着做饭间隙休息一会儿的士兵们听到了将军的话论时发出了一阵唉声叹气之声。 将军不为所动,只抬眼一横,厉声呵斥: “够了,瞧瞧你们还有没有一点人样子?!不过是让尔等急行军数日罢了,何以至于如何?! 如此炎炎夏日,太子爷怜惜,这才为尔等每人赐下一颗消暑丹,但尔等还觉不够吗?” 在将军看来没有吃过苦,受过罪的是兵,都不是一个合格的士兵! 尤其是,有些人明明享受着福利,可是竟做尽了作死之事,将军如是想着,看着那跪在地上的小兵,脸色愈发的冷凝了。 “尔等可知道,为何此时本将军会将尔等召集过来?” 所有人面面相觑一番,随后齐齐的摇了摇头说道: “卑职不知,还请将军明示!” 将军听了这话,只是冷笑一声,随后眼睛扫过每一个人的脸上,即便是站在后面的士兵都觉得压力颇大。 随后将军直接上前两步,一把将地上跪着的小兵拉起来,将他那只放在水蒸气上的手举起来晃了晃: “来,你们都看看,好好看看!” 排在最前面的几个士兵打量了一下那小兵的手背,之前完好的手背上,这会儿正泛着红,还油亮油亮的,也不知道这小兵方才是做什么了。 而小兵这时候被拉了手腕,在后之后觉得感觉到了手背上的刺痛,他连忙抬眼看去,然后惊呼出声: “我的手!我的手!我的手这是怎么了?!” 那小兵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手背,连声惊呼,可是将军却没有理会他,只是让士兵们都围着过来看了一遍,就好像是围观什么养在笼子里面的动物一样。 小兵手背刺痛,心里更是觉得羞愧难当,恨不得找一个地缝钻下去,等到所有人都看过了,将军这才大声道: “太子爷将消暑丹赐给我等,乃是怜惜我等冒着炎炎夏日赶路的辛苦,可却万万不是让我等凭借消暑丹小玩闹的! 方才,此人只是将手放在了水蒸气上,在消暑但的作用之下,他感觉不到热,便一直乐此不疲玩儿,可是诸位可曾知道那馒头又是怎样变大熟透的?” 蒸! 所有人心里顿时冒出了这样一个答案。 但随后他们便细细思索起来,所谓蒸字靠的是什么?不就是这水开之后那翻腾着的水蒸气吗? 而这时,小兵看着自己那受伤刺痛的手背,这才心里觉得后怕不止! 有道是温水煮青蛙,那水蒸气原本是滚烫的,所以没有谁会在水蒸气上作妖。 可是他们服用了消暑丹后,对于外界这样炙热的温度,身体会自行调节温差,并不会察觉到这样的炎热,所以他并没有察觉到自己的手背已经在无形之间被水蒸气给灼伤了。 而他的手背方才被将军打开之后,热胀冷缩之下,手背上的伤处,这才透露出了刺痛,否则怕是他要将自己的整只手蒸熟蒸透才能反应听过了! 小兵听到这里,已经全然明白将军的苦心,他嗫喏着嘴唇,随后冲着将军磕头,行了一个大礼: “多谢将军救命之恩,虎子给您磕头了!” 将军是个性情冷肃之人,这会儿大大方方的受了虎子的磕头之后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让众人引以为戒,这才让所有人重新散开,继续准备午饭。 也许是因为将军提过醒的缘故,之后的所有人都非常的谨慎,便是在夜间点燃篝火,驱逐野兽的时候,也不会让自己靠近火堆太近,否则万一发生个什么意外,那可就不好了。 将军对于军中发生的事了如指掌,看到众人都如此受教,心里也稍有些熨帖, 太子爷所赐消暑丹乃是好意,可若是因为这些小兔崽子们乱用,给太子爷的英名,之上抹上了一层阴霾,那他是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这些人的! 没有人知道,太子爷暗地里制造出来的军备三宝是多么的被军中之人所追捧。 他们无数次因为太子爷捡回了一条性命,他们从心里发自内心的感激太子爷,所以他们希望太子爷的声名永远都如那白玉一般毫无瑕疵,哪怕是有黑点想要落上去,那么他们也会在第一时间内将这些黑点全部解决! …… 然而,此时还在御书房内晃着小脚丫,吃着芒果罐头乳酪的胤礽并不知到如今有多少人将他放在心中奉若神明。 他只看到系统面板上的信仰值,不断的加加加的数值,就好像那一串数字是永远不会有尽头一样,别提心情多好了。 而胤礽在这边悠哉悠哉的吃着乳酪,那头康熙仍在奋笔疾书。 不管什么时候,康熙都极为佩服胤礽这种说放手就放手的心态。 尤其是这段时间,军工制造厂走向了正轨之后,胤礽又直接开始了自己悠闲自在的小生活。 很快,一碗芒果乳酪便被胤礽吃得干干净净,胤礽将碗一撂,随手便又捏了一块牛乳糕送入了口中。 那清甜馥郁的奶香味瞬间充斥了口香,胤礽的一对儿杏眼都不由自主的眯了起来。 他好容易睡个懒觉,就被康熙薅了过来,连早膳都没有吃几口,只能先垫垫了。 “咳……” 康熙情不自禁的轻咳了一声,换来了胤礽一个疑问的眼神,康熙捏着御笔,状似不经意地说道: “保成啊,你看,朕这上朝之后,一直忙碌至今,可都还有水米未进呢!” 康熙朝着儿子诉苦,试图想要让儿子关心关心自己,可是胤礽听了这话却直接警惕的瞪大了眼睛看着康熙,振振有词的说道: “汗阿玛,保成还小呢,现在可帮不了您哟,这可是您自己说的!” 是的,康熙终于受不了小太子当初因为他当初一句让其批折子的戏言,对自己东躲西藏之后。 于是,康熙索性找了一个机会,直接想胤礽坦白了自己的想法什么。 不管保成曾经经历了什么,在朕这里永远都是小孩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等等之类的话,足足一箩筐话,这才将胤礽重新又哄进了御书房。 只是,胤礽这回进了御书房后,却没有以前那么客气,在康熙奋笔疾书的时候,他就在旁边像小老鼠一样的吃吃吃个不停! 这要是搁在现代,康熙就是那认认真真兢兢业业开车的司机,而胤礽就是那副驾驶专座上只负责吃吃吃的,吃货了。 康熙怎一个幽怨了得! 明明他前面没有说这话的时候,小太子有些事情还是会帮着自己想一想办法的。 没想到,自从把话说开之后,这家伙直接在御书房当上了小吃播,吃的那叫一个喷香,甚至有故意馋康熙的想法呢。 “……朕的意思是,康熙或许是不是该给朕尝尝你你手边的糕点了,看上去很好哎的样子” “欸?汗阿玛上班的时候也需要吃东西吗?” 康熙:“……” 他不吃东西!他喝露水!吃西北风! 胤礽问完了这话之后,感觉自己的问题是有些太白痴了,不由自主的嘿嘿一笑,连忙取了一盘绿豆糕送到了康熙的手边,讨好的笑了笑: “绿豆解暑,这御膳房特别制作的抹茶绿豆糕,口感粉糯,入口清甜,还有一股子淡淡的茶味,吃起来颇为爽口,汗阿玛快尝尝!” 这绿豆糕是胤礽这段时间的新宠,只御书房中便足足备了四盘。 这会儿,康熙看着那已经被胤礽干掉了三盘的绿豆高,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是该开心还是该叹气。 该说开心吧,这小子自己干掉了三盘,只给自己这个汗阿玛留了一盘。 说叹气,小太子明明很喜欢吃这绿豆糕,可是却都巴巴的给自己禁了上来,康熙只悠悠的看了胤礽一眼,这才将那一盘子中整整齐齐买了四只的绿豆糕,用盐筷子夹起一块送入了口口中。 属于豆子特有的粉嫩甜糯的口感,在舌尖之上彻底的绽放开来。 与此同时,带着一股子茶叶清香的微涩之感与这纯甜相互交融,二者相辅相成,相得益彰,让人吃下后不由眼前一亮。 康熙对于这绿豆糕那叫一个赞不绝口,一连吃了三块,这才悠哉悠哉的停了下来,最后将仅剩的一块绿豆高,直接塞到了眼巴巴看着的胤礽口中: “行了,再别眼巴巴的看着了,这一块朕也给你可好?” 康熙笑眯眯的说着,皇宫大院自然不缺这么一块绿豆糕,可是能让小太子分出一盘自己最喜欢的糕点,不得不说是一种让人心情极为愉悦的事儿。 当然,康熙也更希望看到小太子满面笑颜的模样。 果不其然,胤礽吃了绿豆糕和脸上的笑容愈发的甜软了,就好像那甜甜的绿豆糕一样。 胤礽如今有了一点小孩子的天性,对于甜食那叫一个喜欢。 而这其中绿豆糕颇的他的欢心,可偏偏这最喜欢的绿豆糕,他都舍不得吃掉,特意留下一盘,这是给谁留的自然不言而喻了。 如今,父子二人都用自己的方式惦记着对方,而胤礽吃掉了绿豆糕后,这才舒舒团团的靠在椅子之上。 “以前,朕也没有想过将这茶粉加入糕点之中的口感,竟是如此的奇妙,当真是令人赞不绝绝口,也莫怪宝成这般喜欢了!” “唉,这都是后世之人弄出来的法子,抹茶味食品,甜蜜又口感层次丰富,自然惹得人人追捧了!” 胤礽将自己吃饱喝足之后,懒洋洋的生了一个懒腰,这才慢吞吞的说道。 “那看来后世一定是一个国泰民安的好社会之后,人们才能有此闲情逸致钻研于美食之道!” “什么嘛,汗阿玛,您是不知道,就拿着抹茶来说吧,在我们国家的末茶文化不管朝代更迭,那也是从古到今传下来的可您知道,末茶更是咱们国家传承下来,然而……这抹茶味制品可不是咱们后人创造出来的。” 胤礽一想起这时候就觉得胸口憋闷的慌,忍不住朝康写吐槽。 有关历史节点的时候,胤礽一点不想贸然干涉,可是这些无关要想要的事倒是可以和汗阿玛说一说。 而康熙这好像也批折子批累了,索性直接搁了笔,认真的听胤礽说话,听胤礽说到这,康熙还有些不解的皱了皱眉: “怎会如此,要说这茶的起源,应当是源于唐朝的煎煮,之后更有宋朝的点茶以及前朝的冲泡,如此长的悠远历史之下,这抹茶的发明于情于理,也该是有咱们国家的后人创造出来啊!” 康熙听了胤礽的话,那叫一个百思不得其解,在康熙的认知里有这么多文化底蕴的积累,如何能创造不出一个抹茶味来? 胤礽撇了撇嘴: “汗阿玛可还记得保成和您提过的日本国,这抹茶味食品便是从那里兴起,这才传入了咱们的国家。” 康熙:“……” 康熙听了这话,一整个无语: “不是,末茶和抹茶二者名字都大差不差,二者应该并无什么差别。只不过,是抹茶用来冲泡,而抹茶则可以加入甜品之中,以丰富其口感层次,让其产生一种鲜奇的味道可对?” 胤礽点了点头: “正是如此……哎,这从古到今,咱们传承出去的东西,也不知有多少被别国发扬光大。” 胤礽说到这里,忍不住悠悠的叹了一口气: “那宋朝典茶中的茶百戏何等瑰丽奇绝,可在现代却早已经被咖啡拉花所替代,不少后人甚至连见都没有见过。 这也就罢了,这些在如何那也都是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也是有迹可循,有根可追的。 可最过分的是,在那时候还有一些人直接将咱们国家的东西拿去自用,冠以了他们的名姓,甚至还注册了非遗什么的!” 一个抹茶味的点心,让父子二人就未来的社会环境进行了足足半个时辰的讨论。 而康熙也从胤礽的话中感觉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如果说在此之前他觉得自己脚下所踩的这片土地应当是万国来朝,庞大无比。 可是这一刻他终于清楚的意识到了,保成口中那句落后就要挨打的真正意思。 不管是这个国家的人才,还是这个国家千古以来的传承,只有绝对强大的武力才能将他们永永远远的留在这片土地,并根植于这片土地,将其发扬光大。 康熙想到这里,口中却并没有在说什么话,只是指着那盘已经空空如也,却曾放过绿豆糕的盘子,冲着眨了眨眼睛: “保成大可不必再计较那些前尘往事,总归这一次,抹茶还在咱们这儿。” “可是汗阿玛,如今的抹茶乃是儿子通过后世记忆所带回来的,这其中的创造性,灵活性以及机动性永远是无法复制的。” 胤礽考虑的是比较久远的东西,康熙听了这话并没有表示反对,甚至还赞同的点了点头: “保证你说的对,就像你所说的那样,咱们大清也该走上一条开放,包容的繁荣之路了。” 胤礽听了康熙这话,顿时眼前一亮,那惊喜的小表情逗的,康熙哈哈大笑: “有这么高兴吗?保成啊,这些日子朕也想过很多,不管是以后与外邦之国的交易,还是贸易文化,发信息的沟通都离不开海洋的沟通。 朕在已经渐渐可以明白保成当初所说的,为什么我大清闭关锁国之后走向了衰落之路了。 诚然,历史的节点稍有偏差,便可能走向另一个分支,可是保成这段时间这么努力的铺垫,不也是在心里打着让朕永久开海的主意吗?” 康熙的龙目与胤礽的杏眼相互对视,父子二人凝视对方许久,胤礽终于忍不住败下阵来: “果然,什么都瞒不住汗阿玛。” 98. 第 98 章 午后的阳光自大开的窗扇映了进来,笼罩在父子二人身上,那温暖的亮度似乎让人的心也在这一刻变得暖暖的。 胤礽自然听出了康熙口中并没有怪罪的意思,只不过他仍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但下一刻,一只温暖的大手便盖在了他的头顶上,胤礽抬头看去,就看到康熙那平静的眼神中如大地一般包容的温和与鼓励。 “低着头做什么,朕的保成又不是做了什么坏事!” 胤礽并没有吭声,而康熙也并没有想让胤礽解释什么的意思,反而按着胤礽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让梁九功上了一壶水果茶,给胤礽倒了一杯,自己这才端起另一杯,浅酌一口,这才徐徐道: “让朕猜猜,这永久开海之时,保成在心里已经盘算多么久了? 是从保成亲眼见到敌人生生用坚船利炮叩开国门之时,便埋下了种子;还是在重生之后,发现可以重来一次时便发了芽;亦或是在桃花楼第一次盈利的时候便已经开始生长;还是在到了福建以后收复琉球之后茁壮?” 康熙每说一句话,胤礽的眼皮便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都说知子莫若母,胤礽没有见过自己早逝的额娘,可是这会儿汗阿玛才自己的想法倒是一猜一个准。 “保成这些日子倒是研究了不少新奇的东西,就拿今日的抹茶绿豆糕来说,即便是朕不问及,恐怕保成也要和朕好好说道说道这抹茶的来历吧?” 胤礽:“……” “……汗阿玛还真是神机妙算。” 胤礽不由捏了捏自己有些汗湿的手心,小声的说道: “那保成是不是还要感谢汗阿玛这次配合保成的演出?” 康熙听了这话,不由哈哈一笑,没忍住揉了一下胤礽的小脑袋,重重点了点头: “那可不是?不过保成这一次这般迫得恨不得将自己口袋里的东西都掏出来给朕瞧瞧,引得朕一定要同意开海,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呀?” 康熙的话那叫一个一针见血,毕竟胤礽这段时间所拿出来的稀奇古怪但很有意思,比如抹茶绿豆糕之类来自后世的东西,那叫一个数不胜数。 但凡康熙多问两句,胤礽都会给他扯出一长段的历史,卖卖惨,也不外乎康熙能顺着这些摸清了胤礽的盘算。 而胤礽等到了康熙这话后,立刻眼睛一亮,然后“蹭”的一下起身,端端正正的站在康熙面前,从自己的怀里摸出了一封平平整整,可是却右下角字迹微淡的书信。 只从这一点,便知道这份书信乃是被人一直在手中阅览多次。 “汗阿玛不妨先瞧瞧这封书信。” 胤礽献宝似的将手中的书信交了出去,一双杏眼满含期待的看着康熙,康熙有些不解其意,但还是依言将这信纸展开,仔细的看了过去。 却没想到,康熙只看了一眼,便直接深深的沉浸了进去之后,手中的信纸不断发出“刺啦刺啦”的翻阅声。 没过多久,那数十页的信纸,便被康熙从头看到了尾,与此同时康熙的呼吸也愈发的急促,整个人的双眼亮晶晶的,脸却涨得通红。 能让年少扬名的青年帝王有如今这般失态的一幕,便不由令人心中万分好奇,这书信上究竟写了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康熙这才终于平复了自己的呼吸,他看向了胤礽开口问道: “保成,这书信纸上所写的事情可属实?” 康熙的声音中还似乎有着难以抑制的颤抖而胤礽,听了康熙的问话后,胤礽二话没说便重重的点了点头: “回汗阿玛,属实!” “这一批椰子制品真的……有这么强大的功效?也不知这样强大的功效可以维持多久,咱们是否需要做实验来确定一二?” 康熙一面说着不由站起来,在殿中转来转去,口中念念有词,激动的步子都差点走的有些不稳了。 但即使如此,康熙想到自己刚才所看到的一切依然激动得紧。 而在那封书信上,别的没有写,但只一个开头就直接抓人眼球! 而那批被卖出去后的椰子制品,收到了一笔大的足以涵盖一个椰子加工厂一年产量的订单! 这一年产量的订单是什么概念呢? 打个比方吧,以一罐椰子粉为例,在如今生产技术已经极为成熟的时候,那这一年的椰子粉的产量大致可以绕大清三圈。 这椰子粉也只是加工其他产品之后所盈余的副产品罢了,如此便可以想象这一做椰子加工厂的产品生产量有多么可观。 而这样大的一笔订单落下来,哪怕是椰子加工厂总厂管理人都不由为此惊骇不已,他也没想到业绩不用跑,直接天上掉啊! 他甚至还特意去问了买家,是否确定需要这么多的椰子制品,是否有数量有误等等。 然而,现在的签单上的数字金额等等都是以繁体字书写,是万万不可能出现差错的。 而总厂管理人这么一问,也只是将风险降低到最小,毕竟这么大的一笔订单所带来的收入完全可以涵盖福建全省一年的收入了! 这是多么可怕的一个数字?!! 没有人可以想象到,有朝一日当地的农产品加工竟然可以达到这样的程度,是个人都得迷糊! 而那位买家则是态度极为坚决,甚至还想要再度增加购买量,但却被总厂负责人给拦了下来。 最后,这订单虽是接收了,但总厂负责人对于这件奇怪的事也是满腹疑窦,所以索性自己直接给胤礽打了个报告,跑到了买家的收货地。 胤礽对于手底下的人除了放养还是放养,而对于这负责人所好奇的这件事,胤礽心里一时同样的好奇。 甚至,他还直接赞助了路费,开始付费吃瓜。 只是,胤礽万万没有想到,这瓜最后吃到了自己的头上。 这位总厂负责人叫赵全,为人十分妥当,方方面面都能照顾的极为全面,是一个人如其名,做事十分妥贴的人。 那是胤礽在当初第一家椰子加工厂成立之后,挖掘出来的人才。其实说挖掘也有一些不对,而是因为人家本身就有这样特殊的才能。 就拿制造椰子香皂来说,赵全所制造出的椰子香皂,就是会比普通工人制造出的椰子香皂显得更加的莹润透亮,真真正正的玉质感! 比如当初胤礽第一次给康熙送过来的那些香皂,连太皇太后都能唬过去的“羊脂白玉”,便是由赵全一手制作而出。 至于之后由瑞特带回红毛番国的那扇足以媲美白玉屏风的椰子香皂屏风也是出自赵全之手。 而也正是因为赵全这超乎常人的技术水平,在第一时间内便成为了当时第一座椰子加工厂的负责人眼中的红人。 然后那位负责人将赵全分派到了各个岗位之后,才发现此人无论到了哪里都会极快的速度适应环境,然后制造出质量翻了数倍的东西。 胤礽当时就想着这么一个卷王,自己一定得好好用用,所以直接在椰子加工厂再度开设分厂的时候,将其拨过去做了一个分厂的厂长。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赵全的传奇之路也才正式开始! 此人,真的堪称是椰子加工这个行业里卷生卷死的一位人才! 胤礽当初也是存了磨砺之心,所以直接将赵全放去了一座距离最为偏远,且椰子不如其他五座加工厂盈余的厂子。 然而,这位赵厂长官升数级后也没有丝毫倨傲之心,整个人被福建的大太阳晒得黑黝黝的,就像是地里朴实的老农民一样,也不端一点架子,每天都和工人一起上公,一起吃饭。 可偏偏,即便如此,他还有时间在晚上写出了关于椰子加工厂技术提高的要点12345,以及关于此处椰子加工厂的产量以及订单量都不如其他加工厂的原因分析等等计划书。 哪怕是胤礽本人在一个月之后收到了这些文件后,都有些惊讶不已。 毕竟,按照这样的文件质量以及文件数量,那也不是一个才到新地方短短一个月的人就可以写出来的呀! 胤礽还特意请了那座工厂的工人问过关于赵全的事,之后才更惊讶地得知赵全这段时间甚至一直和工人们待在一起上工,帮工人解决技术难题或是提出更好的建议要求等等。 这一样一样的,简直不给诸位同行活路! 而也正是因为赵全那出色的业务水平,让胤礽在离开福建的时候,最放心的便是椰子加工厂的未来。 他,将赵全体为了椰子加工厂总厂的负责人,负责统筹管理其他五厂,兼主管名下总厂。 而当这个决定出来的时候,其余几位椰子加工厂的负责人那叫一个不可置信。 毕竟,赵全其人在一年以前也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厂工罢了。 可是却没想到,这一年之后赵全便已经成了在座诸位的顶头上司! 其余椰子加工厂的负责人又怎么能坐得住呢? 而当时胤礽又是如何做的? 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将赵全这一年以来每月递给自己的财务报告,工作总结以及一些附带的资料文件等一一的翻出来摆在了桌子上。 随后,那些表示抗议的椰子加工厂负责人们看到了摆的满满一桌子的文件,材料直接目瞪口呆。 而胤礽为表公正性,甚至让他们上前来一一过目。 可是却没有想到有两位椰子加工厂的负责人,只看了前三封书信之后便直接弃权不看了。 若问及原因,他们只道赵厂长写的东西实在是太仔细,太认真,他们无颜看下去,甘拜下风。 而之后的另外三位则是很快做了分工,那些文件分为了三份,三人一人一份,从早看到了晚。 等胤礽和赵全已经吃过了晚饭,回来遛食的时候,三人才终于将最后一份文件看完,这才冲着赵全拱了拱手心服口服的称臣。 与此同时,赵全小人物逆袭成六场总厂负责人的故事,也成为了一代传奇在当地传唱起来。 或许要不了多久,也会传到京城。 赵全的传奇,可暂且按下不表,且说那赵全得了胤礽的应允之后,直接连夜做出了一系列对于他离开之后工作的规划后,直接背上包袱,走的那叫一个潇洒。 时年正直年关前夕,赵全还未曾与家人过年团聚,便直接上路。 福建与其他地方的气候大不相同,此地即便是冬日,也只不过是需要人们穿上一些厚实的衣服,倒不比其他地方需要棉衣加身。 而初次离开福建的赵全路上便结结实实地被冻病了一回,但他的心里似乎有预感,这一次他将会遇到一个改变整个椰子加工厂经营以及营销模式的机遇,所以赵全并不敢停下来。 哪怕是发着高热,赵全也只是雇了一辆马车将那订单地址只给车夫之后自己整日蜷在车上养病。 这巧合的是,赵全此番的目的地也是在胤礽第一次离京之后水泥路的尽头的那座城池,通州。 当时,那里的人文风俗以及百姓精神饱满的面貌,便让胤礽动容不已,而这一次赵全的到来又发现了点不一样的东西。 冬日的通州与当初胤礽离开时的风景大有不同,但内核却是不变的。 在这里,哪怕是在冬日,也可以看到乞丐身上裹着厚厚的棉衣,那棉衣上只露了两个仅有的补丁! 这两个补丁是什么概念? 对于那些财政赤字的省城来说,即便是家中富裕的农户来说,身上也是补丁摞补丁。 这样只有两个补丁的衣服,都已经可以成为那些辛苦劳作一年的百姓过年时的新衣。 而因为赵全的书信写的很有意思的是,这些书信皆是以日记的形式写出,他将自己的所见所闻都一一记录了下来。 胤礽当时看到这里时,都不免在心中叹息,这贫富差距,自古以来都有啊! 只不过,看过了当初福建贫困的模样再一看看这里,如今连乞丐都有一身厚实完整且并不破旧的棉衣,之后依旧让人忍不住叹息。 别的不说,只如今福建已经算是一个蓬勃发展的经济城市,可也无论如何做不到如通州这样,这是经年历代所积累下来的富裕才有的。 然而,赵全的见闻远不止如此。 水泥路的便利让赵全在十五之前便已经抵达了通州,之后赵全养病三日,出门之时正是通州的十五灯会。 当中胤礽离开通州时十分匆忙,倒是错过了那造势颇大的中元盛会。 而这一次,在赵全的笔下胤礽方才见识了这样豪富的城池在庆贺之时,甚至连京中也略有不及。 毕竟京城乃是王畿之地,庆贺可以有,但是不能太过盛大。 否则便会发生各种各样踩踏,聚众滋事等等不稳定的因素。 而这一切在京兆尹一直严防死守,所以京城的灯会繁华归繁华,可终究少了一种与民同庆的味道。 可通州就不一样了,赵全是十五那日才好全,起身出了客栈。 而那一日,整个通州都似乎沉浸在了对于欢迎新年的喜悦之中。 只消走出客栈,一步一个红灯笼,映的满街通红,人刚要走出客栈,但很快便会被人流推着不受控制的追随人流。 赵全不得不随着人流到了通州灯会的主会场。 那里一个个摆放出来,星罗棋布,却巧夺天工的灯笼,那才是今日的重头戏。 在通州,似乎对于文化底蕴看重,有那贫寒的书生两手空空,可只要能答出摊主题出的灯谜便可以随意提走一盏喜欢的灯笼,当然书生也只会选择一个喜欢却价值并不高昂的花灯。 当地人的出手大方以及性情宽和,足以让每一个流连此地的人心生向往。 即便是赵全之后付了银子猜灯谜,没有猜到的时候都还得了摊主的一个鼓励奖。 一盏荷花形状的花灯。 可是赵全细细观察过,那荷花花灯的造型,以及其用材、做工等等,都已经远远超出了当初自己所支付的银子。 这个鼓励奖对于赵全来说似乎有些过于昂贵,赵全心中想着,也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却没想到,那摊主听了赵全的问话,只是大大方方的摆了摆手,笑盈盈的说了一句: “来者是客,能在这年关之时跑出来讨生活的,都不容易,一盏花灯不值当什么,只消博客人一笑便已经足够。” 他们的做生意在这一日似乎都已经不算是做生意,更多的是为了让自己有精神上的满足感。 赵全笑了笑,而那摊主的脸上笑容也是愈发灿烂。 之后,赵全在当地住了小半月,而是小半月所带给赵全心理上的转变是巨大的。 而在小半月之后,赵全终于摸索到了一点椰子制品对与当地民生民情的改变。 原来,这一切的起因其实早就已经埋下了种子,那还得从当初张涵晚当初领命押送胤礽送贺礼回京之时,分发给沿路百姓的试用品说起: 张涵晚这一路分发的试用品都是遵循着随意原则,务必做男女老少都有。 而这其中,便有一个幼童有一相依为命的爷爷,当时因为两人是一家的缘故,所以只得了一份试用品,是一袋白白的闻着便有一股奶香味的椰子粉。 而这对祖孙,老的老小的小,并没有什么稳定的收入来源,这带椰子粉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是极为难得的美食。 于是,当时的那位老人家是分毫也没有沾,全部都让给了自己的小孙孙。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等翻了年,老人家那早些年失踪的儿子竟然坐拥巨富而返! 他直接将老父亲和儿子都接到了大宅子里居住,可是谁也没有想到,老人家过上好日子后,那身体却突然每况愈下起来。 那孙子也因为担忧爷爷的身体上学堂的时候连连走神,被先生罚了好多次,最后更是在课上直接崩溃痛哭。 有道是男儿流血不流泪,当时连先生都被其狠狠的吓了一跳,等到结束的时候直接将那孙儿送回了府上,还亲自买了薄礼,上门询问。 而好巧不巧,这礼便是一袋价值不贵的椰子粉。 孙子没有想到先生竟然会因此上门,一时之间整个人都懵了。 但当他想要推拒的时候,却突然发现先生送上门的东西,正是当初祖孙二人在那段艰难困苦的时光里,他唯一留有甜蜜记忆的椰子粉。 爷爷全心全意为孙儿着想,那一袋试用品的椰子粉是一口也没有尝。 而孙儿今日看到这椰子粉时,不免想起当初偶然看到爷爷在他喝光了椰子粉后,洗碗的时候,偷偷伸出舌头轻轻的舔了一口那碗底还残留着的一点椰子粉的残渣那一幕。 是以,这承载着满满记忆的椰子粉,在那段时间几乎成为了这位老人家每天必喝的东西。 一面是儿子有钱,一面是孙子的孝心,老人家推拒不得,倒是真的将这椰子粉坚持的喝了下来。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这,这位被大夫诊断为不消半月便会油尽灯枯的老人家,竟然活过了半月,一月,乃至一年! 赵全写了这封书信,至今那位老人家还好好的活着呢! 然而,故事到这里还没有结束。 如果说,这位老人家是偶然的在服用椰子粉之后得以续命,那么之后,却不是这样了。 这位老人的例子开始并未曾人人所知,而是这位老人的儿子有一个好友,他的母亲也和这位老人家一样,都是因为年轻的时候太过操劳,导致等到上了年纪,身体种种隐患爆发出来,短时间内便已经到了油尽灯枯哭的地步。 好友纯孝,为此寻医问药,不知用了多少手段,后来这位好友得知儿子的父亲突然之间大好起来,而自己的母亲性命垂危,索性病急乱投医去找儿子取经。 对于可以轻而易举揽得巨富的人来说,他们都普遍有一个常人所没有的聪明大脑。 很快,二人便抽丝剥茧,从这位老人家日常的吃喝拉撒种种普通事件中剥离出了唯一显得有些特殊的东西。 那就是,椰子粉。 一边是重病垂危的母亲,一边是新出的椰子粉,好友只犹豫了一天,便在请示了母亲之后将这椰子粉纳入了每日必喝之物。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自从喝了椰子粉后,只七日,老太太便可以扶着床自己坐起来吃东西了。 又过了七日,老太太已经可以下地行走。 即便是此时,再将大夫请来,大夫也不由发出一声惊叹。 这老太太的脉相,于半月前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至此,椰子粉彻底在通州一炮而红! 甚至让售卖椰子粉的店家,不得不搞一出限量,限时的出售。 最后更是因为货源短缺,不得不每半月售买一次。 与之相伴的,就是这段关于椰子粉的故事了。 可是,赵全并没有将这个故事当成故事,而他,也真的发现了其根本原因。 99. 第 99 章 赵全发现了关键的椰子粉后,并没有第一时间离开通州,而是留在了通州继续观察了一段时间。 在这期间,赵全才了解到,原来他能看到椰子粉售卖,乃是因为椰子粉只是粗加工的产品,产量多且低廉,口感上更平民化,所以一开始那些精加工的椰子糖,椰子油等产品早就在上市后就售卖一空,只剩下了椰子粉。 所以,当地人在发现椰子粉的妙用之后,想去考证椰子油与椰子糖的神奇功效已经没有办法了。 不过,根据很多人的口述,他们家自从用椰子油炒过菜以后,老人小孩都不容易生病了。 有那喜欢吃椰子糖的孩子,那是一整年的身体健健康康,连个头疼脑热都没有。 于是,一时之间,这因为口感问题滞销的椰子粉,在通州炙手可热起来。 这蜂拥而至的客源对于通州的商户们是甜蜜的负担,他们逼得连夜坐在一起商讨了三天三夜。 终于,所有人最后决定联手吃下一定量的椰子产品,他们各自拿出了大半的家财,决定前往福建定下一个加工厂一年的产量。 可只这一年的产量,他们也还不知道够不够本成百姓的消耗,但也聊胜于无不是吗? 从古到今,健康一直都是人们所持之以恒追寻的东西,如今眼看着有这么一样东西,既可以强身健体,又可以续命,是个人都得为之疯狂! 赵全将这消息打探完后,发现确实再没有自己能打听到的消息,这才坐着马车回到了福建。 等回到福建后,赵全就马不停蹄的忙碌的做起实验。 通州当地的百姓是因为东西少,所以来不及实验这些椰子产品的功效,可是他赵全可以啊! 作为手里有六个椰子加工厂的总厂负责人,有什么研究不出来的? 再加上,赵全一直从通州到福建都在和胤礽联络着,在得到了胤礽的特许之后,赵全找到了一些福建当地年迈的孤寡老人。 这些老人大多都是因为前些年年景不好,再加上年轻人背井离乡,而这些年纪大的人却不得不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留下来,吃尽苦头以至于年老体弱的老人。 而赵全找上他们的原因,也是因为在通州的时候,便是这样子的老年人见效最快。 之后,赵全在与他们签订了一系列的研究文书。 大意是让这些老人在这段时间坚持服用椰子加工厂出产的各种产品,不拘功效如何,等到这些老年人有朝一日逝世,他们的身后事皆由椰子加工厂接手。 身后事,对于这些年迈的孤寡老人来说一直都是他们的心头大欢。 可如今竟然有人站出来说能帮他们解决这个心头大话还会送给他们,便是连当地也都价值不菲的椰子产品! 这些老人差一点被这个从天而降的馅儿饼砸懵了。 但随后,等他们得知这个决定,乃是由太子爷授权之后,所有人心中的最后仅剩的一点点顾虑也都已经消散。 对于这些年迈的孤寡老人来说,或许他们这一批人并没有享受到多少椰子加工厂的福利,可是不妨碍他们看到自己的家乡,因为一个人的一己之力变得愈发欣欣向荣,繁荣富强起来。 现在,便是这些老无所依的孤寡老人也会有官服组织人手,在每月的月初将米粮送到老人的手中。 他们完全不必像以前那样吃了上顿没下顿,日常的生活所需全都要靠周围邻居的善心接济! 而也因为这一切,他们打心眼里感激太子爷当初能来到他们福建。 “太子爷说要做的什么研究咱们都不懂,但太子也给咱们福建是做了大好事的,只有太子爷有用到咱们这把老骨头的地方,就是上刀山下火海,咱也愿意!” 已经年纪大到没有牙齿,嘴唇都松弛了的老者,将自己好容易养出了鲜肉的胸膛,拍的啪啪作响。 当时就把赵全吓的心都要从嘴巴里面跳出来了,这研究还没开始,这位老人家可别把自己拍出个好歹来! “正是正是!为太子爷做事儿,我们都是心甘情愿的!要不是太子爷这回提出的帮我们料理身后事的报酬,我们是真的缺,那我们也不会要太子爷的东西!” “我的身后事儿不必办的多么好,只消一口薄棺,藏在土堆里,不要被野兽扒拉了胳膊腿吃了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 一群老人家七嘴八舌的话逗的赵全哭笑不得: “老人家们,太子爷向来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倘若这次的研究真的成事,只怕诸位的后福还在后头呢!如今您倒也不用为太子爷省着三瓜两枣,到时候您啊指不定都要是福建的大功臣呢!” 赵全一张嘴甜的跟抹了蜜似的,让那些老人家很快便瞪大了一双眼睛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 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有帮上太子爷的一日,更没有想到有为福建,为家乡做出点事情的一日! 一时之间,所有人的热情那叫一个高涨,对于赵全提出的椰子油,椰子糖,椰子粉,椰子香皂等等椰子制品分开食用一段时间的要求也都认认真真的记在心里。 有些年纪大的老人,还特意叮嘱赵全时常过去看看,就怕他年纪大了,若是有个万一忘记了什么事那可不好了。 赵全过后一想,也是个这么道理,于是他索性直接将老人们接到了椰子加工厂的员工宿舍之中,他还特意请了一些心细的工人担任引导和观察的责任。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这新出厂的椰子制造品带来的功效这般巨大! 赵全精心挑选的这一批老人,足足有十五人之多,而赵全和胤礽沟通之后,用了控制变量法的方法,每三人服用同一样椰子,产品一共分为了五组。 其中效果最突出也最明显的便是椰子香皂! 谁也没有想到,一块小小的椰子香皂,在年迈的老人手中竟然可以轻而易举的减淡了老人脸上那如沟壑纵横一般的皱纹。 以至于,当初赵全让人抬了水银镜摆放在老人房中的时候,老人看到镜中的自己,都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老了老了,竟然会有变年轻的这一日。 而除此之外,使用椰子油的老人小组,原本他们都是因为常年的劳作,导致每逢阴雨天气便关节疼痛的厉害。 但,在吃了数日椰子油出炒出来的菜肴之后,即便是外头凄风苦雨,这些老人坐在屋子里面也似乎都感觉不到那些陈年老病所带来的痛苦了。 而椰子粉因为有通州那两位老者的例子比在前面,所以赵全特意让这一批老人中身体最不好的三位老人服用了一段时间,而意料之中的,就是这一段时间便让这三位老人的身体渐渐康健了起来! 至于椰子糖的妙用,起初并没有体现。 不过,赵全是个观察仔细认真的人,他敏锐的发现这三位老人之中,有一位老人经常思念至极导师的儿子,导致时不时便觉得心口绞痛。 可是,在服食过椰子糖后,很长一段时间,她的面上都带着笑容,心口也不疼了。 赵全并不知道这样的用处在哪里,但他觉得这样很神奇,想着太子爷许是知道,所以他将这位老人的表现,一一记录了下来,完整的呈给了胤礽。 胤礽看后,摸了摸下巴。 甜食可以使人心情愉悦,而椰子糖的功效似乎被无限放大之后,也影响到了一些由于情绪引起的病症。 或者说,椰子糖可以医治心病。 胤礽将自己这个发现告知了赵全之后,赵全的眼睛里一亮,直接从这方面开始着手。 只是,这一次他不再只局限于年迈的老人,毕竟椰子糖的功效可并不全然是在老人之间才有发现的。 比如,那曾经常年征战下来,一看到血便会发抖的老兵;比如,那因为从小相伴的猫儿逝去后,茶饭不思,一夜之间瘦了一大圈的千金小姐;比如…… 赵全成为了椰子厂总厂负责人之后,手中的人脉与资源难以想象,他很快便将这些对应心病的病人都搜罗齐全,免费向他们提供了一定量的椰子糖。 于是,看见血会发抖的老兵渐渐振作了起来,甚至还在一个人摔断腿后,血流满地时第一次没有畏惧后退,反而背着那人去找大夫,帮那人保住了一条腿! 而失去猫儿的千金小姐,终于愿意吃饭,她为猫儿立了一座小坟,每天在坟头与里面的猫儿说两句话,脸上也渐渐有了笑容…… 这一切事宜,皆是由赵全一手操办。 这段时间,赵全也终于清楚的认知到了自己手下的这些椰子加工厂所生产出来的产品,究竟是怎样神奇的东西,可是这样神奇的东西究竟是从何而来呢? 赵全对于椰子产品的奇妙功效激动不已之后,又很快的冷静了下来。 如果无法找到这些椰子制造产品如此特殊的真正原因,并不算是将诀窍掌握在自己手里。 那么,迟早有一日,椰子加工厂出产的产品失去了他们此刻的特殊后,便会跌落神坛。 对于好不容易站起来的福建来说,将会是难以承受的打击! 所以赵全一面让派人将实验更加完善,一面则开始四处奔波,寻找这些椰子产品如此特殊的原因。 功夫不负苦心人,而这一日赵全终于经过自己连翻多日的走访调查,终于发现了点眉目。 在此之前他曾经揣测过很多东西,比如说是太子爷所吩咐的特殊的加工手法,比如说是这些产品里面还有太子也不曾告人的秘密。 可是,赵全没有想到,其实一开始答案就在眼前。 这里面,唯一能影响所有产品的只有一个。 椰子本椰! 100. 第 100 章 赵全也是过后才在日记之中有些懊恼的说: “吾只着眼于那新奇之处,以为在其深处有奥妙存在,才能制造出这样神奇之效,却没想到追根溯源,以其所覆盖范围之广博,从小到大,从远至近,唯原料之故也!” 是了,若是以常人之见来推断,往往只会觉得椰子产品能有这样那样神奇的功效,一定是因为更神奇的原因,自然不会往那普普通通平平常常的椰子上着想。 而赵全原先也是因为陷入了思维误区的原因,而如今他之所以能发现其奥秘所在,还是因为他心细的原因。 在没有发现椰子本椰的神奇之时,彼时的赵全几乎将自己整个人都熬在了椰子加工厂的工位上。 所有椰子产品的加工流程,他都不眠不休的盯着,生怕自己会错过一星半点不同的地方。 可是即便如此,他也没有发现到一星半点有可能会让椰子产品产生那样神奇功效的原因。 赵全因为不眠不休的盯了整整三日后,直接晕倒在了原地,被工人们七手八脚的抬着送到办公室,睡了足足一天一夜,这才清醒。 但清醒之后的赵全,清楚的认识到自己,如果在以往常那一样的手段去猜测研究,怕是一辈子也无法发现椰子产品神奇的原因。 所以,他索性让自己将这些事都暂时抛之脑后,试图去民间各地走访,看看是否会有一二发现。 之后的赵全在当地足足走了半个月,但因为没有思路,所以没有一星半点的结果。 这样一连耽搁了大半月,让赵全心里已经先不自信起来,他几乎要向胤礽递交研究终止报告了。 可是,赵全舍不得。 椰子产品的神奇功效是他一手发现,就像是他的孩子一样,现在孩子还没有长大成人,他怎么忍心放手? 赵全咬牙坚持了下来,因着厂里的不赞同声音,他甚至拍下了军令状。 若是再给他一个月时间,一个月后他还没有发现椰子产品神奇的根本原因,那么这个总厂负责人他也不当了! 一个月的时间,过的很快,赵全这一个月什么法子都想了,也没有一点点的思路。 一个月的最后一天,那是一个下雨天,赵全孤身一人在外,满腹愁绪。 当瓢泼大雨倾盆而下之时,赵全得硬着头皮扣下了一户农户的院门。 却不想,那农户分外热情好客,当即即便把赵全迎了进去,食水,松软干净的衣服皆有提供,这一下,倒是让赵全有些拘泥了起来。 而这户农户之家,乃是一个大户,上至七旬老人也乃下至垂髫幼童,祖孙四代同堂,好不热闹。 一群人叽叽喳喳,你一言我一语,倒是很快的让赵全放下了心里那点子不好意思。 等赵全换好了衣裳,将桌子上那热好的水送入口中,顿时就愣住了: “老人家热水怎么喝着如此甘甜?” 赵全一脸疑惑,那老者哈哈一笑: “客人再仔细品品,这味道可熟悉着呢!” 赵全百思不得其解,小口的啜饮着,等其中熟悉的滋味渐渐蔓延上了舌尖,赵全这才瞪大了一双眼睛: “老人家这莫不是烧热的椰子水?” 老者笑呵呵的说道: “正是哩,客人有所不知,自从咱们这椰林上一回生过病,被太子爷治好后,这椰子水便格外的甘甜,好喝! 天冷了就烧热暖身子,天热了直接大口大口喝,别提多痛快了!咱们这儿制椰子粉的时候,总习惯将椰子汁留下来自家喝。 而且啊,这要是喝过了椰子水的娃娃们都不容易生病!这不,前半个月下了一场大暴雨,我这小孙孙淋着雨回来,老婆子赶紧烧了一碗热乎乎的椰子水让他喝了这比姜汤还管用,您瞧现在虎头虎脑的多活泼?这都是太子爷赐福啊!” 老者的一句无心之言,让赵全顿时茅塞顿开,他嘴唇哆嗦着喃喃自语: “是了是了,我去瞧了那么多东西,怎么没有看一看这作为原料的椰子呢?!” 赵全当即便重金拜谢了老者,可是老者听明白了原因之后,知道赵全再给胤礽办事儿,是死活都不肯收下金银。 赵全只得遗憾收手,但是等他发现老者的儿子儿媳,孙子孙媳都在椰子加工厂上工后,将几人的名姓暗暗记下,以后留用。 之后,等雨停了,赵全立刻飞奔回厂,将椰子作为主要研究目标又一次进行了深入的研究。 而今日,胤礽已经收到了赵全所有的研究结果。 “汗阿玛,根据赵全的研究,当初那六片被保成用过生机丹的椰林所出产的椰子,不论是其椰果还是椰花、枝叶等等皆有助益健康之效。 哪怕是幼嫩椰子叶食用也有一定功效,只是不及加工产品的效果好罢了。 所以,保成大胆的推测,这些椰树应当是在生机丹的作用下,拥有了一部分生机丹的功效!” 康熙:“!!!” 康熙听了这话,一整个人都直接震惊在了当场。 不是他说,这些年桃花楼越开越大,保成每月都需要拿出35日的时间来备货。 而在这期间,保成是绝对不会踏出房门一步的,听说连用膳都会不超过一刻钟,足以想象保成有多么忙碌。 更不必提,保成之后还要处理桃花楼、各个厂房、皇庄等等一应发生的临时事宜,康熙看在眼里痛在心里。 可即便他心里在如何焦急,却也知道炼丹之是无人能够代替保成,所以他只能将这心疼藏在心中,三不五时让保成来自己这里坐坐,哪怕是什么不干,休息休息也是好的。 可是,这会儿他听到保成说了什么? 只要将丹药喂给植物,那么植物便可能会发挥出一定量的功效! 那这,不就相当于现在桃花楼中所售卖的丹粉吗? 康熙这样想着,也这样问了出来,胤礽随后重重的点了点头: “确实是这样的,汗阿玛,后续咱们只需要等赵全那边的持续研究后观察椰树在吸收了那颗生机丹后所出产的椰子产品的功效可以维持多久了。 假如,这一次生机丹可以让椰林那助益身体健康的功效,如同蕴土丹肥沃土壤那样的功效一样可以持续百年之久……那这百年时间,何愁我大清不兴?!” 胤礽语气兴奋的说着,最后一爪子拍在了康熙的手臂上: “而且,最重要的是含阿妈这样的东西只有咱们大清有!如果以前还因为产量的原因无法向外销售,那么现在是一个合理面向世界,揽尽世界财富的好机会!” 胤礽这话一说,连康熙的呼吸都不由轻了轻。 不管是在面临什么对象的贸易,只要能做到人无我有,人有我优这一原则,又有什么生意是做不起来的呢? 尤其是康熙一想到,自从给草原提供了那些丹药之后,草原对于大清的臣服与归顺,心里便愈发坚定。 这一次噶尔丹侵犯边界小部落之事,都有草原勇士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去探查便足以说明这一切! 或许,有人会说,他们是为了自己部落的安全,但……如果康熙没有记错的话,这道密折是第一时间发到朝廷来的。 即便是草原上最大的几个部落得到消息的时候,都已经是康熙即将发兵之时。 只是这短短一段时间的误差,但也已经足够说明了草原上那些小部落心里真真正正所向的对对象是谁! 而这,康熙也只不过给予了他们极少量的丹药,便换来了这样的忠心。 如果说,胤礽所想的那样,将带有特殊功效的东西加工出来销往全世界,将世界财富的命脉握于自己的手中。 那么,康熙所着眼的便是其背后的政治意义。 康熙如是想着,随后按了按眉心,深吸了一口气: “这样,保成,这件事非同小可,你且让朕好好想想。对了,你一定要督促赵全将此项研究一直持续下去! 无论以后的历史会走向哪一个拐点,可只要将这些神奇的作物,握在这片土地的人们手中,那么便绝不会有曾经被保成所见过的那样的历史产生!” “是!” 胤礽清脆的应了一声。 …… 而另一边,噶尔丹在自己的演武场上练箭,他握着手中的那把玄铁长弓,朝着百来丈几乎只能看到一个小黑点的箭垛射箭。 “咻咻咻——” 随着受到利箭破空的声音响起,那边守着的士兵举起了红色的小旗,挥舞了三下,一旁的手下顿时满脸堆笑的奉承道: “可汗三箭连中,百步穿杨,真乃我草原第一神射手是也!” 噶尔丹听了这话后,脸上泛起了一丝得意的笑容: “听说清朝皇帝骑射功夫极好,那以你之见,本可汗与那清朝皇帝孰强孰弱?” “那自然是可汗您更胜一筹了!” 手下并没有见过康熙射箭,这会儿自然一力的吹捧噶尔丹,他清楚的知道,噶尔丹本就年长于康熙,但他生就不凡,早就因为要臣服康熙心有不满。 如今眼看着噶尔丹羽翼丰满,自然少不得要与之一较高下,这会儿甭管自己怎么说,只要让噶尔丹心理听着舒坦也就够了。 果不其然,手下这话话音刚落,噶尔丹便仰天大笑几声,随后他还将玄铁长弓交给手下,手下一个没拿稳,直接整个人都栽倒在了地上,更是逗的噶尔丹哈哈大笑。 “让可汗见笑了!” 手下面红耳赤着从地上爬了起来,硬生生将那把玄铁长弓也一并托起来,累的气喘吁吁,噶尔丹见状顿时笑得更大声了些。 “不过区区一小弓,尔之气力实在太弱!” 手下听了噶尔丹这话,只觉得满面烫红,将头深深的低了下去,实在有些无脸见人。 等噶尔丹笑够了,这才回到了自己的营帐之中,招来了斥候: “听说清朝的大军已经出发数日,现在已经到哪了,本可汗迫不及待要与他们一决雌雄了!” 噶尔丹看着帐中的沙盘,他死死的盯着那一望无垠的广袤草原,眼中闪过了狼一样的贪婪之色。 他已经迫不及待的要将这一片水草丰美的广博之地,纳入自己的版图了! “回可汗,清军已经驶入草原,至多需要三日便可与我军交锋!” 噶尔丹听了这话,顿时大喜,他摸着自己的胡子,眼睛放光: “好!好!好!来的快!来的好哇!传令下去,即日起,军中杀鸡宰羊,提前庆贺我军大胜之喜!” 噶尔丹似乎已经对于胜利势在必得。 101. 第 101 章 白云如盖的蒙古包在绿意盎然的草地上星罗棋布,西斜的太阳那昏黄的余晖将之覆笼。 熬住了足足两个时辰的羊肉,在锅里变成了浅褐色,那肥厚的羊油在不断咕嘟咕嘟翻滚着,乳白色的汤底上凝结出了一层层油花。 “唰啦——” 那里面最为肥美的一根羊腿被捞了出来,盛在了托盘上。 有小兵小跑着,将其双手捧着送往了主帐。 空气中飘荡着一股浓郁的羊汤的香味,让小兵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不急,一会儿他也可以大吃一顿了。 进了主帐,小兵连忙收敛心神,将手中的托盘放在了噶尔丹的面前,这才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 噶尔丹崛起羊腿,兴致勃发: “来,咱们今日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养精蓄锐,厉兵秣马,以待三日后与清军一场大战,到时候吾等一鼓作气,大败清军!” 噶尔丹说的那叫一个慷慨激昂,众人见状也纷纷捧场,举起酒杯在空中遥遥相碰,随后大口大口的喝了下去。 噶尔丹随后拿起羊腿,露出那锋利的犬齿,如狼一般,凶狠的撕下一大块肉,大口大口的嚼着。 他看着下面手下门满脸通红,微微熏然的模样,眯着眼笑了起来。 如今的庆贺,才只是一个开始,如果他大业可成,明年的今日便是那,紫禁城中他也不是坐不得! 觥筹交错间,正是醺醺然之际,噶尔丹的亲信□□古扎布突然想起什么事的举杯禀报: “对了,可汗,此番清军前来攻打,咱们是不是也要提前将那些火器准备好?到时候,给他们来一个出其不意!” □□古扎布这话一出,噶尔丹只是笑了一声,那笑容中无端夹杂着几分不屑: “那些火器得来不易,如今大可不必用在对抗现在的清军之上,这批清军被清朝皇帝紧急调遣至此,那些红衣大炮等重型火器如何会被带来?到时候,他们与咱们不过是同样短兵相接罢了! 吩咐下去,这些日子让所有将士们出了必要的巡逻与锻炼外,都好好养精蓄锐,咱们以逸待劳,何愁不能大获全胜?!” 这些火器乃是噶尔丹此番胆敢和清朝叫板的底气,只不过这些火器用多少少多少,即便是噶尔丹一时也有些心疼。 更何况他可是要将这些火漆当成底牌留到最后,等到以后对付清朝真正的精锐,怎么可能在大战开始之前便将其拿出来呢? “可是……” □□古扎布虽然喝了几杯酒,有些微醺,但是神志还是清醒的: “可汗,即便那些火器我们暂时使用,拿出来威慑清军一二也是好的! 且如今要调遣这些火器,只一路压送过来,也还需要耗费不少时日,但总归会比清军来的早一些,到时候我们方能胜券在握……” “好了,□□古扎布,你就不要再想这些杞人忧天的事儿了!你也知道咱们的伙计运过来尚需要不少时日,何况是清朝呢? 放心吧,你就算是信不过本科,还难道还信不过咱们这些骁勇善战的勇士们吗? 是不是呀?勇士们,让本可汗听听,尔等可有信心,大破清军王扬我准噶尔之威?!” 噶尔丹振臂一呼,□□古扎布方才的进言便直接被冷落了下来,他只得自己一杯一杯的喝着闷酒。 随后,帐中不少人,要么举起手中的酒杯,要么举起手中的羊骨,嚎道: “大破清军!” “准噶尔必胜!” “可汗万岁!” 在一众山呼海喝之中,噶尔丹的面上露出了享受的表情。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抬手示意众人停了下来,他手中的羊肉狠狠咬了一大口,那羊腿的软骨在他的口中嘎嘣作响,无端生出一股狠厉的味道。 这一顿盛宴过后,噶尔丹让除去巡逻军队外的所有士兵休息,他们全都在浓郁的羊肉香味中陷入了沉睡。 他们,要好好的养好精神,等待三日后的那场大战。 而这场提前的庆功与盛宴也将所有士兵的士气拔高到了一个难以想象的高度。 哪怕是睡觉,他们兴奋不已,手握兵器,浑身上下如同一张绷紧了弦的弓一样。 是夜,月明星稀。 如水皎洁的月光映照着这片鼾声四起的蒙古包,里面是沉睡着的士兵们。 在这样静谧的环境之下,就连噶尔丹也已经失去了往日的警觉之心,他枕着软枕,恬然入睡。 那睡梦之中,他似乎已经梦到了自己打上紫禁城,成为万人朝拜的君主,所以唇角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 而就是在噶尔丹还做着他的美梦之际,只听到一声: “轰隆——” 这震天如雷的响声,立刻让噶尔丹从床上直接滚落了下来,眼疾手快的将自己藏到了床底。 这是地动?! 噶尔丹心中如是想着,但随后很快便听到外面传来急促的哨声,以及巡逻的士兵四处奔走相告的声音: “起来起来,快起来,清军突袭了!” “清军突袭,清军突袭!” “急报急报!” 噶尔丹还来不及从床底爬出来,便有士兵急迫的冲进了帐中,一抬眼就看到他们尊贵的可汗正狼狈的从床底钻出,顿时愣在当场, 但其脑筋转的飞快,很快便背过身去,语气急促的说道: “可汗!不好了!清军不知为何提前来到,他们,他们还有炮!” “轰!轰轰!轰轰轰!” 一声声轰鸣似乎实在作证这士兵的话。 噶尔丹还来不及震怒,外面又传来一阵铺天盖地的炮火吱声,便是连噶尔丹在主帐之中都有些站不稳,差一点摔到了地上。 “怎会这样,斥候是干什么吃的?!” 噶尔丹脸上惊怒交加,他万万没有想到,本应在三日之后才能抵达的清军会来的如此快,而且他们竟然还带来了炮火! 噶尔丹一时有些难以想象,这是怎样的速度! 他完全想不明白,诸如红衣大炮那样沉重的武器是如何在这样快的速度之下被运输过来! 而且,即便是运输过来那样大的大家伙,要是立在他们的营地不远处,斥候如何会没有发现? 此刻的噶尔丹虽然认为斥候此番探查消息有些失职,但是对于斥候的眼力他还是相信的,他万万也想不到究竟是怎样的炮弹可以瞒过斥候的耳目! 可是,现在已经容不得噶尔丹去想这些事情了。 那一声又一声的炮火之声,打断了噶尔丹的思绪,他只能脸色阴沉的低喝一声: “速速下令,全军集合!” 噶尔丹这话一出,连忙为自己穿上盔甲,整顿一番,便直接冲出了主帐。 而此时,方才被清军只用迫击炮直接从睡梦中唤醒的准噶尔士兵这会儿已经全然没有了他们入睡之前那股由内而外的斗志。 噶尔丹抬眼望去,发现有的士兵头盔都已经不知所踪,问及原因原来是方才迫击炮刚好落在他们的营帐附近,那飞溅土渣、碎片已经让那士兵的头盔直接报废! 然后旁边的另一个士兵则更加凄惨一些,从头到脚只有自一身那堪称粗陋单薄的衣裳: “你的衣服呢?当兵的没有盔甲,在战场上不亚于光着身子,你这是来打仗还是来送死?” 噶尔丹忍不住怒声呵斥着,那士兵悄悄看了噶尔丹的一眼,小小声的说道: “刚才有一枚炮弹落在了小的的营帐之中,小的虽然跑出来的及时,但现在盔甲还在里面埋着呢!” 噶尔丹听了这话一时失语,然后他就着灯火仔仔细细的看了过去,便发现原本他带来的这一支精兵,这会儿皆灰头土脸,狼狈不堪。 士气也在这一刻变得低沉起来,即便是炮弹声落在很远,他们但便会下意识的浑身打一个哆嗦,似乎是听到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事情。 噶尔丹看到这里,喉头滚了滚,遥想起今天白日之时,□□古扎布所进言的那句话,他这会儿悔的肠子都要青了。 可是,在这样的局面下,他再如何懊悔也已经无济于事了。 而那些火器且不说从准噶尔送来需要多少时间,只看眼下这一场仗如何打,他这会儿还心有怯怯焉。 …… 噶尔丹这边的士气由盛转衰,而另一边由康亲王带领突袭的轻骑却是意气风发。 这会儿,正是天光未明之际,康亲王只看着对面那火光散落,四处窜逃的模样,微微一笑: “太子爷制造出来的这迫击炮当真是好用至极,体型小巧便携就不说了,这威力却也不差!只不过,它需要离敌军营稍近一些,此番突袭用过之后就不好再用了。” 康亲王虽然是用着微微遗憾的语气说着,可是那放光的眼神,得意那模样,让他手边的副将也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被咱们这一番轰炸之后,这噶尔丹的士兵最起码需要十天半个月才能缓得过神来。 可咱们的大部队是多需要三日便会如期到来,到时候这十日时今天正好供我军休息整顿!” 是的,噶尔丹的斥候所得到的信息没有一星半点的错误,可是他们谁也没有想到,康亲会带着迫击炮与一小队精兵轻车简骑来此。 而且,康亲王一来便直接来了一场炮轰敌营的好戏,打了一个出其不意。 如果说噶尔丹以前还想着以逸待劳,那么康亲王一出便称得上是——釜底抽薪! “可笑那噶尔丹以为谁不知道他打着什么主意?不就是想这次番即便为我大清所发现,皇上即便调兵遣将,只怕也一时奈何不得,他们如此嚣张肆意。可是,他千算万算却漏算了我大清还有太子爷坐镇!” 康亲王说在这里的时候,语气里的那股子骄傲是完全都不曾掩饰的。 前些年他替皇上在平定三番之时出了大力,即便后来吴三桂没了气候,他也带兵驻守。 而这一回又被皇上调来此间处理噶尔丹叛乱一事,可谓是任劳任怨。 但即使如此康亲王心里也美翻了天,毕竟这一回迫击炮的是满朝上下,除了皇上和太子爷爷就只有康亲王一个人知道! 这不单是功劳,更是恩宠! 或许是因为康熙太想要看到群臣震惊脸的恶趣味所致,所以康熙将迫击炮秘密交给康亲王的时候,还暗中叮嘱康亲王一定要秘密行事。 康熙那副神秘兮兮的样子,让康亲王感觉到自己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重视,当即就激动的感激涕零,恨不得当场跪下给康熙来一个肝脑涂地。 康熙当时都被康亲王这一手给震懵了,等他反应过来原因的时候,便愈发变得高深莫测起来。 索性便就这这事儿和康亲王一起商讨了战策,康亲王在得知康熙想要用迫击炮打头阵时还心有疑虑,可在见识了迫击炮的威力之后,当即便拍着胸部,应下了这事儿。 这种天上掉功劳的时候,他还是第一次见呢! 天下竟有这样的好事儿?! 康亲王想到记忆中的那些事儿,一股子傲然便油然而生。 与此同时,站在他身旁的副将听了康亲王这话也是不由自主的赞同点头: “王爷说得对!要不是有咱们太子爷在,这场战争咱们不得要填进去不少人命? 可是现在有了这迫击炮,咱们便以先声夺人,等那噶尔丹反应过来,纠集士兵,鼓舞士气之时,咱们便已经与其站在了同一起跑线上,也不必害怕他什么!” “正是如此,不过……本王可不会给他这个机会!哎,你说太子爷那小小年纪是不是能掐会算? 而且,本王听说太子爷染了天花之后,眉心便有一观音红痣,民间也有传闻太子爷乃使仙人降世,本王今个一看,这民间传闻怕也是空穴来风!” 这会儿,康亲王和副将悠闲的说着,手里摇着扇子,时不时让手下的精兵放上几炮。 随后,便能听到那不远处的噶尔丹军营里,传来惊慌失措的尖叫声。 一方在谈笑自若,一方在抱头鼠窜,伴随着第一抹晨曦,洒落大地的时候,噶尔丹听到了巡逻士兵的禀报: “启,启禀可汗,清军,清军没有了踪迹!” 巡逻的士兵磕磕绊绊的说着,方才他还小心翼翼的爬在小山丘上去观察,可是让他不可置信的一幕发生了。 那造出惊天如雷的清军和大炮,早已经不见了踪影,连一根毫毛有没有留下! 让人都不由怀疑起了,他们究竟是用了什么样的手段才能造出晚间那样大的声势。 而在那一瞬间,士兵心中连那些神神鬼鬼的故事都已经过了一遍之后,只得哆哆嗦嗦的回来禀报,之后更是直接双腿一软坐在了地上。 “这简直是无稽之谈,他们难不成还是这片草原下的鬼魂不成?大晚上的冒出来,行骚扰之举!可就算他们是鬼魂呢,这确确实实打下来的炮弹又是从哪里来的?!” 噶尔丹听了这话直接一脚踹过去,将那双腿发软,坐在地上的士兵踹的在那草地上打了几个滚儿,这才吐出了一口鲜血出来,随后他直接指着那士兵的鼻子大声的呵斥: “来人!将这扰乱军心之辈,军法处置!” 噶尔丹正气的暴怒之时,□□古扎布走上来了劝慰道: “可汗,如今正是军心不稳之际,若是贸然打杀士兵,只怕会让军中气氛更加的低迷,还请可汗大人大量,饶过这小兵一回吧!” □□古扎布这话一出那小兵也在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连忙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 “可汗饶命!求可汗饶命!小的不是有意的,小的不是有意的,可是昨日那清军所能占据的位置,小的都已经一一观察过,并没有什么大炮留下的痕迹!” 草原之上最易留痕,若是红门大炮被送到草原上,且不说其运输何其困难,如何能在天亮之前被带走。只其即便被带走后,留在草坪上的印子,也可以被人轻而易举一眼看到! 可是那士兵经过多方位的观察后,却是一点痕迹都没有观察到这才将他吓了一个半死。 噶尔丹听到这里,顿时惊怒交加,嘴唇抖了抖,挥退了所有人,这才独自上前看着那遥远的东方喃喃的说道: “难不成这世间真有什么龙气庇佑不成?那爱新觉罗一族,如今当真龙气未绝?不!我不信!” 噶尔丹缓慢的攥紧了拳头,振作了起来。 随后,噶尔丹立刻在营中调度起来,那些被炮弹伤到的士兵进行伤口处理,而其余运气好的士兵则开始进行了魔鬼训练。 可那前一天那轻松愉悦的氛围,在今日荡然无存。 若不是空气之中还有那淡淡的羊膻味的存在,几乎要让人以为昨日的欢庆,只不过是一场梦。 …… 终于,等到了三日后,清军的大部队终于汇聚在了一起。 这支军队来自五湖四海,毕竟即便是为了镇压噶尔丹,康熙也不至于接某一地的军备势力调遣一空。 在加上每一地的军备力量,皆是由康熙所信任的臣子担任,若是贸然将其调离只怕其心中也会生出不满之心。 而就是面对这样驳杂的一只军队,康亲王也没有丝毫怨言,甚至还有一些跃跃欲试。 他有一些迫不及待的想要实验一下太子爷所研制出来的七进战车的威力究竟如何了! 这支队伍再如何驳杂,可是若要细分,总是能将其分成十人小队,既如此,便不用担心其配合默契的问题了。 在此之前,噶尔丹一行准备以逸待劳,而此时此刻局势早已经翻转。 噶尔丹一群已经成为了惊弓之鸟。 他们的士气即便有机会凝聚,也无法如同这支自五湖四海而来,一力为百姓讨公道的军队相提并论了。 “将士们!本王知道尔等来自各地,让尔等远离旧军营,融入新军营实在有些过于仓促!但如今,草原之广博,军备力量薄弱,正是需要尔等大好儿郎,守我河山,扬我国威之际! 不久之前,在这片草原之上发生了一起血案,一个部落里的百姓足足八十七人,三十三名壮年男子,二十六名老人,以及……二十八名幼童皆丧于贼子之手! 而今,正是需要诸位为这些无辜枉死的冤魂,讨回公道之际!今日他们只是素不相识的部落百姓,明日他们有可能是你,是本王,是吾等所亲近,所熟悉的任何一个亲人! 吾等必不能令贼子窜逃,今日诸君与本王汇聚一次,不知诸君可有信心与本王一同诛杀贼子,守我国土,护我百姓?!” 康亲王这一番话深入人心,入情入理,让这些即便千里迢迢赶来,浑身疲倦的士兵,也在这一刻如同被注入了鸡血也一样。 他们的身体虽然疲倦,可是精神却在这一刻疯狂的跳跃着,他们声嘶力竭的呐喊: “吾等愿意!!!” “诛杀贼子!!!” “守我国土!!!” “护我百姓!!!” 将士们的啸杀之声,几呼响彻云霄,快要将这一片天都要翻了过去。 与此同时,清军的士气在这一刻到达了顶峰。 之后,又三日,康亲王一面让所有士兵进行休息调和,而自己则每晚带着小队精兵用迫击炮骚扰敌方。 迫击炮小巧便携,且其造成的威胁与震慑与寻常炮弹大差不差。 是以,这段时间噶尔丹军营之中的所有士兵都已经如同了惊弓之鸟一样。 所有的噶尔丹士兵,即便是在晚上也是盔甲不敢离身,稍有动静便会惊醒。 如果说之前噶尔丹的还有恢复士气,和清军一较高下的资格,可是被康亲王这一番操作下来,别提恢复士气,就是恢复精神都已经是一个问题了! 整整三日的骚扰,让噶尔丹的士兵即便是在白日训练的时候,都有可能被太阳光一照眼前一黑,直接倒在地上昏厥了过去。 “废物!废物!都是废物!!!” 噶尔丹听到军营之中有越来越多的士兵倒下,气的在主帐里来回转圈圈,只能飞鸽传书,下令再度调遣军队。 可是,有一句话叫远水解不了近渴。 三日的骚扰之后,康亲王估摸着噶尔丹的军队已经疲倦到了一定的地步,于是直接拉着大军冲到了噶尔丹的军营前。 两军对垒,噶尔丹想着自己军营之中那些即便是白日正常训练都有可能晕过去的士兵,脸色别提多难看了。 要知道,在此之前,他还满心满眼盘算着可以以逸待劳,大获全胜的!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 此时此刻,他这算盘落空不说,如今以逸待劳的局面也已经像是颠倒过来了一样。 曾经,他以为他们是逸,倨傲自大,对于清朝皇帝贸然调兵前来攻打的行为,斥之以鼻。 可是没有想到,不过短短三日时间,他成了被人以逸待劳的劳! 噶尔丹七跨着一匹黑马,与康亲王遥遥对视,那张凶悍无比的脸上露出了几分狠厉: “这些日子,可是你们在骚扰我军?!” “骚扰?” 康亲王发出一声不屑的嗤笑: “兵法而已!” “尔之兵法阴险无比,堪称是小人手段,难道清朝皇帝是无人可用,竟用你这么一个歹毒鼠辈?!” “笑话!若论歹毒,谁又能比得过噶尔丹你呢?一个部落上上下下,八十七口人连尚在襁褓中的婴孩儿等皆不放过,他们可皆是我大清子民! 尔做下这等大逆不道之事,还不速速束手就擒?!何来的脸面说旁人阴险歹毒?!” 噶尔丹冷冷的凝视着康亲王: “那又如何?成王败寇,如是而已!本可汗的军队已经征服了那个小部落,可是他们竟然敢不依从本可汗,那就去死! 况且,清朝皇帝想来也并不如他所表现的那样对于蒙古信任深重吧,否则他又如何会以大炮驻扎于此?!” 噶尔丹到了这一地步,已经知道自己败局已定,但是他还在坚持不懈的挑唆蒙古和清朝的关系! “皇上和蒙古的关系亲厚着,用不得你一个乱臣贼子在操心这种事!来战!” 噶尔丹自封自己为草原第一猛士,自然不可能不战而退。 这会儿,他直接让人将自己的玄铁长弓取了过来,直接挽弓搭箭,而就在他正要射出之际,康亲王却骑着马,后退了几步。 不多时,一字排开着的七进战车足足有数百辆,它们缓缓的朝前行进,将康亲王及身后那些步兵的士兵掩在身后。 噶尔丹看到七进战车的那一瞬间,眼中只是划过了一抹不屑,不过是些战车罢了,又有何惧? 随后,噶尔丹直接弯弓搭箭,只见那玄铁长弓的弓弦一振,三支利剑便直接破空而出。 “咻咻咻——” 三箭射出的那一瞬,噶尔丹的脸上已经露出了一抹势在必得的傲然。 但是,谁也没有想到变故陡然生出! 那三支带着一点寒芒的利箭,即便是有划破空气的威能,可在撞上那辆七进战车的时候,就好像是哑了火的炮弹一样。 等它们射到七进战车的车壁那一瞬间,直接发出了一声刺耳的“笃笃”声,便直接无力落在了地上。 噶尔丹看到眼前这一幕,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万万也没有想到自己最为骄傲的箭术,虽然在这一刻败的这么彻底! 噶尔丹看到眼前的这一幕,一股子热血直接冲上了脑子,他看着那黑黢黢的大家伙,直接拔出了腰间的长剑朝天一指,大喝一声: “冲啊!杀啊!” “谁若攻下一辆这黑黢黢的战车,本可汗赏金千两!” 有道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噶尔丹这话一出,原本还有些萎靡的士兵们在这一刻稍稍振作了起来。 他们冲向那数百辆的黑色大家伙拿起了自己的武器,全力的冲上去拼杀。 最先走在前面的是骑士,他们骑着膘肥体壮的马匹,手拿各种兵器,冲着那黑黢黢的战车劈砍钩挑,所有能用的手段无所不用其极。 可是,那黑黢黢的战车就像是一个乌龟壳子一样,没有一星半点的反应。 无他,这战车车壁所用的材料并非是现在普通的铁制品,而是用特殊工艺制造出来的高强度的钢铁。 这会儿那些寻常的兵器落在骑车币上,只能留下一二白印子,这还是在那些士兵十足了全身的力气,将自己震得虎口发麻,这才有的结果。 可是这也无济于事,随后那辆看起来像是乌龟龟壳一样的,战车上有十个小孔被直接打开。 与此同时,里面寒光凛冽的武器赫然而出,他们用着一样整齐划一的动作,在原地如同一只风火轮一样打着转儿。 原本围攻着他的敌人,在其攻势之下层层败退,不断的被刮破血肉,伴随着他们周边的战马,一匹一匹的倒下之后,步兵也连忙跟上。 可也无济于事,这辆战车的窗口似乎是可以调节的,伴随着战车在战场之上的行进速度越来越快,那些眼看着打不过的士兵几乎哟转身逃跑。 即便如此,他们也会被直接追了上来,等到最后不知道是谁先丢下了自己的武器,大声的哭着喊着说: “不打了,不打了,我投降!” “我们投降!” …… 在一种哀鸣之声下,不少士兵都抛下武器作出了投降的姿态。 毕竟不投降也没有办法呀,这辆战车实在是跑得太快了,明明没有用马皮拉着,明明那上免少说也有十个人,可是他跑的是那样的快! 两条腿根本跑不过他! 一旦被他追上,那动起来的兵刃,一下又一下刮破皮肉的痛苦,如同千刀万剐一样。 他们只是想打仗,但又不是想要受什么凌迟之刑啊! 有了第一个投降的士兵,便会有越来越多投降的士兵,等到噶尔丹发现大势已去的时候,他身边只剩下了紧紧护着他的□□古扎布。 眼看着大军几乎全军覆没,噶尔丹纵使神色再如何难看,也知道这会不是自己发怒的时候,他当机立断地抢了一匹马,朝着准噶尔的方向冲了回去,身后还有一队精兵拱卫。 康亲王本来在坐镇后方,等他发现准噶尔丹即将逃窜的时候,连忙让人将迫击炮搬出来,瞄准了噶尔丹的方向,放了一炮。 在炮弹的轰鸣之中,噶尔丹从马上跌下来,发出了一声惨叫。 而在等康亲王要派人前去捉拿噶尔丹的时候,□□古扎布果断和噶尔丹换了马,将其绑在了自己原有的马上,用长剑狠狠的刺了一下马屁股,令其将噶尔丹带离战场! 噶尔丹方才从马上跌下来的那一顺接肋骨直接断裂,插进了身体之中,痛得他几乎都要无法呼吸,但也正是因为这痛让他不至于失了意识。 朦胧中,噶尔丹看着□□古扎布拿起武器迎战敌军的背影,心里的倨傲在这一刻终于彻底的打破。 他趴在马背上朝着身后看去,远远的,他终于看到了康亲王让人放在在地上,一直炮轰他们,行骚扰之举的东西。 原来就是这么一个小玩意儿,害得他在这场大战之中输得这么惨烈! “来人!追!” 康亲王一声令下,七进战车直接分出了数辆,朝着噶尔丹的远去的方向追击了过去。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康熙当初独断专行,非要与噶尔丹一战的是依旧如同一根插在喉咙里的刺,让不少大臣未知担忧不已。 今日,眼看着朝中近日无甚大事,且大军出发时日已久,便有大臣提及此事: “皇上,近来我大清,海晏河清四海升平,如今虽有噶尔丹进犯之微瑕,但皇上也已派兵前往,以扬我国威,然,臣以为,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随后那位白胡子大臣引用了从古至今的不少军事案例,引古论今说了好长一大串。 总体意思便是:皇上,您看您如今气也出了,威风也抖了,为了不要劳民伤财,还不如先与噶尔丹和谈算了! 毕竟那从各地抽调过去的队伍只军费少说也有一大笔,更不必提着行军途中的各项损耗,武器等等废旧。 “不可,噶尔丹之狼子野心,不可不放在心上,朕圣旨已下,君无戏言!” “难道皇上便能眼睁睁地看着这支大军尽数折在草原之上吗?若真有那一日皇上又该如何?” 白胡子大臣面色一沉,这会儿言辞犀利地发问着。 他甚至已经不在乎自己这会儿是不是在冒犯天威,即使浑身上下都抖个不停,但还是上前一步跪了下来: “皇上,严法立威,宽法容人,噶尔丹之进犯,不过是因为心中憋着一口气罢了。 您即便再如何有意打压,该宽松的时候也需要宽松才是!否则,届时受苦受难的也只有天下之黎明百姓了!” 白胡子大臣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说着,可是他这话一出,康熙却不由自主的皱了皱眉。 如若保成此前未曾研究出那两样新式武器的话,康熙或许还真有可能如这老大臣所说的这样捏着鼻子忍了。 毕竟,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可是今时今日……这是能忍的事儿吗? 不过念及这位老大臣到底也是行忧国忧民之举,康熙之是哈哈一笑说道: “此事朕自有打算,爱卿便莫要因此忧心了!对了,朕想起来,高丽此前进攻了一只天鸟,朕很是喜欢,让人赏他们一些椰子产品吧!” 康熙左思右想了这么些日子,倒是想起胤礽当初所行的试用品之法,于是便准备将高丽当成敛财小白鼠试试。 康熙这话一出,那白胡子老陈一脸大清要完的表情看着康熙。 明明如今正在讨论战事危机,可是皇上竟然还惦记起了无关小国的赏赐…… “皇上,这仗打不得啊!” 老大人哭嚎着,康熙被老大人吵的头疼,可是却也不能做什么。 而正在这时突然有一士兵胳膊上绑着红色布绢,从外面冲了进来,满脸喜色: “皇上!我军与噶尔丹之战大获全胜!噶尔丹败逃!” 康熙慢吞吞的看向那老大人: “爱卿,你方才说什么来着?” 102. 第 102 章 康熙话音刚落,所有人都齐齐朝那位白胡子老大人行了注目礼,心中直呼庆幸。 幸亏他们都沉得住气! 不然现在尴尬的无地自容的就是自己了! 不过,康熙还是知道这位老大人对于国家的记挂,很适时的解围道: “好!这下子爱卿大可放心了!也不怪爱卿这般担心了,要是这一遭没有保成弄出来的两样宝贝兜底,朕还真不一定会和噶尔丹硬碰硬。” 康熙这话一出,所有人也不看那位老大人了,包括老大人自己,都是眼睛锃亮的看着康熙: “原来如此!太子爷真的是……令吾等叹服啊!” “皇上,这回太子爷弄出来的神物究竟是什么呀?!” “神物……果然是天佑我大清啊!” “皇上,不知神物何在?我等可有幸观瞻一一?” “早知有神物在,咱们还忍噶尔丹作甚?!” …… 大臣们七嘴八舌的说着,那叫一个热情,康熙一时都有些无奈了。 他是想要看大臣们目瞪口呆的模样,可是这一个两个的是真不为自己前面种种反驳脸疼啊? 康熙想到这里,故意看了所有人一言,慢吞吞道: “朕隐约记得,当初朕要攻打噶尔丹之时,在列诸位,十之,意见不同,怎得今日……” 康熙话音落下,大臣们齐齐轻咳一声,看天看地,看手,看柱子,可就是没有一个和康熙对视,只小声道: “那,那不是咱们不知道太子爷会出手吗?” “就是就是,要是皇上要说太子爷出手了,咱们哪里能拦着?” 太子爷,那就是大清的国运! 有太子爷出手,甭管再难的事儿,他都能妥妥当当的解决! “……都是臣等眼界狭小,皇上,咱们现在是听听与噶尔丹之战况,还是谈论谈论给朝鲜的赏赐?” 人群之中,立刻有大臣机灵的转移了话题。 “哼,一个个都指着保成,朕要尔等何用?!要不是保成劳累数日,朕堂堂一国之君,岂不是真要忍了噶尔丹冒犯之辱?!” 康熙沉声说着,语气中的怒气让所有人噤若寒蝉。 康熙本是不气的,可是说到这里,他看着这些大臣们颇有些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要不是保成,噶尔丹进犯这事儿他要么劳民伤财,要么捏着鼻子忍了。 而他的好大臣,什么都没有! 康熙眼神幽幽,大臣们只觉得一股子寒气从后背窜了上来,让他们后知后觉的抬手抹了一把脑门上的虚汗。 明明他们都已经用过了消暑丹,怎么还会出汗呢? 这一定是错觉! 康熙的龙威让不少人都面露茫然,康熙也忍不住心中摇头,这些人真不如保成手中之人多矣! “好了,过去之事,朕便不提了,先说说噶尔丹之战的战况吧!” 康熙用眼神示意梁九功将那小兵手中军报呈上来,刚看了个开头,就忍不住眉开眼笑。 康熙这一笑,让下头的大臣们那叫一个心里猫爪一样的痒! 不就是个军报,怎么还把皇上您给看笑了? 大臣们好奇不已,可是谁也不敢捋虎须,开口让康熙讲讲,等康熙自己乐够了,看完了,这才直接让人将军报传了下去。 兵部尚书第一个弄到手,也是才看个开头,就闷声笑了出来,笑的其他人恨不得勾着脖子去看。 皇上也是的,要是让人直接宣读该多好? 康熙能让人直接宣读吗?他当然能,可是他就是想要让这些大臣们着急着急! 那兵部尚书也是蔫儿坏,看完了所有军报,那是一个字都没有吐,气的人牙痒痒。 好容易,那薄薄的军报终于传的差不多了,才有那有些同僚情的大臣哈哈一笑: “康亲王此法果然妙极,那噶尔丹还想要以逸待劳,被康亲王用迫击炮轰上一遭,且看是谁以逸待劳!” 更不必提,康亲王还轰的不是一次两次,那是得空了就去! 谁让太子爷这军工厂制造稳定,水泥路运输迅速,看的人不由畅快大笑! 那噶尔丹吃了熊心豹子胆,屠戮部落牧民不说,还敢驻扎在草原边界,其之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朝堂上的大臣们不是不知道,可是他们更知道如今大清正在极速发展,这才不约而同的想要忍着一时之气,暂不掀起战争。 可是,这一遭,不费一兵一卒,就已经狠狠出了一口恶气! “不过,这里头还得好好说说咱们太子爷造的这迫击炮!小巧便携不说,那威力也是凶的很!” 大臣们津津乐道: “康亲王可是说了,太子爷这迫击炮一炮就轰的噶尔丹军队屁滚尿流,听说啊,他们那些被俘虏的士兵没看到大炮在草原上留印子,还以为是闹鬼了呢!” “哈哈哈!太子爷此番虽然未曾出战,但是这可比出战还要厉害!” 这迫击炮,也算是此战能胜的关键性因素了! 大臣们口中的彩虹屁那叫一个信口拈来,一波胜一波。 康熙坐在上头,得意的点头道: “正是!那噶尔丹还以为自己有多大的本事,保成不比出手,他已然败落!” 康熙可还记得,当初噶尔丹出生是天有异象,被准噶尔吹成了什么。 可是现在呢? 比得过他的保成吗? “尤其是这七进战车,更是威风哩!康亲王说了,有了这架战车,我军所向披靡,不战而屈人之兵!” “这场战役,是一场成功而伟大的战役,据统计,除了因流矢受伤的士兵外,此战没有重伤或死亡的士兵!” “这简直是奇迹!” 有人感叹的说着。 康熙也是在这一刻,终于明白了当初保成为什么会说,大清是被人用坚船利炮轰开了国门。 只看胤礽这两样新式武器,前者迫击炮,高攻神器,便携易学,但威力不逊色于普通炮弹。 后者七进战车,其有蒸汽机作为动力,远非普通的人力,马匹可以与之相提并论! 噶尔丹的骑兵在草原之上,所向披靡,可是对上七进战车,那也只有被追着,撵着跑的! 只这两样新式武器,便使得大清轻而易举的赢了一场本来以为要付出一定代价的战争。 这在此之前,康熙几乎是难以想象的。 可是,那张轻飘飘的军报之上,这件事很容易便已经做到了。 难以想象的轻松。 康熙忍不住想到胤礽所说的闭关锁国之后,朝廷的武力一直被限制,那么……又与如今的噶尔丹何异? 今日噶尔丹之落荒而逃,不正是昭告着未来的大清,又是如何落败? 康熙不由默然,心中庆幸。 幸好,保成福气大。 今日的金銮殿,一阵风一阵雨,一阵阴一阵晴,倒是有些体弱的大臣差点都要站不稳了。 但是,大军大胜,乃是大喜事,谁也不敢扫兴。 但康熙到也不是喜欢拖堂的,直接宣布重赏康亲王,押后朝鲜国赏赐之事后,便直接退朝了。 他还记着和他的小太子,分享胜利的喜悦呢! 毓庆宫中,胤礽看着自己让人新栽好的桃树,将生机丹粉化了水,浇上去,不怕它不成活。 不过,为了不让这些桃树有太多的生机丹的功效,胤礽控制了用量。 但,即使如此,随着胤礽一瓢水下去,那原本被晒的蔫儿哒哒的桃树,也在这一刻叶子变得碧绿碧绿,硬铮铮的。 随后,胤礽这才取出了一颗桃花丹,随着他小手一扬,这颗如同粉色珍珠一样的桃花丹瞬间被这片土地吃掉。 与之相对的,是这丑陋,表皮虬扎的树干似乎也带上了莹莹粉色,只一瞬间那本来有叶无花的桃树突然有花骨朵挤了出来,随后竟是缓缓开裂。 胤礽:“……” 胤礽不由暗自嘀咕: “孤这桃花丹虽然叫桃花丹,可是……也不能有开桃花的本事吧?” 胤礽忍不住上前,将第一朵绽开的桃花捧入掌心,与普通桃花不同的是,这桃花的香气更加馥郁芬芳,且花心多了一点粉红。 那粉红如同带着光晕一样,一看就很是不凡! “所以……这是成功了?” 胤礽犹豫着说着,正在这时,何柱儿连滚带爬的冲了进来,脸色都变了: “太,太子爷,不好了!后头的桂花提前开了,它,它,它还变成粉色的了!” 胤礽:“……” 那是汗阿玛在他迁宫之时,特意挪栽的百年桂树! 人家赵全研究的是生机椰子品,怎么他这一实验,就成了变色花?! 胤礽突然觉得,曾经的自己为了遮掩,将实验交给别人,是一件多么靠谱的事儿! 胤礽抹了把脸,面无表情道: “别嚎了,还不是这毓庆宫太小了?孤……一时没有控制住。” 何柱儿这时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胤礽背后,那满树桃花的盛景,震惊到几乎失声: “太,太子爷,桃花,桃花怎么,这个时候开了?!” 胤礽幽幽的看着那在烈阳之下,迎风摇曳的桃花,叹了一口气: “大概,是它想开了。” 他也想开了。 他还是安心炼丹,不搞实验了。 专业的事儿,就得交给专业的人! “行了,没什么大事儿,你要是没事儿,就去前头吧,让孤安静安静。” 让他冷静冷静,这一树桃花要怎么办? “奴才有事!有事!皇上请您去御书房叙话!” 胤礽一想到自己这些天去御书房和汗阿玛侃大山的一幕,不由抿了抿唇: “孤就不去了,你去请汗阿玛过来一道赏桃花好了。” 在哪儿侃不是侃,这儿风景还好! 胤礽这么一想,心里稍有安慰。 然而,他低估了自家汗阿玛的心理承受能力。 “什么?如今夏秋交接之日,保成请朕赏桃花?” 康熙直接懵了,毕竟,康熙可没有见过现代那些一年四季都有的果子,蔬菜,更不必提这反季节的桃花了。 康熙虽然震惊,但却不至于把这当成什么异象,毕竟保成的丹药那才是异象中的异象! 这会儿,康熙折子也不看了,直接溜溜达达的进了毓庆宫。 胤礽让人准备了茶水,点心,在桃树下置了石几,石凳,在茶香袅袅之中,康熙姗姗来迟。 “嚯!桃花还真开了?!” 康熙几步上前,跟看稀罕宝贝一样,在桃花树下转来转去,看的胤礽都不由眼皮直跳。 “呦,土还是新的,这是保成今个才种的?” 康熙三言两语就猜到了真相,胤礽直接无力的叹了一口气: “汗阿玛,保成本来想要实验桃花丹能不能被桃花继承药力来着,没想到……” 康熙一听这话,立刻表示了赞赏: “保成别出心裁,必会成功!” 胤礽默了默,然后将手边的一支桂花枝举起来,慢吞吞道: “那么,汗阿玛应该也不介意……毓庆宫有一颗粉色的桂树吧?” 康熙差点没忍住,掏了掏耳朵: “百年金桂变粉了?!!” 胤礽默默点头,将那支粉色桂花递给康熙,康熙一时都没敢接,胤礽低下头,小声道: “汗阿玛,保成下回……不自己搞这种实验了。” 这可是一不留神,就要给皇宫换颜色的啊! 胤礽想,他应该庆幸,这桃花丹只对花起作用。 康熙颤抖着手,将那粉色的桂花拿起来,看来看去,半晌,干巴巴道: “其实……桂花变成粉的还挺好看?” 胤礽幽幽的看了康熙一眼,一句话也不想说。 人家金桂生辉,丹桂飘香,他这一手,得在历史上创造出个什么词来? 粉桂啥啥? 可怜桂花一世英名,就要毁在自己手里了! 康熙也是夸不出来了,这桂树从古到今,因为其金丹之色,赋予其富贵吉祥之意,可是这粉色……它不是正色啊! “这是幸好在保成的宫里,寻常人见不到,不然被人看到,怕是要……” 胤礽叹息一声,康熙却不觉得是什么大事儿: “这又何妨,保成是不知道,这一回咱们和噶尔丹之战,大获全胜!有了保成那两样神器,我军几乎没有伤亡!” 康熙兴致勃勃的说着,随后从怀里将那张军报掏出来递给胤礽,眼神柔和的看着胤礽,认真道: “保成大可放心,别说是这桂花变粉,桃花秋开,就算保成说桂花得是粉的,明个估计家家户户的桂花都要染成粉的了!” 胤礽原本心里还有些隐忧,这会儿也不由莞尔: “哪有汗阿玛说的那样,那保成都成什么了!不过方才那粉桂着实好看,其粉如云,覆盖其上,更显高华妍丽之姿。” “那今日赏桃花,明日咱们去赏桂花可好?” 康熙看到一照面就皱着眉胤礽终于展颜的模样,终于松了一口气,这才与胤礽在桃花树下对坐。 茶是六安瓜片,是胤礽近来喜欢上的,毕竟水果茶和奶茶更显甜腻,如今用这香而不涩的六安瓜片换换口味,也是不错的。 等康熙慢悠悠喝完了一碗茶后,胤礽这才问道: “对了,汗阿玛,朝鲜回礼之事,您议的如何了?” “还没来得及,今天只高兴噶尔丹之战大获全胜,倒是没有来得及议及此事。 不过,朕让人打听了,朝鲜之所以前来进献天鸟,乃是因为听说红毛番带走了一大块“香玉屏风”,现在准备高价收购,所以也想要分一杯羹。” 胤礽:“香玉屏风?他们倒是会该名字……朝鲜这是想中间商赚差价?” 康熙听了这话,先是一顿,随后笑着道: “中间商赚差价?倒也是这么个理。且这天鸟……” 这天鸟,便是后世的红腹锦鸡。 “不过是一只天鸡罢了。” 康熙摇了摇头,只觉得当初因为要有大国风度,而在那些小国送来一些奇奇怪怪,但不值钱的东西时,大赏特赏,实在是亏的很! “红……咳,天鸡在我国并不稀罕,我朝一品大员的补服之上,正是天鸡,朝鲜稍一用心打听便可知道。由此可见,朝鲜其国,实在是不走心了。” 胤礽缓声说着,眸色却也冷了下来。 贸易没有问题,可是这种明晃晃的打着进贡的名头,却要为自己扒拉利益的行为,实在是让人不耻! 奇珍异兽的进献,是诚心,可是这算什么? 胤礽抿了抿唇,随后眼睛定在了被自己催生出来的桃花树上,唇角缓缓勾起: “汗阿玛,保成以为这一次若是只给椰子产品,只怕朝鲜小国还要在背后议论我大清小气。” “他敢!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他若是敢妄议君上,朕必让他知道这样的下场!” 胤礽连忙安抚的拍了拍康熙的手臂: “别啊,汗阿玛,他们不是送了天鸡?那咱们回赠一棵桃花树好了。一棵……开花的桃花树。” 桃花树稀罕吗? 不稀罕。 可是一棵在秋天开花的桃花树,那可就不一样了! 康熙听到这里,也不是不由哈哈一笑: “此法甚妙!只是,椰子产品……” 胤礽眼睛闪了闪: “汗阿玛,连朝鲜都知道红毛番想要椰子香皂,红毛番却一直未曾来我大清,不如先吊一吊他。” 胤礽哪里知道,瑞特因为清楚上一回的建交并不如何愉快,所以吓得不敢来。 可是,如今“香玉”在他们境内已经是寸玉寸金了。 “汗阿玛,有红毛番在,椰子产品现在咱们不用急了。” 胤礽老神在在的抄着手,看着头顶那繁花似锦的一幕,唇角勾起一抹弧度: “前面咱们决定与朝鲜之回赠,是要互惠互利,可是如今既已经知道其居心叵测,为何要便宜他?” 想从他这里中间商赚差价? 做梦! 103. 第 103 章 玉河馆内,朝鲜正使和副使正坐在一起,副使面色不安,心中忐忑不宁: “正使大人,天鸟虽然在我国珍贵无比,可是对于大清来说,却不甚稀奇,也不知王上怎么会作出这样的决定?” 说来也是可笑,便是连朝鲜使臣心里都清楚他们只将天鸟作为贡品朝贡,只怕有些说不过去。 正使也是眉头紧锁,但终究也只是叹了一口气: “既然是王上的命令,吾等只需要遵从。人参的采摘尚且需要时间,也幸好在林间捉了些天鸟,否则吾等如何有理由来此呢?” 然而,正使清楚地知道,王上之所以能做出这样的决定,与那自海洋上漂来的异国之人有着无法脱离的关系。 那异国之人口中的“香玉”,在海洋深处,不知名的陆地之上,有着堪比黄金的价格。 而这样的香玉,只有清朝拥有! 为此,朝鲜王不惜在没有备齐贡品之时,使用“天鸟”充数,也要如那人所说的那样,试一试他们可否得到赏赐的香玉! 而那异国之人率先找上朝鲜王也是情有可原。 毕竟,从各个角度来说,无论是前朝还是本朝,朝阳与之的朝贡关系都非常的紧密。 尤其是在朝贡之事上,别的附属国或许需要三五年一供,但朝鲜在本朝来说,却是可以做到一年一供。 而且对于朝鲜来说,每逢他们来到清朝供奉,清朝都会为其准备专门的“互市”。 没错,互市。 这是一项前所未有的,朝贡所带来的往来贸易,才是重头戏,如红毛番,英吉利者尚不曾有这样的特权。 “王上的意思,是除了赏赐之外,或许我们可以在互市之上探索一二。” 正使斟酌的说着,副使听了这话,却是有些懵: “香玉之物,王上、大君他们都喜欢的紧,如何是那些商贾所能拥有的?” 香玉,那便是在朝鲜的王室之中,也只有零星的那么几个顶顶尊贵的人物才能佩戴。 “我看若非是那异国之人害怕吾等不识得的香玉,只怕连那么几块香玉也不愿意进献给王上!” 副使想起那么几块拇指大的香玉平安扣,气就不打一处来,那么几颗香玉平安扣,他们怎么好意思拿的出来呢?! 可是副使哪里知道,瑞特带回去的椰子香皂屏风他们舍得动,而那一匣子被做成平安扣样式的椰子香皂试用品在那么多人分一分后,可不就剩了仅有的几颗? “不过,那香玉着实让人着迷啊。那幽然馥郁的香味,触手生温的感觉,都是那样的美妙啊。” 正使情不自禁的赞叹起来,副使本来也还怒气填胸,听到这里,也是不由点了点头,赞同道: “香玉确实是个好东西,也难怪可以售卖出那样高昂的价格了。真希望这一次我们会得到香玉赏赐,不过以我们与清朝之间的关系,没道理红毛番有的,我们没有吧? 要是吾等此行可以带回去一批香玉,真希望王上可以赏赐一块给我,一块就够了!” “此玉价值千金,你想什么美事儿呢?自带香味的美玉,这可是开天辟地头一遭,谁不喜欢呢?” 正使和副使感叹的说着,说话间,侍从端着铜盆,毛巾等洗漱物品走了上来。 原来是他二人说话的时间太久,已经到了用午膳的时候了。 副使一面因为正使的话叹息,一面将手浸在了沁凉的井水里,享受的眯起眼睛。 如今已至九月,可还有秋老虎,尤其是这会儿正是晌午炎热之际。 等副使在井水中散了一会儿热后,这才睁开眼,他不经意的一瞥,就看到了托盘上那只青瓷白鹤盘中呈着的一块白玉。 “一年未曾来到清朝,没有想到它又强盛了。连吾等净手之时,都要用白玉装点,如此豪富……” 副使低低的说着,情绪也随之低落了下来,清朝越发强盛,他们这些附属小国的压力就越大。 谁知道他会不会直接“啊呜”一口,把他们吃下呢? 而一旁的正使听到这里,也收回了自己伸向那块“白玉”的手,这个沉重的话题,让他已经没有心情去赏玩那块白玉了。 而一旁的侍从虽然听不懂这两位朝鲜使臣的话,可是小小的眼睛,却有着大大的疑惑。 怎么这些使臣不用香皂洗手呢? 对于朝鲜使臣来说,朝贡之时所享受到的美食,乃是本国内难得的美味,这会儿一嗅到饭菜的香味,正使已经将方才隐隐约约嗅到的幽香抛之脑后。 而他,也错过了最快的得知真相的机会。 “每年来朝贡一趟,也就此美味佳肴深得吾心了!” “难为正使还用得下饭,也不知这香玉……清朝会不会赏赐?若是不赏赐,届时,吾等回国后,又该怎么向王上交代?” 副使有着吃不下饭,愁眉苦脸的模样让正使不由摇头: “红毛番都有的,咱们能没有?” 别的正使不知道,他倒是知道,康熙平叛三藩之时,他们国家不但没有兵戈相向,反而还按期朝贡,是以才有了如今这么多的优待。 那红毛番又是什么排面上的,红毛番都能有的,他们一定有! “可,据说红毛番乃是用了大笔的金银,才换了一架香玉屏风……” 他们提着一群鸡,不,天鸟,是不是有些不合适? 纵使朝鲜王再怎么巧言令色,说那红腹锦鸡如何稀奇美丽,世所罕见,他一见就惊为天鸟,所以迫切的想要和康熙帝分享巴拉巴拉…… 那也掩盖不了它本身就是一只鸡的事实啊。 正使和副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正使更沉得住气: “好了,说这些做什么?两国情谊匪浅,莫要多言!” 他们可是知道前头红毛番和英吉利是因为什么灰溜溜的从大清离去,也不敢再入大清的! “就看三日后,朝贡宴上,皇上怎么说了。” …… 朝鲜使臣的对话在当天就像是插了翅膀一样飞进了紫禁城,胤礽与康熙听了后,也是不由默了默。 胤礽小声嘀咕: “拿几只红腹锦鸡当贡品,原来他们也知道拿不出手啊!” 康熙笑着摇了摇头: “往年,朝鲜之贡品多以高丽参为主,人参最好的采摘时间,本就是每年的九至十月,今年他们才正要采参,哪里来的贡品?” “汗阿玛说的是,不过,话说回来,能让朝鲜王这么急巴巴的送来贡品,求赏赐,讨香玉,想来那红毛番使臣一定许下了不少的利益……” 胤礽笑吟吟的说着,水汪汪的杏眼都已经冒起了金光,仿佛看到了世界各地区囤积的财富向自己招手,看的康熙都不由笑骂: “好好的储君,怎就钻到钱眼儿里了?” 胤礽听了这话,撅起嘴,不依: “汗阿玛说的什么话?您要是觉得银子不好,那把您的私库交给保成呗?” 胤礽一面说着,一面摊开了手心,玩笑的看向康熙。 康熙听了胤礽这话,还真思索了一下,随后直接道: “梁九功,给太子爷一把朕私库的钥匙!” “保成以后有什么想要的,只管去拿,可好?” 康熙是一点儿磕绊都没有大,看的胤礽目瞪口呆: “不是,汗阿玛,那是您的私库哎!保成就开玩笑一说,您,您怎么当真了?” 沉甸甸的钥匙落在胤礽手中,黄铜精制,上面裹了一层厚重的包浆,是岁月的痕迹。 这,是大清开国至今三位皇帝的积累下来的! 这会儿,胤礽感受着手心里那沁凉的钥匙,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康熙却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摆了摆手: “早晚都是保成的,什么时候给都一样,正好保成可以先瞧瞧自己有什么喜欢的,省得以后被朕赏了旁人!” “那不能,汗阿玛有什么好东西能瞒着保成?” 胤礽笑眯眯的说着,康熙听后也不由打趣道: “是啊是啊,朕这私库能丰起来,可有保成不少功劳,保成怕是早就把朕的私库都摸了个底朝天吧?这会儿才对这私库钥匙没有兴趣!” 胤礽连忙摇头: “才没有!再说了,汗阿玛现在都不一定有保成有钱呢……” 胤礽嘀嘀咕咕的说着,康熙耳朵尖,收入耳中,头也不抬道: “是啊是啊,保成现在得是咱们大清第一富有了,桃花楼,那么多厂,就这,也不过是咱们大清境内,这要是等以后卖出国门,那还了得?” 康熙这一番话着实说到了胤礽的心坎儿里,这会儿胤礽那双杏眼都笑的眯了起来,随后立刻兴致勃勃道: “汗阿玛,这银子哪有嫌多的?现在干什么能不要银子?虽说这回不能让朝鲜那边如意带走椰子产品,但是……咱们倒是可以先好好吊一吊他们的胃口,给他们些心思玩意儿,预热预热。 秋日开花的桃花树是一景,至于其他的,自然也不能显得太过平常了……既要勾起他们的好奇心,又不能让他们觉得太珍贵,连提都不敢提,不然不也不好卖。” 胤礽说着,已经下意识的抄起笔墨速记起来,那副认真的劲儿头,让康熙都不由怀疑,要是人家给够了银子,保成怕不是连这储君之位都能卖喽! 胤礽这边很快就归置好了朝贡宴会上要用来吊朝鲜一方胃口的东西,收笔吹墨: “成了!收工!有这些东西在,不怕掉不足他们的胃口!就看三日后的朝贡宴了!” 胤礽笑的眉眼弯弯,如同一只狡黠的狐狸。 朝鲜想中间商赚差价? 可是,大清好东西就只有椰子香皂吗? 104. 第 104 章 三日后,是一场别开生面的朝贡宴。 朝鲜正使带领这一队人马来到了宴会场地,只一进来,所有人就被那满桌晶莹剔透,在阳光之下,美轮美奂,让人如临仙境一样的玻璃餐具给惊到了。 他们屏住了呼吸,一错不错的看着眼前的一幕,不愿意眨眼。 无他,眼前摆放的,乃是胤礽特意让御膳房准备的乃是一顿十分精美的鱼脍盛宴! 其实说是鱼脍盛宴也不尽然,而是因为这顿盛宴之中,包含的不仅仅只有鱼类,更有其非常丰富多姿的海鲜,牡蛎,扇贝,螃蟹等。 一应肉类皆被片成了薄如蝉翼的薄片,被放在如同碎银一样的冰晶之上,在炙热的天气之下飘荡着,袅袅白烟。 可不是如临仙境? 因为选择品种的丰富,让其的色彩愈发的缤纷,在御厨的巧手之下,走进一看,让人不由面露骇然。 精彩! 太精彩了! 原来这顿鱼脍盛宴,被御厨用极其巧妙的手法,摆放成了盛景八景! 白如云,粉如霞,墨如松,翠如竹,在精制的摆盘之下,让这顿鱼脍盛宴显得分外卓尔不群。 然而,这里面最让朝鲜使臣震惊的,便是那八只摆放八景图的玻璃制成的盘子。 那样硕大无比,透明晶莹的玻璃盘子在中间的桌子上足足摆了八只,每一只长有一臂,宽有半臂,在桌子上大的令人无法忽视! 走到近前,按理说这样大的玻璃制品,应该有瑕疵吧? 可是,那玻璃盘上并没有朝鲜使臣所想象的工艺粗糙,反而精致的让人不由屏住了呼吸,只以为这样的神物只应天上有。 “正使大人这样大的水晶盘,也不知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才能将他制作的这样精美无比呀!” “是啊是啊,太精美了,那上面还有雕花!” 副使和其余使臣这会儿看着这八只硕大无比的玻璃盘,眼睛中的羡慕已经都完全遮蔽不住了。 “便是在王上的皇宫中,诸如这样的水晶器具也就只有王上有一套。” 而那样的水晶器具,也都是有大清皇帝赏赐下来的。 据说那套水晶器具被王上视若珍宝,可是今日一看,才知道大清皇帝用的是什么样的器具。 “咳咳!王上可并不喜欢水晶器具!这样的器具,也不过是图个新鲜罢了,哪里值得你挂在嘴上?” 正使发出了一阵剧烈的咳嗽,疯狂暗示起来,哪有在人家的地盘,只想说自己家如何如何不好,这岂不是给人人看笑话了? 可正使却不知道,他这话一出,坐在对面的群臣却是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这正使实在是不老实的紧,口口声声说是玻璃盘不值当什么,可是那眼睛是一星半点儿也没有离开。 就连手都忍不住上去触摸了! 若非是一旁的宫人阻拦,还不一定怎么样呢。 都是一群不老实的人? 若不是太子爷说,这回要借他们之口做上一笔大生意,群臣们只怕会直接不给面子的当堂哄笑出来。 可是,正是因为朝臣们给面子的缘故,正使以为自己保住了朝鲜国的颜面,脸上还露出了几分骄傲,故意语气高傲的说道: “在我朝鲜,什么样的好东西没有?这水晶盘也不过是图个新鲜罢了!” “皇上驾到,太子爷驾到——” 说着话,胤礽与康熙一同来到了宴会场地,正使还来不及收起脸上的高傲之色便连忙与众人一同跪下迎接: “恭迎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子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免礼。” 康熙淡声叫起,正使的话却是入了康熙的耳,让康熙是脸色有些不好看。 反倒是胤礽脸上依旧带着笑容,他笑盈盈的问道: “原来如此啊,本来孤还说玻璃厂此番工艺进步,制造出这样精美的玻璃广盘,正好与友邦朝鲜王一同欣赏一下。 没想到……这样的玻璃光盘在在朝鲜诸位眼中也是不值一提,既然如此,那孤便不献丑了。” 胤礽这话一出,正使直接懵了副使的嘴巴张的大大的,两人面面相觑,一时无言。 什么叫不献丑了? 我们不嫌丑,我们真的不嫌丑,快赏我们快赏我们呀! 只一句话的功夫,正使和副使眼中的情绪直接变了! 刚才他们之所以那样说,不过都是些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嫉妒之言罢了,怎么能被当真呢? 正使轻咳一声,弯下腰,语气恭敬的说道: “启禀太子爷,东西的贵贱与否与赏赐之人有莫大的关系,只要是贵国愿意赏赐,哪怕是一根草,吾王也会为奉为珍宝的。” 正使知道自己方才的话,有些得罪人,连忙在这一刻捧了一句,可是胤礽却不吃这套,他坐定之后只是微微一笑: “这样吗?那汗阿玛这回朝鲜国进贡的天鸟,保成去看了,有两只的精神状态都不太好,看来是没有被照顾的很好。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朝鲜国携带的缘故,既然今日正式都说了,不管咱们赏什么,朝鲜王都会将其奉为珍宝,那不如便真如他所说的那样,赏一根草看看吧?” 正使:“???” 正使整个人的表情都僵硬在了原地,他张了张嘴一直不知道说什么。 他也是没有想到堂堂太子,竟然直接就坡下驴,顺着他的话直接说了下来。 可是,他要是前来朝贡,真带上一根草回去,只怕朝鲜王能将他给生吞活剥了去! 正使脸上的表情也是有些僵硬,他连忙挤出了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磕磕绊绊的说道: “万岁爷,太子爷这孩童之言,臣不会当真,也不会禀告吾王的。” 正使一脸诚恳的看着康熙态度那叫一个恭敬有加: “至于太子爷所说的天鸟问题……万岁爷不知道,此番吾国所敬奉的天鸟,乃是一整个族群,无一遗漏,象征着和谐美满之意! 吾王当初一发现后,便耗费了无数人力物力,这才将其全部捕获,诚然,太子爷所说其价值之上或有待商榷,可是其寓意不凡啊!” 朝鲜正使这话一出,康熙也不知道说什么。 堂堂一国进贡之贡品,送来了一群鸟,说什么和谐美满之意,但也怎么也掩盖不了他是一群鸟的事实! 尤其是这朝鲜正使的话,康熙有些不爱听。 “正使是吧,朕只问你,何为稚童之言?” 康熙没有接话,只淡淡的看过了,那股子由内而外散发的威严让朝鲜正使不由心下一紧,等听了康熙的问题后,正使忙道: “不不不,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太子爷终究年龄不足,且言谈之间颇有置气之意,为两国邦交着想,臣才口出此言,还请万岁爷勿怪!” 正使将自己的姿态放的很低,但也无法掩盖方才他对于胤礽口中所说的赏一根草的不情愿。 “置气?保成方才句句都是顺着你的意思所说,何来置气之说?” “可,万岁以吾等前来朝贡,若是带上一根草回去的话,虽然臣知道礼轻情意重,千里送鹅毛。可是。难免不会让不明事理的百姓议论,议论泱泱大国,吝啬不堪啊……” 正使一张嘴,颇善诡辩。 “放肆!那尔等前来朝贡,送上一群鸟,又是什么?” “这……吾等前来将吾王觉得珍贵的天鸟送来给万岁爷瞧瞧,乃是臣服,恭敬之意啊!” 这会儿,正使倒是不再提及自家贡品的价值高低,反倒是巧妙得用了两国附属与主导之间的关系,看似示弱,实则是宣扬自己国家的臣服之心。 看在我国这么臣服的份上,多给些赏赐不过分吧? 和前面英吉利,红毛番两个比起来,这位那叫一个,拿得起放得下。 “你!” 正使这话一说,顿时气的不少人差点就要拍案而起。 正在这时,胤礽面带微笑的抬了抬手,朝鲜正使本不以为意,但没想到胤礽的动作让方才对面那些面露露色的朝臣们立刻便收拢了自己的怒气,面色平静的像是刚才被气的差点掀桌的人不是不是自己一样这样。 这一幕,让正使心里顿时有些惊疑不定起来。 而正使不知道的是,红毛番虽然想要从他们手中购买相遇,但也不愿意将清朝内部的实际情况透露给他们。 以至于,正使并不知道这里头他最该求的人是谁。 “好了,不要因此产生争执,影响了两国之间的关系。” 胤礽脸上挂着笑容,像是并没有因为方才正使的冒犯之言,产生一丝一毫的怒气,只那副落落大方的态度便足够让所有人人高看一眼。 “哈哈哈,好好好,既然太子爷这么说了,那臣等就不去了。” “是,臣等听太子爷的!” …… 在一片的应和之声中,正使脸上的表情渐渐迷茫起来,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坐在上面的是清朝的皇帝,其次才是这位太子爷,怎么这位太子爷一发话,竟像是好使的厉害? 不带正使反应过来,胤礽便笑眯眯的说道: “既然正使对于孤方才所说的一根草的赏赐有异议,那正好,孤手里有一样稀罕之物,想必正使一定喜欢。” 胤礽这话一出,正使脸上的迷茫之色渐渐消散,眼睛变得亮晶晶起来: “不,不知道太子爷说的稀罕之物是何物?” 不说红毛番想要的香玉,这会儿摆在中间的那八只玻璃广盘便已经足够精美,让人一看便知道该是价值连城的珍宝。 只要有任何一样,他都不嫌弃! 胤礽听到这里只是微微一笑,随后拍了拍手: “既然正使感兴趣,那孤这就让人带上来——” 105. 第 105 章 正使颇有几分唾面自干的本事,这会儿见胤礽开了口,当下直接将自己先前所谓的稚童之言,不会放在心上云云话语都抛之脑后,一脸期待的看着胤礽,口中的赞美之言也如井喷式一般,不绝于耳。 胤礽只是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静静的听着,但却未置一词。 而这位正使在某方面来说,也是个人才,那怕在场没有一个捧场的,只听他叽叽喳喳,也能不歇气儿。 尤其是那那彩虹屁的话语,更是从胤礽下令,到外头传来动静也停不下来。 “……依臣之见,太子爷您少年英才,小小年纪已有万岁爷之风采,有您和万岁爷在,我朝鲜国日后必当勤勉供奉,敬侍二位……” 正使说的正起劲,突然听到身旁传来了一阵又一阵,此起彼伏的吸气之声。 其中属副使的吸气声最大,让正使不由皱了皱眉,王上让他带着这一支队伍,都是一群拖后腿的人! 可虽然心里这么想着,正使也不由也不由停下了声,转头看去。 他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能让这些人又一次发出没见识的惊叹声。 这一看,正使便愣在了当场。 此刻,有八位宫人如同抬着小轿一般,将一个硕大无比的青花瓷花盆抬了进来。 青花瓷向来珍贵,这件事正使一直是清楚的。 但往年朝鲜国向清朝进贡之后,总会得到大批量的赏赐,所以即使这青花瓷花盆十分大,但也看起来并没有那么稀奇。 可等正使的目光上移之后,他才真真切切的知道了,太子爷口中的稀罕之物究竟是什么? 但见那繁花闹满枝头,本该开在初春之际的桃花,在秋日里喧嚣热闹,令闻者无不屏息不语。 一瞬之间,所有人都安静了起来。 整座大殿内安静得仿佛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之声,不是大家不愿意说话,而是生怕有人发出了声音便会惊破了这如梦一样的眼前之景。 不知过了多久,方有人堪堪回神: “秋日芳菲色,稀世人间景啊!” “臣活了这大半辈子,还从没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可以在秋日里看到新鲜盛开的桃花,当真稀罕无比!” “正是,那桃花花香袅袅,幽幽浓碧与可爱粉红交映,真乃是当世稀罕之物!” …… 大臣们不由纷纷赞叹,看着这株静静地在原地的桃树,就好像是看到了一位绝代佳人。 尤其是,这株桃树的树形分外精致,被桃花丹粉养出后的桃花更是自有一股幽香扑鼻而来,令闻者结结实实心下一松,心情也情不自禁的愉悦了起来。 大臣们这边赞叹之余不绝于口,可那边正使的脸色却没有那么好看了。 这棵桃花再如何稀罕,可到底也只是一株寻常普通的桃树而已。 纵是它在秋日里开花,可这桃花要是被他们运回国内,也不知又能剩下几朵? 偏偏这时候,副使还像是看热闹一样,用力的拍着手掌,激动的脸都涨得通红了: “好!这东西当真是稀罕无比!便是王上想来也不曾见过这秋日的桃花吧?” 正使:“……” 我替王上谢谢你!谢谢你让他丢人丢到国外! 对方送来助攻,胤礽也是微微一笑直接说: “既然连副使都这么说了,那这株桃树便请使臣带回去吧。朝鲜国送来一整个族群的天鸟,孤用这秋日开花的桃树回赠,如此也算是相得益彰了。” 胤礽话音落下,副使点头如捣蒜的,赞同之意,溢于言表,看的正使的脸色又黑了一层: “你胡咧咧什么?这就是一株普通桃树!” “可秋日开花的桃树,普天之下又有几株?这桃树,定是有其不凡之处!” “你!” 不得不说,从某方面来说,副使真相了! 正使眼看着说不通,只能自己上阵 “太子爷,这桃树好归好,就是……” 正使绞尽脑汁拼命的想要挑出毛病,而胤礽只闲闲的坐在上面,淡定道: “这株桃树如何?正使可曾见过秋日开花的桃树?如这般秋日开花的桃树,何其是珍贵?孤今日愿意割爱将之回赠给朝鲜国,亦是孤对朝鲜国臣服之心的嘉奖,如此正使可有不满之处?” 胤礽三言两语便将正使的话堵死,正使张了张嘴,却一时之间不敢接这话。 他要如何接? 他敢说他有什么不满之处吗? 旁的不说,自从太子爷说起这话开始,上面万岁爷那冷冽的眼神便已经让他下意识缩了缩脑袋。 更不必提对面那群如狼似虎的大臣,像是他要是再说出一二不满之言,即便是那些文官也要撸起袖子过来赏他一记老拳了! “臣并无不满之处……” 正使不甘不愿地说着,他清楚的知道这是在大清的地盘之上,并不敢做出其他僭越之事。 只是,这会儿看着那株桃树,正使只觉得心里如同憋了一团火一样,上不去,下不来。 这火烧的他如五内俱焚,脸上的神色也不由掺杂了几分苦意。 “没有不满就好,今日暑热,孤特命人制了薄荷水,请使臣们解解暑。” 不多时,数十位宫人们便捧着一只造型精美的玻璃杯子,从外面排着长队走了进来。 每一位宫人都生得肤白貌美,玉指纤纤,手中的玻璃杯更是晶莹剔透。 杯中水是澄澈无瑕的白水,唯有上面飘着一片碧绿碧绿的薄荷叶。 在这炎炎夏日中,那点绿色似乎带给了人无限的清凉之感。 这薄荷水虽然看着平平无奇,可却是胤礽因为要接见朝鲜使臣特意临时弄出来的,便是大臣们也都没有第一时间享用的。 这会儿,大臣们齐刷刷的看着自己面前的这杯薄荷水,那副期待的模样,似乎是在看着什么琼浆佳酿。 而这一幕,也让朝鲜使臣团好奇的看着自己面前的这杯薄荷水。 而正使刚才因为胤礽三两句便将自己的路堵死,让他整个人心烦意乱却不敢当面掀桌。 于是这薄荷水一上来,正使便直接端起来咕嘟咕嘟的灌了下去,压制自己心里的那团伙,便是连里面的那片薄荷叶子也被他嚼吧嚼吧咽进了肚子里。 “正使大人,这滋味如何?” 副使还没来得及动,只看着正使那豪爽的动作,愈发的好奇,不由问道。 而正使喝的仓促,如同猪八戒吃人参果,什么味道也没有尝出来: “这是一些消暑的薄荷水罢了,能有什么味……” 正使正说着话,忽然觉得自己身体中的燥热似乎在这一刻在五脏六腑间翻腾起来,随后用难以想象的的速度分快的扩向体表,伴随着一身薄汗,正使只觉得浑身上下,前所未有的舒爽惬意。 “……不,喝着,真的舒服啊。” 正使喃喃的说着,一时之间没有留意原来自己已经说了真心话,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懊恼几乎都想要咬掉自己的舌头。 薄荷水是好东西,尤其是在这样的炎炎酷暑来上一杯,简直是从身体到灵魂都会感觉到那清凉一瞬的滋味,那是那样的令人着迷。 可是,这样也掩盖不不了,他堂堂朝鲜国使臣竟然就这样被一杯薄荷水给折服了。 这个认知让正使那因为身体舒爽而展开的眉头又不由自主的拧到了一起。 可他还没有说话,身旁的副使便欢欣雀跃得像个孩子一样,那叫一个惊喜不已。 “真的?!那我可要好好的品一品了!” 随后,还不待正使说话,副使便一脸虔诚的捧起了那只玻璃杯送到唇边啜饮一口: “这薄荷水的薄荷香味分外的浓郁,还未入口便已觉一股凉意扑面而来。” “呼……一口下肚简直比吞下了一块冰块还要让人觉得清凉,而且这清凉温和不刺激! 这般饮下后,那浅淡的薄荷香味回味悠长,解暑之余更有提神之效。” “这薄荷水,回味甘甜,清香无比,难怪连正是大人这样挑剔的人都赞不绝口呢!” 正使:“……” p,猪队友带不动带不动! 副使终于夸够了,这才将那一整杯的薄荷水端起来,一饮而尽,他也如同正是那样将那片薄荷叶吞咽了下去。 而随着那片薄荷叶子入肚之后,副使直接眼前一亮: “啊,我感受到了身体的热意在汹涌澎湃!出汗了!但却不是夏日里的大汗淋漓,那细细的薄汗清除,身体如同一股凉风充盈了整个身体。舒服,真舒服!” 随着副使的赞不绝口,在场的所有人都安安静静的看着副使的表演。 而副使对于这样的眼光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在饮完了那一杯薄荷水后直接站起来冲着胤礽行了一个礼: “太子爷,这薄荷水分外神奇,不知道我朝鲜国可否有幸一观其方?” 胤礽看到这里,脸上的笑容渐渐加深,看来朝鲜方还是有人识货的。 “方子嘛,不过都是一些寻常的房子,这薄荷水特殊就特殊在它的原料之上。” 胤礽如是说着,渐渐拖成了尾音,而那副使听到印人这么说,也皱起了眉头,做出了一副沉思的模样: “原料?臣早就听闻贵国皇室一项需要饮用趵突泉之泉水,莫不是此泉的泉水才有这这样神奇的功效?” 胤礽却笑着摇了摇头: “非也非也,薄荷水能有如此清凉之功全来其中的薄荷。” “到底是什么品种的薄荷才有这样神奇的功效?” 副使听到这里整个人都惊住了,便是正使方才虽然有些责怪副使在外人的面前表现的有些太没有见过世面,但这会儿听到胤礽这话也是不由竖起耳朵来听。 别的不说,刚才那一杯薄荷水下肚,他现在浑身上下只觉得凉爽舒服的紧,连一丝一毫的燥热都感受不到! 这个认知,让正使也在心中清楚的明白,这个薄荷是个好东西! “这个呀,乃是我大清独有的薄荷,若是使臣们感兴趣,等诸位回城之际,孤可以让诸位捎带上两盆薄荷。” 胤礽大方的说着,副使顿时眼前一亮,当即便起身谢恩了,有了这两盆薄荷,他们不怕他们培育不出来更多的! 这会儿,他们是半点儿也没有考虑到除了薄荷本薄之外的因素,那叫一个欢天喜地。 正使还想要说些什么,可是这会儿他感受一下自己的身体状况,明智的一个字也没有多说,这薄荷是好东西,得带回国! 只是…… 正使还是不由看了一眼,那立在原地的桃树,心里颇为不屑起来,这一株能看不能用的桃树又有什么用? 两盆薄荷安抚了朝鲜使臣的情绪,以至于接下来的整场宴会气氛还算和谐明快,等到宴会快要结束的时候,正使终于坐不住了。 “万岁爷,太子爷,臣前来朝贡之前,王上听闻贵国有一种香玉,其玉美无瑕,更有幽香暗生,乃是价值千金的珍宝,不知可否有幸让吾等见识一番?” 正使如是说着,眼睛也滴溜溜的转着: “听说……之前红毛番向贵国朝贡之后,可是得了一架香玉屏风。” “朝鲜王也想要?” 胤礽一点也没有客气,直接大喇喇的说着,倒是让正使的脸色有些不好看起来,他干笑了两声: “这,王上只是听到香玉的名头,心中十分好奇罢了。再者,臣以为,红毛番与贵国之情谊,与我朝鲜国与贵国之情谊,只怕不能相提并论。 我朝鲜国与大清可是唇齿相依,耳不离腮之谊,想来并不会被薄待的吧?” 正使虽然这样试探的说着,可以要东西的意思,却表现的明晃晃的。 尤其是在正使看来,这一回只得了一株桃树的赏赐,和往年比起来简直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但赏东西的是别人,自己这边只好将姿态放的低一点再低一点了。 正使将话说到这里后,康熙脸上的表情变得紧绷了起来,康熙当皇上这么多年,似乎还没有遇到过这样明晃晃的被人追着,把手伸到鼻子下面要东西的场景。 “放肆!” 康熙怒喝出声,正使浑身抖了一下,直接跪了,可是确实没有一星半点退却的意思,他抬起头来,做出了一副无辜至极的表情: “臣不知臣放肆在何处,我朝鲜国与贵国边界相依相存,且我两国关系一向紧密,红毛番国尚且都有贵国赐下的香玉屏风,臣以为,万岁爷也会在心里记挂着吾国,可是却没有想到……” 正使颇为巧言善变,几句话的功夫,便将朝鲜塑造了一个赤胆忠心追随宗主国,却不被宗主国记挂的委屈附属小国的形象。 康熙看到这里不由脸色铁青起来,往年这些小国朝贡之后,大清分发下丰厚的赏赐之后,只听到他们奉承之言一箩筐,这会儿眼看着无利可图,立刻便图穷匕见,露出了这幅可憎面孔! “汗阿玛——” 胤礽连忙换了一声,这才让康熙冷静下来。 但康熙看着朝鲜使臣的眼神已经变得冰冷至极,他当皇帝这么久,还从未见过如此无耻之日的人! “汗阿玛,其实朝鲜正使所言,保成以为无可厚非。朝鲜国与我大清之关系紧密非常,有道是远近不如近邻,对于朝鲜国,咱们确实应该优待一些。” 胤礽这话一出,正使像是遇到了什么知音一样,那叫一个点头如捣蒜,恨不得胤礽一张口把他不能说的话都尽数说全了,这会儿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 “太子爷这话真真是说到臣的心坎里了,臣看中的是那些优待吗?那是优待象征的意义啊! 我朝鲜国对于那些优待并不放在心上,可是那优待证象征着我两国关系之亲厚啊!也不知为何,一个红毛番都能爬到我们头上了……” 正使顺杆子往上爬,在场之人有一个算一个的,被噎在了原地。 有那脾气暴躁的武将,直接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放你娘的狗屁!当谁不知道,昨日你们使辰团课是在互市上挥金如土,不过一日,便不知抬了多少箱金银入内,我大清给的优待还不够吗?” “就是就是,往常吾皇记挂尔等之土地狭小,物资匮乏,不吝于让尔等在我大清兑换些货物回回去,可却是没想到这回朝贡,尔等竟然如此敷衍!” “只说要我大清对尔等待遇优厚,那为何不看看尔等又做了什么?两国邦交只是我大清一方之事吗?” …… 大臣们众说纷纭,但中心思想还是对于朝鲜此番进攻的所谓天鸟十分不满。 正使像是见过大场面一样,对于这样的场景颇为适应,这会儿也只是微微一笑,一拱手诚恳的说道: “我朝鲜确实是国土狭小,物资匮乏,又来贵国之相扶,我朝鲜臣民上下感激不尽! 只是天鸟……确实是王上难得见到如此盛景,这才令我等不远万里跋山涉水而来,只为将其送至贵国,这吉兆岂能用价值衡量?” 正使义正言辞的说着,大臣们顿时没有脾气了,他们是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 怎么,轮到你们朝鲜国就是吉兆不能用价值衡量,轮到我大清就得对你们待遇优厚,否则便是影响两国之邦交。 这不是典型的谁弱谁有理吗? 对于这种没脸没皮的说辞,大臣们一时还真是有些麻爪了,而正在这时,胤礽冲着正使微微一笑,随后便扬声说道: “既然如此,那今日这事孤便与朝鲜使臣且好好论上一论,免得使臣觉得我大清薄待了尔等。不知户部尚书何在?” “臣在!” 户部尚书站起来冲着胤礽行了一个礼,胤礽抬手让其免礼,这才继续问道: “既然正使说吉兆无价,那此番朝贡暂且不论,孤且问户部尚书往年朝鲜国贡奉之物价值几何?” 户部尚书与胤礽早就通过气,这会儿接了胤礽这话,直接从袖子里面掏出了早就做好的账本,一页一页的翻过去: “找到了,朝鲜国去岁朝贡之时,所进贡之物有高丽参数箱,品质不等,猫眼石一筐,高丽青瓷两箱,白苎布百匹,呃,高丽女二十人……” 单子不长,很快就念完了。 随后,胤礽又道: “那我大清回赠之物几何?” “共计貂皮三百张,蟒缎四十匹,杭绸两百匹,绢三百匹,妆缎……大缎……彭缎……” 这张回礼单子颇长,只前面丝绸锦缎就念的户部尚书不得不停下来歇口气,这一念,正使的脸色那叫一个难看至极。 这鲜明的对此,是个人都无法厚着脸皮说一句不公道! 106. 第 106 章 而随着户部尚书的最后一个字的话音落下,胤礽拾阶而下,缓步朝正使走去。 胤礽年纪小,身量不高,但随着方才正使所看到的种种,即便此刻胤礽已经从上位走下来,站在正使的眼前,也让正使有些不敢直视。 正使略犹豫了一番后,竟是后退一步,直接拾起衣摆跪了下来,胤礽这才淡淡的开口说道: “我大清国富力强,尔等臣服于我大清,大清自有庇护,扶持尔等之责。然,正如正使所言,东西贵贱与否全在赏赐他的人,便是赏赐一根草,尔等以当谢恩才对!雷霆雨露,俱是君恩,今日正使句句相逼,可是心中不服?” “这,这,这……” 正使磕磕巴巴,连话都说不囫囵,但他大脑转的飞快,很快便为自己找到了借口: “臣自然不敢不服,只是往年大清国威深厚,令人不敢小瞧,今岁却这般模样,臣被旁人以为……” 正使下意识的拖长了尾音,想要卖弄一二,胤礽看到这里却是直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那正使信不信,从今以后,我大清不比凭借赏赐丰厚与否,也能令尔等知道我大清国威深厚与否? 今日,正使这话倒是给孤提了一个醒,为了不发生正使口中可能会被人误解我大清的事,孤以为自此以后可于皇宫之外,立一告示牌,将来使进贡之物,与我大清赏赐之物一一细表,以供来人鉴阅。倒也不必让正使的担忧变成现实了。” 正使:??? “这就不必了吧……” “还是要的。” 胤礽扔下这话,直接转身朝着康熙一躬身: “汗阿玛以为保成此言如何?” 康熙听到胤礽说到这里,微微颔首。 他想到的是更深层次,更久远的地方。 以如今大清手握的这些神奇的丹药,以及这些丹药所衍生的种种妙用,一旦他们在未来在大型飞速发展起来…… 那么,大清将会成为一个巨大的吸金机器,即便是收拢世界财富也不在话下! 等到不久的以后,便是他所畅想的万国来潮,想必也未来可期。 若等到那时,有那一二小国如同今日朝鲜这般,意图用价值微博之物化的珍贵之物,一旦不成功便道德绑架,那将会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倒不如,如胤礽所说的这样直接将各国的朝贡之物公示出来,届时也只需比他们的朝贡之物高出一分,或是齐平那也是说得过去的。 又哪里轮得到今日如朝鲜使臣这般挑三拣四? “好,朕准了!” 康熙在上首一脸威严的开口,而随着康熙这话一出,正使直接傻眼了。 这不是胡闹吗?! 这是这样,与把他们的脸皮撕下来何异?! 而胤礽听到这里,直起身子,看向户部尚书: “既然汗阿玛已经同意了,那么尚书大人,今日起你便可以将朝鲜这供奉如实张榜公告了!” 户部尚书方才本就因为正使的巧言诡辩气的肺都要炸了,这会儿听到胤礽这话直接响亮的应了一声是。 大清的朝臣在小小的欢呼,而正使却被吓的浑身一哆嗦,是直接软着身体坐了回去。 而一旁的副使看着倒是个心大的,即便是听到胤礽说到这样的话,也只是好脾气的乐呵呵的点了点头,又再要了两杯薄荷水。 一杯自己小口小口地啜饮,而另一辈子是推给一旁已经浑身虚汗,但大气都不敢喘,以至于差点让自己窒息背过气的正使。 正使感激的看了副使一眼,最后将那一杯薄荷水灌了下去,然后便听到户部尚书和胤礽嘀嘀咕咕的说了一会儿子话后,这才道: “让我瞧瞧这要怎么写……嗯,朝鲜国进贡天鸡数代,共计一十八只,我大清回赠珍品秋日开花桃树一株,奇品消暑薄荷两盆,太子爷您看可好?” 胤礽还没有说话,正使听到这里,只觉得心里哇凉哇凉的! 虽然往常他们这些人打秋风打习惯了,可是对于他们来说到底也是要脸的! 这要是被其他前来朝贡的国家看到这十八只天鸡,又该如何作何感想? 天鸡和天鸟,这高级感可差着呢! 这大清太子看着浓眉大眼,年纪小小,没想到却是个内里黑的! “明明,明明我国进贡的是天鸟……” 可是,到了这时候,正使也只能弱弱的抗议了一句,而户部尚书听到了这一句,只是抬眼看了正使一眼,想了想: “行吧行吧,知道了,天鸟!本官这就为朝鲜正使记下:今受朝鲜国天鸟,备注:大清天鸡,共一十八只可好?!” 正使:“……” 最后,这场朝贡宴就这样虎头蛇尾的结束了。 当然这虎头蛇尾是对于朝鲜正使来说的。 等正使率领使臣团回到了玉河馆后,气的直接狠狠的在桌子上拍了一巴掌: “堂堂大清,物产丰饶,何故如此吝啬?!你看看他们,自打咱们踏入大清境内后,所有的官道都铺了那珍贵的水泥,下雨不泥,水火不侵! 这里的百姓人人面色红润,身健体壮,便是那七旬老叟也是健步如飞,他们明明那么富有! 为什么?为什么要与我们计较这些蝇头小利,他们从手指缝中露出来那么一星半点的好处便已经足够我国生活的很好,可是为什么他们要这么吝啬?!” 正使气的不轻,在正堂内来回转着圈圈,反倒说那副使看着那两盆郁郁葱葱,翠色——欲滴的珍品薄荷,连头也不抬,这会儿只是凑到近前,一脸陶醉的闻着那薄荷的清香。 “……真不愧是奇品薄荷,这清香颇为爽利,轻轻一嗅便让人只觉得一股子凉意沁人心脾,真是好宝贝呀!”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你难道不觉得这一次的大清实在是有些太过吝啬了吗?一定有问题!一定是哪里有问题,我们不知道!所以才会发生这样的事,要知道,往年我们哪一回不是满载而归?” 正使看着副使那副万事不上心,对两盆破草宝贝的不得了的模样气就不打一出来,直接怒气冲冲地指责着副使。 副使听到这里,小心翼翼的将那两盆珍品薄荷放在桌上,这才捋了捋袖子道: “正使大人,早在咱们带着那批天鸟进献给大清皇帝的时候,我便心怀忐忑,至今日我心里的这颗巨石才终于落下。” “你知不知道你究竟在说什么?你难道没有看到他们这次有多么怠慢我等吗?” “怠慢?” 副使听到这里笑了一下,轻轻的摇了摇头: “我不觉得怠慢,正使大人。” 正使听到副使这么说,眉毛皱的都像是要打结一样,脸上沉凝着,却是一句话也没有说,静等着副使的后文。 而副使随后才慢悠悠的说道: “敢问正使大人自从喝了太子一次下的那杯薄荷水后,你可还觉得暑热燥热难耐?” 正使听到副使这么一问,那被怒火烧的发热的脑子在这一瞬间卡顿了一下,最后他渐渐放平了心情仔细的感受了一下这才轻轻的摇了摇头。 “确实……没有那么热了。” 副使摊了摊手: “这不就是了?这一次,王上让我等进贡天鸟给大清,所图不过是为那异国人口中的香玉,可此行我倒是觉得大清太子赐下的这两盆薄荷才是真正的好宝贝。 如此神奇的薄荷,只要给他成长的时间,难道还怕这样神奇的薄荷不能长满我朝鲜之地? 往年大清送给我们的是金鸡下的蛋,可今年他们却送的是一只,不是两只金鸡呀!” 副使的话,如同一声震耳欲聋的钟声,在正使的耳旁响起,正使晕乎乎的道: “所以,我们赚了?” 副使重重的点了点头。 而副使没有说的是,这样的薄荷大清的户部尚书命名为奇品薄荷,而被它一同命名为珍品的桃花树,也不知有怎样神奇的功效? 副使想到这里,也不由在心中责怪起了正使的莽撞,让他们手捧至宝而不知其用处。 但副使虽然心里这么想,却没有说出来,只是准备回去向朝鲜王告上一状。 正使很快便被副使的这一个借口给说服了,之后他们又在玉河馆暂住了三日以作整顿。 而这每一日,正使都会在那两盆薄荷中插上一小片叶子泡水喝。 而这两盆薄荷叶子果真如同在宴会上所饮用的那样,一杯下去,通体清凉可以保持一整日! 这也终于让正使确定了一件事:己方真真正正的得到了一个好宝贝。 所以,之后的正使心情,那叫一个美丽。 直到三日后,正使去向康熙请辞的时候,看到了皇宫宫门外一座被立起来,还特意用玻璃座椅防护,以防被风雨侵蚀的告示牌。 正使抱着好奇的心思上前一看,随后脸直接绿了。 “康熙二十三年九月十七日,朝鲜国进贡朝鲜天鸟(备注:大清天鸡)一十八只,皇恩隆重,特赐珍品秋日开花桃树一株,奇品薄荷两盆。” “他,他,他……” 正使气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副使眼疾手快的连忙捂住了正使的嘴巴,在他的耳边嘀嘀咕咕的说道: “正使大人,快别说了,咱们赚了,咱们赚了!” 正使被副使捂着嘴巴,眼珠子咕噜咕噜的转,想着自己这些日子喝过的三杯薄荷水,心里憋着的那股子气不知怎么就这么消散了。 是啊,他们赚了! 不过是一群鸟罢了,竟然换来了两盆那样神奇的薄荷,也算是值当了! 正使终于恢复了欢喜的模样,高高兴兴的向康熙告辞。 而等到正使离开之后,康熙提起御笔批了一会儿折子,这才像是想起什么一样: “梁九功,你说那正使那么高兴的,莫不是他们不知道保成送给他们的珍品薄荷都是些一年,啊不,一次性试用品?” 梁九功刚才也是见着那正使高兴的模样,一想起那日朝贡宴上那正使斤斤计较的小家子气的模样,细细一思索,认真的点头道: “保不准还真是哩!” 康熙:“……” 康熙沉默了一下,手中的御笔都不由自主的停顿了片刻,最后康熙才慢悠悠的说道: “……那就,让他们先高兴高兴吧。不过,保成让送的那株桃花树才是真真正正的好宝贝,只希望他们不要糟蹋了宝贝才是。” 毕竟只从两件东西被划定的等级来看,奇珍异宝中,薄荷只能算是奇品,又如何能比得上珍品的桃花树呢? 那样的桃花树,乃是用一整颗的桃花丹蕴养出来,好好照顾得当,定能常年繁花满枝花,花开不败。 只不过,只他那正使在得知他们的赏赐只是一株桃花树后的那副模样,便知道他们不一定有那个识得珍宝的眼力劲儿。 想到这里,康熙突然升起了一吃瓜看戏的兴致。 他倒是想知道,等有朝一日。若是朝鲜,知道他们错把珍珠当鱼目,那该是怎样有趣的一件事? …… 正使一行人于一月以后,终于浩浩荡荡的回到了朝鲜本土。 虽然此方他们在互市上得到的好处颇大,可是朝鲜王一听他们说大清只赏赐了一株桃树,两盆薄荷吓的脸色都变了。 “……可是大清怪罪咱们的朝贡礼太过单薄,所以这才赐下这样的东西来敲打寡人?” 正使听到这里正要说话,副使却上前直接将此番朝贡之时所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而随着副使的话,朝鲜王看着正使的眼神也变得不善起来: “此番让尔等朝贡大秦,不过是为了打探大清香玉的消息,却没想到你竟然敢在大清耀武扬威?谁阎王借给你的胆子吗?! 泱泱大国之赏赐,别说是人家只赏一盆桃树,便是一根草,寡人都得供着,哪里有你在大清皇帝面前叫嚣的资格?!” 正使:“……” 草这个事儿是过不去了是吧?! 副使听到这里又精准的插了一刀: “唔,这一次太子爷赐下桃花树,正是正使大人给的灵感呢。” 副使随后便鹦鹉学舌一般的将当初正使在朝贡宴上卖弄的话语学舌了一遍。 听得朝鲜王脸色那是青了又红,红了又紫,随后直接一个没忍住,噔噔噔的从王阶上走下来,一脚将正使踹的在地上滚了几个圈才算完。 “你被革职了!” 朝鲜王面色铁青的说出这句话后,正使被吓得呆在了原地,过了好一会儿这才连滚带爬的扑过来抱住朝鲜王的脚,哀哀的哭嚎道: “王上恕罪,王上恕罪啊!臣并非有意思,全都是为了我朝鲜国着想啊!臣也不曾想到,今年的清会这般吝啬这才意识,心中气恼,说了些不该说的话……” “你哪里只是说了些不该说的话,你这是要害死我国!” 朝鲜王也是在使臣团走后才得知在他们进行朝贡的前不久,大清的皇上才整合了一支大军,将骚扰大疆边境的准噶尔首领噶尔丹打的屁滚尿流,身负重伤逃亡! 听说,在这次战役中更是出现了两样新式武器,但因为那场战役中逃出来的人实在是太少,对于那两样先是武器更是被吹嘘的如同神兵天降一样,一时之间让与大清接壤的朝鲜国也显得有些岌岌可危起来。 诚然,如正使在康熙面前所说的那样,朝鲜国与大清乃是唇齿相依的关系,可若是有朝一日以大清雄厚的国力,强横的武力,他要是不想要这个嘴唇,想要直接将其融为一体呢? 当时听到这个消息后,朝鲜王浑身从头到脚的血液都已经停止流动,他连下了二十八道急召,想要使臣团召回国内。 可是,谁能想到那时候的使臣团已经都进入了大清境内,已经无法收到急召,是以,朝鲜王这段时间那叫一个食不下咽,夜不能寐。 就盼着自己家的使臣不要在外面招惹那么多的是非,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精挑细选的正使竟然是这么一个挑事精! “两国交战不斩来使,若非是此番大清将你全须全尾地放回来了,否则你以为你还能保住你这条狗命吗?!来人,叉出去!” 正使要说些什么,朝鲜王直接又喝道: “堵上他的嘴,要是再说些让人不痛快的话,不如直接将那舌头割了去罢!” 随着朝鲜王这话一出,正使终于老老实实的垂下头去,只是看着朝鲜王的眼神,那叫一个幽怨非常。 明明他是要为朝鲜国争取利益,可是为什么王上都不理解他呢? 而正使不知道的是,朝鲜王此前或许有些把秋风的想法,可是等到他听说了噶尔丹兵败之事后,那一丢丢的想法直接被一只无形的大手连根薅了去,心里那叫一个战战兢兢。 他更是无比庆幸当初三藩未平之时,自己安安分分,没有动手,否则噶尔丹的今日就是他的明日了! 等正使走后,副使这才将那两盆薄荷呈了上去,如他在正使面前所解释的一样,将这两盆薄荷花的那叫一个天上有地上无: “王上,这两盆薄荷乃是奇品薄荷,是大清皇室认可,只需一小片,饮下腹中,便可换来一整日的清凉! 而有这两盆薄荷在手,以我朝鲜如今土地狭小且多山的现状来看,只要将这样的薄荷种遍山林,到时候再卖给异国人……” 副使如是说着,一片美好蓝图已经在眼前展现,但朝鲜王听到这里,心中还是有些惴惴不安: “可是,大清那边可以答应吗?这薄荷这么好,要是咱们贸然种植……” “要是大清国不答应的话,又怎么会直接送给咱们这样的两盆薄荷呢?倒不如直接炮制些干叶,也是一样的功效不是吗?” 可副使不知道的是,因为朝鲜国来的太过匆忙,加上他们携带的东西,实在是把胤礽给气笑了,所以胤礽这才玩了这么一出促狭的手段:用桃花和薄荷回赠。 可他哪里来的时间将薄荷制成干叶呢? 再说,这两盆薄荷只是被胤礽加了一点点消暑丹的丹粉,若是再将其分支种植,那一点消暑丹的功效自然必然会被分薄的聊胜于无。 副使看到自己三言两语便劝住了朝鲜王,眼中终于泛起了一丝得意。 也不枉他再发现这件事后,并没有再向大清皇帝告辞之时提及此事。 否则,万一人家并没有这个意图呢? 只要话没有说明,就还有回旋的余地的。 然而,副使不知道,也有句话叫,聪明反被聪明误! 副使正心中得意,而朝鲜王在亲自实验了薄荷水后,直接眼睛一亮,指着那两盆薄荷,让专门打理花木的宫人即刻将这些薄荷好好养护,务必种植出比盆中薄荷更优良的薄荷! 随后,朝鲜王才与副使一起看向那盆矗立在原地的桃花树。 副使看着这盆繁花满树的桃花树,想了想说道: “王上,这株桃花树乃是珍品桃花树,臣虽不知这等级如何划分,但只观着一月以来,这桃花树,花开花落,至今依然花开不败,想必自有其神奇之处……” 朝鲜王听到这里,沉思了一会儿,随后直接开口说道: “去把正使打一顿吧!” 要不是正使这个是非精,他们怎么可能连着神奇的桃花树都不知道用法呢? 不打正使一段,实在不足以让他出了心口这一口恶气呀! 但即使如此,朝鲜王还是有些麻爪,过了片刻,朝鲜王这才叹了一口气说道: “张御嫔生□□花,便赐给她吧。” 朝鲜王如是说着,副使听到这里却不由心里一个咯噔? 在他看来,能被大清张榜公示之时,排名在薄荷前列的珍品桃花树应当有其颇为不凡之处。 可这会儿,听到王上这么轻而易举的将其赐在一个御嫔,哪怕这个御嫔是王上宠幸多年的女子,也让副使觉得有些草率。 “这……这株桃花树的功效,王上还未曾让人仔细研究,便直接赏赐给张御嫔是不是有些不好?” 朝鲜王听到这里,只是挥了挥袖子: “哪有什么不好,正好这两日张御嫔才重返宫中,只怕心中惶恐,这来自大清的赏赐赠予她,定能让她定一定心神。” 朝鲜王虽然因为正使的冒犯心中有些惴惴,可是看到他们能平安地将赏赐带回来,便知道大清没有将正使的莽撞放在心上,这会儿很快便将噶尔丹之时引发的担忧,抛之脑后,反而惦记起自己重新迎回宫中的美人。 而朝鲜王口中的张御嫔也是一个在历史上颇有传奇色彩的女子。 她以一介宫女之身,成功笼络了朝鲜王肃宗之心,在朝鲜王的生母明圣王后明言反对,甚至直接将其赶出宫后,也与朝鲜王一直暗通款曲。 直至去岁,明圣王后病故,朝鲜王开始频繁留宿于宫外张氏之处。 而现任的王后入宫多年,却膝下无子,为了避免自己的尴尬的处境,这才迎合朝鲜王,于不久之前将张氏迎入宫中。 而此刻被朝鲜王心心念念记挂着的张氏,这会儿坐在屋外,靠着栏杆,看着外面那棵硕果累累的石榴树发呆。 每逢此刻,贴身宫人便不敢上前,他们清楚的知道自己的主子这会儿一定在心里咒骂着明圣王后。 每到这个时候,主子的心情并不会那么好,不管是谁凑上去,都一定要结结实实的挨上一顿臭骂。 所以,这时候的宫人们都无一例外的老实。 而对于张氏来说,她最美好的黄金年华,便是被明圣王后耽搁了整整三年之久。 而今年,她已经二十有五。 她不再年轻,她的膝下也没有一儿半女,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未来该走向哪里。 即使,此时此刻的她颇守王上眷顾,可若是再等一年,两年,三年,五年,十年呢? 那时候的她,青春不在,王上还会如今时今日这样的喜欢她吗? 一旦没有了王上的宠爱,已经不再年轻的自己是不是又要变回当初做宫女之时被人欺负折辱的时候了? 不,她绝不愿意自己会走上那样的一条路,她的人生要是这样,又有什么意思呢? “石榴乃多子多福之意,王上特意让人将它种在了我的院子……只可惜如今我年岁见长,也不知今生可否有幸能为王上在添上一儿半女?” 张氏终于开了口,宫人这才敢上前,听了张氏这话,宫人小心翼翼的说道: “主子如今恩宠深厚,有与王上有多年的情谊,小主子的缘分指不定就在明日了,您呀,就放宽心吧。” 宫人说着宽心的话,可是张氏听了这话却没有露出一星半点开心的意思,反而痴痴的看着那石榴,光洁的表面,情不自禁的摸了摸自己的面庞: “我倒是想宽心,可是你道我今日晨起之时,在水中看到了什么?我的眼角已经开始起了一条细纹,以后会不会越来越多?迟早有一日,迟早有一日,王上的恩宠将不再属于我!” 张氏说到这里,情不自禁的哽咽起来,她用帕子捂着脸,低低的抽咽,宫人连忙取来了温水: “主子,快擦擦脸吧,若是王上一会儿来看您,发现您哭,怕是要心疼的。” “王上哪里会心疼我,这些年在宫外我便如那无根的浮萍……本以为入了宫便能与王上长相厮守,却没想到,如今乍然进宫,王上却不能日日与我相伴,姐姐妹妹之处不知几何,我的命真的好苦啊。” 宫人突然听到张氏的话不由一愣,想不明白为什么主子突然之间一改原先的态度,但下一刻,一阵急切的脚步声便打断了宫人的思绪。 “玉贞这话可就是冤枉寡人了!快来,抬进来!这可是大清此方才赐下的珍品桃花树,即便是秋日,也可以花开满树,花开不败,寡人刚一到手便让人抬来给玉贞一观,不知玉贞可喜欢?” 朝鲜王对上张氏的时候倒是没有了在外人面前的疏离寡淡,反而多了几分情意绵绵。 而张氏这会儿也用帕子试了试眼角,抬起袖子遮住半张脸对着朝鲜王。 如果细心观察的话,便会发现她的袖子刚好挡住了她所说的眼角的那一道细纹,随后便听张氏说道: “王上怎的近来的这般突然?妾,妾仪容不整,有碍观瞻,还请,还请王上后退。” 张氏虽然如是说,这可是却用另半张没有瑕疵的脸对上朝鲜王,那双明眸含着绵绵的情意,勾魂似的看了朝鲜王一眼。 而这一眼毕,张氏便风驰电掣似的躲回了袖子后面,朝鲜王一时心神一荡,便要追过去,但很快又在原地停下步子,垂下手,他莞尔一笑: “好,是寡人莽撞了,寡人前朝还有公务要忙,等夜里再找你来陪寡人可好?” 张氏想着夜间灯黑,一二瑕疵更容易被脂粉遮住,这才羞羞答答的点了点头。 而朝鲜王被张氏这一番操作勾的心痒痒的,若非是惦记着方才那张氏那又羞又嗔的娇俏,只怕这会儿便要直接上前。 但他到底也知道君无戏言,二礼物晚些拆开更有味道,于是他忙后退几步,大步转身离开。 否则,他生怕自己再过一会儿就不用愿意离开。 而等朝鲜王离开后,张氏才松了一口气,脸色阴沉。 “说!王上进来的时候为何无人禀报?!” 倘若方才不是她眼睛尖,怕是要在王上面前将那怨怼之言尽数宣之于口,到那时,只怕便是王上厌恶他之时! 张氏这话一出,院子里顿时哗啦的跪了一大片,张氏冷冷的扫过了所有人。 没有人承认。 对于宫人来说,她现在不过是个小小的御嫔罢了。 张氏将这口气咽了下去,将眼神放在了方才被宫人搬入院中的那棵桃花树上。 此时那株桃花树艳丽多姿,于阳光之下娇艳欲滴。 可正是这样灼灼其华的桃花,此刻如同一位耀眼的美人一样,让张氏又一次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再年轻,不再是曾经美好的桃李年华。 这会儿,她看着那妖冶桃花,觉得这桃树带给她的,只有莫大的羞辱。 秋日桃花,与明日黄花何异? 张氏就这样定定的盯着这株桃树,不知过了多久,张氏这才张开嫣红的唇瓣,微垂下眼眸轻声说道: “这株桃树在这里恐会挡了陛下赐给我的石榴树的光,便让人将它挪到西边去吧。” “这……” 宫人听到这里顿时犹豫起来,西边,那可是被重重屋檐遮挡的阴暗处。 桃树向来喜阳,主子让人将桃树搬到西边的阴暗处,岂不是…… 宫人正要将自己的顾忌说出来,便见张氏那艳丽的桃花眼如刀子一样的刮了过来: “废什么话,我是主子,你是主子,我如何说你如何做就是了!” 张氏这话一出,宫人也不敢多言,只得连忙叫了两个健壮的太监,将桃树搬到了阴暗处。 而随后,张氏看着那阴暗处的桃花已经没有了在阳光下的艳丽多姿,心里那根刺才觉得平复了一些。 张氏索性眼不见心不烦,直接转过身,一扭腰身朝院子里走了过去。 而张氏进去没过多久,正殿的金淑仪也走了出来。 原是王后进言将张氏请了回来,但也生怕张氏坐大,这才又将朝廷重臣之女金氏也一并迎了近来,甚至为了让两人打擂台,直接将其与张氏安置在同一座宫殿内。 金氏身份尊贵,一入宫,便被封为淑仪,王后将金氏与张氏安置在同一宫殿未尝没有想要让金氏好好打压一番张氏的想法,然而出乎王后意料的是:金氏一入宫便不受王上的宠幸。 “方才,皇上竟然亲自来给她送赏。” 金淑仪喃喃自语着,看的贴身宫人心疼不已,像她们家淑仪娘娘在家中是何等的娇生惯养,这一入宫虽空有位分,可却没有一星星半点的恩宠,一个小小的御嫔在娘娘面前也是嚣张跋扈,实在是让人心中气恼非常。 “……娘娘莫气,这些日子家中又让人送来了些美肤的方子,您且用一用,到时候家里也会想办法活动一二,一定能为您分些恩宠,届时,也不会有张氏嚣张的地方。” 原来金氏虽然生得美艳动人,可是肤色却颇显暗沉,平日里用胭脂水粉遮掩面上瑕疵一二倒也无妨,可到了侍寝的时候总不能浑身上下都是上脂粉吧? 是以金淑仪打从头一次侍寝时被朝鲜王看到那头脸颜色不相同的身体后,便扫了兴致,不再宠幸。 “罢了,当初父兄让我入宫倒,也没有让我承得恩宠之意,而今我只要在这深深宫墙之中,了此残生,以保佑父兄平安即可。” “可娘娘您也不想一想,在这深深宫墙之中的几十载,又怎会是弹指一挥间?若有一儿半女承欢于您膝下,岂不是美哉?” “我素有腹病,还是不做他想。罢了,不说这些话了,今日随我在这园中好好转一转吧,方才我倒是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幽香,你我今日且去寻香罢!” 金淑仪虽然对于朝鲜王独宠张氏心中有些幽怨,但她是一个很懂得调节自己情绪的人,这会儿很快便让自己的心情愉悦起来,带着宫人在殿中配备的小院中转悠。 没过多久,她便看到了那株静静立于西边阴暗之处的桃花。 说来也是巧,这桃花正在西边,自金淑仪的卧房推窗便可看的。 “多好的桃花,只不过怎么放在了这么一个地方?” 金淑仪的话刚一出口,便有宫人解释了一番张氏的操作,金淑仪这才知道原来这株桃花乃是赏赐之物。 这会儿金淑仪看着这株散发着让人沉醉的幽香的桃花树,心中不由生起了一丝心疼: “秋日开花的桃花树本就难得,她竟也不心疼?” 金淑仪的话自然没有宫人敢接。 而之后,金淑仪恋恋不舍的回去,但却在卧房时开了半扇窗,静静的看了小半日那株桃树。 她怎么看都觉得这株桃树不管是树形,还是桃花都长在了她的审美上,尤其是那股暗然送来的桃香,更是让她魂牵梦萦。 等到翌日,狂风大作,金淑仪第一时间打开了窗户,便看到自己窗边不远处的这株桃花被狂风吹的花瓣乱飞,更是让金淑仪心疼不已: “告知张氏,将这株桃树挪到廊下,再剪几支桃花回来,我要赏花。” 张氏虽然跋扈,但是对于这株桃树本就不喜,听到金淑仪的请求后只是冷嘲热讽一番后便直接同意了。 而另一边,金淑仪在桃花树安顿妥当后还专门去瞧了一遍,这才满意的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不多时,宫人便拿着剪下的桃花插了瓶,放在了小几之上,而金淑仪便让人沏了一壶好茶,就着这桃花,品茶闻香。 而,不知不觉间,一瓣桃花落在了茶水里。 金氏看了一眼,却觉得更添雅趣,索性就着茶水一道饮下。 107. 第 107 章 “哎,娘娘——” 宫人见到金淑仪直接就这茶水将那飘落下来的桃花瓣饮下,顿时轻呼出声: “那桃花方才淋了秋雨,没得多了寒气,娘娘这几日葵水将至,这样喝下去只怕又要肚子疼了。” 金淑仪莞尔一笑: “没有这瓣桃花我便不会疼了?” 金淑仪这话一出,宫人也不由语塞。 金淑仪腹病已久,每逢葵水之期便痛的死去活来,腹中犹如有一万把刀子在搅动一样,便是宫人这样一个旁观者看的都觉得心有余悸。 “弦窗外,雨霏霏,品茗添得一缕桃香。古往今来,唯吾一人可得,此乃幸事。葵水之痛,有怎么会与这小小桃花有关呢?” 金淑仪说着,摇了摇头,随后便兀自喝起了茶水。 宫人见状,也不由默然,只是心中分外惋惜。 她的主子,这样好的品性,怎么就要受这样的罪呢? 这场秋雨落下后,天气渐渐凉了起来。每逢这时候,便是金淑仪的宫人们最头疼的日子了。 女子本就体寒,再遇上天气转凉,只怕要疼的痛不欲生了! 翌日,宫人们来来往往在殿中穿行,煮红糖姜茶的,拿汤婆子的,取三红糕的,谁也不敢又丝毫怠慢。 就连住在偏殿的张御嫔听到动静,也不由皱了皱眉: “每个月都要来上这么一遭,一年十二次,简直吵闹非常!我必要早日迁宫,否则这年年月月都要不得安宁!” 而这一天,金淑仪身边的宫人们简直恨不得用脚尖走路,蹑手蹑脚的如同做贼似的,生怕发出一丁点的声响,惹的金淑仪不快。 金淑仪这几日也心里有些不畅快,每逢每月这个时候,不说宫人紧张,就连她心里也要绷紧了弦儿。 葵水之痛,就是一把悬在脖子上的刀,可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下来。 “娘娘,您……还好吗?” 宫人看着侧卧在榻边的金淑仪,将一个汤婆子放在她的脚下,暖融融的温度让金淑仪脸上添了几分血色。 “现在还好,只是不知道一会儿会不会好。” 金淑仪一边说着,一边翻了一页书过去,看上去满不在乎,可是那指关节已经都因为用力微微泛白。 宫人也只是呐呐道: “这,这样啊,这个月倒是晚了一些。” “是啊,这个月晚了些,倒是让我能轻松一二。” 金淑仪这样说着,可是心里却是一点也没有放松,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道,还不如来的痛快些。 宫人陪着笑称是,又请金淑仪喝了一碗红糖姜茶,金淑仪就这晨日微光,看着手中书,不知过了多久,竟是真的入了神。 等到日上三竿,午膳之时,金淑仪这才坐起了身子,揉了揉自己有些酸疼的脖颈: “该用午膳了啊。” 宫人看着金淑仪那红润的面色,笑着道: “娘娘今日的气色颇好,和往常有些不同呢。” “是吗?” 金淑仪情不自禁的摸了摸自己的脸,只是眉间笼了一抹淡淡的愁绪。 这会儿气色好有什么用?只要疼起来,怎样好的气色都不顶用。 金淑仪叹了一口气,用了一顿食不知味的午膳,而就在她用完午膳,站起来的那一瞬间,金淑仪只觉得一股熟悉的感觉升起而下,一瞬间脸色直接变了。 “快,扶着我!” 金淑仪素日柔和的声调在这一刻有些劈叉,宫人也是吓得脸色一变,立刻吩咐其他宫人准备月事带,草木灰,热水等物。 而金淑仪直接被习惯性的思维吓得僵在原地,似乎不动便不会疼。等宫人搀着金淑仪换洗好,又塞了汤婆子在肚子上暖着,金淑仪才觉得四肢有了力气。 “娘娘,您感觉怎么样?” 宫人小心翼翼的问着,只是看着金淑仪那依旧红润的面色,宫人差点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她这是看错了?! 淑仪的脸色好着呢! 金淑仪这会儿才后知后觉的摸上了小腹,随后她直接呆愣住,小声道: “我,我没有感觉,只觉得,与平常一般无二……方才,方才会不会是我感觉错了?” “怎么会,娘娘那带血的绸裤还不曾送去浣洗。” 宫人也压低了声音,可是却一错不错的打量着金淑仪,今日的娘娘气色一直都很好,一点也没有前面那么几次来事儿时,失血前的苍白呢。 “可是,我真的没有一点感觉!” 金淑仪的语气陡然变得兴奋轻快起来,这会儿只有金淑仪和贴身宫人在侧,金淑仪直接将汤婆子放到一旁,站起身跳了两下: “你看!我这样都没……哎呀!” “娘娘!” “月,月事带跑偏了!” 宫人:“……” 金淑仪仓促的想要抓住那两根细细的带子,然而却无济于事,红海泛滥,不过须臾,金淑仪只得又换了一身衣裳。 “娘娘!您好歹顾忌顾忌自己个的身子啊!频繁更衣,仔细着凉!” 金淑仪俏皮的吐了一下舌头: “我,我就是觉得高兴嘛!” 宫人是打小伺候金淑仪长大的,这会儿难得看到金淑仪这般轻松,也是泪水涟涟: “这还是娘娘您来葵水后,第一次这般开怀!” 这是金淑仪第一次葵水之时没有丝毫痛感,即便是短短一刻换了两身衣裳,金淑仪脸上也是带着笑的: “是啊,难不成真是上苍眷顾?” 金淑仪一边说着,一边闭上眼睛,语调轻松道: “不知是那路神仙帮忙,如果可以,希望我此生不会有葵水之痛!” 金淑仪近乎虔诚的说着,一旁的宫人也默默许愿,主仆二人倒是因为金淑仪这一次风平浪静的葵水之期,度过了轻松愉悦的几日。 雨停了,金淑仪第一次轻轻松松的结束了葵水之期,推开小窗,一眼就看到了放回自己窗下的桃花树。 虽然经历了一场秋雨,桃花树的花瓣有些疏落,但是它的每一根树枝都是笔直而上,虽不是竹,却也有一种迎风而上,不屈万物的气节。 只是,桃花树本就喜阳,这几日又是下雨,又是背阳,即便桃花树的姿态依旧昂然,可也看起来有些无精打采的。 “这桃花树,怎么又放这儿了?” “回娘娘的话,是张御嫔……张御嫔一看天放晴,就让宫人不顾泥泞,直接将这株桃花树挪到了这里。” “这不是胡闹吗?她嫌桃花树挡了石榴树的阳,这桃花树放在廊下又碍了她什么事儿了?放在廊下,这桃花树还能晒晒太阳……” 金淑仪轻声细语着,宫人却小声道: “娘娘您不是喜欢这桃花树么?这桃花树本是皇上赏给张御嫔的,她让人将这树放在您窗下,您只管赏花便是了。” “可是,这里晒不到太阳,只怕要不了多久,这桃花树就枯死了。真是的,这桃花树到底碍了张御嫔什么事儿了?!” “张御嫔如今正得盛宠,您可莫要因为一株桃树与她争执啊!” “我就是为这桃花树不值!” 金淑仪主仆二人看着那难得的秋日桃花,惋惜不已,而另一边,张御嫔晨起推开窗,看着终于不在自己窗边,繁花灿烂,花开满枝的桃花树,打心眼儿里松了一口气。 那秋日桃花,只要立在那里,就是对她无形的嘲讽,如今……眼不见,心不烦。 朝鲜王不知这小小的一株桃树在后宫所引发的暗潮涌动,他的全部心思都放在了薄荷之上。 薄荷不像桃树,不好扦插成活,它的生命力顽强的难以想象,几乎只是将细碎的根茎洒出去,便可以轻易成活。 不过一个月,新的薄荷地已然变得一片碧绿,郁郁葱葱起来。 朝鲜王看着此时此刻,仅仅只有一亩地的薄荷地,脸上却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等这一批薄荷长成,正好可以将其作为种苗,未来,本王必要让这些薄荷,生长的漫山遍野!” “薄荷生长极快,等到明年,吾国将因此崛起!” 副使,不,已经升职加薪成为礼曹参判看着这些在阳光下茁壮成长的薄荷,脸上也是带着几分自得。 这些薄荷,都是他当初慧眼如炬,特意从大清太子手中讨要回来的! 待得薄荷遍山日,便是他功成名就之时! 未来的朝鲜,必会因为这些特殊薄荷,成为世界之上,数一数二的国家! 礼曹参判如是想着,心里别提多得意了。至于那薄荷原产的大清朝,谁不知道大清地大物博,底蕴深厚,这种随随便便的花花草草,他们想来是不放在眼里的,而他,将让大清都不放在心上的薄荷,成为世界薄荷! 此时的薄荷还没有长成,朝鲜王与礼曹参判已经在心中畅想起了美好未来。 朝鲜王心情大好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这一次,大清为我朝鲜国做了一件大好事儿!明年的朝贡,翻一翻罢!” 礼曹参判也不由颔首: “您说的是!” 话虽这么说,礼曹参判还是忍不住分神想起了那株珍品桃花树。 那株桃花树,又有着怎样奇特的功效呢? “想那一月以前的两盆薄荷,如今已经长成如今的一片绿茵,不知那株被王上送至宫中的桃花树如何了?” 礼曹参判旁敲侧击,朝鲜王不怎么喜欢娇艳的桃花,是以将桃花树赏给张御嫔后便没有再上心,这会儿听了礼曹参判的话,也不由心虚: “……这,张御嫔应当会好好照看它的。” 礼曹参判听了这话,就是朝鲜王没有上心,他不由皱了皱眉,循循善诱道: “王上,如今只是两盆薄荷,便可改变我朝鲜国的未来,那株桃树,可是价值在薄荷前列,若是能发现其功效,那……” 礼曹参判的话让朝鲜王心中一动,他看了礼曹参判一眼,点了点头: “行了,本王心中有数。” 朝鲜王作出了一副尽在掌握的模样,心里倒是将桃花树的事儿放在了心上。 礼曹参判是个聪明人,他点到为止,并不多说。 可是,朝鲜王却不知道,此时此刻的桃花树,在金淑仪的亲眼目睹下,从茂盛走向衰败。 “……这株桃花树是真的不好了。” 金淑仪将手伸向窗外,那桃花树无风便簌簌落下了花瓣,往常柔韧蜿蜒而上的枝条也变得萎靡不振。 “可是张御嫔那边也不知为何与这桃花树过不去,她,她还……” 宫人有些难以启齿,早在数日前,娘娘发现这桃花树有些失了生气,便特意与张御嫔说道一二。 谁曾想,张御嫔听了娘娘的来意后,直接讥讽: “淑仪姐姐莫不是惦记起那株桃花树了?可是那是王上的赏赐,更是御赐之物,妹妹可不敢轻易送人!淑仪姐姐若是欢喜,不如多讨讨王上欢心,便什么都有了!” 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样,让宫人气的够呛。 “张御嫔在宫外过的苦,自然看重这些,不必与之计较……” 金淑仪说着,叹息一声,况且,她也没有计较的资本。 自从张御嫔回宫,便是中殿娘娘也吃了不少亏,何况她一个无宠的淑仪? 金淑仪临窗接花,晨曦微露之中,女子肤色白皙,指尖红润生花,五官娟秀,别有一种柔婉之美。 宫人止了声,却小心翼翼的打量着金淑仪,只觉得娘娘她似乎容颜娇美了不少。 “秋露寒凉,娘娘该喝些红糖姜茶了。” 金淑仪蹙了蹙眉: “又到日子了?也不知这一次……” 金淑仪一边说,一边接过了红糖姜茶,可那红糖姜茶还没有送到口中,便听: “啪啦——” 一阵清脆的瓷器碎裂的声音,宫人仓皇抬头,就看到金淑仪陡然血色尽失的脸。 108. 第 108 章 “娘娘,您怎么了?!” 宫人被金淑仪陡然变色的脸吓得声音都不住的打颤,连忙扶住了金淑仪,而金淑仪这会儿几乎是将所有的力气都用在了抓着宫人的那只手上,让宫人都忍不住痛的吸气,这才用气声道: “疼,我疼,我好疼啊……” 金淑仪的声音微弱无比,若非是宫人这会儿全神贯注的侧耳倾听,只怕都要忽视过去了。 随后,宫人探身一看,就发现金淑仪的裙子已经沁出血色,她的手骨也被金淑仪攥的生疼,连忙招呼其他宫人进来伺候金淑仪。 不多时,金淑仪换上了干净的衣裳靠在了床头,半阖着眼眸似睡非睡,往日红润的唇瓣已然变得苍白。 宫人一眼就知道这是自家娘娘在忍着疼,留着劲儿,这会儿双眼也是不由蓄起泪花: “怎么会这样,上个月,上个月不都好了吗?” 金淑仪缓慢的睁开眼,只觉得腹中如同生了一只恶兽一样,拼了命的想要将自己的肚皮撕开,说话的时候都没有了气力: “查,查我的饮食用度,务必,务必查出缘由!” 如果未曾感受过轻轻松松度过葵水之期的滋味就罢了,可是金淑仪已经真真切切的体会过了一次。 她不再痛苦,她浑身轻松,她觉得生活是那样的美好。 可是,不过一月,她便又被打回原形,这让她如何能忍受?! “能够让我不痛苦的手段,无非就是那么几样,不管,不管是什么人,想要做什么,只要有所求,只要我有,都可以谈。” 金淑仪将一张帕子攥的紧紧的,连那指节都因为用力发白透明。 “娘娘是说,您上月未受葵水之痛乃是有人刻意为之?” “除此之外,我想不到别的理由。” 金淑仪腹病之事从未隐瞒,所以即便金淑仪无宠在身,让人也懒得与她为难。 可,金淑仪不知道这样的自己,又有什么值得利用的地方。 金淑仪说完这些,便不再说话,她疼的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思考别的,汗珠子润湿了额角,可即便如此,也得不到一星半点的缓解。 金淑仪半睁着眼,疼的几乎昏厥过去,朦朦胧胧间,金淑仪默默许愿,如果可以救她于水火,无论是谁,她都愿誓死以报! 足足过去了半晌,金淑仪疼的连水都喝不下去,不得不服了一剂疏痛丸,脸色才稍稍好些。 可是这疏痛丸的功效只不过是相当于在那产妇分娩加被蚊子叮咬的十一级疼痛之时,免去了蚊子叮咬的痛苦罢了。 只能说一句,聊胜于无。 可是此时此刻的金淑仪,已经因为疼痛导致的冷汗,整个人如同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而这样的痛苦,她已经经历了整整三年。 “娘娘……” 宫人来到了金淑仪的床前,金淑仪忙睁开眼睛,里面希冀的光芒让宫人有些不忍直视的别开了眼睛,她艰难道: “娘娘,没有,没有什么人,什么都差不到。您的饮食都是自膳房统一制成,送至殿中,没有任何人的干涉。 上月换季,该换的东西都在您上月葵水之前已经尽数更换,衣衫也是如此,这两个月,没有差别之处。” 宫人的话,让金淑仪眼中的光芒直接显示,她愣愣的靠在床头,喃喃着: “没有差别……怎么会,怎么会呢?” 难道是她猜错了?那,为什么她会突然好了?! 金淑仪一面忍受着剧烈的疼痛,一面绞尽脑汁的想着: “不,不,不,一定有不一样的地方,一定有!” 宫人看着金淑仪执拗的模样,不忍道: “娘娘,或许,或许只是上个月的疼痛经脉岔了,所以,所以您才感觉不到疼,您,您还是莫要着像了!” 该查的她都已查了不止一次,娘娘痛苦,她又何尝不是呢? “不,不对,你信我,一定有不一样的地方,一定有的!我疼了三年,整整三年!为什么,为什么只轻松了一月就又要坠入深渊?!我不信!我不信!!!” 金淑仪抓着宫人的手,低声嘶吼着,如同溺水的人抓着最后一根稻草一般,那样用力,那样可怕。 可是宫人却一动不动的任由金淑仪抓着,她轻轻抚了抚金淑仪的鬓角: “好,奴给娘娘再查。” 金淑仪定定的看着宫人,重重点头,下一刻,她直接疼的厥了过去! “娘娘!” 宫人吓得神情大变,殿中又是一片慌乱。 暮色昏沉,窗外又滴滴答答的落了雨,金淑仪才恢复了姿势,就因为那如同海浪一样,一波一波迭起的痛苦紧紧的皱起眉。 忽而,一阵幽香扑鼻,金淑仪竟觉得心情开阔不少。 宫人捧着一只甜白釉的瓷瓶款款走开,那瓷瓶中插了数枝桃花,枝枝昂扬飞起,花朵挤挤挨挨,热闹纷呈。 “娘娘醒了?外头又下了雨,您向来喜欢窗外那桃花树,奴便剪了两支回来,您可欢喜?” 金淑仪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这会儿她看着那桃花,竟真觉得轻松不少。 “拿近些罢。” 宫人依言走近,金淑仪抬起手,轻轻触摸了一下那有些冰凉的花瓣,幽然而生的桃花香让她不由沉醉。 金淑仪缓缓阖上眼眸,突然她直接抬手摘了一朵桃花,送入口中。 “娘娘!” 宫人大惊失色,金淑仪抬手示意宫人安静,她细嚼慢咽,将那朵桃花咽下后,这才看向宫人: “我知道,上月我的饮食用度中多了什么了。是那瓣桃花,还记得吗?” 金淑仪这么一说,宫人不由愕然。 “可,可那只是一瓣桃花啊!” “什么一瓣桃花,那是我的救命恩人!” 金淑仪深吸一口气,眼神复杂的看了一眼被宫人搁在一旁的小几上的桃花,忽的笑了出来,她将那瓷瓶抱在怀中,指尖轻轻拂过桃花: “这算什么,我帮你一回,你帮我一回吗?” 金淑仪说着,已经坐起了身子,甚至还要下床。 宫人连忙拦住: “娘娘,您要做什么?奴帮您做,小心,小心……” 金淑仪却笑着摇了摇头: “我没事,一点事儿都没有。” 金淑仪说完,竟是直接站起身,在原地转了一圈: “我不疼了,一点都不疼了!” 宫人顿时瞠目结舌,过了好半晌,才凑过去,稀罕的看着那瓷瓶中的桃花: “这,这桃花真是神了!就那么一朵,见效那么快!” 金淑仪对于这捧桃花,那叫一个爱不释手,她低眸浅笑: “或许,是我与它有缘。” 若非有缘,她怎会一眼就喜欢上这株桃花树? 若非有缘,她怎会饮下它的一瓣桃花? 若非有缘,她怎会被它解了自己数年痛苦? 宫人也是不由沉默,看着金淑仪吃下那朵桃花后竟然真的行走坐卧自如,她忍不住默了默,随后低声道: “那,娘娘您的有缘树,现在还在淋雨呢。” 窗外雨浓风残,那向阳的石榴树都被风吹雨打的枝条乱舞,好不凄惨,更不必提金淑仪窗下的那株桃花树,原本柔韧的枝条因为缺少阳光变得软塌塌,这会儿骤经风雨,花瓣纷纷而落,残红归泥,可怜无比。 金淑仪推窗一看,只看着那落在泥地里的桃花树,心疼的无以复加: “快快快,给我拿把伞来!” 宫人一愣,随后连忙取来了一把伞,金淑仪直接探出半边身子,两只手紧紧握住伞柄,宽阔的大伞直接撑在了那株桃花树上。 “娘娘,这怎么使得?!” 宫人惊呼出声,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家娘娘那么莽! 可是宫人不知道,金淑仪才从疼痛中被解救,别说让她给这株桃花树撑伞,就是跪下磕头,她也心甘情愿! “它已经帮了我一次,是我驽钝不堪,让它受了一月的苦,如今为它遮去这些风风雨雨,也不过是我在赎罪罢了。” 金淑仪认真的说着,她的眼眸亮晶晶的看着桃花树,婀娜的身影因为动作的原因微微弯曲,衣袖褶皱至肘节,露出一对莹莹如玉的皓腕。 宫人看到这一幕心里却焦急非常: “娘娘,您,您还不方便呢!怎么能受这寒气?” “我没事。” 金淑仪摇了摇头,唇瓣紧抿,心里却在思索,怎么将这桃花树自张御嫔手中讨要过来。 否则,桃花树必定因张御嫔而毁! 只是,无宠的窘境就在这里,一个小小的御嫔,也可以当众讥讽淑仪,而金淑仪甚至还无法请王上做主。 或许,中殿娘娘可以帮助她? 金淑仪整个人如同一座雕塑一样,矗立在窗边,不知过了多久,雨歇风停,廊下也已经挂上了灯笼,金淑仪这才让宫人帮着自己收了伞。 她这会儿已经浑身僵硬酸疼,几乎要站立不住了。 橙黄色的伞面缓缓合住,金淑仪随意一瞥,却不由惊的连连后退: “王,王上!” 方才雨疾风骤,金淑仪将伞面压的低,只专心致志的观察着桃花树的状态,却没有想到王上不知何时来到了这里。 而朝鲜王也不曾想到,方才那伞面缓缓合住之时,一张芙蓉面,一双纤素手,一对皓月腕以强势之姿,扑面而来。 明明金淑仪五官娟秀柔婉,可是却在那一刻美的惊心动魄。 娇艳的桃花,妍丽的容貌,相映生辉,烛光朦胧之下,金淑仪那双清澈的眼中含着的惊慌更添几分灵动。 “小心!” 朝鲜王已经控制不住的先行上前一步,但被那高高的窗台拦住,只得止步。 金淑仪一脸惊慌的靠在宫人的怀中,不多时,朝鲜王便直接走了进来。 “淑仪金氏,叩,叩见王上。” 金淑仪上前行礼,宫人亦是跪了一片,朝鲜王上前扶起金淑仪,打量了金淑仪片刻,这才握着她的手与自己同坐。 金淑仪有些受宠若惊,朝鲜王坐定后,一眼就看到了那瓶桃花: “你喜欢桃花?” 金淑仪仓促的点了点头,方小心翼翼道: “是,妾喜欢桃花。” 朝鲜王微微颔首,突然来了一个回马枪: “本王没有看错的话,这是本王赏给张御嫔的那株桃花树上的桃花。” 金淑仪听了这话。连忙站起来就要跪下: “王,王上,是张妹妹的桃花树,不,不过,妾让人修剪枝条的时候,知会了张妹妹,张妹妹同意的!” 金淑仪还没有跪下,就被朝鲜王拉了起来,朝鲜王没有松手,只觉得金淑仪的肌肤滑腻无比,流连忘返。 而金淑仪就这样傻傻的被朝鲜王揉捏这手背,耳尖通红,却连头都不敢抬,朝鲜王又问: “那你窗下的那株桃花树……” “正,正是张妹妹的,张妹妹撒桃花树遮了石榴树的阳,这才将其挪至此处,王上若是不信,只管去问院中打理花草之人!” 金淑仪生怕被朝鲜王觉得是自己欺压了张御嫔,仓忙解释,可是她哪里知道,朝鲜王早在她为桃花树遮风挡雨之时,便一直驻足观看。 一个有耐心,有毅力能为桃花树遮风挡雨一个时辰的弱女子,怎么会是一个霸道蛮横之人? “好,本王信你。若是本王不曾记错,张御嫔颇通花木之术,桃花素来喜阳,她却将之挪至背阴之处……” 金淑仪只是耐心的听着,没有察觉到朝鲜王停留的时间越来越长,等她茫然的抬起头,看向朝鲜王时,才听到朝鲜王无奈一笑: “你是惜花之人,怎么也不替这株桃花树诉一诉苦吗?” “啊?” 金淑仪傻乎乎的看着朝鲜王,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而朝鲜王却是不由笑着摇了摇头: “笨丫头。” “王上,妾,妾,妾愚钝。” 金淑仪有些委屈的低下了头,张御嫔颇得圣眷,一株桃树,王上岂会计较? “确实愚钝,为一棵树撑伞一个时辰,亏你做的出来!” “那,妾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它被疾风骤雨吹的乱七八糟,落进泥地里啊。” 金淑仪下意识的回了一嘴,随后连忙低下了头,朝鲜王沉默了一下,才笑了出来: “本王还以为,你要说为了朝鲜与大清之邦交而为之。” 金淑仪愣愣的抬起头,嘴上没有说,可是眼神却一左一右,写着两个字“对哦”。 朝鲜王见此不由笑着摇了摇头: “既然张御嫔不懂惜花,这株桃花树,本王便赐给你了。” 金淑仪听了这话,眼睛陡然一亮: “王,王上,您说真,真的吗?!” “君无戏言!” 金淑仪激动的呼吸都急促起来。 …… 翌日一早,金淑仪早早起身,直接点了一个阳光最好的地方,让人将桃花树搬到了那里。 “那里那里,对,就是那儿!我瞧过了,那个地方从早到晚都可以晒到太阳!” 金淑仪语气雀跃的说着: “等过段时间,你服了朝鲜的水土,我再让人就地栽下你,阳光雨露,定然享之不尽。” “噗嗤——” 一声嗤笑,金淑仪寻声看去,就看到张御嫔款款而来,柳腰摇曳生姿,美艳无比。 “淑仪这是盼着自己这如此吧?只可惜,即便有些人用尽微末伎俩,顶风冒雨为一棵树撑了一个时辰的伞,也留不住王上呢。” 金淑仪早就知道张御嫔是个放肆之人,这会儿只是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多说什么。 况且,如果金淑仪没有看错,昨夜王上虽然被她因为葵水推走,可是王上看着她的眼神,却是那样的炙热。 那是,男人看女人时,强势霸道的眼神,只一眼便足以让金淑仪心脏嘭嘭直跳。 “不过是株我看不上的桃花树罢了,我不要的,淑仪也要?” 张御嫔出言讥笑,却发现金淑仪根本没有什么反应,只得悻悻退去。 等张御嫔扬长而去之后,金淑仪看着张御嫔的背影良久,这才转过脸,看着自己面前的桃花树,露出浅浅的笑容。 张御嫔,永远不知道她不要的是什么。 冬去春又来,鸭绿江上坚冰已经消融,在冬雪覆盖之下的薄荷,也终于感受到了春天的召唤,吐露出嫩绿的新芽。 在朝鲜王努力下,薄荷,已经成为了都城最为常见的植被,便是皇宫,也已经遍布薄荷。 春风吹绿的大地,吹生了薄荷。 正是阳春三月,新鲜的薄荷嫩芽茁壮成长,在朝鲜王与群臣的期待之下,朝鲜王举办了第一届薄荷宴。 宴会之上,薄荷粥,薄荷水,薄荷菜,薄荷酒……如同流水一样被端上了餐桌。 朝鲜王在群臣面前首次宣告了自己想要用薄荷统治这个世界的夏天的野心后,将薄荷水一饮而尽。 能在春寒料峭之际,怀抱着夏末之时饮下一口透心凉的薄荷水的感觉喝下一整杯薄荷水,不得不说,是需要勇气了。 朝鲜王为此也做了不少的心理建设,可是他没有想到,这一杯薄荷水下肚——无事发生。 无事发生,自然是字面上的无事大事。 这薄荷水与寻常的水一般无一,唯一多出来的,便是那颇具清新气息的薄荷香气了。 可是,这和朝鲜王想象的根本不一样! 朝鲜王愣了愣,随后直接起身在外面的园子里,摘了一把薄荷叶送入口中,大吃大嚼。 然而,无济于事。 除了薄荷本身的清凉口感外,那种酣畅淋漓,将暑热彻底隔绝的神奇功效并未出现! “不可能,不可能!这不可能!” 朝鲜王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他早就在薄荷育苗的时候,写下一封亲笔信送至红毛番,意图借红毛番的海路,让薄荷销往全世界! 而在今天之前,他最怕的,是种苗不够,却没有想到,没有想到—— “都是些没用的东西!没用的东西!” 朝鲜王忍不住在原地咆哮出声,而追出来的礼曹参判听了朝鲜王这话,脸上更是火辣辣的疼! 这到底是说薄荷,还是说他呢?! 礼曹参判这会儿嘴里也像是吃了黄连一样,满嘴苦涩: “明明,明明这薄荷在大清的时候,还有奇效的,王上,会不会是……水土不服啊?” 礼曹参判小心翼翼的说着,却不想朝鲜王再度抬起眼时,脸色阴沉的可怕: “我朝鲜与大清接壤,地质气候一般无一,何来水土不服?!” “可,可是去岁那两盆薄荷您亲自尝过的……” 礼曹参判小声的说着,正是因为朝鲜王尝过,亲身体会过那样神奇的功效,所以才会大肆在本国种植薄荷。 朝鲜王听了礼曹参判这话,脸色更加不好,礼曹参判只看了朝鲜王一眼,便呐呐的低下头,不敢多说。 “所以,这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朝鲜王喃喃着,这场薄荷宴终究是虎头蛇尾的结束了。 而除了薄荷功效出现问题之外,更大的问题是—— “王上,按照咱们与红毛番的约定,今年六月,要为其提供一千石的新鲜薄荷,现在已经不足三月了!” 去岁,朝鲜王刚刚感受过那两盆奇品薄荷的功效后有多么惊喜,多么意气风发,那么今年他就有多么后悔,多么狼狈! “当时,契书上还写了,要是提供不了,咱们可是要赔给红毛番十倍货款的!” 要知道,当时朝鲜王乍然感受了奇品薄荷的功效后,那叫一个激动不已,再加上因为“香玉”的原因,和红毛番搭上线,直接便想干一票大的。 毕竟,谁能想到奇品薄荷是一次性用品来着? 于是,朝鲜王不但将自己国家的薄荷价格定的奇高,还让红毛番将商船腾出一整队来运输薄荷。 这些,都是需要代价的。 为此,朝鲜王与之立下了十倍契书。 朝鲜王听了这个消息后,更是上火,原本他将价格定的奇高,便是想要让朝鲜可以狠狠的大赚一笔,可是,他万万没想到,现在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如果说,原本定下的货款,可以让朝鲜的国库飞速充盈,那么这十倍赔偿,就足够朝鲜王将底裤赔的精光了! “这件事,这件事本王要细想,细想……” 朝鲜王急得火烧眉毛,可是整个朝鲜境内已经都无法再找到一株有着神奇功效的薄荷。 “王上,要不,将这些普通薄荷收割好后送上红毛番的商船?” “用这种普通薄荷滥竽充数,你当别人都是傻瓜吗?!” 朝鲜王气疯了,那大臣悻悻道: “可是,若是咱们真认了那十倍赔偿,怕不是要将整个朝鲜,都要拱手让人了?那红毛番可凶的很……而且,就算是王上愿意,大清也不会同意的!” 大臣碎碎念着,而正在这时,朝鲜王却突然眼前一亮: “是啊,还有大清!礼曹参判何在?!” 礼曹参判磨磨蹭蹭的挪了出来,当初他风风光光回京后有多么得意,这会儿就多么希望王上忘记他。 毕竟,这一回举国种薄荷失败,可是与他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一旦王上腾出手,只怕就是他人头落地之时! 可是朝鲜王却没有第一时间责备他,而是凝视着他: “礼曹参判,这薄荷到底出自何人之手?” 礼曹参判头上冷汗如豆,磕磕巴巴道: “是,是大清太子之物。” “……竟然是他!” 朝鲜王只隐隐约约听过这位清朝太子的风采,小小年纪,便直接平琉球,治福建,立下不世之功,如今被他奉为至宝的薄荷,竟也是出自他之手…… 朝鲜王沉吟许久,终于决定向清朝写一封请求觐见的折子。 他要亲自去请罪。 时至今日,他已经清楚的明白,当初礼曹参判除了从大清带回了那两盆奇品薄荷,还有薄荷之上的贪欲。 那位少年太子,多智近妖,岂是鲁莽之人? 他赠下薄荷是事实,可是……他也在朝鲜种下了一颗贪欲的种子。 现在,这颗种子已经生根发芽,只待成熟。 现在,也是他要收获的季节了。 朝鲜王清楚且明白,但是他仍旧要心甘情愿的奔赴大清,送上门被那位少年太子收割。 …… 人间四月,正是花尽之时。 然而紫禁城毓庆宫中,有一株常开不败的粉桂,以至满宫飘香,偶然被四阿哥得了一支献给佟佳贵妃后,一下子风靡整个后宫起来。 毕竟,桂花本就因为那浓郁的芳香让人沉醉不已,更不必提那细细碎碎,却颇具少女心的粉嫩了。 如云似霞的桂花探出了毓庆宫的宫墙,便是偶有路过的宫人都不由慢下脚步,对于那梦幻的场景想要再仔细感受一一。 然而,胤礽终究年岁渐长,后妃虽然因为胤礽此前种种贴心丹药记挂不已,但也只能送些自己做好的鞋袜衣衫,想要亲自来一趟毓庆宫,那就不必想了。 不过,她们不能来,可是,她们有儿子啊! 这会儿,胤礽看着猴儿似的攀在自己桂花树上的老五老六,狠狠的抽了抽嘴角: “哎,你们够了啊!再摘下去,孤这棵粉桂树怕是要给你们薅秃了!” 纵使重活一世,胤礽也想不到换个娘后,老五竟然能有这么大的改变! 以前那个老实憨厚,乖巧听话的老五早就已经随着胤礽的记忆渐渐模糊,而现在……只看某只小猴胆子奇大的在粉桂树的枝干上窜来窜去,好不活泼,直让人又惊又怕。 “一哥放心啦,薅不秃哒!” “没错没错,一哥看,小六就摘了一点点呦,一会儿还要给四哥的!” 胤礽抿了抿唇,确实是薅不秃,毕竟,他们薅掉越多,这株粉桂就长的越高,花开的越多;然后他们又来薅,粉桂又继续长,一整个循环。 于是,萧瑟秋日时,才堪堪与宫墙齐平的粉桂树现在已经如伞如盖的一整个探出了宫墙。 在皑皑白雪覆盖之时,这棵粉桂树依旧不忘生长,开花,成为茫茫白雪之中,一抹艳色。 听说,为此宫外不少酒楼打着能远观紫禁城霞粉树的包厢直接卖爆了! 而更有民间传闻,那里正住着一位最受今上疼爱的小公主,公主的香闺,自然四季繁花,美不胜收…… 康熙初初听了这个传闻,笑了胤礽整整三日,就这,现在一看到粉桂树,也要打趣一一。 而此时,胤礽看着这两个间接让粉桂树长高的弟弟,忍不住磨了磨牙,自己风评被害,他们也有功劳! “哼!一个两个嘴上说的好听,手里都要抱不下了!还不快给孤下来!” 胤礽终于怒喝出声,两小的也颇善察言观色,立刻“出溜”一下,从粉桂树的树干上滑了下来。 是的,这粉桂树特别会长,树干倾斜,如同天然滑梯一样,别说这两小的,就是老三老四来了,都要眼巴巴看着胤礽,上去滑几回呢。 现在,这树都已经被他们给盘包浆了! “嘻嘻!那一哥我们走啦!我额娘要我替她问您安,顺便问问,您清明吃什么味道的春饼?额娘做的蛋黄酱好吃,一哥试试呗?” 五阿哥别看才三岁小孩嘴皮子那叫一个利索,胤礽听后斜了他一眼: “啧,是你想吃吧?” “那一哥,吃嘛吃嘛!” “行行行!” 胤礽头疼的将两人送走后,看着这棵已经长大到不容忽视的粉桂树,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如果可以让他再选一次,他一定谨慎行事,而不是造一株粉桂树出来折磨自己!!! 胤礽还没有叹气多久,就接到了康熙的传召,忙整了整衣裳,大步朝御书房而去。 他庆幸汗阿玛是传召,而不是亲自来一趟,不然他堂堂太子爷就要化身花宫公主了! 胤礽这回要和康熙汇报正事儿。 “汗阿玛,现在市面上的丹药已经尽数收回,丹粉预计还需要月余才能替换成植物。” 是的,这大半年,胤礽可是废了一番心血,研制出了丹药的平替,植物之光(划掉)! “好,保成做事,朕向来放心。” 康熙笑吟吟的说着,随后抽了抽鼻子,促狭道: “啧,一身的桂花香,原来是朕的桂花公主啊……” 胤礽脸色涨红:“汗!阿!玛!” 康熙哈哈大笑,繁忙的工作之余,逗逗儿子,不失为一个陶冶情操的好方法呀! 胤礽气呼呼的一屁股坐在的一旁的椅子上,梁九功立刻有眼色的端上的茶点,胤礽大吃大嚼,却一错不错的盯着康熙,想是在嚼着怨气一样,看的康熙都忍不住想要搓搓手臂,只得仓促转移话题: “咳,保成啊,清明一过,天气就该热起来了,消暑丹和消暑丹粉都回收了,你预备替代的薄荷种的如何了?” “还没种。” 胤礽随意的说着,康熙点了点头: “嗯,保成做事……等等,还没种?!” 胤礽喝了一口茶,看了康熙一眼,故意道: “是啊,没种。不过,到时候,指不定它自己个就长出来了呢?汗阿玛着急呀?那就请汗阿玛找您那位桂花公主去吧。” 109. 第 109 章 “保成,朕的好儿子,快别跟朕开玩笑了,暑热将至,百姓们可等不得呢。” 康熙连忙搁下御笔,巴巴看着胤礽,胤礽轻哼一声: “难道不是汗阿玛先跟保成开玩笑的?” “那不能,这不是民间……咳咳,罢罢罢,朕以后不说了,不说了。不过,保成啊,薄荷虽然涨势凶猛,可你也要提前准备。我大清泱泱数万万百姓可都指着消暑薄荷过日子呢!” 康熙眼看着逗狠了儿子,只得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胤礽听了康熙这话,这才松了口: “保成自然知道,这件事汗阿玛不必忧心,保成心里有数。” “这……” 康熙有些犹豫,他一向觉得胤礽靠谱,可是没想到今年明明已经该到了储备薄荷的时候,胤礽竟然不动如山……如若没有合适的替代消暑丹的产品,不说普通百姓,只草原怕是都要引起骚动了。 胤礽却是胸有成竹: “汗阿玛,您啊,就把心肝掉进肚儿里,放心即可!保成一定不会误了这件事儿的!” 康熙听了这话,放下了心,随后便又听胤礽提起: “对了,汗阿玛,这些日子,那些附属小国可有信函?” 康熙对于胤礽还是很放心的,薄荷之事他虽然有些忧心,但是既然胤礽那么说了,他必是心中有数,所以康熙很快便调整好了心情。 这会儿,听了胤礽的问话后,康熙直接在奏折堆里抽出来一本赤色描金皮壳的折子: “你倒是问的巧,今日朕正好收到一封来自朝鲜的折子,这朝鲜,哼!” 康熙是一个记仇的帝王,尤其是去岁那朝鲜正使的作态,就让康熙对于朝鲜心中也有了意见。 康熙一面说着,一面打开了折子,随后直接“咦”了一声: “这朝鲜王……竟是递了一封请罪的折子?真是奇也怪哉。” 而胤礽听了康熙这话,唇角顿时扬起一抹微笑,直接靠回了椅子,津津有味的吃起了茶点。 康熙碎碎念完,这才认真的看起了折子,朝鲜王未曾经历过大清朝臣的培训,所以请罪的折子那叫一个无庸赘述,只把康熙看的眼睛疼。 等康熙好容易看完了折子,也没有弄清楚他到底要请什么罪,只是里面言明了他自己想要亲自亲自来京请罪的中心思想。 “保成啊,你说这朝鲜王好端端的,究竟请的哪门子罪?是去岁他们国家的使臣不敬之罪?可是这也已经过去了大半年,这请罪折子写上大半年,也真有他们的!” 康熙看完了折子,提起御笔,一时顿住,不知该不该批准: “保成,依你之见,这朝鲜王赴京请罪之事,朕应不应该准?” “嗯,嗯?” 胤礽忙咽下了嘴巴里的糕点,喝了一口茶顺下去: “汗阿玛,您还是批准吧!” “可朝鲜王来意不明,大半年前才来了一回,要不是看在他们与我大清互为表里的份上,朕……” 康熙紧皱着眉,却毫不客气的吐槽着。 “别啊,汗阿玛,咱们过夏的薄荷都送上门了,您就甭推了!” 康熙一愣: “保成是说?” 胤礽笑眯眯道: “如果保成没有猜错的话,朝鲜的土地上,应当已经种植了一定数量的薄荷。” 胤礽还是说得有些保守,他并不知道那两盆奇品薄荷早就已经折服了朝鲜王的心,所以现在朝鲜最起码有近一半的土地种植了薄荷! 否则,朝鲜王也不至于火烧眉毛到一刻都不敢停的过来请罪。 康熙听了胤礽的话,才后知后觉的像是自己去岁想要吃的瓜,也不由摸了摸下巴: “保成是说……朝鲜王将那两盆奇品薄荷种下了?” “恐怕还不止呢。去岁秋,他们带回了两盆奇品薄荷,至今已经过去了整整七个月,以薄荷的繁殖速度,朝鲜的占地面积,想必朝鲜的土地已经被薄荷分去了一部分。” 胤礽慢条斯理的说着,但康熙还是有些不相信: “可是,他们种薄荷做什么?朝鲜占地狭小,他们国家种植的粮食恐怕都不够本国的百姓食用,如今种这些消暑的薄荷,也不过是为了上层达官贵人的享用,那也不会需要多少用量。 诚然,薄荷生长奇快,但只怕也无法供应我大清这数万万百姓啊!” 胤礽听了这话,竖起小手指摇了摇: “不不不,汗阿玛,您忽视了商业的利润。朝鲜多山少粮,普通百姓本就难以果腹,朝鲜王种植薄荷乃是有所图,且所图甚大。” “……区区朝鲜小国,不过弹丸之地,又有甚所图。” 康熙明显不信,胤礽却一脸正色: “汗阿玛忘了,朝鲜究竟为何匆匆来我大清吗?” 康熙一时有些跟不上胤礽跳跃的思维: “不过是被红毛番的香玉勾起了贪欲罢了,可这与薄荷又有何干系?” “香玉之所以能勾起朝鲜王的贪欲,正是因为其在我大清之外价值不菲,而保成的奇品薄荷也有着相同的价值,朝鲜王如何会放弃? 更何况,现在的红毛番……可是在后世被称之为海上马车夫的,朝鲜王如何会错过一个让自己变富裕,变强大的机会?” 胤礽说到这里,康熙渐渐回过味儿来: “保成是说,他们将那两盆奇品薄荷带回去后,私自种植,意图贩卖?” 胤礽轻轻点了点头,康熙随后抚掌大笑: “可是他们走的仓促,不知道这奇品薄荷不过是保成准备的一次性试用品,而这些时日正正好经过秋,冬,春三季,都是不需要薄荷时节。 而他们一面将薄荷种植,一面也来不及察觉薄荷之功效,于是便拖到了现在?但是,即便如此,也不至于朝鲜王亲自前来请罪吧?” “汗阿玛,在商言商,朝鲜王与红毛番非亲非故,他想要拿奇品薄荷与红毛番做生意,如何能不付出点什么? 红毛番那海上马车夫的盛名不虚,又岂是好相与的?左不过,是与之签订了一些不公平合约,诸如大量赔偿金等。” 朝鲜素来不富裕,如今眼看着自己解决不了,这不得来求助大清? 胤礽寥寥数语,已经将朝鲜的现状猜测的差不多了,康熙见状也是不由颔首,有此继承人,大清何愁不兴? “好,那朕准了!” 康熙随后落下御笔,龙飞凤舞的写下了一个“准”字。 而康熙举重若轻的一个“准”字,却差点没让朝鲜王高兴疯了。 有道是,解铃还须系铃人,只要他能求得大清的谅解,自然可以安然度过此劫! 这些日子焦虑的食不下咽的朝鲜王终于大松了一口气,将这个好消息昭告群臣之后,终于腾出空来歇歇脑子。 正在这时,有宫人前来禀报: “王上大喜啊!金淑仪娘娘有喜了!” 朝鲜王一整个大喜过望,直接朝金淑仪的宫殿走去,刚一进门,就看到了院子里那花攒锦簇,粉霞如盖的桃花树。 桃花树经过金淑仪一整个冬日的殷勤照看,在暖融融的春日里开的愈发的旺盛了。 朝鲜王看到这样生机盎然的桃花树,心中对于金淑仪愈发满意。 “参见王上。” 金淑仪袅袅而来,脸上还有些不敢相信的惊喜之色,朝鲜王忙扶住了金淑仪: “免了免了,你呀,只要怀好本王的第一个孩子就够了,这些虚礼不必顾及!” 金淑仪却低头轻笑着: “王上怎知咱们的孩子第一次见您不想给您见礼呢?这是妾对您的敬仰之心,也是孩子对您的一片孝心。” 朝鲜王听了这话,那叫一个浑身舒坦,直接牵上了金淑仪的手,朝屋内走去: “你呀,本王是说不过你了,都是本王不好,竟是让这样一朵解语花空置宫中……幸好,上天不曾让朕一直目拙下去。” “妾哪里有王上说的那样好……中殿娘娘雍容典雅,张妹妹娇艳如花,妾不过尔尔,哪值得王上盛赞?” “快莫谦虚,王后是牡丹,御嫔是红芍,你便是让本王沉醉的白莲……” 呢喃细语,密密情话,让金淑仪与朝鲜王的身影渐渐贴近…… “王上!王上!” “何人如此吵闹?” 朝鲜王坐直了身子,却忍不住狠狠皱起眉头,厉声喝道。 “回,回王上的话,是,是张御嫔。” “她?她有何事?她素来在你这这里也是这般放肆吗?” 金淑仪抿了抿唇: “张妹妹她天性率直……” “天性率直?你叫她一声妹妹,她还真是妹妹了?她那年龄,若是再长你几岁,做你娘都使得!” 张御嫔冲进来后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朝鲜王这话,差点没被气晕: “王,王上,您,您怎么,怎么能……这么说妾?!” 张御嫔的嗓音一下子拔高,不复原先的甜腻,让朝鲜王的脸上不由自主的闪过一丝厌恶。 “本王说错了?那夜你眼角都生了细纹,与金淑仪在一起,如若两辈人……” 金淑仪听到这里,都不由自主的抽了抽嘴角。 张御嫔差点被气晕过去,朝鲜王有些不耐道: “你到底有什么事儿?” 张御嫔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朝鲜王,她万万也想不到为何在王上这里能听到这样的扎心之言! “妾,妾已经许久不曾见到王上,听闻淑仪姐姐有喜,所以,来贺姐姐有孕之喜……” 顺便来拐走朝鲜王。 金淑仪淡淡的看着眼前的一幕,眼中闪过一抹讽刺,却不想朝鲜王却根本没有看张御嫔,甚至直言道: “既是贺喜,贺礼何在?” 张御嫔顿时蒙住了,她听到王上过来,只来得及匆匆将自己收拾好,哪里有心思准备什么贺礼? “满口谎言!本王怎么有你这样不忠不义的女人?!” 张御嫔只觉得自己仿佛被狠狠敲了一闷棍,脑瓜子嗡嗡的: “王上,您,您说什么呢?妾确实是为您而来,对不起淑仪姐姐,妾承认,可是,可是妾如何就不忠不义?!” “你与淑仪比邻而居,得知她有孕之喜却心怀叵测,是为不义! 本王将大清御赐桃花树赏赐给你,你明明精通花木之术,却恶意暗害,倘若皇上问起,你便将我朝鲜陷于不义之地,是为不忠! 桩桩件件,本王可有一件事冤屈了你?!明知淑仪有孕在身,竟如此大呼小叫,卑人出身实无规矩,不堪承宠!” 不堪承宠。 四个落下来,直接将张御嫔整个人都压垮了,她本就不甚年轻,这些年也不过是仗着妻不如妾,妾不如偷的情义,看似饱受皇宠,可实则如履薄冰。 而今天,朝鲜王这话一出,让张御嫔心中悲凉的同时,又升起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带下去!” 朝鲜王想起此刻院中那株肆意生长的桃花树,再想起自己赐给张御嫔后蔫儿哒哒的模样,气就不打一处来。 那是桃花树吗? 那是朝鲜与大清朝关系紧密的象征! 张御嫔,实不堪重任! 而等张御嫔被人拖下去后,金淑仪才愕然抬头,看向朝鲜王,黑白分明的美眸中,带着几分困惑。 什么时候,她竟是金贵过王上一直放在心尖尖儿上的张御嫔了? “张御嫔以下犯上,本王已经处置,想她日后必不会再让你为难,本王的……昭仪娘娘。” 金淑仪,不,金昭仪惊讶的看向朝鲜王,朝鲜王大笑着将她拥入怀中: “今日,皇上准了本王赴京奏折,解了本王燃眉之急,又逢昭仪有喜,真真是双喜临门,本王这一子,生而带福啊!” 金昭仪消化了一下朝鲜王的话,心中对于张御嫔失宠也有了猜测。 那桃花树可是大清赏赐,王上能亲自前往大清,必是有所求,而张御嫔这个不敬桃花树之人,自然也会被王上厌弃。 不过,这样正好。 金昭仪顺着门看出去,正好看到桃花树那满是桃花的枝桠在风中摇曳,脸上不由带上了笑容。 它受的苦,终于可以报应回去了。 “王上说什么呢?妾不求这孩儿天生带福,只求他来日能得王上您一二风采……况且,若是位翁主呢?” “是翁主本王也高兴!先开花后结果嘛,昭仪素有腹病却是第一个为本王孕子之人,后宫他人委实有些不争气了些!” 金昭仪听了这话,却是一顿,下意识的抚摸着自己的小腹,眼神却不由再度停在了桃花树上。 她的福气,可不是天生的。 但,也确确实实是被人赐予。 那是大清朝的太子,大清朝未来的君主。 那一定是一个非比寻常的人。 金昭仪心中升起了一丝敬仰与向往。 “王上,那您这次前往大清可是要觐见大清太子?听说大清太子如今也才不过垂髫之年,却颇有功绩呢!” “你这话说对了,说起来,这位大清太子那才是带福而生!本王让人打听过一番,据说他……” …… 四月中旬,朝鲜王带着自己的臣子浩浩荡荡的行至了京城。 即便一路上遍地都是水泥路的存在,但是每一次踩在水泥路的时候,朝鲜王的神情还是不由一阵恍惚。 如果不是他这一次亲自来到这里,他几乎无法想象,与自己国家比邻而居的大清,已经在他所不知道的地方,强大到了这种地步。 此时此刻的朝鲜王看着眼前的一幕,只觉得当初的噶尔丹……他输的不冤! 如果是曾经那个因为三藩动乱焦头烂额的大清,那么确实真的会因为噶尔丹的出战乱了阵脚。 可现在,若是噶尔丹本人进入大清瞧瞧,高低也要被当初野心勃勃的自己两巴掌! 朝鲜王心里胡思乱想着,最终深吸一口气,带着恭敬谨慎的态度,递交的求见的手书。 而朝鲜王自己也没有发现,他的心态早就已经随着一路的见闻发生了巨大的转变。 曾经的朝鲜,因为大清的优待并未生出多少臣服之心,可是此刻的他已经彻底折服于此。 折服于一个如同冉冉上升,太阳一样的大国。 “太子爷,朝鲜王求见,皇上让奴才来请您过去!” 梁九功前来给胤礽传话,因着朝鲜王乃是前来请罪,是以康熙并未大摆筵席。 胤礽对于这样的结果也不甚意外,毕竟汗阿玛向来不是什么不顾大局之人,而这样的举动更容易换来朝鲜王真真正正的心悦诚服。 这样,胤礽才能愉快的割韭菜啦! 等胤礽到的时候,朝鲜王还未曾到,康熙请人备了酒菜,歌舞,规格之上并未有怠慢的意思。 “保成来了?” 康熙指着自己身边的位置让胤礽坐过去,笑眯眯的说道: “果真如保成所说,朕特意让人入朝鲜调查过,现在的朝鲜连都城里空余的土地上种满了薄荷!” “既然如此,那看来此番咱们大清过夏的薄荷已经有下家了!” 胤礽也不由弯了弯眉,父子两人露出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 “朝鲜王到——” 不多时,朝鲜王带着几位臣子走了进来,一看到那并不隆重的酒菜后,非但没有觉得自己被怠慢,反而心里别提多窝心了! 要知道,他们这一次来可是来负荆请罪的! 要是大清皇上大摆酒席,他只怕都要没脸开口! 这会儿,朝鲜王感动于康熙的贴心,整个人就像是迷茫的孩子看到父亲一样,正请着安,却已经潸然泪下: “皇上,都是臣鬼迷了心窍,听信了谗言,辜负了您对我朝鲜国的一片真心啊。这个罪臣臣已经带来了,臣将其交给您发落,只求您能息怒才是!” “哦?不知朝鲜王何错之有?” 110. 第 110 章 “这……” 朝鲜王一时犹豫起来,他本以为康熙会直接顺着他的意思,将罪名一并归咎于礼曹参判,毕竟在设宴之事上,康熙的贴心举止便可以看出来,可是没想到康熙竟然直接发问,这让朝鲜王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可朝鲜王不知道的是,基于宗主国与附属国的关系,康熙对待他的态度也正是父亲对待儿子的态度。 有什么事儿,关起门儿来说。 但是,要是朝鲜王还想要隐瞒,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皇上,我王他……” “放肆!朕在问朝鲜王,尔等随意插言是为大不敬!” 康熙厉喝一声,朝鲜王身后的臣子哗啦跪了一片,而朝鲜王抿紧嘴唇,过了片刻,也跪了下来: “是臣有罪,臣罪该万死,臣起了龌龊贪婪之心!求您救救臣和臣的国家吧!求求您大发慈悲!” 朝鲜王随后本本分分将自己偷偷种植薄荷之事如是相告,但等到最后,还是强自为自己挽尊,吞吞吐吐道: “臣本来心有顾忌,可这佞臣,却对臣谏言大清赐下薄荷,未尝没有让吾等自行种植的想法,否则何不赏赐炮制成功的干叶……” “照朝鲜王的意思,孤这两盆薄荷是赏错了?” 胤礽淡淡开口,少年太子面容青涩精致,仪态却矜贵逼人,朝鲜王抬头看去,只一眼,便忙仓促低下头: “不不不,太子言重了。是臣之罪,臣贪婪成性,想要,想要将至宝占为己有,所以才……” 朝鲜王那副吞吐难言的模样,让其身后的臣子都不由掩面,可是朝鲜王做出这样丢人的事儿,却能将这些臣子带出来,都是对其极其信任的,所以一个个皆是做出了一副诚心认罪的姿态。 鉴于朝鲜王等人的认错态度良好(被逼的没法儿了),胤礽决定少坑坑他们。 正在这时,康熙也偏头看向胤礽: “保成,这薄荷乃是你用秘法培育出来的,这件事……你如何看?” 胤礽懵了一下,他不是只需要在背后出主意的吗?怎么就被汗阿玛给提溜到明面儿上了? 胤礽和康熙的目光交接了一下: ‘汗阿玛,上啊!薅他们羊毛啊!’ ‘保成来吧,朕相信保成。’ “我,我,我还小呢!” “小?年龄是束缚保成的理由吗?” 胤礽对上康熙那揶揄的眼神,直接败退,他不由在心里抹了一把脸,这才将目光投向了朝鲜王一干人。 朝鲜王这会儿心里别提多忐忑了,他们跪在下面,前面父子二人的眼神官司他们可看不到,只知道在康熙说了那句话后,胤礽就沉默了。 来之前,朝鲜王还特意问了薄荷的来源,自然是知道薄荷是谁种植出来的,也知道自己真正要求的人是谁。 可是,到了这一刻,朝鲜王还是麻了。 他突然发现,在这个少年太子面前,他似乎无法拿出什么能让他心动的东西。 朝鲜盛产美人,只当初多尔衮一人一生娶妻十数人中,有一大半便出身朝鲜。 可是,朝鲜王能冲胤礽献美人吗? 若是这样,胤礽或许会将人送去羊毛线作坊,康熙则要将这个意图带坏自己儿子的人,生吞活剥了。 至于其他的,他没有的,大清有,他有的,大清也有,甚至更好。 朝鲜王都快被自己的想法纠结死了,他在心里再度唾骂了一番当初贪婪无度的自己,这才哽咽道: “太子,臣真的知错了,真的错了!您要是有办法拯救臣与臣的臣民,臣……赴汤蹈火,刀山火海,愿为您效死!” 朝鲜王丝毫没有自己在一个垂髫小儿前痛哭的羞耻感,或许有,但在家国面前,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倘若他无法求到少年太子的谅解,无法按照契书种植出定量的薄荷,那十倍赔偿足够让所有的朝鲜百姓沦为红毛番的奴隶! “这种虚言且不必说了,孤只问你,你可是与红毛番国签订了什么契书?” 朝鲜王听到这里,脸上难掩惊讶的抬头看去: “您,您怎么知道?您可真是神机妙算,能掐会算,真真是——” “好了,你只需要回答孤的问题。” 胤礽淡声打断,他听得彩虹屁已经够多了,尤其是朝鲜王的赞美之言也不过尔尔,实在没有新鲜劲儿。 “是,臣确实因为那奇品薄荷之神效,与,与红毛番签订了契书。” 朝鲜王说到契书的时候,明显气弱了几分,种人家的东西,卖人家的东西,还要当着人家的面儿承认这件事儿实在是令人难为情极了。 索性胤礽对于朝鲜王所面临的困境已经猜的七七八八,所以表情并未露出异色,让朝鲜王结结实实的松了一口气。 “契书内容是什么?” 胤礽再度发问,许是胤礽太过镇定,让朝鲜王也跟着冷静下来: “臣,臣与红毛番协商,将奇品薄荷定价为一石白银千两,于,于六月交付千石奇品薄荷,否则,否则十倍赔偿……” 朝鲜王这话一出,胤礽沉默了,康熙本来正在品茶,也不由被呛了的咳个不停。 “咳咳咳……朕竟不知该说你们是贪的不怕死,还是蠢的要死了!” 一石薄荷一千两,他们还真敢要! 而那整整一千石的契书,也终于让康熙明白为什么朝鲜连都城都种上了薄荷。 还真真是应了保成说的那样,这朝鲜被红毛番三言两语一勾搭,连自己的骨头有几两重都不知道了! 康熙掐指一算,要是胤礽不帮朝鲜的话,朝鲜必要赔出白银一千万两! 要知道,大清现在的税收也才过亿,可这与胤礽的丹药有着极大的关系。 而在胤礽的丹药未曾出现以前,大清的税收也不过四五千万两! 而朝鲜国一下子就要给出那样一笔,足足顶大清一年四分之一税收的银子,他们哪里拿得出来? 话说到这里,康熙也明白朝鲜王为什么这一次跪的这么快了。 而康熙这话一出,朝鲜王跪在地上没敢吱声,而却有朝臣小声说道: “皇上您高居庙堂之上,哪里知道吾等小国之苦?我朝鲜地狭多山,百姓日日以昆布(海带),泡菜为食,百姓苦不堪言,王上心中如何能不忧虑? 奇品薄荷之事,确实是吾等妄动贪心,可是……若是那是真的奇品薄荷,可以让我朝鲜税收翻两翻! 吾等虽不争气,却也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在您座下以供驱驰,有这两倍税收,足够吾等做很多事情了。” 朝鲜的官员的嘴皮子大都利索无比,很快,他们的贪婪成性便被洗白,康熙听了这话没有第一时间出声,而是看向了胤礽。 他想知道,保成会怎么处理这件事。 胤礽听到这里,却是直接笑了: “供我大清驱驰?敢问尔等有何长处,可供我大清一用?是武力?财力?还是尔等的厚脸皮?” 武力,众人想了想去岁败退的噶尔丹,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了鹌鹑。 财力,朝鲜国要是有一定财力,也不至于为了一千万两白银,国君不要脸面的前来求救了。 至于厚脸皮…… “咳,如果您真的需要,我们厚着脸皮做什么,我们或许,可以……” 朝鲜王轻咳一声,胤礽不由默了默,抿了抿唇: “要不你们先试试用这个厚脸皮,看看这一千万两白银能不能不作数?” 胤礽这话一出,朝鲜王立刻不吱声了。 他想要厚着脸皮赖账也可以,可是,他得有前两样啊! 钱是人的脊梁骨,也是国家命脉,但凡朝鲜又足够的财力,也可以和红毛番扯皮,实在扯不过,还可以用财力拉着大清的虎皮,指不定还能来个反杀。 而武力,则是谈崩了后的必备硬件了。只要够硬,谁敢来犯? 可惜,他们都没有。 胤礽瞥了他们一眼,顿了顿,端起一碗茶水,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这才缓声道: “当然,孤说这个也不过是丑话说在前面,尔等也知道如今情势迫人。” “明白,明白!臣等明白。” 朝鲜王点头如捣蒜,而胤礽这才放下茶碗,茶碗落下后与桌子磕碰发出“哐当”一声,这浑厚的声音让朝鲜王不由一个哆嗦。 “这天底下,可没有天上掉馅儿饼的好事儿,孤贵为一国太子,尔等让孤出手,可也得拿出诚意。” 当话题回归利益之后,气氛瞬间凝固,朝鲜王不由有些汗颜: “我朝鲜国上上下下,尚不及大清十之一二,实在,实在是不敢见笑人前……” 朝鲜王老老实实的交代了朝鲜如今的穷困现状,随后眼巴巴的看着胤礽,似乎是想要得到这位少年太子一星半点的怜悯之心。 “没有上得了台面的东西?不,你们有,只是看你们愿不愿意给。” 胤礽的话让朝鲜王眼中闪过一丝茫然: “不知您说的是……” 胤礽却没有继续说这个话题,而是转而问道: “听闻朝鲜王一路而来,对于水泥路赞不绝口,孤倒是可以也在朝鲜修通一条水泥路。 不过这水泥,由我大清提供,至于修建,那就是贵国的事儿了。” “可是,造桥修路可是需要大量的人力……” “哦?那贵国愿意让我国丁壮远赴贵国修路?” 胤礽这话一问出来,朝鲜众人纷纷沉默,让那么多的异国丁壮入朝鲜,知道的是修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们异主了! “薄荷的采摘女子也是可以做得,男子正好用来修路,两不耽误嘛。” 胤礽笑眯眯的说着,而朝鲜王与身旁的朝臣们议论的几句后,发现胤礽说的果真有道理,然后一脸希冀的看着胤礽: “您,可真是菩萨心肠啊!待臣回朝鲜,一定要亲自为您修建庙宇,供奉万年!” 胤礽:“……” 胤礽僵硬的挤出笑容: “那就不必了。只要尔等心里感激,孤自会知晓。” 毕竟,信仰值可不会撒谎。 而胤礽的系统也早在不久前突然开放了异国地图,而作为让自己打开异国地图,贡献出第一个信仰值的人,胤礽还关注了一下。 淑仪金敏真。 胤礽也没有想到,自己的第一个异国信仰值,竟然是异国国君的后妃贡献的。 而胤礽这话一出,朝鲜王本没有当真,可是对上胤礽那双似笑非笑的水杏眼,他不可避免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这一刻,他一点也不再觉得这位少年太子是在说什么空话。 “是,臣等定当铭记在心!” 朝鲜王一脸认真的说着,胤礽微微颔首: “有道是要想富,先修路,孤愿意为朝鲜修路,帮助朝鲜富裕,帮助朝鲜解决此番契书危机,帮助朝鲜种植奇品薄荷……” “您大恩大德,臣等无以为报,有事儿,您吩咐即是!” “好!” 要的就是你这句话! 111. 第 111 章 “奇品薄荷本来是孤为大清特意研制的经济作物,如今朝鲜既然已经先行种植,那么孤也不欲与尔等争利,孤可以帮助朝鲜如今种植的薄荷成为名副其实的奇品薄荷。 但孤有几个要求,第一,朝鲜国需要每年向我大清供奉奇品薄荷五千石;第二,奇品薄荷售卖所得,朝鲜国与我大清五五分成;第三,朝鲜国必须一直与我大清达成睦邻友好的关系,一旦关系破裂,孤有权收回奇品薄荷的种植与售卖权。” 胤礽一字一顿的说完,抬起眸子,举重若轻的看了朝鲜王一眼,声音和缓: “孤的要求,朝鲜王可以好好考虑考虑。若能做到,再谈后事。” 少年太子高坐堂上,暖阳疏影落入堂中,笼住少年太子的半边身影,暖洋洋的,别有一种熏人欲睡的懒散之感。 少年太子并未斥责什么,甚至来认认真真的与他们商量,看起来脾气和软的不成样子。 可是,朝鲜王将将抬起头,对上少年太子那双幽深的黑眸后,那原本已经飘起来的心,像是被谁狠狠踹了一脚,直接落在了地上,不敢乱扑腾。 “此事,此事事关重大,还请太子送臣与臣下商量一二。” “可。” 胤礽微微颔首,端的是毫不在意。 以至于方才胤礽开口要求朝鲜国供奉奇品薄荷之时,心中活络起来,以为自己也有被用到的地方的朝鲜群臣一时心中有些吃不准胤礽的态度。 朝鲜国众人需要商量,作为东道主的康熙和胤礽回到了御书房,康熙对于朝鲜国这样纠结心里还是有些不爽的: “朕以前倒是不曾发现这些小国的小算盘打的倒是精的不得了,也不知怎么有胆子和红毛番签下那样的天价契书,真真是贪心不足蛇吞象! 而今他们求上门来,保成提出要求,他们却开始推三阻四,要是保成不出手,只怕他们要赔的底裤都不剩!” 康熙沉着脸,气冲冲的说着,胤礽方才只顾着喝茶水装逼(划掉划掉),这会儿只觉得自己肚子里的水都在晃荡,忙让梁九功送来吃食来: “汗阿玛稍安勿躁,不是什么大事儿。朝鲜国会同意的,而且,奇品薄荷种在朝鲜国,与我国未尝没有好处。” “……这话从何说起?” 康熙听了胤礽这话,感兴趣的偏过头,胤礽勾了勾唇,给康熙递了一块点心,这才慢悠悠道: “薄荷虽好成活,但其对于种植土壤亦有所要求,且薄荷生性霸道,凡是种植薄荷的地方,其余植物都不能存活,保成虽有蕴土丹但也不敢轻易使用。 毕竟,若是让薄荷的根系越扎越深,那只怕会引起一定的植物危机。” 康熙本就对西学有兴趣,胤礽索性向康熙举例了物种入侵的弊端,康熙听罢后也不由点了点头: “这么说,薄荷这东西还真不能一直种了。” 种一年两年可以,要是种的多了,那可就不好了。 “哎,那朝鲜国要是知道此事……” 胤礽只是轻笑了一下: “薄荷的习性写的明明白白,朝鲜国如何不知?保成的奇品薄荷是他们的臣子亲自讨要的,也是他们自行种植的,如今更是他们亲自求上门的,与保成何干?” 康熙:“……” 好家伙,一眼没看住,儿子就长成了白切黑! “所以保成当初拿出来薄荷水,就料到了今日?” “怎么会呢,汗阿玛?保成又不是能掐会算,一眼通古今之人,怎么能知道朝鲜国能做出这样的事儿呢?” “那你不是说我大清种植薄荷会有弊端?” “汗阿玛,有没有一种可能,薄荷可以挖掉重新种?我大清幅员辽阔,还找不出一块种植薄荷的地方了?只不过,是麻烦了些就是了。” 康熙听了胤礽这话,立时变得幽怨起来: “合着这是好话坏话都被保成你说尽了?” 胤礽轻咳一声: “反正,这件事朝鲜国出地,出人,出力,咱们只需要坐享其成即可,这是一笔不会赔的买卖。” “……这是一笔不会赔的买卖,王上试想一下,大清如今的发展趋势大好,咱们与其他邻国和大清的关系一般无二。 而现在呢?大清赐下的水泥,奇品薄荷一样一样,这可都是顶顶好的东西,旁的国家可有? 咱们虽说与大清唇齿相依,可是,这样的国家又岂止咱们一个?不若趁着这股劲儿,与大清缔结更加紧密的关系吧。” “可是……五成分润,是不是有些太多了?” 朝鲜王吞吞吐吐的说着,这意味着这一次即便他们可以拿出一千石的薄荷,得到一百万两白银,那么,也需要分给大清五十万两。 这个数字,简直是割肉的疼! 朝鲜王这话一出,立刻有大臣幽幽道: “可是,最起码这样咱们可以得到五十万两白银,而不是……送出去一千万两白银。” 朝鲜王听了这话后,立刻不吱声儿了。 契书是他签的,要是真赔出去一千万两白银,他怕是要成为卖国之君了。 他可担不起这个骂名! “……那,咱们这就同意了?” “正是,臣以为,应该尽早解决这件事儿,以免夜长梦多。” 只怕到时候五十万两白银没有到手,反而要赔出去一千万两了! 朝鲜王自己也在心里斟酌了一番,别看他心里各种犹豫,可是却早就已经认同了胤礽的要求。 而胤礽的种种要求,几乎都是踩在了朝鲜王自己的底线上,让他肉痛之余,又不会伤了筋骨。 朝鲜王与群臣商讨过后,忍痛答应了胤礽的要求,之后胤礽又对于自己提出的种种要求进行了一定的补充,以防止朝鲜国钻空子。 为了彼此国家的利益,胤礽少不得要和朝鲜国众人来一场辩论,但因为主动权在胤礽手中,胤礽虽未有欺压之意,但朝鲜国也有投鼠忌器之心,是以洽谈很是顺利。 毕竟……胤礽提到的种种细则,有些都是朝鲜国没有想到的,可以钻空子的地方。 于是,他们一边和胤礽据理力争,一边脸上恍然:“原来还可以这样操作啊”。 康熙在一旁始终未置一词,似乎从他将这件事交给胤礽后,便真的撩手不管了。 只不过,此时此刻的康熙看着太子那副舌战群儒,淡定自若,小小年纪,便已经隐隐有了帝王之风的模样,心中那叫一个骄傲。 而最终,这件事以朝鲜王正式和大清缔结契约为结尾,史称:银丹之约。 银丹之约以一种特殊的方式在催动朝鲜国由农业国家在这一刻开始正式转型,也为后世强弱之国的“友好互助”邦交贡献了一份别样的史料。 即便是朝鲜本国百姓在很久的以后,回头再看这段历史,他们一面在心中羞愧与先祖的无礼举动,一面又在心中感激于先祖之后的正确选择。 而此时此刻,正式签订了银丹之约后,朝鲜王浑身的气力都好像是在一瞬间被抽走了一般,浑身一软,被身后的大臣们搀扶着才未曾失态。 朝鲜王对于自己今日所做的决定心中也是一片迷茫,他甚至不知后人将会如何评说自己。 但,他终于不用做一个遗臭万年的卖国之君了。 真是,可喜可贺。 银丹之约的签订让两国的关系更加紧密,而三日后,康熙还特意重新大摆筵席,招待朝鲜王。 缓歌慢舞始方开,琉璃馔玉终不尽。 本是一片和乐的酒宴,就连大清朝臣们也因为银丹之约的缘故,将朝鲜众人当成了半个自家人,但朝鲜王还是有些神思不主。 “朝鲜王,朝鲜王……” 康熙唤了两声,朝鲜王才堪堪回神,康熙不由玩笑: “朝鲜王莫不是醉了?今日朕可是让朕准备的是不易醉人的玉泉酒。” “酒不醉人人自醉,事不压身身自轻,臣让皇上,太子见笑了。” 朝鲜王鼓起勇气说了一句,康熙听后不由哑然一笑,然后看向胤礽: “保成啊,朝鲜王这是给朕和你递话呢。” 胤礽:“……” 胤礽幽幽的看了一眼仿佛看好戏一样的康熙,慢吞吞的喝了一口茶水: “汗阿玛说的是,朝鲜王的所求孤已经应了,只是,还需良辰吉日,朝鲜王大可不必着急,享受眼前即是。” 朝鲜王讶然张了张口: “良辰吉日,还需要良辰吉日?” 胤礽挑了挑眉: “那是自然,难道朝鲜王以为奇品薄荷那样神奇的功效是可以随随便便得来的吗?” 朝鲜王听了这话,一时也犹豫起来,不由回忆起那奇品薄荷进入腹中的那一瞬间,那种浑身上下的毛孔都打开了,身体里的热量尽数排出的感觉…… 确实是神乎其神,非人力可为。 康熙就静静的看着胤礽忽悠朝鲜王,但说是忽悠也不准确。 如今胤礽将丹药与植物结合后可以生产同样功效植物产品的消息压了下来。 那么,这样神奇功效的植物,自然要给予一个合理的理由。而作为将君权神授玩的纯熟的皇家,给出这样的理由也是恰如其分。 康熙心里满意点头,面上不动声色。 “那依您看,什么时候才合适?” 胤礽眨了眨眼,沉思一番: “孤需要亲自去看看,薄荷生长的方位,数量,以及薄荷的整体情况决定孤如何让它们从普普通通的薄荷变成奇品薄荷。” 朝鲜王被忽悠的面露茫然之余,在胤礽看过来时用力的点了点头。 康熙本来好整以暇的看着,但听到胤礽这话后,直接瞪大了眼睛。 亲自看看?!!! 这臭小子是在福建没有野够,是准备去别国也野一野了?! “咳,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啊保成。” 康熙发出“核善”的提醒,胤礽却一脸无辜的看着康熙: “汗阿玛,您说什么呢?” “异国他乡,岂是久留之地?” 胤礽却笑眯眯道: “那您就说错了,一来,朝鲜国与我大清比邻而居,自然不会有什么不臣之心。” 胤礽说着,看了朝鲜王一眼,朝鲜王那叫一个点头如捣蒜: “对对对!” “而且……保成现在对于朝鲜王及朝鲜王的诸位臣工而言,可是行走的一千万呢。” 康熙听到这里,直接喷了。 朝鲜王本来准备点头,这会儿直接懵了。 其余群臣也是咳嗽的咳嗽,捶胸膛的捶胸膛。 一时间,场面有些混乱。 然而等冷静下来后,康熙细细一想,竟觉得胤礽这话,诡异的贴合实际,一时之间,还真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朝鲜王经过胤礽这话后,立刻便明白他要想得到奇品薄荷,自然少不得要让这位少年太子去自己的国土上走一遭。 于是,朝鲜王直接毫无形象的冲着康熙一顿哭求,那副鼻涕眼泪一道流,仿佛康熙不答应,下一秒朝鲜国就要亡国的模样,让康熙不由头疼的揉了揉眉心。 再一抬眼,嚯,罪魁祸首这会儿正津津有味的吃糖醋小排呢! 滚滚滚! 不省心的臭小子! 康熙气呼呼的同意了,虽然气,但康熙最终直接给胤礽配了一支千人大军随行,都是军队里拔尖儿的好手,以一抵十,不是问题。 上一次一别,便是一年,如今又是别离,康熙第一次觉得这个皇上做着也有些没有滋味。 他若是个普通身份的阿玛,保成想去哪儿他都可以陪着,哪里会像现在。 他永远被留在皇宫,送儿子远去。 明明儿子还小,可是却要经历一次又一次的别离,便是康熙心里也是万分不舍,若非是有外人在侧,康熙少不得要来一个泪撒当场了。 “保成你向来心善,如今乍然去了异国,朕心中实在担忧非常,若是被人欺辱了可如何是好?” 康熙满目忧愁,焦虑几乎都已经要实质化了,他都已经开始后悔自己那日亲口答应下来这件事儿了。 什么君无戏言,去他的…… 胤礽却一脸正色的看向康熙: “汗阿玛,保成突然想起来,那天保成算错账了!” 康熙:“?” 胤礽认真的看着康熙,伸出小手指了指自己: “汗阿玛,保成,行走的一千一百万!朝鲜五十万,咱们五十万!保成,这是给咱们赚银子去了,您安心在家等着保成的好消息吧。” 康熙:“……” 康熙第一次怀着这样奇葩的情绪送别了儿子,那是又不舍,又想赶紧撵这小混蛋滚蛋。 还给咱们赚银子…… 他堂堂大清皇上,缺这五十万两银子吗? 康熙送别了胤礽后,只觉得整个人心一下子都空了,等到向太皇太后请安的时候,也不由向太皇太后抱怨了这事儿。 不过,康熙那语气又是纠结,又是炫耀,太皇太后看着都有些眼睛疼,索性直接又推了一把: “呦,皇上还不知道?皇上道如今的桃花楼是怎么来的?还不是咱们保成当时心疼你这个当阿玛整日为着银子发愁? 如今大清好容易被保成拉拔起来了,可这才过去了几年,皇上就忘了当初的困境吗?人啊,忆苦方思甜。” 康熙炫耀不成,被太皇太后一番话弄的心里各种不得劲儿。 但是也是这一刻,康熙再度回忆起数年前的种种,才知道胤礽于他,于国的重要。 这臭小子有时候气人的紧,有时候……又招人惦记的很。 康熙发出了一声幽幽的叹息,儿子还没有走远,他便已经开始思念。 与此同时,胤礽坐在自己那平稳前行的马车上,慢悠悠的想着: 他这也算是正经八百的第一回出国了吧? 112. 第 112 章 胤礽的第一次出国之旅很是顺利,可以说是出乎意料的顺利。 忽略过一路那颠簸不堪的行路,胤礽才一到朝鲜都城,朝鲜王便直接大摆筵席,王室全都出席,朝鲜王甚至将胤礽迎入主座,自己陪坐侧席。 朝鲜国的饮食偏向于海产,将将入席便有一种属于海产品的咸腥味扑鼻而来。 胤礽在福建呆过一年有余,对于这样的味道还算适应,是以并没有露出什么异色,朝鲜王因此心里也是小小的松了一口气。 大清地大物博,他真怕自己招待不好这位少年太子。但索性这位少年太子并无什么骄纵恶习,甚至温和绵软,彬彬有礼。 依朝鲜王看来,这位大清太子,倒不像是满人出身,他的身上带着一种汉人骨子里所蕴含的文雅。 与康熙帝那凶狠如狼的眼神相比,少年太子如同无害的绵羊。只不过,朝鲜王一想起眼前的少年在此前如何智珠在握,侃侃而谈,让自己与群臣一让再让的一幕,便不敢升起一丝一毫的小视之心。 康熙帝或许能要了人的命,那这位少年太子,便可以将人抽筋扒皮,拆骨吞肉,榨干最后一点利益。 “这味道,倒是让孤有些怀念了。” 胤礽含笑说着,自如的模样,倒不像是到了异国,如同回了自己家一样。 朝鲜王微微一愣,反应过来: “臣还怕太子用不惯,倒是忘记了太子您当初在福建暂住过一段时间门。” 胤礽挟了一筷子蛤蜊肉送入口中,缓缓咽下,这才微笑道: “每个地方都有每个地方的滋味,朝鲜国的饮食倒是颇为养生。” 养生是养生了,就是有些太过寡淡。 胤礽是杂食性动物还是比较好养的,要是康熙,高低得让御厨重新做一桌了。 “太子您谬赞了,能得到您的赞誉,臣,臣……” 朝鲜王激动的搓着手,挺大一个人在一少年面前作出这幅模样,此行随行的大臣们倒是适应良好,可就是苦了那些未曾随行的大臣们。 这会儿一个个看着他们的王上这般模样,恨不得将自己的头整个埋进面前的盘子里。 这不,里面的东平君就有些坐不住。 东平君何许人也,他是仁祖之孙,也是朝鲜王的堂叔。 而他的另一层身份,乃是张御嫔之亲信。 在张御嫔被明圣王后驱逐出宫后,乃是由东平君的母亲给予庇护。 或许是这段时间门的相处,让东平君也与张御嫔私交甚笃。去岁,在张御嫔入宫之后,东平君也愈发受朝鲜王宠信。 不过,随着张御嫔的失宠,东平君这一次连随朝鲜王出使大清的机会都没有捞到。 东平君十分不甘心,但也无济于事,而他心中更清楚张御嫔的失宠,也是因为大清赏赐的那株桃花树,一时间门种种情绪交织,让他终于忍不住了: “王上,不过一乳臭未干的小儿,您又是相让主座,又是赔笑以待,何以至于此!!我朝鲜王室威仪何在?!!” 东平君用朝鲜话大声说着,义愤填膺到额角的青筋暴起,突突直跳。 朝鲜王这会儿也觉得脑子里神经突突直跳,他堂堂一国之君,能将姿态放到这么低,难道不能说明什么? 东平君作出一幅全然为朝鲜王考虑的模样,继续认真动情的说着: “臣不知鞑子用什么手段威胁了您,若要受辱,臣愿代王上!还请您,珍重自身呐!” 朝鲜王这会儿直接被东平君的三言两语弄的尴尬起来,朝鲜国特有的好口才被用在了自己身上,朝鲜王只恨不得地上有个缝儿能让他钻进去。 朝鲜王悄咪咪的看了胤礽一眼,只见胤礽这会儿正慢条斯理的品尝着朝鲜王特有的驼酪粥,一幅听不懂,不理朝鲜内事的模样。 朝鲜王这才松了口气,怒视东平君: “够了!本王请太子前来解决奇品薄荷失效之事,否则届时那一千万两白银可否请东平君一人担起?” “可,清朝太子不过一幼稚小儿,又有何法子?莫不是清朝借机愚弄吾等?” 东平君怎么也不相信,眼前这个还是个刚刚长出青涩果实的少年,能够解决这次的危机。 他怎么可能有办法? “太子虽年幼,但他随便拿出来的功绩也不是你能相比的!取琉球,平鼠疫,治福建,造神兵……本王自是信他。” “可您又焉知他之功绩,不是清朝造势之举?!” 东平君据理力争: “王上啊,您睁眼看看吧!这不过是一黄口小儿,如何能有那天大的神通? 您如同奴仆一样服侍在他身侧,又置我朝鲜国之颜面与何地?!不该,不该啊!” “这世上可没有什么该不该的,朝鲜王有求于孤,自然在能力范围优待孤,且孤确实年幼,朝鲜王关照一二也属常事。 孤倒是不知在尔之心中,不过如此,便是奴颜婢膝,置国之颜面与不顾。尔怕不是低看了你王? 孤也想知道,朝鲜王尚可能屈能伸,以一国之君之身屈身求援,尔如何能以一张利口,平白抹去了朝鲜王之功,便将罪名加之他?你们国家的君主,就这么好欺负?孤倒是长见识了。” 胤礽慢悠悠的放下铜碗,不疾不徐的用朝鲜语说着: “还有,鞑子这个词,孤不想再听到第二次,否则莫说是朝鲜之境,孤也定能让尔知道什么叫——祸从口出。” 少年声音淡漠无比,随着那漫不经心的表情,几乎让人要以为他不过是在闲闲叙话。 可是,若是对上少年那双黑丸沉银的眼眸,便会立时禁声不敢言。 胤礽这厢话音落下,殿中安静的可怕。 大清太子,他竟然会朝鲜语! 他才多大?!! 而震惊的朝鲜国众人,也没有注意到大清其他人的表情,也是一整个呆愣住了。 不过,他们这些人都很会和自己和解,太子爷都能制造出那样的神丹,会几门外语……也是正常的吧? 于是,清朝方很快就调整好了表情。 反倒是朝鲜国的众人那表情就像是嘴巴里被塞了一只无形的鸡蛋一样,怎么都合不拢。 朝鲜王最先反应过来,他动容于第一个赞许自己能屈能伸的竟然是胤礽,一时间门激动的泪眼汪汪。 朝鲜王而今也不过将将弱冠,这一次贸然和红毛番签订契约,确确实实是他被海上贸易的利益熏晕了头,但他一直在积极的想办法。 只不过,他这段时间门一壁焦虑薄荷危机,一壁又羞愧于己方不告自取。 对于一个年轻人来说,放弃所有脸面,挽回损失,将颜面任人践踏,无异于凌迟。 可是,好容易将救星请回国,面临的却是长辈的斥责。 朝鲜王几乎只能打掉牙往肚子里咽,可是却没有想到,为他说话的,却是异国太子。 “确实,东平君所言不妥,王上种种,皆是为我朝鲜发展之大计,东平君质疑王上,莫不是自己也能有法子解决?” “王上愿为我朝鲜放下身段,能屈能伸,乃大义也!” …… 随着胤礽的开口,群臣纷纷抨击起东平君。东平君一张口难敌八方,只能狼狈败逃道: “臣只是不愿意看到王上受骗而已!” 东平君被朝鲜王直接赶出宴会,之后,伴着丝竹阵阵,胤礽倒是享受了一顿海鲜盛宴。 虽然朝鲜国处理海产的手段有些太过素淡,以至于海腥味未曾被完全压制,但那独属于海鲜的鲜甜,依旧让人沉醉。 宴毕,朝鲜王与胤礽独自在殿中攀谈。 如果说最开始,朝鲜王只是把胤礽当做需要供着的救命良药,那么随着这顿筵席结束,他倒是真正起了与胤礽相交之心。 想起方才筵席之上的种种,朝鲜王心中酸涩之余,又升起了几分好奇: “太子,方才您为何帮臣……” 这本是朝鲜内事,胤礽本不必开口,可是,没想到他不但开了,甚至还以一己之力,直接让朝鲜王重拾君主的威严。 胤礽喝着香茗,是大清境内的六安瓜片,如今在异国喝到,却是让胤礽有了几分思乡轻愁。 听了朝鲜王的问话,胤礽只是微微一笑: “朝鲜王错了,孤可不止是帮你。孤只是,不希望我们的合作被一些莫须有的外力所影响。” 或许朝鲜王自己都没有发现,因为签订契书,下令种植薄荷的人是他,所以他在应对一些事上,难免气弱几分。 倘若方才坐在上面的康熙,所有臣子敢如同东平君那般言语,康熙不赏他一个诛九族,都是因为他也在同一户口本上。 而胤礽并不希望朝鲜王带着这样的心态合作,那样一定会或多或少的影响他们之间门的合作。 这,可不是胤礽愿意看到的。 朝鲜王听了胤礽的话,一时想不通胤礽这话是什么意思,但是他只是老实觉得: 太子他真是个好人! 胤礽尚不知自己被朝鲜王在心里发了好人卡,而朝鲜王也将自己的动容掩藏起来,只是看着胤礽的眼神带着几分亲近。 “您放心,合作之事,臣必不允许有半点闪失!” 就如胤礽所说的那样,这可是行走的一千一百,不,五十万! 朝鲜王心中压抑着自己的种种情绪,只小心翼翼问道: “那这几日您先好好休息休息,一路舟车劳顿,实在累人的紧。” 朝鲜王这一路做事还算妥帖,胤礽没有为难他的意思,只笑着摇头: “不必了,孤又不是纸糊的。东平君今日之言,只怕会掀起风言风语,孤昨夜夜观星象,十日之后,便是良辰吉日。 这十日,正好也让孤看看朝鲜王种的薄荷田如何,倘若朝鲜王种植的薄荷合格,那么,孤正好可以在十日之期后,祈求上苍,降下福泽。” 胤礽说得神乎其神,可朝鲜王听了后呼吸都直接急促起来: “真,真的有神,神谕吗?” 胤礽轻轻点了点头: “自然是有的,孤会尽力的,朝鲜王也可以今日便将孤的话传下去,以安臣民之心,莫要让人以为朝鲜王目拙带了一个骗子回国才是。” “哪里能!太子放心,若是有人胆敢说什么碎语闲言,臣定将其碎尸万段,绝不允许旁人玷污您的清誉!” 朝鲜王认真的看着胤礽,眼中闪过专注让胤礽不由一愣,然后便惊讶的发现,自己那异国信仰值直接疯涨起来! 这就是……一国之君的信仰之力吗? 胤礽一时有些不解,但是他并未纠结。 这一日开始,所有人都期待起了十日后。 113. 第 113 章 这十日,胤礽并没有闲着,他认真的带人做了丈量朝鲜薄荷种植的范围,观察薄荷的涨势等前期准备。 朝鲜地狭多山,所以薄荷大都种在山脚与平原接壤的地方,薄荷喜阳耐阴,但朝鲜王是打着经济作物的主意种植,所以全部都按照薄荷的喜好,在阳面种植。 而也因为薄荷的种植对于地形限制小,是以胤礽看到的都是大片大片的,彼此相连的薄荷田。 和煦的春风吹过,那淡淡的清凉香气和着暖阳,沁人心脾;那滚滚绿浪翻腾迭起,生气勃勃。 胤礽现在一座丘陵的山尖尖上,他的脚下,远方,看不到的地方,都是大片的薄荷。 他轻轻阖上眼睛,将自己全部身心沉浸在这样清新怡人,又壮阔无比的景色之中。 而胤礽的身后,是这几日一直陪着他风里来雨里去的朝鲜王。 按朝鲜王的说话,虽然双方已经签订了合约,但是这总归是自己家的事儿,没道理让太子一人忙碌。 等胤礽再度睁开眼睛,朝鲜王小心翼翼的上前,递上了一杯薄荷水。 这几日,朝鲜王从一个笨手笨脚,连帮人擦汗都不熟稔,养尊处优的一国之君,逐渐转化为现在这个颇有眼色,照顾人的方也式娴熟起来的模样。 胤礽起初有些诧异,毕竟他并没有想要朝鲜王做这些事情,两国邦交,互为表里,何以至于此? 这若是落在有心人眼里,岂不是要说他这个太子欺辱外王? 那东平君不就是个明摆的例子? 可是,在胤礽再三推拒之下,朝鲜王仍然执意为之,胤礽见劝不住,也只得不再提及。 “太子,最后一片田两日前已经看完,您这两日可确定好祈求神谕之处?” 朝鲜王等胤礽喝下了薄荷水后,又递上了擦汗的帕子。 胤礽接过来拭去了鬓角的汗水,从容的点了点头: “好了。除了孤画出来的几处薄荷铲掉外,其余薄荷田一切照旧。今日孤将焚香沐浴,以待明日祈求神谕。” 胤礽要求铲除的几处,乃是一些零散种植的土地。 朝鲜王听了胤礽这话,顿时喜出望外的猛地抬起头: “当,当真吗?太子您已经决定好了神址?!” 朝鲜王激动的差点给跪了,要知道今日已经是第九日了! 不说旁的,朝中因为他这个一国之君整日跟着太子四处走已经开始议论纷纷,而东平君也因为迎宾宴上的事儿怀恨在心,说了不少耸人听闻的话。 “王上啊,那大清太子这几日不过就是这里转转,那里看看,看看谁不会?他要是真有办法怕是早就拿出来了!” “他说是十日,这十日怕是已经都够大清调遣一批军队了。谁知道他是不是打着襄助我国的旗号,想要里应外合,攻下我国?” “倘若大清太子果真居心叵测,薄荷契书之事尚未解决,王上又引狼入室,也不知后人要如何评说?!” …… 如此桩桩件件,让朝鲜朝臣心里也不由起了嘀咕,在东平君日复一日的耳旁风下,也不由态度摇摆起来。 朝鲜王压了数日,眼看着实在压不下去,也已经到了最后一日,这才敢打着胆子一问。 没想到,还真有好结果! “当然是真的,呐,就是这里。” 胤礽说着,用脚跺了跺脚下的土地: “这里就可以。” 胤礽仔细观察,发现这座丘陵整个坐落于周边所有薄荷田的中心地带,是当仁不让的“祈神之地”! “这里?” 朝鲜王放眼望去,看着这一望无际的薄荷田心中升起万丈豪情的 同时,亦在心中升起一丝忧虑与惶恐。 “这里是不是太过荒芜了?神……他不会觉得吾等怠慢吗?” 朝鲜王小心翼翼的发问,胤礽瞥了他一眼,抿了抿唇: “不会的。” 神,就在你眼前。 胤礽确定了祈神之地后,朝鲜王也不顾朝臣摇摆不定的态度,直接开始大肆铺张,不过一夜,便在原地搭建了一个精雕细刻,浑若天成的祈神台。 祈神台是用木料搭建起来的,想是朝鲜王早有准备。 而朝鲜王忙了一夜未合眼,胤礽则匆匆与手下定下了“造神”细则后,便捣鼓了半宿的药丸子。 蕴土丹可以肥千亩良田,而将其他丹药的功效转移至植物之上,亦是如此。 但按照如今的朝鲜薄荷种植面积来算,胤礽需要准备十万颗消暑丹。 但显然,胤礽并不准备那么做。 他只准备了一千颗的消暑丹。 这是他在出发前与汗阿玛商议过的,有道是物以稀为贵,如果奇品薄荷成为烂大街的产品,那与曾经的普通薄荷又有何异? 朝鲜国想要用卖薄荷的银子让自己富裕起来没有错,但这也不能再怪胤礽用他们国家来养薄荷了。 分出一些来自于异国的薄荷订单的油水,已经是康熙能忍受的最大限度。 而他们要做的,就是从源头控制数量。 胤礽此前做过实验,如果不用丹粉,而用一整颗丹药的话,消暑丹的功效一直不减,保守估计持续一年。 而赵全从福建发回来的实验报告,也佐证了胤礽的猜想。据赵全的实验,丹药的功效将在半年后,呈微量下滑趋势,后期持续减少。 而在赵全递交报告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十个月,之后植物中所蕴含的特殊功效,已经变得稀薄起来。 有顾客也开始反应这件事,胤礽不得不请心腹去了一趟福建,补了一次生机丹。 同理,按照薄荷的生长速度,不管是炮制的干薄荷和新鲜薄荷,这整整一整年的时间,足够供给大清所有百姓过夏了——使用过丹药的植物的产量远高于它们原本的产量! 至于富余出来的,也可够他们售卖,并且在民生之事上作出一些改变。 只是,不会向大清这样发展迅速便是了。 胤礽一面思索着,一面用浆糊将这一千颗消暑丹粘在一起,一颗消暑丹所散发出来的蓝盈盈,彩光相伴的光芒已经足够让人心神振奋,何况是一千颗?! 胤礽将最后一颗消暑丹粘上去,这一千颗消暑丹已经有了可以比拟月亮的亮度。 幸亏胤礽提前在系统中兑换了特殊遮光罩,因为不是本世界现有技术,所以这遮光罩不仅死贵,还只能用一次。 这会儿完成了工作的胤礽眼疾手快的将这一千颗消暑丹组成的消暑球用遮光罩一盖,直接站起来走到床边,倒头就睡。 翌日,胤礽精神饱满的起身,用过了早膳,穿上熏了整整一夜熏香,已经都要被熏入味的太子服,坐着马车摇摇晃晃的走向了那座丘陵。 胤礽一动,朝鲜王的马车才跟了上去,与此同时,不少人家的马车也跟了上去。 朝鲜马匹少,等到后面,小小的轿子里也坐上了朝臣,顺着车流跟了上去。 再到最后,便是真正穷困的人们了,他们只能两手空空的跟了上去。 但即使如此,原本并不平坦,宽阔的小路上,已经满是车,轿,人。 一个个挤挤挨挨,热闹无比。 那曲里拐弯的羊肠小道上,车水马龙,人山人海。相信的,不相信的,在这一刻都齐聚在这里。 他们想要知道,这位大清太子是不是真的有本事,能让普普通通的薄荷,拥有它在大清土地上,那样不平凡的功效。 日光灼灼,春光明媚。 胤礽在众目睽睽之下登上了祈神台,朝鲜并未跟上,只是虔诚的候在下面。 所有人的眼睛都注视着这个在日光之下,小小的,却笔挺的身影。 胤礽盘膝坐在祈神台之上,高高的祈神台,如同插入云霄,伸手可摘日月。 朝鲜王在心中如是想着,随后缓缓的跪拜下来,他多么希望,神可以眷顾他的国家。 朝鲜王一跪,朝臣们自然也不敢站着,于是乎,自高高的祈神台上,放眼望去,地上是一片黑压压的人群。 他们跪在地上,祈愿神迹的降临。 朝鲜王更是目光灼灼,不顾那已经有些刺眼的光芒,一错不错的盯着祈神台上胤礽的身影。 会成功的。 一定会成功的! 朝鲜王默默想着,却将双拳攥的紧紧的,垂在身体的两侧。 成败在一举! 是遗臭万年,还是名垂青史,就看今朝了! 东平君也在人群之中,他本来是不愿意跪的,可是周围的朝臣们都跪了下去,他如同柱子似的杵在原地,面皮实在是有些承受不住热度。 再加上,朝鲜王已经率先跪下,他再大,又如何大的过朝鲜王呢? 可跪是跪了,但东平君仍然在心里咬牙切齿的诅咒这一次的祈神不成功。 成功了,他在王上心中的地位只会更低! 祈神台下,心怀虔诚的,心怀不轨的,数不胜数。 祈神台上,胤礽却从怀里摸出来了一个预先准备好的点心袋,点心小巧精致,一口一个。 除此之外,还有大阿哥给的灵感,用瓷瓶装着的酸梅汤两瓶。 就这样,胤礽吃饱喝足,等到了暮色昏沉。 天渐渐黑了下来。 今日是胤礽特意瞧中的好天气,是个阴天,天上无星也无月。 当地平线上,太阳的最后一缕余晖被收拢后,黑暗之中,一直等候的人群开始躁动起来。 跪了大半天的东平君直接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大声道: “什么大清太子!不过是个招摇撞骗之辈!如今十日之期已到,奇品薄荷呢?!骗子!” “诸位,尔等还要听信这个骗子所言吗?!什么神谕,倘若真的有神谕,怎么会因为他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儿降临?!” 东平君的话让不少朝鲜朝臣都陷入了迟疑: “天色已暮,还未见分晓,只怕……” “不管了!就算是大清,也不能仗着他们强大就欺负我们,骗我们啊!” “没错!什么狗屁太子!一个还没我胸口高的小儿,能做什么?!” “不跪了!跪什么跪?!去他的神谕!” “来呀!砸了这狗屁祈神台!” “不可不可,还未到子时,十日之期未曾结束!” “正是,奇品薄荷本就是大清研制出来,除了大清,谁也无法制出。若是没有奇品薄荷,那我等会是朝鲜之千古罪人啊!” …… 争执的,劝说的,人声鼎沸,吵嚷不平的早就已经起身,朝鲜王一眼看去,便知道这些就是朝堂之上一直拉帮结派的那些人。 而朝鲜王的心腹,这会儿还与朝鲜王跪在原地。 此时此刻的人群之中,形成了一个鲜明无比的对比。 站起来的,义愤填膺。 跪地上的,虔诚祈福。 偌大的一个王国,一个朝堂,割裂无比。 只是,肉眼可见的,二者之中,实力相差颇为悬殊,随朝鲜王跪拜的人数完全无法与之相比。 而也随着时间的推移,朝鲜王身后的人,不断在减少。 朝鲜王到最后,索性闭目不看。 若如不是这件事,他会用更加温吞的方式,解决如今的党派之争。可是此时此刻,他真的看到了党派的威力,心中只觉得一阵无法抵挡的寒意不住升起。 堂堂一国之君,身后支持的臣子却寥寥无几,何至于此?! 而就在众人义愤填膺的想要推翻祈神台,却碍于远处守着的千人精兵时,胤礽终于站起身。 “动了动了!” “王上,太子他动了!” 朝鲜王听到了心腹压抑着惊喜的声音,匆忙的睁开了眼睛,随后,他就被眼前的一幕惊的嘴巴都合不拢。 只听得隐隐约约的一声雷鸣,而后,便见一颗散发着莹莹蓝光的“月亮”冉冉上升。 在那清冷雅致的蓝色光芒之中,那小小的身影饱受眷顾,蓝光如纱,彩华加身。 胤礽张开双臂,那清凉如水的蓝色华光在他的周身环绕,经久难散。 众人不知是因为太过震惊,所以眼前的一切都变慢,还是因为神之眷顾,使之舍不得离开他所眷恋之人。 总之,所有的一切,在众人眼中用一种极为缓慢的速度,升空,落下。 “它下来了!” “明月坠入人间,神迹!神迹啊!” “这是神的眷顾!这是神的眷顾!神不弃我朝鲜!” “天啊天啊!” 朝鲜王与心腹重臣欢呼雀跃,而东平君等人却因为眼前的一幕直接傻眼,纷纷跪了下去! 他们不敢不跪! 原来真的有神! 那,他们那些诅咒…… 一时间,东平君等人用上了自己生平最为虔诚的祈祷,只盼,神不怪罪。 同一时间,在一众下跪之人之中,朝鲜王一干因为欢喜在原地蹦跳的人显得格外的突出。 可是朝鲜王不管这些,方才那神奇的一幕,足以证实他不远万里请回来的大清太子是真真正正有本事的人! 他能让明月入怀,如何不能再做出来奇品薄荷? “变了变了!” “月亮,月亮又变了!” 人群之中,惊呼迭起,东平君等人顿时抬起头,东平君起身看着天空,发出一阵狂笑,立刻道: “哈哈哈!我就知道,一个毛都没长全的小儿,如何能求下神眷?这怕不是神眷,而是神罚吧?!” “大清竟然愿意让他们的太子不远万里来我们朝鲜,谁知道他们背地里是不是想要将神罚落在我们的头上?!” “杀了他!杀了他!神罚我们不受!神会看到的!神会看到的!” 东平君大声的说着,随着他话音落下,人群之中不时想起应和之声: “王上!快做决定吧!要是神罚真的降临,我们,我们可就千古罪人了!” “是啊是啊!王上,大清太子要是真是传言中那样有本事,大清皇上怎么会舍得,舍得让他出来呢?!” “王上!” …… “……王上,要不还是先请太子下来吧?” 朝鲜王一直沉默着,而这时一人的发言让他直接震惊的抬起头,看了过去: “你可知道,若是太子无法成功,本王,与诸位都将是千古之耻?” 说话的乃是朝鲜王最为倚重的老臣,他陪着朝鲜王跪了一整日,可是在这最后关头,他退了。 这无异于是朝鲜王在扛着千斤重担之际,以为心腹可以与自己分担之时,却突然被人撩手。 “王上,天意……如此啊!” 王上还是太心急了。 老臣摇头叹息,朝鲜王愣在当场。 天意? 若是天意,那他的子子孙孙莫不是要一直生活在党派之争之中? 他不认命! 他可以不惜一切代价,抛弃国君尊严,舍下所有脸面,只为搏一条坦途! “本王,不信天意!” 朝鲜王掷地有声的说着,他抬头看着那原本凝聚为月的消暑球散落成星的模样,万千星光在他眸中映亮。 “便是神罚,又如何?今日求不得神眷,还有以后!只要可以让我朝鲜拥有奇品薄荷,本王无惧无畏!” 这位年轻的,素日懦弱昏鲁的国君,第一次在人前表露出自己坚定不移的态度,一时间让所有人都不由惊愕。 谁也不曾想到,就是这样看着孱弱不堪,软弱无能的青年,在这件事上竟是如此执着。 沉默。 还是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一场消暑丹雨纷纷落下,如同满天繁星坠入人间。 光晕缭绕,蓝芒璀璨。 众人不由闭上了眼,不知神罚为何,不敢再看。 静。 死一样的静寂。 等到所有人被一股异香引诱的睁开眼睛的时候—— “天啊,我一定没有睡醒。” “这是什么?这是什么?!” “奇品薄荷!这一定是奇品薄荷!!!” 随着那沁人心脾的异香扑鼻而来,朝鲜王只愣了一下就反应过来,他冲向了薄荷田,在田中奔跑,跳跃。 “啊!这就是奇品薄荷,这就是奇品薄荷啊!” 朝鲜王强自压抑住自己的兴奋,小心翼翼的将一片薄荷叶送入口中,细细咀嚼,泪盈于睫。 这是激动的泪。 这是欢喜的泪。 泪水模糊了朝鲜王的眼睛,他仿佛又再这一刻退回了曾经那个孱弱无力的国君。 而就在朝鲜王泪眼婆娑间,祈神台上,一个小小的身影缓缓而下。 所有人在这一刻不约而同的注视着胤礽,他们屏住了呼吸,不知是否是消暑球的威力太过凶猛,胤礽的身上似乎还带着点点光晕,如同萤火虫一般,在他的周身星星点点,依依不舍。 不知道什么时候天已经放晴,一轮圆月升起,如水的月色倾斜而下,灯光相衬,胤礽微微勾唇,杏眼沉静如水,眉心一点朱砂红却愈发灵动。 他不必说话,已经都成了朝鲜王等人眼中,神一样的存在。 “叩见太子,太子不辞辛苦为吾等祈神,吾等感激不尽!” 朝鲜王率先跪下行礼,语气虔诚的如同在面对在世活神仙。 而后,朝鲜群臣们也纷纷跪了下来,一瞬间,胤礽抬眼看去,只能看到人头攒动的盛况: “叩见太子,太子不辞辛苦为吾等祈神,吾等感激不尽!” 人群之中,东平君的脸色青了又红,红了又紫,最终,他还是撩起衣摆,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只是,这一跪,是不甘,是不忿,是不愿。 胤礽只远远看了他一眼,便挪开了眼睛,多看一眼,他都嫌脏。 下面种种,他不是不知道,可是东平君的行为他就十分瞧不上。 现在朝鲜的债务危机何其紧迫,可是他却能不顾大局,一心排除异己,如此伶不清之人胤礽不会多看他一眼。 “朝鲜王快快请起,本就是约定好的事情,不必如此大张旗鼓。” “不,不一样,不一样的!” 朝鲜王以前对于胤礽口中的神眷只是半信半疑,但这已经是他所能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竟然给了他这么大的一个惊喜! 朝鲜王抱着胤礽的手,几乎泣不成声,胤礽看着朝鲜王鼻涕眼泪都出来了的模样,连忙不着痕迹的抽出手来,叹了一口气递给朝鲜王一张帕子: “朝鲜王先擦擦吧。” 朝鲜王用帕子囫囵擦了擦,看着帕子上的水迹,有些不好意思的道了谢,这才缓缓站起来,他清了清嗓子: “今日,诸位还有何话要说?!” 少年太子与年轻的国君比肩而立,相视一笑。 “吾王慧眼独具,太子福泽深厚,臣等拜服!” “吾王慧眼独具,太子福泽深厚,臣等拜服!” …… 不过一夜之间,朝廷下令所有百姓种植的薄荷突然散发出了异香,甚至还有了其他特殊的功效。 这一消息,在民间掀起了轩然大波,百姓纷纷对此热议。 都城外,不少百姓围在一棵古树下,叽叽喳喳的说起此事。 “那天晚上你们都没有看到,我可看到了!天阴的呦,伸手不见五指。 忽然之间,雷鸣电闪,一轮蓝色的月亮升入空中,光芒万丈,漂亮的和仙境一样嘞!” 随着这人的话,所有人都在脑子里拼命脑补那样的盛况。 可是,没有亲眼见过,谁也无法想象出来,于是都羡慕的看着这人: “然后呢,然后呢?不会是月亮一照,咱们的薄荷田就变了样吧?” “那不是!那轮月亮升到了天上,然后啊,就化成星星坠落了下来,天女散花似的!我还想去接一颗星星呢,没想到啥也没接到,还摔了个狗啃泥,然后就发现咱们种的薄荷不一样了!” 这人意兴阑珊的说着,他并未在祈神台下,自然不会像祈神台下的朝臣那样勾心斗角。 他是在场,除了胤礽和他的人外,为数不多看过全程的人了。 那样绝美的一轮蓝月炸开,如同烟花一般,绚烂璀璨的盛景。 他笨嘴拙舌,竟是无法用语言描述出一二其之壮美,只能在脑海里不住的回想。 他想,这应该是他这辈子,都无法忘怀的盛况了。 然而,真正让祈神盛景火遍朝鲜,甚至是全世界的,还是胤礽所带来的一千精兵中的一位儒将。 既是儒将,自然也通文墨,最重要的是,他有着一手出神入化的好画技。 据说,只要被他看过一眼的敌人,就会被他用画笔留在纸上,凭这一技能,他也跻身太子爷护卫队。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那日的神眷盛景在他的脑中深深的刻印下来,甚至兴致来了直接大笔一挥,画下了那幅举世闻名的《神眷银丹图》。 也成了后世流传最广,且仅有一副的证明神真的在看着这世间的画。 这张图闻名遐迩,据说,凡是见过的人,都无法忘记那张图正中心,那个被光芒笼罩的身影。 扯远了,就在百姓纷纷因为奇品薄荷的神奇而议论之时,一队囚犯被官兵压着走过。 “这,这不是那位大人,怎么,怎么……” “哪位大人?” 百姓们好奇的看着这支囚犯的队伍,那人解释道: “具体名姓我不知,只是这位出身显赫若非是偶然见过一面,我也是不敢认,竟不知为何今时今日落入如此境地。” 几个百姓正说这话,那官兵便停在了原地,大声的说道: “这些人都是有碍我朝鲜国发展的奸佞之臣,若非是这些人心怀叵测,在太子为我朝鲜国祈求神眷之时惹是生非,我朝鲜国将拥有十万万亩奇品薄荷! 现在这些人已经被王上彻查,除以阖族抄家,流刑,流放三千里至黑山岛。” 朝鲜的流放,三千里实在有些困难,是以大多是犯人被驱赶着走够流放的里程长度。 而官兵口中的黑山岛,乃是一寸草不生的荒岛,流放到那里,便是等于判了死刑。 至于死刑,乃是朝鲜王不愿意冲撞了此番神眷的吉祥,这才强自按耐。 而神眷之日之时所发生的一切,也让朝鲜王有了合理的处理这些势力盘根错节的党派。 于是乎,朝鲜王直接借此机会,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整顿。 而在“神眷”当下,朝鲜王借神之手,将一直困扰自己已久的党派党羽尽数剪除。 随着官兵话音落下,百姓纷纷脸色一变。 要知道,这薄荷乃是去岁官府强征了他们的土地种植的,但是官府也怕官逼民反,所以写下契书,会将薄荷赚取的金银按照百姓土地的大小分配。 而如今少了这么多的薄荷田,他们今年要少多少银子?要少多少口粮?! “什么?就是他们影响了神眷降临?!” “十万万?天爷哎!这是要逼死我们啊!” “打他,打死他们!” 百姓们怒了,他们义愤填膺的捡起身边可以丢出去的东西,土疙瘩,碎石子,烂叶子,使出浑身的力气扔了出去。 有其他听说了这个消息的百姓,也是一传十,十传百,官兵们押送着这些百姓,也是在后头不得不停下来,等了半个时辰避让一旁,好让这些百姓发泄自己的怒火。 别说这些百姓想要打人,他们这些官兵也是如此啊! 十万万亩的薄荷田,将要创造多少的收益呢? 官兵抽了抽鼻子,憎恶的看着站在最前面的东平君。 按理说,东平君本是皇室出身,不至于被流放,可是神眷之日,他数次挑唆,朝鲜王在多位重臣的进言之下,“不得不”将其流放。 当然,九族是不用想了。 毕竟朝鲜王也在户口本儿上。 但即使如此,短短数日,东平君经历了从高峰跌落深渊的惨痛日子,这会儿他像一只丧家之犬一样,四处躲避,想要躲在谁的背后,为他挡一挡那尖利的瓦片,发臭的树叶。 可是,所有人都避之唯恐不及。 或者说,他们也自身难保。 “彭——” 一块碎石直接砸在了东平君的头上,东平君直接倒在了地上。 官兵连忙上去查看: “幸好,没事儿,只是晕了,这三千里他还没有走呢!如何能消了神之怒火? 好好的皇室出身,也不见他珍惜,这会儿一挨打倒是倒的快!好命没好运!” 迷迷糊糊的东平君,被官兵拉着脚腕,丢到了路边,以防他被砸死,无法完成流刑。 他听着官兵的对话,心中才后知后觉的升起了浓重的悔恨。 就算不受王上看中,他也是朝鲜唯一的东平君啊。 他为何,为何那么糊涂? 东平君悔的肠子都要青了。 可,也已经为时已晚。 在久远的以后,荒无人迹的孤岛之上,他无数次从兽口逃生之时,都在悔恨。 悔恨一日一日的加重。 他为什么要和清朝太子作对? 他不也是为了他们朝鲜吗! 还未远离都城,东平君已经开始后悔了,而都城之中,朝鲜王却是真正的意气风发。 身材瘦削的青年穿上了王袍,身子笔直无比,眼中却满是对于未来的期许。 “太子,经此一事,日后无论您又任何需求,臣愿为您效死!” 朝鲜王近乎虔诚的看着胤礽,眼中的情绪都渐渐狂热起来,胤礽看着都不由心里一个哆嗦。 这要是有个好感度表,朝鲜王这会儿的好感度怕不是要爆表了? “哪里哪里,这一次神眷虽然降落,但终究未曾全权覆盖整个朝鲜的薄荷田,孤……” 胤礽犹豫着看了朝鲜王一眼。朝鲜王却直接摆了摆手,脸上带着笑: “不妨事,不妨事!” 将那些人抄家之后,朝鲜王的腰包已经充盈起来,这会儿朝鲜王心情很好,直接对着胤礽吐槽: “太子许是不知,我朝鲜国的臣子大都喜欢拉帮结派。臣早就见恶已久,若非得神眷之机,臣怕是要用十年,乃至数十年的功夫来将之清理。 甚至……这样的党争若是未曾斩草除根,迟早也会死灰复燃,卷土重来。臣此番将您请来朝鲜,真真是做了这辈子最对的一个决定了!” 朝鲜王激动的声音都有些颤抖起来,他不住的对胤礽说着一些心里话,甚至连自己为了解决这些党争,将一中人宠幸捧起来等等的计谋都说了出来。 胤礽还没怎么样,就被灌了一耳朵的八卦,于是胤礽索性将这些当做瓜来吃。 此时此刻的胤礽,如同一个在瓜田里的猹,捧着点心,吃的那叫一个不亦乐乎。 朝鲜王说着说着,也觉得口干舌糙,看着胤礽手里的小瓷瓶,舔了舔嘴巴,胤礽试探的递了上去: “这是孤的人为孤准备的酸梅汤,朝鲜王要尝尝吗?” 朝鲜王也没客气,一道谢,就直接“吨吨”的一口气灌了下去。 “……不试毒吗?” 胤礽抿了抿唇,有些惊讶于朝鲜王对于自己的信任,可是他那里知道,他这次“小气”的赐下这一千颗消暑丹后,直接解决了朝鲜王的心腹大患,朝鲜王都恨不得直接把他供在桌子上了。 不过是喝一瓶他的酸梅汤? 那是酸梅汤吗? 那是琼汁甘露! “您要是要害臣,哪里需要为臣折腾这一遭?” 胤礽默了默,没吱声,这老实劲儿,让他有些于心不忍了。 朝鲜王喝了酸梅汤,还蹭了胤礽一块点心,见胤礽对八卦感兴趣,说的那叫一个顺溜。 胤礽沉迷吃瓜,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但又一时没有想起来,索性抛之脑后。 完成了此行任务的胤礽并没有直接回去,而是准备好好感受感受朝鲜国的风土人情。 顺便……在红毛番国上门取货的时候,和对方“好好”谈谈。 时间一晃就是一个月,在消暑丹的滋润下,薄荷茁壮生长,这会儿站在薄荷田里,即使头顶是骄阳艳艳,可是身体却是凉爽的。 受罪的,只有头顶。 而这时候,薄荷田里已经随处可见的看到有头戴草帽的百姓在收割薄荷。 “嘿咻嘿咻——” “今天多采一些,听说再过三日那些收薄荷的异国人就来了,等他们看了东西,咱们就能分银子了!” “采薄荷喽!分银子喽!” 薄荷田间,大姑娘小媳妇们纷纷唱起了歌谣,气氛很是愉悦。 而在不远的地方,男丁们则在热火朝天的修路,但是这一次的修路,因为朝鲜王腰包鼓了,所以吃的都是干饭,百姓的劲头别提多足了。 在这里头,清朝也赚了一笔。 这些年,清朝因为蕴土丹与良种的原因,仓满库丰,如今正好将一些陈粮出手。 因为是陈粮的原因,价格略低,朝鲜王很开心的收下了。 而这一个月,胤礽在朝鲜那叫一个吃好喝好玩好了。 也不知道是谁将胤礽乃是求下神眷之人的消息泄露出去,于是朝鲜百姓都知道他们的薄荷是怎么来的,又是怎么变成了奇品薄荷的。 百姓们心里又是羞愧,又是动容,所以只要胤礽一出去,他眼睛在什么上面一放,立刻便有店家直接塞给他。 他若是不接,刚走过去,便会被百姓挂在何柱儿的脖子上。 何柱儿:“……” 一条街逛下来,胤礽最后直接用一个面具遮住脸,这才免去了何柱儿差点被东西砸死的可能。 “太子爷,咱们下次出门还是遮住脸吧!” 何柱儿哀嚎着将一身的东西挂在侍卫的身上,逗的胤礽不由莞尔一笑: “也就能玩这么一个多月,等回了京就没得玩儿了!再说,朝鲜的都城才多大,街道才多长?要是逛京城的街道,那你怕不是走半截就要被压趴下了?” 胤礽笑嘻嘻的说着,和方才偷偷去付银子的护卫交换的一下目光,眼中的光芒变得柔和起来。 百姓都是最诚实的,谁对他们好,他们就对谁好。 可是,胤礽堂堂一国太子,自然不会去占一个普通百姓的便宜。 何柱儿听了胤礽的话后,也是傻眼了,他不由咽了咽口水: “那,那太子爷,打个商量,咱回京在街市逛的时候,能不能不露脸?” 胤礽促狭一笑: “那怎么成?锦衣夜行,可不是孤的性子!” 何柱儿直接被吓傻了: “那,那奴才申请带,带一支侍卫队!” 不然他这小身板儿,真的承受不来啊!!! …… 在朝鲜国的一个多月,胤礽过的十分轻松,吃吃喝喝玩玩逛逛,再听听朝鲜王的八卦——咳,是的,朝鲜王在胤礽面前八卦有一手。 男人八卦起来,是真的没有别人什么事儿了。 尤其是,朝鲜王现在和胤礽的八卦交流,已经到了前前前任朝鲜王身上了。 今个胤礽正准备溜溜达达去听八卦,没想到何柱儿直接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 “太,太子爷,红毛番国,来,来人了!朝,朝鲜王让,让奴才请您过去坐镇。” 胤礽听到这里,直接抬步就走。 可算是等到人了。 这一回,红毛番国派出来的还是熟人瑞特,胤礽到的时候二人正在说话: “听说,你们这里的奇品薄荷乃是大清所赐?他们,是怎么愿意赐给你们的?” “瑞特,有什么事儿不妨当面问问孤吧?” 胤礽笑吟吟的走了出来,瑞特像是见了鬼一样,瞪圆了一双眼睛。 114. 第 114 章 瑞特那双碧眼差点儿像玻璃珠似的崩了出来,要不是身后的侍从眼疾手快的扶了一把,他差点跌坐在地。 但即使如此,瑞特仍无法掩盖自己的一脸不可置信,随后缓缓将头转向了朝鲜王: “清朝太子,为什么会在这儿?” 朝鲜王被问住了,他轻咳一声: “奇品薄荷如此神奇之物,岂是吾等寻常人可以种植出来的?” 朝鲜王的话被翻译转达给瑞特后,瑞特整个人的脸都绿了,随后,他认真思索了一番,讪讪的看了一眼胤礽,小声道: “参,参见清朝太子。今天见到您,真是瑞特的荣幸!” 说罢,瑞特已经自觉的站起来,行了跪拜大礼,这回换朝鲜王瞪大了眼。 好家伙,还真是能屈能伸啊! 比不过!比不过! 胤礽噙着淡笑走上前,在主位坐下后,这才缓声道: “荣幸吗?孤方才见到瑞特你的惊讶模样,恍惚如见了鬼似的呢。” 瑞特连忙摆手,动作幅度那叫一个夸张: “不不不,不是的,是我太惊喜,太惊喜了!” 胤礽挑了挑眉: “哦?是吗?” “是是是。” 瑞特连连点头,看着胤礽悠闲自如的坐在上面,朝鲜王亲自沏茶倒水,只觉得心里直突突。 不是说,朝鲜国与清朝素有嫌隙吗? 他怎么觉得朝鲜王亲近这位太子的紧? 瑞特心里没底,眼珠子骨碌骨碌的转,看上去不老实极了。 胤礽冲着朝鲜王颔首致意,端着茶水在手里,却是迟迟不喝,瑞特没有被叫起,这会儿也不敢起身。 不知过了多久,胤礽这才缓缓道: “瑞特,奇品薄荷乃我大清之物,此事你可知道?” 胤礽这话一出,瑞特只觉得后背浸满了汗水,不说旁的,方才他与朝鲜王的对话但凡被清朝太子听到一星半点,只怕他也对这件事心知肚明。 如今提出,怕不是要发难! 那他要怎么回答,才能让这位太子满意? “这,这……” 胤礽没有抬头,只是轻轻吹了吹茶杯中的茶叶,淡淡提醒: “孤劝你可想好了说话,若是我大清之物,那不告而取,视为偷。胆敢窃我大清之物者,必诛之!” 胤礽说到最后,声音冷冽如冰,如同刀子刮过皮肤一样,让人不由得心惊肉跳。 朝鲜王也有些傻眼,他一直觉得这位太子脾气温和到称得上是一位儒君,他素日对朝鲜国的普通百姓更是平易近人到如同邻家少年一般。 他何曾见过少年太子这幅模样?! 朝鲜王如是想着,犹豫了一下,也不由跪了下来: “臣有罪。” 朝鲜王的认罪,直接将瑞特推到了风口浪尖,不过是一句话的功夫,瑞特整个人已经如同从水里捞出来的人一样: “尊,尊敬的清朝太子,容,容我,容我说几句话。” 胤礽端坐在上首,听了瑞特的话,他搁下手中的茶碗,抬起眼,杏眼的视线凝聚在瑞特那张满是冷汗的脸上: “你说,孤听着。” 瑞特将一抬头,对上胤礽那双冷淡到极致的双眸,脑中的想法就像是被冻住一样,他张了张嘴,半晌说不出一个字。 “说啊,怎么不说?还是要孤替你说?是说尔等一开始对大清香玉的觊觎,让朝鲜国投石问路,却不想朝鲜国歪打正着,得到了奇品薄荷;还是说尔等见识了大清的风物之后,对大清的一切起了贪婪之心,在得知奇品薄荷存在于异国之后,更是意图研究替代?!” 胤礽这话一出口,朝鲜王有些懵的看向了瑞特: “研究……替代?” “整整一千石的奇品薄荷,以如今红毛番的人口来计算又有多少可以吃下? 是,红毛番是海运发达,可是海运也需要时间,薄荷的季节只有夏季炎热的四个多月。 一石千两的新鲜奇品薄荷好大的本钱!可这奇品薄荷既不易保存,又难有寻常人可以消耗的起,现在,你告诉孤你们购买那么多的奇品薄荷究竟意欲何为?!” 胤礽说着,直接站起身,三两步走到了瑞特的面前,黑黢黢的眼睛逼视着他: “瑞特,你来给孤一个合理的解释!” 瑞特咽了咽口水,消暑丹的神奇让他念念不忘,等听说朝鲜手中有那食用一片便可解暑的奇品薄荷后,红毛番国上下心中纷纷揣测那奇品薄荷……会不会就是制作消暑丹的原料? 所以,一听说朝鲜国有奇品薄荷,瑞特和红毛番国王彻夜长谈后,直接大手笔的订购了整整一千石。 一旦将奇品薄荷研究透了,他们将拥有一只下金蛋的母鸡! 朝鲜王听到这里,才面露惊骇。 他本以为自己已经够胆子大了,偷偷种,偷偷卖,没想到还有比他更胆大的! 还真是饿死胆小的,撑死胆的! 瑞特听到这里,狠狠的摸了一把脸上的汗水,这才用手撑在地上,慢慢站了起来: “解释?清朝太子,这是吾国与朝鲜国的交易,契书已签,无可悔改!就算朝鲜国依附清朝,除非清朝想要与我红毛番开战,否则……” “否则?” 胤礽冷笑一声,直接一个转手摸到腰后,眨眼间已经握着一把连珠火统。 少年太子一双杏眼中含着冷芒,杏黄的丝绸长衫无风自动,身上的金龙凶恶骇人,端的是威风凛凛! 瑞特见状吓了一跳,强自冷静道: “清朝太子,冷静!就算你杀死我,也无法改变契书的存在!” 胤礽冷冷的讥笑一声,随后扣动扳机。 “啪啪啪——” 整整三十声枪响! 是的,戴梓又改进了这款连珠火统。 现在,他已经是一把可以连发三十六发的连珠火统了。 夏日的蝉鸣在胤礽枪响之后,都不由得陷入了一阵静寂,而瑞特早在胤礽开枪的一瞬间便紧紧的闭上了眼睛。 呛人的硝烟味儿让他不由发出剧烈的咳嗽,耳朵也被震得嗡嗡作响。 瑞特咳嗽的眼睛通红流泪,他身侧的侍从将帕子递给他,瑞特擦去了眼泪,不解的看向胤礽,胤礽方平静的与他对视: “孤说了,胆敢对我大清之物行窃者,孤必诛之!台湾孤可平,区区航海之船岂在话下?!有这样的武器在手,若要战,吾必战之!” 瑞特只觉得心跳如雷,整个人因为血液上头,白皙的肤色变得通红,他大口的呼吸了两下,连忙道: “不,不,不!尊,尊敬的清朝太子,我国没有和大清开战的意思,一点点也没有!” “哦?那契书的事儿……” 胤礽将火统“啪”的一声扣在桌子上,金属和木头相碰发出的声响,吓得瑞特直接发出“扑通”一声巨响,跪了下来。 这声响听得一旁跪着的朝鲜王都忍不住替他疼。 站起来,有什么用? 还不是得跪? 瑞特这会儿脑筋转的飞快,想起方才那数十声的枪响。就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他们国家去岁进供的连珠火统也才多少发,方才清朝太子所用的比他们国家只多不少! 而且,这才只是火统! 不,绝不能开战! 瑞特在心里措了一下词: “倘若,朝鲜王同意,契书……可以作废!” 瑞特咬牙说着,如今英吉利与红毛番多有摩擦,倘若在加上清朝,红毛番必败! 朝鲜王懵懵的看向胤礽,他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可是,不是说好对半分利吗? 胤礽听了瑞特的话,也是摇了摇头: “你国与朝鲜国的契书让朝鲜王和他的百姓可是准备了小半年,朝鲜王同意,他的百姓也不会同意!” 朝鲜王被胤礽这么一说,顿时明白了胤礽的意思,他重重的点了点头: “对!我朝鲜国的百姓还等着卖了薄荷买米下锅呢!若是本王作废契书,必将民怨沸腾!” 瑞特听到这里,也有些麻爪: “那,尊敬的清朝太子,您看……” “孤看什么?纵使朝鲜国依附与我大清,除非孤想与朝鲜国开战,否则如何能干扰朝鲜王的选择?” 胤礽直接将瑞特的话原话奉还,气的瑞特差点喷出一口老血。 所以,现在这一千石的奇品薄荷,他是不能不要,也不能要了?! 瑞特第一次觉得自己当初要和朝鲜国合作这件事,是一件极其错误的事! 什么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这就是! 现在瑞特骑虎难下,他在原地纠结了很久,这才看向胤礽: “尊敬的清朝太子,还请您为瑞特,为红毛番国指一条路吧!” “孤如何能帮你国做决定?” 胤礽眉尾上挑,不以为意。 瑞特直接行叩拜大礼: “瑞特,代表红毛番国,请求您了!” 此言一出,胤礽动作一顿,这才自上而下的扫视了一下瑞特,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淡声开口: “奇品薄荷之神效说是镇国之宝也不为过,红毛番国既然惦记了我大清镇国之宝……” 胤礽看了瑞特一眼,慢吞吞道: “怕是要以同等价值之物作陪了。” 瑞特听到这里,额角沁出点点汗水,却没有出言反驳,胤礽这才继续道: “孤没有别的要求,红毛番别无他物,也就是那几条航运线有些价值吧。” 胤礽这话一出,瑞特猛的抬起头,声音尖利道: “这绝无可能!这是我红毛番国的立国之本,国王陛下绝不会让出来!” “那奇品薄荷就不是我大清的镇国之宝了吗?!” 胤礽反唇相讥,瑞特张了张口,又沮丧的低下了头。 购买奇品薄荷这件事,没有被正主抓到也就罢了。 现在被人家抓住,事主要赔偿,可不是由人家说了? 尤其是奇品薄荷这种神奇功效的宝贝! “总之,这件事绝无可能,即便清朝出兵攻打我国,我国也绝不相让!而且,我国附近的英吉利也在觊觎我国的航运事业,清朝打得过我国,还有英吉利。征战之下,劳民伤财,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收到利益。” 瑞特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说着,他深吸一口气: “总之,我红毛番国确有不对,您可以提要求,但是我国咽喉命脉之事,非是我能做主!” “哦?战争真的只有劳民伤财吗?你国的殖民地不知凡几,利益几何?” 胤礽的话成功让瑞特一噎,胤礽又继续道: “是了,孤和你啰嗦什么?有兵有枪有船,又有这正经八百的出战理由,孤……” “等等,等等!尊敬的清朝太子,有事儿好商量!海上的航运线,沿途殖民地等等我国都耗费的大量的人力物力维护,贵国贸然接手,只怕也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磨合。” “所以,你的意思?” “我……我需要与国王陛下商议此事。” 胤礽做了一个轻便的手势: “请,就在这里吧。需要孤给你们留出谈话的空间吗?” 瑞特脸上的表情变得僵硬起来: “这,国王陛下远在我国,怎么,怎么会……” “怎么会什么?” 胤礽将目光在瑞特身上停了一瞬,又向后看去: “红毛番国王,需要孤给你和你的人谈话的空间吗?” 胤礽将目光定在那个看上去普普通通的侍从身上,那侍从随即缓缓抬起头,散落的金发之下,是一张成熟英俊的异国男子的脸。 方才这位该跪跪,该行礼行礼,那叫一个拿得起放得下。 “尊敬的清朝太子,日安。” 红毛番国王上前一步,行了一个本国礼仪,胤礽定定的看了他一眼,也没有丝毫被其压住气势的感觉,只是随意的指了一个位置: “请。朝鲜王,也请起吧。” 朝鲜王应了一声,屁颠屁颠的站起来,又给胤礽换了茶水,这才找了一个离胤礽最近的距离坐下。 今个这可真是一出大戏! 红毛番国王也随之坐下,瑞特这下子也站在了他的身侧。 “方才孤的话,不知道红毛番国王意下如何?” 胤礽气定神闲的模样让红毛番国王眼中不由闪过了一丝欣赏,但随后,他便遗憾的摇了摇头: “尊敬的清朝太子,这件事我不能答应。就像朝鲜王所说,他要为自己的臣民考虑,我也是。不过……” 红毛番国王似乎想要看胤礽变了脸色的模样,故意拖长了尾音。可是胤礽的表情依旧波澜不兴,喝了一口新茶,这才叩了叩桌子,提醒道: “容孤提醒一句,孤之所以愿意坐在这里等尔等和谈,是给尔等一个可以和平解决此事的机会,倘若尔等不愿意要,那么,便休怪孤无情了。” 胤礽的话让红毛番国王眼皮一跳,他立刻道: “这件事,我方才想了一个办法:我国的航运线无偿开放给贵国百年,航运线沿途所有殖民地,港口,补给点的维护一应由我国负责!” “那么,这一千石的奇品薄荷,只怕不够吧?尔等有什么条件?” 胤礽立即说道,红毛番国王眼中激赏之色更甚: “我国与英吉利国如今多有摩擦,为了我国……也为了贵国的利益,恳请贵国派遣一支海军军队,击退英吉利国!” 红毛番国王一脸诚恳的说着,胤礽看了一眼,忽而笑了。 胤礽没有说话,只是笑,笑的红毛番国王都有些心里没底。 “不知,您因何发笑?” “孤笑你的算盘珠子就差崩孤脸上了!” 红毛番国王这一手,既能解决劲敌,又能探测大清的军事能力,可不是算盘打的啪啪作响? 胤礽毫不客气的讽刺了一句,但随后,他便道: “这件事,孤答应了!正巧,孤去岁给英吉利国王送了一封信他还未有回复,他落在孤这里的东西,孤也正好给他送到门口!” 红毛番国王对于胤礽这话有些不解,但是胤礽这话一出,他也只是颔首微笑,同意了此事。 “那么,这两日我会让瑞特起草一份合约,您……” “孤这边没有问题。” “好,那么……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一场谈话下来,剑拔弩张的气氛消散,几人终于可以和平的喝喝茶,说说话。 等到喝完了一碗薄荷茶后,红毛番国王眼睛亮晶晶的起身告辞: “感谢您们的款待,奇品薄荷,真的很神奇。再会了。” 红毛番国王带着瑞特离开了朝鲜王宫,终于有功夫打听英吉利遗留的东西之事: “那位清朝太子的意思是,英吉利与清朝还有联系?那么,这一战,清朝与英吉利会不会联手?” 瑞特想起自己特意买通的朝鲜使臣带回来的消息,脸上的表情变了变,低头道: “陛下,恐怕,清朝太子口中的东西不是东西。” “不是东西的东西,那是什么?” “是人,是英吉利的使臣艾伦。” 红毛番国王:“……” 115. 第 115 章 红毛番国王和瑞特私下低语,而胤礽与朝鲜王也没有闲着,这会儿送走了红毛番国王后,胤礽让朝鲜王坐在原位: “堂堂一国之君,不必在孤面前做这般低眉顺眼之姿,没得让人心中笑话。” 胤礽淡淡的说着,朝鲜王这会儿却是一脸敬畏的看着胤礽,半晌说不出一个字。 低眉顺眼怎么了? 现如今,帮他解决一切困境,正是眼前这位太子,他就愿意伺候茶水,那红毛番国王想做还做不了呢! 朝鲜王素来自觉自己聪慧过人,且口齿伶俐,可是今日看到了少年太子与红毛番国人的交涉之后,这才觉得自己怕是重新回娘胎回炉重塑,怕是也比不上眼前的少年太子了。 骄阳似火,灼灼夏光探进屋宇之中,在少年太子的半边身子上如同镀了一层浅浅的金光。 少年太子拈杯把玩,写意风流的长眉之下,水杏眼中波澜不兴,沉静如海: “朝鲜王,这般瞧着孤作甚?有什么想问的?” 朝鲜王咽了咽口水,缓过了神: “臣,还真有些问题。不知道,您是如何知晓那红毛番国在臣这里购买奇品薄荷不是为了贩卖,而是研究……” 这件事朝鲜王百思不得其解,总不能是少年太子自个揣摩出来的吧? 胤礽听了这话,却是轻笑一声: “朝鲜王啊,尔见了奇品薄荷,便生了独占之心,那红毛番国如今这般大肆购入,却可有与尔签订长期契书?” 朝鲜王茫然的摇了摇头: “并无,这中间……等等,他们之所以大肆购买,就是为了将他们想要研究的心思偷偷藏在贩卖之下。 一旦他们真的研究出来,自然不会再需要购买臣这里的奇品薄荷,所以这才不会签订长期契书!哎呀,终年打雁,竟是差点被雁啄了眼!” 朝鲜王颇有几分气愤,但随后对上胤礽那双似笑非笑的眼后,整个人如同漏气的气球一样,低下了头。 他气什么? 这奇品薄荷的正主还在这儿呢! “太,太子,您就不生气吗?” 朝鲜王期期艾艾的问着,胤礽扬了扬眉: “生气?为何生气?他们带回去又如何?即便种出来,也不过是大价钱买了一堆寻常之物罢了。” 胤礽并没有放在心上,语气轻松,朝鲜王只觉得心下一凉。 是了,连他都是求到少年太子手下,这才得了些勉强糊口的奇品薄荷。 薄荷谁都会种,可是……他之前又种出了什么玩意儿? “没有您的祈福,这奇品薄荷却是不会泄露出去,任那红毛番国千算万算,也是棋差一着,还得看您神机妙算!” 朝鲜王小小的拍了一下马屁,又腆着脸问: “这些也就罢了,可是,您又如何知晓……那红毛番国王与那红毛番使臣一同来了?” 若非是少年太子一口道出,他怕是连那红毛番国王亲自在他的国土上转了一圈,也不知道呢! “你难道没有发现,那瑞特一旦被孤吓到,他身后的侍从扶他一把后,他就好似有了胆魄? 一个使臣罢了,能给他勇气和孤交涉的,也就只有那位红毛番国王了。” 胤礽淡淡的解释着,对于这些不过是习以为常,可是朝鲜王却只是摇了摇头,干巴巴道: “臣,臣不及太子您明察秋毫。” 朝鲜王说完,有些坐不住,起身又给胤礽倒茶,胤礽抬手遮住,含笑道: “好了,此番借了你的地儿把事情谈妥,日后你国出售奇品薄荷可以搭乘大清的航线售卖,也算是互惠互利了。” 毕竟,这里头可还有一半是大清的。 与其看着朝鲜国自己胡乱找人,说不得什么时候就要被人耽搁,害的薄荷干死地中,倒不如大清直接拉一把,后头五五分账也就是了。 朝鲜王听了胤礽这话,直接眼睛放光。 这就是活菩萨了吧?!!! 胤礽对于朝鲜王那崇敬的眼神,也只是微微一笑,便起身告辞了。 事情谈妥了,该给英吉利送礼了! 红毛番国王在朝鲜王只停了日,日后,便与胤礽一前一后的启程离开了。 只是,胤礽走的时候,朝鲜百姓那叫一个万人空巷,十里相送,看的红毛番国王都不由心里嘀咕: “这清朝太子也不知有什么魔力,竟然让这些异国的百姓这般推崇他?真是奇怪!” 然而,红毛番国王嘀咕归嘀咕,心里还有些难以压制的酸意。 明明他才是送钱的那个啊喂! 都围着那清朝太子算怎么回事儿?! 胤礽对于红毛番国王的嘀咕并不知晓,即便知晓,也只不过一笑而过就是了。 “回去吧,都回去吧!” “好好种薄荷,把自己的日子过的和和美美!” …… 马车已经走出了数里路,胤礽说的嗓子都有些干涩了,这才终于走出了人群。 “太子爷,您快喝些蜜水润润吧,这嘴皮都有些发白了。” 何柱儿这会别提多心疼了,胤礽笑着端起蜜水一饮而尽: “那些百姓顶着艳艳骄阳送行,孤不过废些嘴皮子罢了。” 奇品薄荷值钱。 值很多的钱。 这些朝鲜百姓清楚这一点后,一时间都不舍得自己享用,哪怕让自己热着些,也要多多的攒着奇品薄荷卖钱,实在是让人有些哭笑不得。 “还是穷啊。” 胤礽叹了一声,何柱儿似懂非懂: “可那又不是咱们大清的百姓,穷困潦倒也罢,富贵荣华也罢,又与咱们有什么干系?” “你啊,且把眼光放长远罢。朝鲜穷困,世界各地也有其他穷困的地方,可若是处处穷困,那么这个世界就真的糟糕透了。 银钱不再流通,百姓忍饥挨饿,那样的未来……” 胤礽低低的说着,他自重生至今,在大清做过许许多多的事情,也切切实实的改变了大清的现状。 可是,如今重新走出来,看看世界,才发现这世间的种种苦难,远非他一人之能改变。 “如今,我大清种种物料已经足以供给内需,那么下一步转向海运的话,你觉得是沿途的百姓富裕些好,还是贫困些好?” 何柱儿不假思索道: “那自然是富裕些好了!这样咱们才能卖出更多的银钱!” 胤礽莞尔一笑: “正是如此。孤此番来朝鲜国一趟,国库中的积年陈米已经售卖一空,这还是在朝鲜贫困的情况。” 胤礽一字一句的说着,何柱儿听得很认真: “奴才明白了,其他地方有了银钱,也能促使咱们国家沉积的东西售卖,这样是一种互惠互利的模式!” “不错!只是朝鲜百姓还是穷困太久了,一片叶子便可以清凉一日的奇品薄荷也舍不得享用,真真是……” 胤礽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何柱儿忙道: “太子爷您就放心吧,这人啊,都是趋利避害的,等以后他们有了足够的银钱,就不会这样了。 莫说朝鲜百姓,奴才听在哥哥说,前些年,就是皇城根下,都有百姓要挖野菜,嚼草根过日子,现在一个个别提日子多舒坦了!” 何柱儿说到这里,突然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对了,哥哥还说,这一切都是因为太子爷您从那些达官贵人的手里,把银子抠出来给百姓来着。太子爷您把这一切都算的这么准,那朝鲜国……” 何柱儿并不知道当年黑市的存在,何梁儿也只是偶然提及,所以他的表情有些懵。 胤礽低垂了眉眼,唇角含笑: “朝鲜国如何?朝鲜国原本的耕地面积极为狭小,可是现在,薄荷并不一定需要平原。 开荒,在山间,林间种植薄荷已经成为朝鲜百姓的日常。最起码,在这时候,他们有了改变的机会。” 千亩薄荷,很少。 可是相较于朝鲜的地势,又显得没有那么少。 薄荷每年都需要换土种植,迟早都可以轮到改变的机会。 …… 胤礽没有细说,何柱儿听得懵懵懂懂,但他也大概明白,太子爷这一次所为似乎也在为那些异国的穷困百姓,带来的一丝转机。 胤礽回到宫中,收到了康熙的热情欢迎,父子俩抵足而眠了整整日,康熙尤觉得亲香不够。 康熙素日在其他儿子面前做惯了严父,可在胤礽跟前,却一点也没有严父的架子。 “保成果真是神了,离京前还说你自个是行走的一千零五十万,这一朝回来,身价又是暴涨啊!” 康熙两眼放光的说着: “红毛番把他们的海运线看的跟眼珠子似的,前朝的商人当初从他们那里经过,或被杀,或被抢,可是吾儿却直接从那些人嘴里抢了肉出来!!!” 康熙自从开了海禁之后,还特意查看了前朝遗留下来的卷宗,对于海运的暴利心里也是有些蠢蠢欲动的。 只不过,海上行走航线与补给点缺一不可。 前朝势大之际,也有民船被那些红毛番人为难,是以康熙本想徐徐图之,却没想到明明说好只是出去帮朝鲜种种奇品薄荷的胤礽,回来就说自己从红毛番手里抠出来了使用权。 而且,还是无偿的! 也就是康熙没有网上冲浪过,不然高低得给他的宝贝儿太子来一个“666”! 胤礽听了康熙的话,没有第一时间感到荣耀,反而有些一言难尽: “汗阿玛,什么叫把肉从别人嘴里抢出来,搞的,搞的保成都要成小狗了!” 胤礽哼哼唧唧的说着,在汗阿玛面前,他不必智力双全,撒娇摆烂也是可以滴! 康熙哈哈大笑: “是是是,是朕用词不当了!” 胤礽轻哼了一声,这才道: “哼,汗阿玛,这事儿可还没有这么便宜呢!那红毛番可还等着看我大清的军事力量,若是不能震慑,只怕他们要起歪心思了!” “那他们会吗?” 康熙笑着看了胤礽一眼: “朕的保成向来不打无准备之仗,既然能应,可是又有什么新东西了?” 康熙这话一出,胤礽终于憋不住笑了出来: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汗阿玛!徐寿和戴梓强强联合,在去岁造出来第一艘蒸汽动力军舰!” 只不过,徐寿和戴梓这军舰可谓是来之不易,两人没少隔空对骂,要不是有驿站在,只怕不知道这小一年要累死多少马! 胤礽和康熙在庭院中散着步,胤礽的语气也变得轻松自如: “前头汗阿玛在福建乘坐了第一艘大型铁制轮渡“福州号”,而后,徐寿便就“福州号”为基础,进行了修正,改良。期间与戴梓多番交流,二人合力在今年春末造出了我大清第一艘军舰!” 胤礽说到最后,声音已经变得激动昂扬起来。 那段被坚船利炮扣开国门的日子,实在令他痛心疾首,每每回忆起来,只恨后辈无人,只恨……当时无能没力! 现在,一切还有转机。 老天更是突降人才,他要是不好好用,只怕自己都要给自己两巴掌了! “军舰?” 康熙有些好奇,胤礽连比带划: “汗阿玛可以把它看作是一种在海上航行,作战都有着令敌人闻风丧胆的能力的船只。 它的弹药储备,武器,以及行进速度都远非现在寻常船只可比。它将,开拓新的辉煌!” 胤礽眼睛晶亮,眼中含着无限期许。 别人或许不知道,可是他清清楚楚的知道,徐寿乃是接受过现代教育的高材生,他的见识广博之处,远胜于当代人。 而由他一手督造出来的新型军舰,早就已经站在了巨人的肩膀之上! 康熙听了胤礽的话,也不由呼吸一滞,只听胤礽的描述,他已经可以想象到: 未来的大清,或许将走上新的征程。 胤礽说起军舰,如同说起了心头好,足足说了两刻钟,这才意犹未尽的停了下来: “总而言之,汗阿玛,保成对于这次扬我国威,拿下红毛番航线之事有十之的把握,您就在京城等保成归来吧!” 康熙笑呵呵的说好,又与胤礽说了一些家常话,胤礽便又被何柱儿几句五阿哥爬到了粉桂树上怎么也不下来,急得四阿哥都要哭了,要请太子爷做主给吸引了注意力,匆匆告辞离去。 康熙目送这胤礽远去,在原地沉默许久,梁九功小心翼翼的请示: “皇上,您还转吗?” “再转转,再转转吧。” 康熙说着,抬步而行。 康熙记忆力颇好,如果认真观察,便会发现,康熙现在只是在走方才父子二人走过的路。 只是,方才一大一小的身影,如今只有康熙一人独行。 不知过了多久,康熙菜顿住了步子,极小声的,自语道: “又要走了啊……” 哗啦啦,一阵风吹过了树叶。 梁九功迷茫的抬起眼: “皇上,您……” “回宫吧。” …… 奇品薄荷让朝鲜国经历了狂喜,恐惧,欢心雀跃等等波折之后,终于结结实实的让朝鲜国赚了一笔银子。 与此同时,满载奇品薄荷而归的红毛番国也是不遑多让。 红毛番国这回与胤礽签订了共享航线的合约,心里别提多呕了。 于是这剩下的奇品薄荷他们留出来了足够研究的一部分后,便开始将其推给世界各地的贵族们。 别说红毛番被胤礽点破了他们想要研究奇品薄荷这件事,他们就愿意罢手不再研究。 毕竟在资本的眼中,只要利益足够,那么即便掀起战争也无所谓。 而这一回的奇品薄荷推销,红毛番手法堪称吝啬到了极致。 一株奇品薄荷被拆分成了数种,汁液直接被捻破挤出,汁液被掺上水,冰块,水果等,成为了风靡上流阶级,价比黄金的消暑凉液。 而那剩下的纤维则是被加入了白面包,成为中流富绅夏季必备的食物。 而其中最为名贵的,是这样的薄荷提炼出来的精油和香水,直接成为了各国皇室直供。 如果说,朝鲜国只是赚了一笔,那红毛番国就是用有限的材料,创造出了无限的价值! 眼看着红毛番在世界各地大肆敛财,英吉利自然坐不住了。 “短短两个月,红毛番往来世界各地,满载而归的船队足足有数十艘! 金银,宝石,数不尽的财富流入红毛番,有这样的财富支撑未来的英吉利又该怎么办?!” 威斯敏特斯宫内,议会之中,财政大臣一脸担忧的说着。 这些年英吉利与红毛番多有摩擦,红毛番做大,第一个遭殃的,首当其冲的便是英吉利! 正因如此,英吉利自然不会坐看红毛番吃肉。 “就是这样的小东西,价值一百磅。” 一位年轻的金发议员拿出一个拇指大,精致无比的玻璃瓶,里面流淌这分之二的液体。 议员这话一出,众人纷纷哗然。 这怕不是精油,而是浓缩的金子了! 今日英吉利国王正好莅临,听到这句话,脸上露出了笑容: “可是这薄荷精油是如此的美妙,听我说,它真的值这个价格,大臣们,你们试试吧,试一试,就会舍不得离开了。” 英吉利国王说着,从自己怀中掏出来一瓶更为精致的薄荷精油,提取了一滴在手背上,随后浑身打了一个哆嗦,脸上露出了享受的笑容: “哦,这惬意的生活。” 众议员:“……” 英吉利国王说完后,带着满足的笑容,飘飘然离开了议会现场。 而等国王离开后,年轻议员手中的奇品薄荷精油便被大臣们瓜分的一干二净。 伴随着那一滴精油融入肌肤,那种如同寒冰沁入血液的感觉让所有人顿时都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但很快,凉爽的感觉蔓延至四肢百骸,在炎炎夏日之中,是一种无上的享受。 “真舒服啊!” “这东西真不错!” “可是……它价值一百镑!” “哦,它才价值一百磅,这一定是主的恩赐!” “……” 议员们很快就被奇品薄荷精油给折服了,每一个人都像是一只餍足的大猫一样,瘫在自己的座位上。 财政大臣却在这时道: “我提议,我们应该攻打红毛番!” 贪婪的话语在这样的议会之中屡见不鲜,尤其是方才真真正正感受过奇品薄荷精油的议员们,甚至脑子都没有过便投了赞成票。 “哦,先生,这个提议真是深得我心!红毛番国多次与我国发生冲突,现在竟然想要独占主的恩赐,这是不正确的。我们,要让他回归正道!” “独占主的恩赐,这可是一件很危险的事儿,对于国家和人民来说。他们需要我们的帮助” “先生们,出战吧!正义必胜!” …… 在这场议会中,有极少数的议员犹豫道: “可是,这样会不会导致有些正义感强大的国家对我们不友好?” “是的,比如东方的那个国家。” “他们?不可能!红毛番去年在那里得到过香玉,现在过去一整年了,他们再也没有香玉。 而且,那个国家我们都知道,他们的政治是很不稳定的,君主愚蠢看不到海洋的利益,他们绝不会理会干涉我们!” “不错。” 议员们议论纷纷,但对于清朝援助红毛番之事,直接断言不可能。 等到议会尾声,议员们终于一锤定音,决定: “那么,就出战吧!” 只是,隐隐约约似乎有人觉得有些事情没有想起来。 “想不起来的事情,应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吧。” …… 红毛番国在一整个夏季狂拦世界财富的喜悦中度过,这样极度的喜悦足以麻痹人原本敏锐的神经。 九月的红毛番,天气还是极为炎热,秋老虎迟迟不离开为红毛番的喜悦添砖加瓦。 蔚蓝的天空之下,白色的小屋鳞次栉比,橙色的风车吱呀吱呀的转着。 街道之上,随处可见的饭馆,酒馆直接爆满。 舞女在高台之上翩翩起舞,台下的人大口大口的喝着小麦酒,酒液顺着胡子滴落在精壮坦露的胸口,随后被豪爽抹去。 口哨声,掌声,叫喊声,喧嚣鼎沸,直冲云霄! 王宫内,年轻的红毛番国王享受的将一杯消暑凉液送入口中,听着财政大臣的报告。 “这一次的奇品薄荷精油的收益是171849.52两黄金,约8.74吨黄金,凉液收益为56749.49两黄金……” 红毛番国王闭着眼睛,脸上已经情不自禁带上了笑容,他已经可以想象到不久的以后,红毛番将会多么的强大。 “加紧研究奇品薄荷,明年,我红毛番必将让我红毛番国的薄荷,销往世界!” 然而,红毛番国王万万没想到,此刻的自己有多么意气风发,一月后就有多么狼狈。 “你说什么?!英吉利重兵压境,已经打过来了?求援!快向大清求援!不,我亲自写信!” 红毛番国王清楚的知道,自己这一次的海上利益有多么惹人眼红,可他万万他们来的这么快,让他还来不及品尝胜利的愉悦。 与此同时,远在东方的大清,胤礽已经登上了南下的大船,他将在福建与徐寿和戴梓一手督造、施琅和姚启圣共同组建的海军一同前往英荷战场。 旧地重临,胤礽险些没有认出如今这个入目皆繁华的大城,竟然是当初那个落魄到连驿站都风雨飘摇,随时倾倒的福建。 如今的福建,当时胤礽落脚的小客栈已经扩大了五倍,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驿站更是造型古朴,门外车水马龙,人影憧憧。 “自从开了海,咱们这儿也热闹了!” “多亏了太子爷啊,要不是太子爷,咱们哪里有这好日子?这个来往各地的商人都大方哩!” “太子爷来了一年,咱们这儿跟神仙施了仙术似的!路修的快的呦,船造的多的呦!” 放眼望去,码头上停泊的船只船帆如盖,绵延百里,就这样,还时不时又船行来。 一个海运大城,已经初具规模。 胤礽站在码头上,看着眼前的一幕,心中百感交集。 而此时,那边上的老者还在絮絮的说着“太子爷”的功绩,他说的不累,听得人也不累。 年轻的,年老的,听到兴致,也会说些自己知道的有关太子爷的一二事迹。 等到最后,胤礽听得都觉得有些脸热,在百姓的口中,他几乎已经要成为神一样的人物了。 胤礽听着听着,终于不好意思的离开了原地。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他刚一转身,那说话的老者就抬起了头,浑浊的眼睛里含着水光。 暮色苍茫,老者拄棍回家,家中如今已是一座气势非凡的大宅子,他刚走到门前,便被迎了进去: “阿爹,今天又去码头啦?您这样是不行的,这猴年马月才能再见到太子爷?还不如等儿子我出海去,赚了大钱,成了皇商哩!” 老者摇了摇头: “不用你,今个啊,老头子见到太子爷了。太子爷他瘦了,也长高了。太子爷他还是跟以前一样,受不得人夸他,一听就脸红……你啊,好好做事就行。咱们这一代,有太子爷真真是走了大运了!” “阿爹,您就吹牛吧!” 儿子明显不信,老者却没有多说。 可是,他知道他期盼已久的光,在今日降临。 他远远的看上一眼,也就够了。 九月十六,胤礽收到了一封来自红毛番的急信。 当日,一艘艘军舰下海,钢铁的光泽感在阳光之下熠熠生辉,头船之上,少年太子那屹立的身影,令无数人向往。 “太子爷,吉时到了。” 胤礽听罢,走上前去,认认真真的在妈祖像前上了香,那青烟袅袅,升入云中。 这似乎寓意着,此去必将如鱼入海,扶摇直上。 “出发!” 116. 第 116 章 “怎么回事儿?!清军还没有来吗?!” 红毛番国王在王宫里来回转圈圈,一双碧眼急得都快冒火了。 “这,海上风云变化莫测,实在联系不到大清太子。而且,周边私掠船不少,说不定大清太子的舰队还无法突破这些私掠船。” 大臣的话让红毛番国王的脸色有些沉凝: “要是大清的船队连私掠船都打不过,那等解决了英吉利,便可以发兵大清了!” 不过,红毛番国王不相信一个随身携带最新式火统足足三十发的太子会在他面前夸下海口。 只是,他来的太慢了。 大清太子来的越慢,那么即使等到最后,红毛番国胜了,那也将是惨胜! 红毛番国王清楚的知道,这一季的奇品薄荷真真正正的让世界各地的国家认识到了奇品薄荷——植物黄金的价值。 这样的宝物,没有足够的武力是无法守护住的,这也是红毛番国王愿意将航线的利益分割出去的原因。 “让前线的军队再坚持坚持吧!” 红毛番国王闭了闭眼,沉声说着。 红毛番的武力与英吉利相差无几,但是英吉利的船只采用了新式风帆,在海上的速度更快,所以红毛番这一战打的很艰难。 换一个角度来说,英吉利使用的正是当初胤礽平琉球时使用的风筝手法。 全然依靠载具速度风筝拉扯,消耗敌人火力,见缝插针的发射炮弹,是一种很令人难受的打法。 而被红毛番国王惦记的胤礽,这时候也确实是遇到一丁点儿的小麻烦。 “太子爷,咱们不用全速前进吗?” 这一次随胤礽出征的是小将高真,他在平琉球之战时,就擒获郑克塽立下大功,后面又与如今的新颜部部长齐月娘结为夫妻,夫妻两人都因为胤礽推行的种种决策受益匪浅,对于胤礽那叫一个佩服。 再加上高真的天分并不输于施琅,又能吃苦,在新式军舰的学习和指挥上颇具特色,所以被胤礽点为副将,随同自己一并出发。 胤礽听了高真的话,看着茫茫大海,笑了笑: “全速前进?去做什么?红毛番几次三番对我大清升起觊觎之心,孤确实答应要助他们打败英吉利,可是孤可没有答应他们什么时候去。” 他又不是圣父,对一个几次三番惦记自己手里东西的人还能不留遗力的帮助。 高真脑筋转的快,听了胤礽这话,便立刻通透了: “太子爷这话说的在理,那红毛番国确实忒不老实了,指不定仗才打个开头,就求援咱们呢! 这是打量着用咱们的人,去给他们当炮灰呢!” 在热武器并不发达的时代,可不是用人命来推动战争的胜利吗? “然也,那红毛番国王口蜜腹剑,孤却不能拿将士们的性命冒险。最好,让我大清好儿郎都能全须全尾的回国!” “嘿嘿,有徐厂长和伯爷的军舰在,咱谁都不怕!这可都是铁疙瘩,小小木船……等等,太子爷,似乎有船来了。” 说话间,一支声势赫赫的船队便自远方而来,旗帜飘扬之间,倒是露出了几分杀气。 “这是英吉利的船队,上面的是他们的旗帜。” 胤礽拿着千里眼看了一会儿,笃定的说着,高真听了这话,不由摸了摸脑袋: “不能吧,咱们还没到战场他们就知道了?这红毛番国的朝廷莫不是被英吉利钻成筛子了?” “不,这不是英吉利的战船,是民船。” 胤礽如是说着,心中隐隐有了猜测,他将千里眼递给高真: “你看那船上的人,一来,具是平民打扮,却手里拿着武器,气势汹汹。而来,船只吃水不深,与空船一般无二。 而英吉利的民船,又怎么会无所事事的空船飘在海上?孤想,这应当是英吉利的私掠船!” “私掠船?” 高真有些不解,这一年多,他们都在大清附近的海域操练,倒是没有那不长眼的撞过来。 而这私掠船,他更是没有听说过。 “简单来说,私掠船就是国家允许,由普通百姓操控的海匪船。” “海匪?!” 高真瞠目结舌: “可他他他,他们就不怕……” 寻常百姓就敢干这么大一票吗?! “怕?财帛动人心罢了。而且,这支海匪船背靠英吉利,受英吉利国保护,只要能掠夺到足够的财富,英吉利国的政客自然会想办法保护他们的。” 胤礽如是说着,随后弹了弹衣角: “好了,不说了,该干活了。本来就是给英吉利送人的,孤倒是不妨再多送一些。” 多送,一些?! 高真看着那不远处满满的一船人,没忍住抽了抽嘴角。 他开始期待英吉利方看到他们这些海上“打手”时的表情了。 随后,高真跃跃欲试道: “区区私掠船,如何当得太子爷亲自坐镇,太子爷您且安坐——” 高真说着,眼睛扫到了不远处桌子上那方才谈话时点起的百刻香笑着道: “金炉篆香尽,臣必当归!” “好。” 胤礽弯眸一笑,高真那本有些忐忑的心一下子平静下来,立刻意气昂扬,大步流星的转过身,大喝一声: “将士们,备战!” 胤礽如高真所说的那样,在原地没有动,甚至还让何柱儿取了琴来。 琴乃乐中君子,胤礽前世的时候,最后那段时间除了太子妃便是古琴相伴。 而今日,那悠扬婉转的琴声响起之时,却是助阵杀敌! 私掠船逼近的那一瞬,船上的人立刻便仗着自己个子高大,要将守在船舷处的士兵击落。 这是他们的惯用手段,打的就是一个出其不意。 可他们却没想到这看似沉重的大船,只是在水中一荡,便以一种让他们难以想象的速度,拨水远离。 拿着特质长杆的英吉利人傻眼了。 而高真正好撞见这一幕,抹了把脸: “还真让太子爷给说着了!” 琴音阵阵,高真听着上面传来的琴声,精神振奋: “有敌来犯!将士们,太子爷奏琴助阵,随我杀啊!” “杀啊!” “杀!” 高真一声令下,在旗官的指挥之下,军舰上各个地方的士兵已经尽数就位。 下一刻,在英吉利人眼中吃水很重,一定满载而归的大船用一种难以想象的速度离开原地。 他们要逃? 不,他们不是逃! 只见那大船飞快的调转船头,拱卫于头船两侧,呈翼装分散开来。 这气势,如同一只俯冲而来的雄鹰。 “哦不!不不!快离开这里!!” 这一趟,英吉利人似乎错估了这支船队的武力。 “吧嗒吧嗒——” “咔哒咔哒——” 巨大的军舰之上,一扇扇小门轰然而开,黑黢黢的长炮筒探了出来。 如同无数双眼睛,注视着敌人。 “冲呀!打他!” 喊杀声,炮火声,在这一片海域响起。 原本气势汹汹的英吉利船队也在这一刻四散奔逃,可是随后那如翼展开的大清船队便如同插上了翅膀一样,迅疾如风般进行了大范围的收割。 …… 金炉内的百刻香烟气渐失,高真带着一身硝烟味登上了二层夹板,冲着胤礽傻乎乎的笑了笑: “太子爷,臣,幸不辱命!” 话落,那最后一缕烟气这才将将散去。 “好!真是我大清的好儿郎!” 胤礽一句夸赞让高真直接飘飘然起来,他腼腆的笑着挠头: “其实,也是这支私掠船队过于轻视咱们了。要说还是徐厂长会来事儿呢,说是要搞什么伪装,特意给军舰外头贴了一层木板,炮筒也是收着的。 啧,这回要是普通的商船,怕是真要结结实实的栽个跟头呢!可惜啊,遇到了咱们!” 高真说的兴致颇好,胤礽也耐心听着,还让何柱儿给他倒了茶水,让高真一时激动的话都说不囫囵了。 胤礽认真的听了战况,发现这一次只有两个士兵在俘虏奋起反抗的时候被擦破了皮,顿时精神一松,这才有心情问道: “那些俘虏呢?” 高真跺了跺脚: “下面货舱塞着哩!” “货舱?那地方不是堆满了弹药?” 时下可没有什么优待俘虏的政策,而前头那些私掠船四散逃跑之时,船只早就被炮火击的七零八落。 即便有那么一两艘敢还击一二,也在发现对于军舰来说,连个油皮也伤不到时,彻底放弃。 于是乎,没有船的英吉利人要么在海上抱着一块漂浮的木板束手就擒,要么奋起反抗。 但最终都被尽数收拢。 “人太多啦,只能把弹药挤挤放,腾些地方出来。再说,他们还有一个本国人陪着呢!方才臣让人押这过去的时候,一个个说的别提多热闹了!” 胤礽:“……” 所以,高真是把那些俘虏和艾伦关在一起了吗? 而此刻,货舱内,即便已经将弹药放到其他货舱,也依旧带着一种浓烈的火药味。 那群被押进来的英吉利人大声用本国的语言骂着: “妈的!你们这群臭爬虫!” “我们的王迟早会带我们回去!” “敢和我们国家作对,等死吧!” …… “剩点力气吧,你们倒是可以先替吾王求一求主的眷顾。” 黑暗中,角落冒出了一个声音,吓得那群□□进来的英吉利人差点没跳起来: “哦!见鬼!这是什么?!!” “活的,热的,是人!” 艾伦这一年的牢狱之灾下,已经彻底佛了,但也因为这群人翻了一个白眼: “敢干私掠船的,就这点儿胆子?” “你到底是谁?” 私掠船的首领皱眉问着,黑暗中,他看不到艾伦的脸。 “你可以把我当成一个死人。” 首领:“……” 艾伦慢吞吞的说着,他艰难的挪动了一下位置,他原本小的可怜的活动空间,随着这些人的挤进来,又小了。 不过蹲过大牢后,他已经不觉得有什么能让他皱眉的了。 “该死,谁踩了我的手!” 下一刻,艾伦喝骂出声,他的手早在意图不轨那夜被大清太子一枪击穿! 这一年来,只是好了又烂,烂了又好,也渐渐磨去了艾伦对英吉利国的希望。 可是,疼痛又是真实的。 艾伦率先露怯,那些在刀口舔血的私掠船成员又怎么会放过他? 他们的武器本来已经都被缴获,可是随后便有人直接踩住艾伦的手: “说,你都知道什么?!” 新长出来的嫩肉被冰冷的铁板捻磨,艾伦疼出了一身冷汗,忍不住大叫: “你们,你们这群蠢猪!婊子养的杂种!等我回国,一定让吾王杀光,杀光你们咳咳咳……” …… 艾伦虽然不是什么硬骨头,可是让他对一群平民低头,这比杀了他还痛苦! 而听到这番对话的胤礽,直接转身离开: “不错,看来他们相处的很愉快,孤就不打扰了。” 狗咬狗,一嘴毛。 咬吧咬吧—— 而这一支私掠船,似乎只是一个开始。 接下来,胤礽在度过英吉利海峡那短短的一段航程,遇到了整整五支私掠船! 许是徐寿设定的伪装实在太过成功,也或许是军舰吃水太沉,惹的人心浮动,哪怕大清的旗帜高高飘扬,也架不住那些私掠船想要沾染一二。 这里面不乏有聪明之辈,自持己方船只移速快,直接想要劫掠一两支军舰离开,可是万万没有想到一山还有一山高。 最后,直接被高真带人包了饺子。 而这一回,高真直接学聪明了,他也不把船击碎,将那些俘虏都赶到军舰的中间,放羊似的督促着他们前进。 等这么来了两波之后,胤礽对于这些来犯的私掠船也是烦不胜烦,直接来了一个钓鱼执法,将这片海上的私掠船来了一个一网打尽。 等到最后,原本只有数十艘的军舰队,队伍直接扩充到了百十艘。 而胤礽的这支军舰队依旧游刃有余,将这些私掠船一并赶到了红英战场上。 “哦,天主,那是什么?!!” 一整片黑压压的舰队大军压境之时,那所带来的压迫感太强了! 而红毛番国的将军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他用千里眼看了好一会儿,突然脱下帽子,疯狂的原地摇晃: “是清朝的军队!是援军!援军来了!!!” 而另一边的英吉利将军也看到了那些被保护(看守)的私掠船上,己方飘扬的旗帜: “是我方援军!我的士兵们,跟我去迎接我们的勇士们!!!” 随后,方才还呈两军对垒之势的红英两军都拼了命的朝胤礽这边而来。 高真看到这一幕,不由有些懵: “太子爷,你说这红毛番国不怕咱们打他们跑过来也是情有可原,那这英吉利国莫不是昏了头?” 胤礽却点了点被围在中间的私掠船: “怕是被他们误导了。不过这样正好,来一个了出其不意!距离红毛番国王来信至今已经过去了近一个月,正是两军疲惫之时,高真,吩咐下去,让将士们准备起来,咱们以逸待劳,协助红毛番国一举攻克英吉利!” 随着胤礽的命令下发,高真直接以哨声号令全军,很快整支军舰便动了起来—— 而此时此刻,不远处红英两军都已经飞快的带着中坚力量向胤礽军舰靠拢。 近了近了! 胤礽的杏眼一错不错的盯着两军的位置,肉眼可见的,红毛番国的船队比英吉利国的船队慢了下来。 等到最后,这段距离已经足够拉开很大。 红毛番将军看到这一幕,也是恨恨的一掌拍在了船舷上: “该死!希望这些清朝军队可以抵挡住英吉利国的军队吧!” 但很快,红毛番将军就发现他错了。 错的离谱! 117. 第 117 章【完结章】 与此同时,那些被胤礽军舰队围堵在中间的私掠船看到自家将军率队直奔而来的时候心里激动不已的时候,又忍不住想要挥手让将军不要过来! 这大清的太子就是魔鬼啊! 自身武力雄厚无比不说,排兵布阵也很有一套,闲下来的时候,他们这些人也会交换一下信息,这才知道这位大清太子钓鱼执法不说,他直接把他们这些人当成了练兵利器! 别的不说,只他们之后的五支私掠船队,每一种被俘虏的方式都不一样。 每支上一当,当当不一样! 这清朝太子,他是真的心脏啊! 这会儿,他们虽然感动于己国的将军冲过来要营救他们,可是他们更不愿意看到己国失利啊! 于是就有人准备做手势,但却很快被人用火统对准: “老实点!” 俘虏虽然有些语言不通,可是被火统一指,也是不敢乱动分毫,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英吉利将军带军于胤礽的军舰队会和。 而与此同时,这支军舰队已经不动声色的散了开来,整体呈扇形分散,不动声色的将英吉利水军离开的路线封锁。 至于后面一直追不上的红毛番水军倒是在这一刻,成为了将英吉利水军后路彻底封死的最后一线! 等到英吉利的水军彻底进入射程后,英吉利将军脸上友好的笑容还没有变得更加灿烂的时候,胤礽直接一挥手: “开炮!打!” 英吉利将军的笑容直接凝固在了脸上,他茫然的看着那自船身探出来的,黑黢黢的炮筒,有些不明白。 但下一刻,第一颗炮弹擦着他的身旁,击落了他的副将带领的另一艘船只。 水花四溅,木板的残屑和破碎的甲班在海洋上散落。 “救命!” “救救我!” “救我——” 英吉利将军还来不及反应,便已经有一小部分的船只直接被炸碎,他那双蔚蓝的眼睛满是不可置信。 他不明白,为什么与他们国家的船队一起前来的清朝水军会临时反水。 可他也来不及思考这些,他立刻下令指挥军队退出这片海域。 然而,到了这一步已经为时已晚。 清朝水军似乎卡着他们的视线盲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呈半包围的趋势将他们尽数围住。 包围圈在一刻不停的缩小,这些清朝水军驾驶的船只像是得到了风的赐福一样,看着无比笨重,可是却在海上轻盈无比,如同一嗖嗖发射出去的箭矢。 逃不掉,甩不开,打不动。 而也从这一刻开始,这一月以来,他们加注在红毛番国人的阴影也如数返还给了他们。 清朝水军如同黏住了他们一样,逼的他们节节败退,却无法寻找到一星半点的突破口。 “该死!这些叛国贼!” 英吉利将军破口大骂,在他眼中,一定是那些私掠船与清朝水军狼狈为奸,算计他! 在后头一直追赶,祈祷清军不要败的太快的红毛番将军也在这一刻控制不住的揉了揉眼睛。 他看到了什么?! 那些如牛皮糖一样,黏着他们,打,打不中,追,追不上的英吉利水军在不过短短一段时间,就被清朝水军打的七零八落,狼狈逃窜! 好家伙! 国王也没说这回请的援军这么给力啊! 要知道,这个国家可是已经有数百年没有一支下水的船队,可是,谁能想到,东方一直盘踞着一条水龙! 只看这支水军入海之后,不管是武器,还是船只,那叫一个如臂指使! 他们与英吉利两国都是海上的常客,可即便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也不见得能有这样的反应,追击速度! 红毛番将军那叫一个叹为观止,但也没有忘记阻拦败退的英吉利将军。 这场战争进行的如火如荼,但所有的节奏都在胤礽的把控之中。 这支水军,是真真正正,在大洋里日复一日操练出来的。 这支军舰队,是正儿八经,古今智慧的结晶。 这二者融合,远远不止一加一等于二的效果! 此时此刻,英吉利水军狼狈逃窜,可是一旦他们又要突围的想法,不知道哪里就会飞来一枚炮弹,直接打在了他们离开的道路上。 英吉利水军进不得,退不得,彻彻底底的成为了笼中雀。 而不远处的红毛番,成为了笼子的最后一道锁扣。 “缴械不杀!” “缴械不杀!” …… 眼看着人群已经开始沉寂,英吉利水军纷纷束手就擒,突然,有人开始无差别的攻击扫射! 可是一顿操作猛如虎,结果一通乱轰下来,原本已经逼近的大清水军不知何时退开,受灾的只有己方军队。 这让船上的英吉利士兵气的抓心挠肝,可是却无济于事。 而这时,红毛番将军这才慢悠悠的赶了过来: “今天也让这些杂种体会体会这一个月来,我们过的什么日子!” “呸!” 在一通乱骂中,英吉利水军被尽数俘虏。 而红毛番将军直接登上了胤礽的军舰,一见面就要给胤礽一个大大的拥抱,却被何柱儿给呵斥回去了: “一身臭汗,还不退下!” 红毛番将军有些听不懂何柱儿的话,但是何柱儿的拒绝之意表现的很明显,他忙后退,热情道: “尊敬的清朝太子,请允许我对您表示最崇高的敬意与感谢。” 胤礽微微颔首,用当地的语言回答道: “不忙寒暄,还是先打扫打扫战场,对了,你们可有与英吉利联系的渠道,通知他们来赎人,赔偿吧。” 胤礽随意的说着,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不似到了异国,而是回了自己家。 而那红毛番将军更是直接顺口就道: “是,我这就去……” 话一出口,红毛番将军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似乎有些太听话了。 可是这时候船只已经靠岸,红毛番将军只能挠了挠头,将这归咎与清朝太子天生的皇室威仪。 再说,方才这清朝太子那流利地道的本地语言,自然的态度,他几乎要以为是国王陛下亲临了。 红毛番将军在心里腹诽着,但等他看到那些私掠船上的英吉利被绑成糖葫芦串儿一样赶上了岸时,那叫一个目瞪口呆。 “血手利奥、刺玫瑰布里塔妮……” 叫的上名字的,都是在红毛番境内远远看到就要避开的私掠船,他们的武装力量不输于任何军队! 可是,就这样也直接被胤礽带人给包圆了。 也是红毛番将军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被抓的,不然还要有一惊的。 毕竟,别看刚刚胤礽和红毛番合伙俘虏了英吉利水军,可是在抓这些私掠船时,胤礽有意识的磨练水军,要么控制他们的速度,要么控制他们的炮火。 这么几场真枪实战的练下来,这默契不就有了吗? 或许,英吉利国也没有想到,他们这一遭,又是送演习,又是送人头的。 某团和某饿怕是也没有他们能送。 在枪林弹雨中磨练出来的清朝水军,将成为一只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铁血精兵! 红毛番将军在一旁那叫一个越看越眼红,半天结束一场战争,不管是战术意识还是精良武器载具,每一样,只要有一部分属于红毛番,那么他就有信心让红毛番永远屹立与世界之上,哪里轮得到英吉利几次三番的挑衅呢? 可是,现在他只能眼馋。 大清军队方才大获全胜,这会儿纷纷在军舰上生火造饭,歇息闲聊,看上去好不悠哉。 而原本应该是主场队伍的红毛番,这会儿正驾驶着战船在海洋上打扫战场。 看着大清水军那么悠闲,他们不是不羡慕,可是羡慕有什么用? 能够在半天之内解决他们僵持了一月战役的队伍,岂是他们有胆子冒犯的? 而那红毛番将军这会儿也是有些如坐针毡,少年太子虽年幼可却威仪天成,他不开口,红毛番将军更是连话都不敢多说。 高真一直在胤礽身边警惕,只从上岸到现在短短的一刻钟,高真已经在红毛番处扫视了一圈,确定周围一切安全,这才在胤礽耳边附耳低语了一句。 胤礽一脸沉静的点了点头,看的红毛番将军只觉得手心里结结实实的捏了一把汗,就是觐见国王,他也没有这么紧张过。 这会儿,红毛番将军脑中突然有了想要好好学学这个东方古国的语言的想法。 而这时,胤礽方才含笑开口: “这一路走来,孤亲眼得见红毛番国本就失了地利,又在武器之上稍逊于英吉利,能够坚守一月,将军大才!” 红毛番将军听了这话,就像是遇到了知己一样,一双蔚蓝色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他比手画脚一番后,一时间竟是几乎哽咽: “哦,天主在上,您,感谢您的赞美,您,您真的是一位聪慧到极致的先生!” 胤礽笑着摇了摇头,亲切的问了这场战役开始的原因,时间,双方兵力部属等问题。 而那红毛番将军这几日本就差点被英吉利击败,心中惶恐,红毛番国王还一直施压。 胤礽的强势支援在他的心中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再加上胤礽这副理解他,倾听他的模样,让红毛番将军更是对胤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毕竟,在红毛番将军的眼中,这可是国王陛下找来的强大盟友,可要小心伺候。 这会儿折腾了整整一个月,终于打了胜仗的红毛番将军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而等胤礽听到了红毛番将军说英吉利以奇品薄荷乃是主的恩赐,红毛番不可独占而发兵的时候,小脸都不由皱了起来。 谁要当他们的主? 不过,除了这个荒谬的原因外,胤礽也从红毛番将军的话中得到了红毛番国王一开始确实没有和英吉利真打的想法。 可是,谁能想到英吉利看他们软了,直接大军压境,红毛番不得不和英吉利硬刚。 以至于红毛番将军现在那叫一个精疲力尽。 “不过,幸好有您,您的及时到来让我军大获全胜!” 红毛番将军对于胤礽那叫一个赞不绝口,最后更是直接向红毛番国王去信一封,把大清水军夸的那叫一个天上有地下无的。 而看到这封信的红毛番国王直接脸都绿了。 大清水军能用短短半日解决了自己国家磨了一整月都没有进展的战役,这对于红毛番来说可不是一件好事儿! 诚然,这一次的战役有些运气使然,可是只听红毛番将军的描述,便能得知大清水军的军舰和武力,早就已经远超红毛番国不知几许! 红毛番国王对于这封信,讳莫如深,连夜将瑞特召进王宫: “瑞特,你看看这封信吧。” 等瑞特看完了红毛番将军从前线送回来的信件后,脸色不由沉凝起来: “陛下,清朝,比我们想象的要强!真不知道当初我们向清朝送上连珠火统是不是一件正确的事情。” “或许,清朝一直都有这样的连珠火统呢?好了,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现在最重要的是……以后,我们应该怎么与清朝相处。 瑞特,你与清朝太子相处时间最多,你觉得他是一个什么样子的人?” 红毛番国王问的隐晦,毕竟红毛番可是曾经几次三番的惦记过大清的珍宝,现在得知大清有这么强大的武力,不免心中有些怂了。 瑞特想了想,道: “他是一位温和且漂亮的男孩,行事风格与清朝皇帝截然不同,但却是一个天生的帝王,威仪天成,令人不由敬仰。” 瑞特无法忘记自己与胤礽的几次交流时,那位少年太子浑身上下所透出来的威仪。 让人不由为之胆怯。 “但他又是一个称得上正直的人,无论是香玉还是奇品薄荷,他都不曾太过咄咄逼人,总是留有余地,这是那个国家特有的品德。” 红毛番国王久久的凝视着那封书信,半晌,这才吐出一口气: “能有余地,就好。” 他,不敢再动一丝一毫的妄念了! “你去……将那些实验的薄荷全部销毁。再,与朝鲜国缔结长期契书吧。” 红毛番国王说完这些后,整个人就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一样。 在绝对的武力面前,所有的算计都将成为一场空! 这场由胤礽带领的大清水军强势介入红英之战,又在短短半日结束战斗的战役让整个世界都为之哗然。 等这个消息传到了英吉利的时候,议会直接破例重新进行了第三次议会。 而议会的主旨是——如何与清朝和解。 不和解也没有办法啊! 虽然现在英吉利还有一战之力,但是那位被轻而易举俘虏的英吉利将军也是英吉利有名的悍将。 连他都已经折戟沉沙,英吉利自然不敢涉险。 而且,听那些幸存士兵的口述,清朝水军的实力,远非他们可以相提并论! 这样的境况之下,议和,是唯一的选择! 而怎样议和可以最大限度的保存英吉利的国力,也成为了本场议会至关重要的话题。 “红毛番国与清朝多年无建交,只是在一年前与我国共同前往清朝觐见清朝皇帝,为什么清朝会帮助红毛番?先生们,这是一个重要问题!” “等等,我国也觐见了清朝皇帝,那么,使臣呢?” “使臣在哪里?是谁去觐见的?” 众人议论纷纷,七嘴八舌的说着: “我记得,是陛下受命……艾伦伯爵前往清朝。可是,艾伦伯爵已经一年没有出现了。” “随行的使臣团似乎交给了陛下一封信,只是信……” “快去找陛下!” 素日以绅士风度自居的议员们都匆匆的赶往了王宫,而英吉利国王今日还在他的一位夫人那里留宿,只请了侍卫长和管家待着议员们去书房寻找了信件。 而最终,在一个积了厚厚一层灰的角落里,所有人才找到了那封来自大清的书信。 可,那封书信是用满汉两种文字书写,看的所有议员们眼冒蚊香圈。 “这信件,应该不是什么重要信件……吧?” “可这是我们了解清朝的唯一线索!” “可是这些文字……” “去找翻译来!” 然而,哪怕是聪明的翻译看到这封信也有些头疼,足足用了整整三天,这才将大致的意思解读出来。 “艾伦伯爵在大清境内冒犯了清朝太子手下的一位女士,犯下了大错,这是清朝太子的问责书。” 翻译虚脱的将自己的翻译念了一边,就晕了过去,而议员们面面相觑一番后: “原来是艾伦伯爵的原因!” “公爵阁下,请您立即剥夺艾伦伯爵的爵位!如果没有艾伦伯爵,英吉利此战必胜!” “是的,他是一个失职的使臣,他导致了英吉利大范围的损失,等他回国,应该将他送上绞刑架!” …… 议员们的抨击越发尖锐,公爵也不得不签下了免除艾伦爵位的告知书。 而后,议员们又开始讨论如何拉进英吉利与大清的关系时,胤礽的第二封书信终于到了。 议员们看到那熟悉的满汉文字时,直接眼前一黑。 这件事过去,他们一定要给自己加一项任务! 学习清朝语言和文字! 翻译更是直接头疼的差点昏过去,但被医生举起的巨锤吓得不得不振作起来,认真翻译。 之后又是三天,等议员们看到了胤礽要英吉利赎人的要求后,顿时眼睛亮了。 这可是瞌睡来了枕头! “你说,英吉利用一万两金子换每个私掠船的首领和本场战役的将军,其余每个人以百两白银的价格赎人?” 胤礽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懵了一下。 这价格,有些过于离谱了! 毕竟,这一次战役的俘虏可达数万,再加上那几位核心人物那可是近五百万银两并十几万两的金子的价格! “是的,不过英吉利方一时拿不出这么多银子,所以他们想要用五十年付清。” 红毛番国负责交涉的官员如实的禀报着,心脏却因为这个数据砰砰直跳。 英吉利如今与红毛番多番交战,国家财政赤字极高,这个价格足够拖垮整个国家! 而胤礽听了这个答复后,沉思了一会儿,确实不由笑了: “还真是打的好算盘啊。几百万两银子,换来五十年的和平,好生划算。” “这个条件,孤允了。至于其他和谈条件,孤会派使臣过去详谈。” 不过是打算盘,胤礽自认自己还没有打不过的时候! 而红毛番官员听了胤礽这话,心里惊疑不定起来。 难道,这位大清太子一开始就知道英吉利会和谈? 或者是,英吉利要是不和谈,他就会打的他们愿意和谈? 此事,细思极恐啊! 十月的英吉利,梧桐树叶已经覆盖了整个街道。 而也在十月十六这一天,清英两国在伦敦签署《伦敦合约》,合约规定: ‘之后的五十年内,英吉利向大清每年支付赎金白银二十四万八千两,黄金七千两。 凡大清货物入英,关税减免至千分之一,英吉利码头,补给点无偿提供帮助……’ …… 十月还没有走完,天气已经变得冷了起来,红毛番国王与胤礽走在荷兰的王宫内,真诚的建议: “天气已经变得冷了起来,您可以留在荷兰,等寒冷的冬季过去,减少海上遇到意外的情况。” 既然已经认怂了,那么姿态就要摆出来。 胤礽能在与英吉利签署合约后回到红毛番,让红毛番国王有些受宠若惊,倒是升起了想要将人留住,亲近一二的想法。 而胤礽这一个月的行船,吃鱼也吃的都差点吐了,便欣然应允。 可胤礽万万没有想到,就在红毛番国王特意为他举办的欢迎宴会上,一溜十几个十来岁的公主,贵族女子穿着精致漂亮的礼服,挨个向他行屈膝礼。 看的胤礽整个人都懵了。 而红毛番国王确实笑呵呵道: “清朝太子,您的大名让这个年轻的姑娘们已经仰慕已久,您可有心仪的女子?” 胤礽:??? 他要是敢带个洋媳妇回去,汗阿玛能气晕了! 而且,他还小呢。 这场宴会后,胤礽虽然还留在了红毛番,可是除了和红毛番国王有时候说说话外,胤礽直接避着一切女性走。 毕竟,他有一次问了一个女仆路后,当天红毛番国王就直接把人送到了他的房间。 胤礽:“……” 好容易熬过了冬季,等到春暖花开,胤礽几乎数着离开的日子。 而在胤礽离开当天,红毛番国王那叫一个遗憾: “尊敬清朝太子,您真的不等等吗?还有几位偏远境地的明珠不日将来到国都,您……” 胤礽话没听完,直接扭头就走。 别了别了,再呆下去,他都要恐女了啊喂! …… 然而,胤礽没有想到的是,他前脚到了京城,后脚就看着汗阿玛桌子上的画像发起了呆: “不是,汗阿玛您怎么这个时候就想起来给儿子选福晋了呢?” 他还小呢?! “朕与你额娘也不过是在十一岁成亲,你过了年可就十四了,皇玛嬷和太后这段时间也没少念叨此事。 再说,又不是让你立马大婚,这一应流程走下来,也需要个一年半载。” “可是……” 胤礽瘪了瘪嘴,他好容易劝的汗阿玛开了海禁,还得了多国便利,正准备扬帆起航,成为海得男人来着。 知子莫若父。 康熙一抬眼就知道胤礽再想什么,只好声好气的劝着: “有道是成家立业,等保成大婚了朕也可以放心了呀。” 胤礽揉了揉额角,知道世情所限,他想了想,还是抽出了一张画像: “保成选她。” “瓜尔佳氏?保成好眼力啊!朕可是一早就看中了她,早些年就赐下了教养嬷嬷……等等,保成这画卷还未曾打开,莫不是你与这瓜尔佳氏有什么纠葛?” 胤礽听了康熙这话,沉默了一下,认命的点了点头: “正是。前世,瓜尔佳氏对保成不离不弃,其心天地可鉴,保成也……” 胤礽轻咳一声,第一次声若蚊呐道: “也算对她,日久生情吧。” 康熙听到这里,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胤礽气呼呼的瞪了康熙一眼,直接转头跑了。 这一跑,胤礽出了皇宫,走在京城的街道上,胤礽突然觉得自己似乎真的没有了目标。 眼前是百姓安居乐业,一派和乐之景。 多年前,汗阿玛牵着他的小手,在城墙看到的那破财颓唐的一幕如今已经生机勃□□来。 百姓富裕,商铺盈门,车水马龙,虽不及胤礽记忆中那样各种高科技之下所带来的便利,可也称得上是小康生活了。 大清在日复一日的强盛起来。 或许,在他重生过来的那一个历史节点,一切已经有了转变。 胤礽如释重负的吐出了一口气,突然觉得浑身都轻松起来。 他哼着不知名的小调,溜溜达达,却不想,一个转角: “彭——” “你,你这人走路怎么不长眼睛啊?!姑娘,您没事儿吧?!” “菡萏,不得无礼。” 熟悉中带着青涩的声音,让胤礽蓦然抬首。 或许,他这一生,还有缺。 他还曾愧对一个人。 “你……” 那姑娘甫一抬头,也愣在了原地,怔怔的看着眼前人: “我们,是不是认识?” 胤礽听后,不由莞尔: “姑娘,这话应该在下来问。今日与姑娘一见如故,不知姑娘可愿赏脸去茶楼听听戏?” “嘿!我家姑娘最不喜欢那些咿咿呀呀的戏文了,你这人怎么……” “菡萏,这位小爷也是一片好心,不可。” 姑娘柔软的声音,还恰如当初那段昏暗岁月里,那安稳人心的模样。 胤礽微微一愣,但随后便有些疑惑。 明明,太子妃最喜欢听戏了,陪着太后可以听一整日……不,或许,她只是陪着太后罢了。 胤礽心中百味杂陈: “那不知姑娘喜欢什么?” 胤礽目光灼灼的看着那姑娘,姑娘的眼神落在胤礽眉心那颗朱砂痣上,眸子微微一凝: “评书,只是,评书难登大雅之堂……” “好,那我们且去听听评书!” 胤礽一口应下,姑娘犹豫了一下,也轻轻的点了点头。 楼下,说书先生口沫飞溅,说的正是胤礽当初带军支援红毛番之事,那叫一个天花乱坠。 “当时是,太子爷一声令下,咱们百炮齐发,轰了个昏天黑地,那些洋人被炸碎了船,吓破了胆。 太子爷又是大发神威……” 胤礽:“……” 他后悔了。 他真的后悔了。 胤礽脸上火烧似的,而那对面的姑娘也不由抬扇掩了掩唇,让胤礽衣服下面的皮肤几乎都要滚烫的冒烟了。 “那说书先生确实有些言过其词……” 胤礽想要解释,却不想对面容貌娇美的姑娘却立刻道: “才没有!太子爷就是一个很厉害的大英雄!” 大英雄! 胤礽只觉得心差点漏了一拍,他一抬眼就对上了姑娘眼中那含着的崇拜,一时间,素日的冷静自持都好似在一瞬间消失。 说书先生最后讲了什么,胤礽一概不知。 等到了分别的时候,胤礽机械的挥了挥手,却见那姑娘走了几步,突然回首,巧笑倩兮: “今天的评书很好,我很喜欢,多谢……太子爷。” 随后,她便有些羞涩的别过脸,匆匆离开。 …… 因为胤礽为女子地位提高的努力,以至于等到二人真的被康熙赐婚,定亲之后,胤礽偶尔还会约着瓜尔佳·琳琅出门。 整个京城,都曾被他们走过。 很快,时间一晃,胤礽已经十六岁了,而他的婚期便定在了生辰后的第一个月。 两月连庆,京里京外那叫一个热热闹闹,毕竟这可是他们敬仰,爱戴的太子爷的生辰和大婚! 四月是个好天气,这是风和日丽,阳光正好。 大清第一位太子妃正式入主紫禁城。 喜宴之上,胤褆仗着自己身材高大,直接将胤礽挡在身后,大喝一声: “放马过来,今日太子爷的酒我来挡!” 胤礽给了胤褆一个感谢的眼神: 好兄弟,谢了! 其他几个年岁稍幼的阿哥们也在里面插诨打科,为太子爷打掩护。 四阿哥脸上带着可爱的浅笑,小嘴一张就把想要敬酒的大臣忽悠到另一边儿。 五阿哥眼睛一转,就是一计,大臣们被他哄的开开心心的转移了阵地。 今日是难得的喜庆日子,群臣们得了胤礽多年的实惠,这会儿敬酒的人一个接着一个排队,兄弟几个护得再严,胤礽也喝了两杯。 等他带着一身淡淡的酒气来到喜房的时候,红盖头一挑,那张熟悉而又娇美的面容,让胤礽只觉得恍如回到了从前。 红烛泣泪,一夜安睡。 等到胤礽悠悠转醒之际,何柱儿上前道: “皇上,您终于醒了,您该登基啦!” 胤礽:? 胤礽:!!! “孤,这是……”又重生了?! 何柱儿笑眯眯道: “昨个给您主持完婚礼后,皇上,太皇太后,皇太后便已经离京。皇上特意写下了退位诏书和加封太子妃为皇后的诏书,请您择日登基!” 胤礽一整个懵住,而一觉醒来从从太子妃直接升职成皇后的瓜尔佳·也是一脸茫然。 夫妻二人面面相觑一番后,何柱儿又拿出了一封书信: “对了,这是皇上留给您的,请您过目。” 胤礽抹了把脸,不愿意接受自己年纪轻轻就要成为社畜这个惨痛的现实,他打开了书信: “吾儿保成,见信如晤。等保成醒来之际,朕应当已经登上了出海的航船。 此番不告而别,有两个原因,一来,太皇太后和太后如今身体还算硬朗,汗阿玛欲带二老看看我大清之外的地方。 二来,如今我泱泱大清,如斯繁华,全赖保成,汗阿玛实不能再占据保成之功。今日,这大清交给保成,朕很放心。 保成也放心吧,你想看的大海,汗阿玛替你去看!” 胤礽差点气的撕了信。 他的大海!!! 他心心念念的大海,没了!!! 但随后,他突然想到,就算是他同意,哥哥弟弟们能愿意? 胤礽穿衣起身,走到殿外,就看到胤褆打头,一二三四五六七……排了一整溜的弟兄们: “臣弟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胤礽:“!!!” 在数位老臣轮番上阵劝说后,胤礽终于同意登上皇位。 登基大典那天,除了朝鲜国、红毛番、英吉利等国的君主亲至外,一些遥远的国家也送来了贺礼。 正可谓,八方来贡,万国来朝! 胤礽决定接受皇位后,整个人也冷静了下来。 高高的龙椅之上,胤礽居高临下,眼神睥睨: “今时今日,这盛世,终如朕所愿。” end 118. 第 118 章【配角们的故事】 …… 新皇登基的那一天,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之上,又无数人停下手中的所有活计,朝着京城的方向下拜。 徐寿算着时间,看向了北方的那片天空,肃立在原地。 这是这个国家新的皇上登基的日子,而这个人,必将引领这个国家走向新的征途。 徐寿这一站,便站到了正午时分,如今的福建已经炎热到稍稍一动便会让人汗流浃背的地步。 “夫君,吉时已经过了,来歇歇吧。” 吴秋晚扶着腰,肚子圆滚滚的,自然是临产之兆,她端了一碗薄荷水,有些艰难的走了出来。 “哎呦喂,媳妇,你出来干什么?!就这两天的事儿了,这要是有个万一,我可就万死也难辞其咎啦!” 徐寿故作夸张的说着,随后连忙将那薄荷水接过来一饮而尽: “哎呀,我媳妇端的水就是甜!媳妇你喝了没?” 吴秋晚嗔了徐寿一眼,随后有些歉疚道: “喝过了的,不然我也没有力气动。这次要不是我,你和太子爷,不,皇上的情分,定要去京中观礼的。” “害,说不定皇上还更盼着咱两带着孩子回去瞧他呢!” “这是为什么?” “啧,咱们两个都聪明,生下来的孩子也一定顶顶聪明,这下子皇上又有人才可以用了,可不是就就盼着了?” 徐寿笑嘻嘻的说着,随后就被吴秋晚拍了一下手臂: “去你的,哪有这么编排皇上的?” “哼哼,你还不信?那等我去信一封……” “哎呦!” 说着话,吴秋晚就捂住了肚子,神色痛苦: “疼,疼,我,我要生了!” 徐寿立刻脸色一变,连忙将吴秋晚抱回房间: “来人!来人!产婆和大夫,都找过来!” 一通忙碌后,徐寿整个人虚脱的坐在椅子上,看着产房发起了呆。 古代卫生条件差,不行,他得盯着。 热水,酒精都要备着! 徐寿把自个忙的像个陀螺似的转来转去,却没想到,才过了一个时辰,里头传来了几声洪亮的啼哭声: “恭喜徐厂长,厂长夫人生啦!一男一女,龙在前,凤在后,徐厂长大喜啊!” 他有孩子? 还是俩? 徐寿狠狠抹了一把脸,喃喃: “好家伙,这两个小家伙不会是真急着给皇上当人才去吧?” …… 胤礽的登基大典的规格史无前例的盛大,毕竟如今的大清国力已经翻了几翻,远非往日可比。 登基大典之上,礼炮齐鸣,乐声袅袅,萦絮,戴梓,陈生,戴佳·舍里等人都在一旁满眼激动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等到胤礽在龙椅之上落座之后,萦絮更是激动的哭了出来: “娘娘,您看到了吗?太子爷今天登基了!” 萦絮又喜又激动,要不是一旁有宫人扶着,早就已经失态了。 不知过了多久,萦絮这才冷静下来: “今日替娘娘看到了太子爷登基,便是让我立即闭眼,也已经知足了。” 而这时,一旁递来了一张帕子: “多谢陈大人了。” 陈生还是那副老农民的样子,可是这会儿他穿着正装,认真的看着远处胤礽的身影,眼中满是崇敬: “大喜的日子,皇上也不愿意见到萦絮姑娘伤心。今日,我们应该为皇上高兴!” “对喽!今个就该高高兴兴的!” 戴梓不知道什么挪了过来,一双眼睛笑的眯了起来。 皇上一登基,他这整颗心都全然放松了下来。 太上皇好归好,就是太过喜怒无常,他时常觉得自己的脑袋很危险呢。 戴佳·舍里也笑吟吟道: “那戴大人,今日宴会咱们可要不醉不归啊!” “好说好说!” …… 胤礽登基这天起,宫里连宴三天,胤礽好容易将前来祝贺的外邦人应付掉,终于腾出手去外头歇口气。 好家伙,今个这一套流程走下来,胤礽觉得自己又有活干了! 比如,怎么把这个繁琐的环节给他精简掉! 胤礽也终于知道汗阿玛为什么会跑路了,不愿贪功是真,可也未尝没有想要早早解放的想法。 可是,还没到退休的年龄就想溜,胤礽可不能答应。 胤礽靠着水榭的栏杆,暗搓搓的想着怎么把自家汗阿玛忽悠回来帮忙干活。 正在这时,一道稚嫩的声音响起: “你,你就是大清的皇上吗?” 胤礽转身看去,是朝鲜王带来的唯一的儿子,乃是朝鲜王的宁嫔金氏所出。 小家伙小小年纪,可是东方语却说的那叫一个流畅。 听说,现在世界各国已经都掀起了一阵东方语的热潮。 胤礽看着小家伙虎头虎脑的样子,忍不住逗了逗: “是呀,朕就是,你有什么事儿?” “没,没有事情,我就是想看看哦妈让我长大要好好感谢的人长什么样子的!” 小家伙口齿清晰,逗的胤礽不由一笑: “哦?为什么要感谢朕?” “哦妈说啦,没有大清皇上就没有我,所以,要感谢呀!” 胤礽有些疑惑,索性和小家伙坐在一起: “为什么这么说?” “嗯……我也不知道,不过哦妈很喜欢你们国家的桃花树,连一片花瓣都舍不得浪费!” 胤礽听到这里,扬了扬眉,破案了。 原来是那棵桃花树的原因。 没成想,当初糊弄人送出去的桃花树,竟然还换了一个朝鲜国的小王子。 还真是物有所值了! 圆圆的月亮下,一大一小两个人影叽叽喳喳,不知说着什么。 同一轮圆月之下,直隶省的桃花楼今日客满盈门,等到歇业的时候,芸娘累的手都要抬不起来了。 今天是太子爷登基的日子,普通百姓们不能去京城观礼,这便只能把一腔情谊托付给了桃花楼。 芸娘心里也是万分喜悦,是以即便累的不得了,她也是脚步轻快。 等到了一个拐角处,黑黢黢的阴影之中,早就有一个人影静静的守着。 “拿着,刚出炉的赵记肉饼,还是热的,我知你喜欢。” 何梁儿将一个用油纸包着,还热乎的肉饼递给芸娘,芸娘自然的接了过来,打开油纸咬了一口: “今天的肉倒是格外的足。” 芸娘边走边吃,何梁儿亦步亦趋的跟着: “今天可是普天同庆的大喜之日,肉铺降了价,赵家人也厚道……” “那,何大人可否想要今日双喜临门?” 芸娘突然顿住步子,冷不丁的回身问道。 何梁儿一个不防,差点撞了上去,但他有功夫在身,很快就稳住了。 可是,很快何梁儿又发现了一件糟糕的事儿。 他们二人离得实在是太近了。 除了肉饼的香气外,女子独有的馨香不住的钻进了他的鼻子,他的心也随之“砰砰砰”的跳了起来。 “什么……双喜临门?” 何梁儿的声音有些艰涩,而芸娘直接抬起头,认真的看向了何梁儿,她的眸子盛着一双圆月: “娶我。” “可,可,可,我是太监!” 往日冷静沉稳的何大人今日失了分寸,话都说不囫囵。 “我不在乎,那何大人,你到底想不想娶我?” “如果何大人不想娶我,那这些年的夜夜护送是善心大发吗?” “莫不是大街上随便一个姑娘,都可以得何大人这般护送?嗯?” 柔韧的芸娘今日也是难得的咄咄逼人,她向何梁儿走了一步,何梁儿吓得连忙后退。 等到何梁儿退无可退的时候,芸娘依旧执拗的看着他: “何大人,你的回答呢?” “我,我答应!老子这辈子只送过你一个女人!” 何梁儿眼睛一闭,随后一低头,狠狠的在芸娘的唇上嘬了一口: “老子早就想这么干了!还有,求娶的话,要男人来说!芸娘,你要是愿意,我,我明个就回京,上徐大人的门儿提亲去!” 芸娘用帕子擦了擦嘴巴,嗔了何梁儿一眼: “还是我与你一道回吧,过了今天,桃花楼就不会这么忙了。你若是一个人回去,姐姐,姐夫怕是要把你打出府去。” “我不怕!” “我心疼行不行啊?” …… 登基大典大典的第二日,苏新难得向胤礽请了长假,胤礽问及原因,苏新脸上的神情变得有些苦涩: “臣,只是想看看可否能弥补当年过错罢了。” 苏新抚了抚胸口,那里是他一直随身携带的清疮丹。 那个幼时他一直对不住的小姑娘,不知现在可好? 四月份的阳光明媚而灿烂,苏新回到自己出生的小村庄时,村头的大树上挂着喜庆的红绸。 这是庆贺胤礽登基的喜绸。 等苏新从马车上走下来后,他看着那些熟悉又怯懦的百姓,挨个叫了过去: “张大婶,刘三娘,王大爷……我回来了!” “哎呦,还真是苏家小子!当初你爹娘走的早,你又长的瘦,没想到一眨眼也长高了!” “有出息了!还坐着马车回来了,可是要给你爹娘说说话?” “你爹娘的坟村里人看到有草都顺手拔了,你看了保准满意!” “回来了就来我家吃饭吧!” …… 在村民的热情之下,苏新喉咙轻颤: “真是,多谢您们了!” “谢啥,你也是咱们大家伙看着长大的!” “大小伙子了,成亲了没有啊?” “哈哈,苏新现在出息了,怎么会没有成亲,还当是前些年他娶不起柳家丫头的时候啊?” “说什么呢?好好的说这个干什么?!” 苏新并没有怪罪什么,相反,他听到柳家丫头四个字后,就忍不住道: “柳,柳小清现在如何?” “哎,还能如何?前两年出了和离后,小清脱了一层皮和那腌臜货和离了。 现在住在山上,不过她手巧,给厂子做事儿人家都喜欢。对了,你爹娘坟上的草就属她拔的最勤!” “哎,现在这时候,她应该正在山上……” 话音未落,苏新已经冲了出去。 山脚的坟茔旁,一道倩影正在跪着将坟头的杂草拔掉,苏新看着那熟悉又陌生的背影,声音哽咽: “小,小清!” 柳小清转过身,看到苏新的那一瞬,眼中迸溅出惊喜的光芒: “苏大哥!你回来了!你真的回来了!!!” “是,我回来了!” 苏新走上前,一错不错的看着柳小清,柳小清用半边长发遮着脸,被苏新看的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多年不见,我变丑了,苏大哥不要看了。” “不,小清,你还是原来那么美。” 苏新愣愣的说着,随后连忙将一个带着自己体温的小瓷瓶取了出来: “小清,来,这是皇上当初亲自制出的清疮丹,对你脸上的伤有奇效,你快试试!” “不用了,苏大哥,当年的事儿,我不怪你的。” “你不怪我,可我怪我自己!乖,快吃了它。” 苏新一脸期待的看着柳小清,忐忑道: “我想让你做我最美的新娘。你这些年一直代我照看爹娘,爹娘想必也早就瞧中你了。 我,我也是,所以,小清,以后,以后我们能不能,能不能在一起?” 柳小清听了苏新的话,泪流满面: “苏大哥,我终于等到你了!” 柳小清说着,扑进了苏新的怀里,几度哽咽。 等到柳小清终于冷静下来后,她这才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瓷瓶,哑声道: “苏大哥,我要做你最美的新娘,这药我要吃!” 柳小清说完,直接将那瓷瓶打开,一口吃了下去。 不多时,柳小清只觉得脸颊微微发痒,她不由想要伸手去挠,却没想到,刚摸到了脸颊,那片两指宽的伤疤竟然直接掉了下来。 柳小清不敢置信的抬手轻抚脸颊,那触手生温,光滑细腻的触感,让她一时愣在了原地。 而一旁的苏新,更是直接看痴了: “小清,你果然很美。都是我,让你这些年白玉蒙尘。” “苏大哥,快别这么说。或许,这一切,都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当年的苏新,一无所有。 当年的柳小清,形容不雅。 他们无法走到一起,可经过别离之后,两颗心却越靠越近。 阳光下,柳小清终于大大方方撩起长发,露出了甜美开心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