翊灵柯一脸生无可恋。
对不起, 实在哭不出来,上头情绪已经过了。
翊灵柯踩着剑,知珞还在旁边看着她。
少女脸上满是困惑不解,还有些不满, 就好像学生并排第一, 老师却只给其中一个奖励。
翊灵柯目不斜视, 余光里的少女却一直在盯视,表情逐渐从不解变为不太高兴。
“………”翊灵柯咽了咽。
呵呵……怎么回事……
怎么会有一种负罪感……假的吧, 绝对是假的吧。
醒醒!翊灵柯醒醒!那可是一剑串一人的知珞!不要擅自解读她在委屈啊!
过了许久。
“………”
翊灵柯额角逐渐滑落一滴汗。
怎么还是在看她啊。
翊灵柯悄悄瞥一眼涂蕊七。
和善的涂师姐, 请救场。
和善的涂蕊七朝她抿嘴一笑,笑得很温柔。
然后把头转回去了。
翊灵柯:“……”
她又看向燕风遥。
你不是知珞的仆人吗?她现在很伤心欸, 你不安慰一下?
燕风遥见状,朝她微微颔首, 礼貌一笑。
然后转了回去。
翊灵柯:“……”
呵。
事实上五人组的定位也极为奇妙。
那对主仆暂且不谈,就连脑子不好使的宋至淮都能凭借本能找寻到队伍里最有威望的人,也就是知珞。
如果说涂蕊七以前还是以师姐包容的姿态与知珞相处, 那么在经过五人摩擦训练和比试大会之后,她的态度里已然掺杂着真实的顺从性。
因为知珞天赋惊人, 实力最强?
也不是,一开始的宋师兄才是修为最高的。
可能是莫名其妙的气场问题?知珞不理世事,性格奇怪, 可其余四人对知珞的心性却异常信任,无形之中也会听她的话, 以至于到达现在的地步。
不知何时起,知珞已经成为了队伍中心。
翊灵柯终于撑不住, 偏过头:“实在哭不出来。”
知珞:“为什么。”
“……”翊灵柯试图打商量, “这样吧, 等这件事情解决了,我给你哭!”
“?”
这种事情,还能存着的吗?
知珞有些困惑,但看翊灵柯很认真的模样,倒也没有骗她的迹象。
可是眼泪这东西,不应该是随性而发,是情绪到位才能产生的吗?
所以知珞才认为她要做和宋至淮一样的事情,翊灵柯的情绪应当是等同的,那么翊灵柯方才哭了,肯定也要为她哭。
“行。”
知珞回答。
还叮嘱了一遍:“不要忘记了。”
翊灵柯严肃点头:“一定。”
知珞没再跟她并行,比她快了一步。
燕风遥这才来到知珞身旁。
知珞瞥他一眼,刚巧来了个听话又聪明的,她就问:“哭也能存起来?”
“当然,”燕风遥低头,“只是有些人能够收放自如,有些人不能。”
“什么意思。”
“有假哭,也有真哭。”
“?”知珞一脸怀疑,在她原世界十几年贫瘠的世界经历里,她看到的所有哭泣皆是真实。
为了未来命运而痛苦的、为了身体疼痛而忍不住的、看见死亡的、第一次杀人颤抖的。
甚至是她父亲被她流着血桎梏住,哀嚎求饶的丑陋面庞上,也有泪水在流淌。
她从没想过还能假哭的。
知珞想到。
那她怎么哭不出来?
就算是在角斗场上与父亲的对决,他毫不犹豫地举刀冲来,而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犹豫。
角斗场的人没心思去认识自我。
但结果是客观的。
她的求生本能永远是上风。
手上的血还是热的,回到住处时,死亡母亲的尸体已经被拖走,知珞在房间里发呆了一阵,走出去。
隔壁又换了人,是一个个头矮小的卷头,那人叫她:“欸,小孩,过来过来。”
幼年的知珞顿了顿,走近。
卷头:“你父母死了。快哭一哭,也许傻叉看守会心软,给予你一些方便呢。小孩子嘛,总是比大人看着可怜些。”
哭?
知珞略显呆愣的脸盯着卷头。
眼睛没有丝毫湿润。
知珞:“不想哭。”
卷头原本想让她假装哭,但隔着铁栏杆看着这眼睛毫无戾气的孩子,卷头突然泄气。
“你真是……不会做表情吗?不会哭吗?不会装可怜的话,可少了一条方便的路。”
知珞还是静静地看着。
最终卷头只道:“算了。”
没有感情的小孩。
他下了判断。
在这里倒是另外的路。
久而久之,他就真当她没有感情,没有悲伤,无心无情。
在他看来,她这种人引不起别人的恻隐之心。
知珞回忆完,想到卷头奇怪的话,说:“有泪水,能引起人的恻隐之心吗?”
燕风遥看向她,斟酌许久才吐露出话语:“未必。”
他顿了顿:“对你有情之人,不需要泪水就能心软。对你无情之人,再多泪水也毫无用处。”
知珞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没有停留在这个话题上,反而好奇道:“能假哭?那你能吗?”
“………”
知珞盯着他:“哭吧。”
燕风遥眼睫微动,抿紧唇畔,想躲开她的视线,偏偏又躲不掉,半晌才干巴巴道:“……抱歉,我现在不能。”
知珞陈述:“你不能。”
她没再看。
但是假哭也是哭吧,也有泪水吧。
知珞想到。
既然都是泪水,那么假哭真哭都一样。
在知珞心底,珍贵的是泪水本身,而不是附带的情感。
因为她哭不出泪水,不懂感情,于是在认知上,自然而然的重点偏移。
燕风遥察觉到她的态度,微启唇,却没有再言语。
陶县干燥,植物稀少,时常被卷起的风沙吹得人眼睛朦胧。
“怎么回事?没有像宋师兄说的那样迁移百姓啊。”翊灵柯停在半空,在陶县外看着安居乐业的平民百姓,讶异道。
燕风遥扫视一眼,阵法齐全,并未遭到破坏,提议:“情况有异。我们不如入城看看,留一人在外。不过,需要伪装身份,以防万一。”
他是以提出意见的口吻说话,说完看向知珞。
知珞想了下,点头,做出决定:“就这样做。”
话音落下,另外两人也没有异议。
周遭都是阵法,四人落地,涂蕊七留在城外,其余三人前往城门。
“什么人?”官兵问。
既然要伪装,自然要褪去法器,将武器收进储物袋,再换了身更为朴素的衣服。
相貌上,有符纸贴在背上,能够短暂改变长相。
他们只计划着用假脸假身份入城,没想一直用,毕竟有时候,暴露身份的处境,也许会成为新的突破口。
知珞没说话。
燕风遥一身侍卫的打扮,笑道:“我们家小姐是来探亲的。”
翊灵柯面露悲戚,从知珞出生开始编造:“对啊,我们小姐她很久没有见过亲人了,她才出生的时候……”
“她满月的时候……”
“她一岁的时候………”
官兵随意摆摆手:“行了行了,进吧。”
翊灵柯梗住:“?”
她话都没说完啊!亏她还准备了“知珞小姐”出生到现在的凄惨背景介绍!
进城,燕风遥思索着方才的放行,不着痕迹地观察四周,表面上却一副真正的侍卫的模样,守在知珞一侧,落后她一步跟着,距离保持得刚好。
翊灵柯还在脑内完善知珞之逆风翻盘的故事。
知珞放出涂蕊七给她的能够察觉宋至淮行踪的虫。
她也不知道陶县有多大,既然虫子有范围限制,她就到处走走。
它飞在她身侧。
没有反应。
知珞再走到一处地点。
还是没有反应。
……
一连走了几处都没有,燕风遥一直跟着她,在观察周遭环境,他似有些猜想,面色如常地继续端详路过的众人。
虫子只有一只,翊灵柯就先行去往别处探查一番陶县内的阵法痕迹。
过了许久,虫还是没有反应。
知珞停下脚步,产生怀疑。
是不是虫子不灵了?
她把虫拢在手心,像摇骰子一样摇了摇,再放开。
然后又走去另一个地方。
虫依旧跟在她身侧,依然没有带路的意思,就是飞行路线变得歪歪斜斜,上上下下,喝醉了一般。
再次观察完周遭,收回视线去看知珞的燕风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