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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荒唐

作者:昨夜未归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你又不是圣人,怎么会更甜。”溧阳不理解裴琛的说法,更深露重,也未必能买得到糖葫芦。

    “罢了,睡觉。”溧阳放弃了。

    裴琛被她说得直摇头,殿下的脑子里只有政事,压根没有□□。

    躺下睡觉。

    裴琛掰着手指头计算,伸出修长的三指,“你要不要……”

    “改日。”溧阳将自己蒙进被子里,不露一丝缝隙。

    裴琛低哼一声,转身睡觉。

    过了中秋后,天气愈发凉快了,日子恢复正常,裴琛苦苦寻找裴铭,让杭城派的兄弟在江湖上私下寻找,一面让步军的人在京城各处暗访。

    到了九月里,余杭顾家的人入京,顾朝谙长子继承王位,王府已修缮后,不日将举行继承典仪。而此时的宫里也在筹备二公主的亲事。对象是十六岁的少年郎闵棠,如今暂住寿安宫。

    随着顾朝谙长子顾修仪入宫,裴琛见到了可怜人闵棠,上辈子毫无交集,如今自然也是陌生人,但闵棠生得极为好看,昂藏七尺,面若冠玉。

    太后坐在上首看着小辈们说话,懒懒地打了哈欠,裴琛上前询问太后身子可好。

    “挺好的,就是梦见先帝喊我去吃猪肘子,梦见好几回了,此人居心不良。”太后说笑了一句,直起身子问裴琛:“步军当值可好?”

    “回姑姑母,挺好的。”裴琛俯身跪了下来,太后坐着,她总不好站着,索性跪了下来,说道:“孙女想在步军中添一支女子军队,听闻招摇将军也建过,后来没有办成。”

    “女子军队?”太后吃惊,久远的记忆涌入脑海,认真去想了想,道:“你手中至少要有十多名可管理军队的姑娘们,慢慢招军,不必在京城内找,楼姝之类的姑娘不在少数,去人贩子手中看看可有好筋骨的人。”

    这个时候奴婢都是可以卖来卖去的,不犯法。既然不犯法,就从中去挑选,比富贵女儿家好用得多。

    裴琛一一记住了,笑道:“还要等陛下支持,短时间内怕是无甚建树。”

    “倒也不急,如今天下太平,都是小打小闹了,但是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做些准备也是好的。”太后勉励几句,面色和蔼,抬首看向人群中的闵棠,说道:“你问问闵棠的意思,你二人可以合作。”

    “好,孙儿去问问闵棠。”裴琛俯身叩首。

    裴琛站起身来,注意到坐在席位上不动弹的二公主,三公主围着她说笑,可她面色僵硬。

    裴琛走下来坐到自己的位置上,闵棠走了过来,俯身揖礼:“裴驸马。”

    “闵公子。”裴琛颔首示意。

    两人席位靠近,坐下来后说起了话,闵棠直言此回入京是想见识京都景色,言下之意并无娶公主的意思。

    两人都不乐意成亲,是强组成怨偶吗?

    裴琛觉得愈发违和,偏偏太后乐在其中,是哪里不对劲吗?

    说笑几句,闵棠想要和裴琛走几招,裴琛摇首说改日。改日就是敷衍的话,就像公主在床上敷衍裴琛。

    然后闵棠不好说话,坚持要试试,裴琛只得去殿外。

    这时七公主拨开众人走了过来,先要与闵棠比试,裴琛乐见其成,悄悄退了出来,一侧的二公主垂睫不语,似乎并无兴趣。找满殿小辈皆是喜笑颜开,唯独她面色不展,就连丧父的顾修仪都时不时露出得体的微笑。

    太后似乎不介意二公主的态度,悠然看着满殿小辈说笑,她也高兴,三公主有一搭没一搭地与溧阳说话。

    殿外打了起来,两人都是赤手空拳,你来我往比的是基础功。

    七公主年幼,闵棠招数和缓,大有谦让的意思。七公主奋力反击,依旧无法靠近闵棠。

    裴琛问溧阳:“这桩亲事能顺利吗?”

    “定了明年春日完婚。”溧阳说道。

    裴琛咂舌,看来历史是要改变了,二公主这里必然会有些改变的。她自己想着,忽而有人喊她。

    七公主败了,闵棠兴致勃勃地看着她。

    裴琛不大想去,溧阳说道:“驸马身子不好,大夫嘱咐能不动刀剑尽量不要碰,闵公子要玩不如改日,我府上有几个好手,可陪你过几招。”

    闵棠大失所望。裴琛淡笑。

    午宴开始了,裴琛溧阳一席,二公主与闵棠一席,三公主独自一人,四公主五公主照旧一席,六公主与七公主一席,八公主禁足未来。

    天气冷了不少,众人吃着暖锅暖暖身子,闵棠是个有趣的人,席间说说笑笑,逗得太后频频发笑。

    散席后,闵棠巴巴地跟着溧阳与裴琛,想要试试裴府好手的功夫,反将二公主搁在一处,气得二公主甩袖离开。

    闵棠不知所措,呆呆地看着二公主的背影,自己抓了抓后脑勺,无措地问溧阳:“我做错了吗?”

    “你……”溧阳不知该如何说,闵棠才会十六岁,比明澜小了两岁,两岁之差,闵棠还是个贪玩的孩子。而明澜却是攻于名利的成年公主了。

    裴琛默然,只怕日后二公主府上的矛盾更多。

    闵棠不管,要回裴府一道过招。走出宫门,裴琛将实在宫门外的元辰找来,介绍给闵棠:“此人与你同岁,功夫甚好,借给你两日。”

    元辰瘦弱,皮肤黢黑,并不惹眼,站在闵棠面前,两人身高差距就很亮眼。闵棠皱眉,道:“会不会说我欺负人。”

    元辰一顿,不客气道:“等我打得你满地找牙,你就不会这么说了。”

    “是吗?”闵棠不信,略微一眨眼,果断朝元辰出手。

    元辰来自江湖,日日面临突发事件,说动手就动手,面对闵棠袭击也没有惊慌失措,沉稳地避开,再是猛烈回击。

    两人在宫门口大打出手,吸引禁卫军前来,溧阳示意他们退下,自己也好整以暇地看着两人过招。皇甫仪说得没错,裴琛确实眼光独到,无论是元辰还是赵康意,都是一等一的好手。

    联系到前面的刘舒等人,裴琛极有可能是重生之人,但裴琛是目的是什么呢?

    裴铭至今毫无踪迹,大海捞针,前世的时候她找了十多年都毫无消息,这一世难道又要重蹈覆辙?

    溧阳心思重重,裴琛兴致勃勃地看着两人过招,元辰虽说身子矮小,可力气大、爆发力强,闵棠显然不是对手。她笑了,与溧阳说道:“闵棠要吃亏了。”

    “是吗?”溧阳无甚兴趣,反而直接问道:“你可找到裴铭了?”

    “没有,我让杭城派的兄弟在江湖上多注意。”裴琛收回视线,听到裴铭两个字,高兴的情绪一扫而尽,只有无尽的愁绪。

    裴铭找不到,就只能斩断他前世的臂膀了,慢慢来,急不得,还有十多年呢。

    她叹气,前面的闵棠被元辰一圈打得爬不起来,元辰挥挥拳头,“怕了吗?”

    闵棠爬了半晌才从地上爬起来,揉了揉肩膀,哼哧出气,道:“我输了,等我回去练习几日定赢了你。”

    说完,闵棠一瘸一拐地走到溧阳面前,“公主,您这个护卫功夫极好,借我用几日,可成?”

    “也可,她性子不好,你多担待。必要的时候希望您替她多担待一二。”溧阳慢悠悠地笑说。

    闵棠满口答应了,揪着元辰回宫。

    元辰大怒:“我为何要随你回去。”

    “我可以付你银子。”闵棠一副不服输的姿态。

    元辰立即就笑了,“好说好说,我可以控制自己的力气,绝对不会打伤你的。”

    闵棠大窘,裴琛笑得不行,溧阳也是无奈摇首,这两人可真是一对活宝。

    笑过不过两声,赵康意颠颠地跑来,他进入了步军,换了一身甲胄,浑身凛然正气。

    “驸马,兄弟们来信了,顾先生有消息了。”

    杭城距离京城有几百里之远,中间隔了数座城池,快马加鞭也要三日三夜不眠不休,裴琛接到消息后领着两百步军出城。

    溧阳搬回了公主府,正大光明守着小明熙,三月大的孩子按理应该会笑了,可明熙小脸板着,没有多余的表情,好在胖了些,小脸圆润不少,溧阳的心渐渐放了下来。

    晚上,她将明熙放在自己的床上,她静静躺着,明熙也静静躺着,睁大眼睛,不哭也不闹,像是木头人。

    灯火重重,三月大的婴孩没什么动作,溧阳觉得无趣,指尖摩挲她娇嫩的肌肤,接连哀叹。明熙身上一股奶香味,粉妍的小脸上透着几分健康,算不得粉雕玉琢,也与常人无异了。

    溧阳望着她发亮的眼眸,心中也有几分雀跃,这辈子就收养明熙,做她的母亲,好好照顾她。

    上一辈子的恩怨烟消云散,情爱也跟着消散。

    她只是她的母亲。

    溧阳阖眸,陷入黑暗中,闻着明熙的气味,她梦到了初见孩子的那回,脏兮兮的孩子蹲在路边,手中抓着脏兮兮的果子,狼吞虎咽,同伴们蹲在一起,她们盯着一家包子铺。

    包子铺里有各种馅料的包子,肉糜的、素菜的,香味扑鼻,热气涌动。几个孩子望着不断吞了吞口水,她让人去买了几个包子送过去,裴熙不肯接,但她的同伴吃的狼吞虎咽,她急道:“你们不问问就吃,卖了你们可怎么好。”

    “卖了就卖了,吃一口包子就算死了也值当。”

    裴熙急得跺脚,凶巴巴地瞪着仆从,迈着小短腿伸手推开仆从。仆从怒了,“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你是狗,你一家都是狗,我是人。”裴熙叉腰,胸脯抬得高高的,眼睛瞪得圆溜溜,试图在架势上赢了仆从。

    仆从也不高兴了,又去买了十个包子分给她的同伴,偏偏不给她吃。

    肉眼可见小小的孩子不断吞着口水,眼中闪着光,偏偏不肯服输,一双眼睛似要吃了仆从。

    仆从最后揪着裴熙的衣领似拎着老母鸡般将人丢上马车,溧阳终于笑了,被情蛊折磨多日后她罕见地笑了。

    裴熙倔强担心同伴,小小的孩童警惕性很高。

    仆从将人带回公主府,裴熙傻眼了,坐在凳子上,小短腿无措的晃悠,小手数度朝着精致的点心伸去,数度又缩了回来。

    溧阳不知她的坚持,五岁的孩子能有如此高的自制力已然很不容易了。

    裴熙在破庙中长大,险恶的环境下依旧保持自己善良的心,与裴铭截然不同。或许裴熙的母亲是一位善良的女子。

    婴孩半夜啼哭,惊醒梦中人,溧阳慌忙坐了起来,乳娘闻声而进,抱起婴孩喂奶。

    溧阳扶额,自己竟然梦见那么小的裴熙,她凝着面前小小的婴孩,心中压抑得厉害。

    明亮澄澈发光的眼眸难道这辈子看不见了吗?

    明熙若傻了……溧阳不敢再想下去了,蓦地躺了下来,浑身疲惫。

    乳娘喂奶后将孩子放了下来,她还不会翻身,睁着一双眼睛望着屋顶,呆呆傻傻。溧阳打起精神去哄她笑,摸摸她的小手,摸摸她的小脸,可孩子毫无反应。

    或许她太小了,不懂回应。

    溧阳安慰自己,重新躺了下来,她深深呼吸,小孩子忽而蹬了一下腿,身上盖着的被子被踢掉了。

    “小腿挺有力气的。”溧阳愈发安慰自己了,看她这一脚不像傻子。

    她稍稍安下心来,一夜好眠。

    清晨起来,孩子也醒了,眼珠子转了转,小腿蹬了两下,被子又被踢掉了。溧阳轻笑,捏着她的小鼻子,“多踢几下,病就好了。”

    可惜,明熙并没有回应,呆呆地看着虚空。饶是如此,溧阳心情也好了不少,上朝之际,唇角微扬。

    朝会上,众臣禀事,顾朝谙可能未死的消息传回京城,顾修仪继承王位的典仪暂停,女帝显得面色不快,若是未死,顾家可得了大便宜。

    二公主提议撤了封王的旨意,立即遭到言官反驳,就连三公主也阴阳怪气地怼了一句,二公主颜面无存。

    下朝后,二公主留下,依旧提议撤销王爵。女帝言道:“朕已下旨,岂有撤回之理。”

    “陛下,先帝创建大周,顾家并无功绩,如今太后要封王,本就无理。”二公主据理力争,“如今裴家得侯爵,顾家得王爵,好处都让他们占了去,哪有这么好的事情。陛下,顾朝谙回京封王,太后处岂非更加得意。”

    女帝面色难看,道:“你一小辈做好自己的事情即可,太后得天下女学敬仰。顾朝谙桃李满天下,岂是你三言两语就贬得一文不值。你若无事就去寿安宫与闵棠好好相处,温柔些。学学溧阳,如今与驸马相处融洽。”

    “陛下心中只有溧阳,她如此好,您怎地不立她为太女。”二公主不服气,一脸倔强。

    女帝倒也不在意女儿的口无遮掩,佯装怒骂一句:“朕要立谁,你也没有说话的余地,成亲前你莫要上朝了,与明堂好好相处。你喜欢功夫好,朕给你找了个功夫好的,你该收收心了。”

    “陛下本就偏心,如今大姐夫继承侯爵不说又掌管步军,闵棠依旧是一介白身。”二公主心直口快地说了出来。

    女帝无奈道:“闵棠年幼,等他长大些,朕自有安排。”

    二公主见好就收,依旧不情不愿地往寿安宫而去。

    此时的溧阳坐在户部官衙内,手畔摆着一摞摞账簿,问下属:“欧阳家私盐一事如何处置的?”

    “人在刑部死了,欧阳家持家不严,罚了些银子让他们长长记性。”下属谨慎道。

    溧阳看了一眼收入,“三千两银子。”

    “回殿下,确实是三千两。”

    溧阳勾了唇角,将账簿按住,又随手拿起另外一本账簿,说道:“请各部的主事过来,查一查账簿。”

    新官上任三把火,下属们未曾想到火势会这么猛烈,当即吓得脊背冷汗连连,话都不敢说了。

    溧阳慢慢说道:“孤既然来了,自然是将户部情况摸摸清楚,哪里缺漏,为何缺漏都该清楚。你们放下手头的事情先去查账。”

    “殿下,怕是人手不够,无妨,我问女学借些算账厉害的学生过来,你们不必担心。”溧阳轻飘飘地将皮球踢了回去。她抬首,冷冷地注视着下属:“孤说的话,希望你们能够放在心上,若是不放在心上,也不必留在户部,各科主事都是能力强的,想必会胜任你们的职责。”

    下属脸色发白。

    溧阳不与他们说笑,打发人去女学借了些学生过审核账簿。

    户部官衙忙得热火朝天,其余各部亦是被吓得不轻,趁着户部来之前先将自己的账簿查清楚。

    安静的朝堂突然热闹起来,勋贵各处开始走动,溧阳更是直接住在户部,亲自看管此事,大有一查到底的意思。

    一连两日,户部官员困得睁不开眼睛,溧阳倒是精神奕奕,一查出数万银两的缺少,皆来自京城中勋贵们的税收。官员家眷都爱做生意,且不必商户生意小,一来二去,税务一事上就有所‘疏忽’。

    溧阳查出来按兵不动,先是有人暗中弥补,悄悄将银子送过来,可依旧有人死猪不怕开水烫,没有弥补的意图。

    溧阳欲重振户部,裴琛奔波三日后见到了床榻上生龙活给人讲学的顾朝谙,顾修仪喊了一声爹啊,然后扑了过去嚎啕大哭。

    顾朝谙笑着摸摸儿子的脑袋,一面与人家说:“庄子说过……”

    裴琛松了口气,揪开顾修仪将顾朝谙拉下床榻,顾朝谙站在地上跳了两下,“我的腿伤好了,等我把庄子说完,我说到哪里来了?”

    “您说到庄子与老子为何不是一个娘生的。”裴琛玩笑道。

    闻言,顾朝谙连连点头,自顾自说道:“对对对,他们为何不是一个娘生的,不对,他们怎么就是一个娘生的呢,我刚刚说这个了?”

    裴琛闪身退出屋,四处打量农户家,简单的小院子内晾了些菜干,锄头一类的农具摆在进门的地方。

    简简单单的农家小院,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裴琛找了主人家打探,顾朝谙逃出生天,滚落山崖,摔伤了腿,也避开了匪徒,往京中送了信就安心在这里休养。

    “何时送的信?”裴琛细细推敲。

    “八月初六送的信。”

    裴琛冷笑,八月初七送的信,也就说顾朝谙到京城的信指不定比她们回去的时候还要快,偏偏太后娘娘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翻天覆地闹了一通,陛下理亏,哑口无言,愣是给顾朝谙封了王,给她侯爵之位。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裴琛心服口服,笑吟吟地主人家说道:“送信的人在半道被害了,您就装作此事没有发生过。您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会给您银子补偿的,只是此地不容你一居居住,我给您搬个地方。”

    主人家傻眼了,裴琛立即拿了银两做出感谢,令顾修仪将人挪去余杭,动作要快,马上就走。

    主人家本要拒绝,奈何裴琛给的报酬太过丰富,抵得上他全家几辈子务农。

    顾朝谙的庄子还没说完,主人家就打包袱走人了,快得他目瞪口呆,裴琛没好气地将京中的事情说了一遍。顾朝谙摸摸自己的伤腿,“我就说过不要小看你姑祖母,回京吧,人家都欺上门来了,好歹给些礼物。”

    “调动禁卫军的柳正已经被五马分尸了,不过殿下控制住他的妻儿在找证据了,您莫要声张。”裴琛小声说道。

    顾朝谙缕缕自己的胡子,“知道了,我们回京吧,对了,人家是冲着我来的。”

    “不是冲着我吗?”裴琛纳闷了,柳正也承认了,怎么又冲着舅父。

    顾朝谙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自己的外甥,“他们喊着杀我顾朝谙,没说顺带杀我顾朝谙啊。”

    “他们杀人就杀人,还会告诉您顺带吗?您是不是读书读傻了。”裴琛捂住脑袋,“姑祖母那么聪明,您怎么就那么笨呢。”

    顾朝谙要骂人了,裴琛赶忙就跑,让人准备马车,不忘说道:“送信入京的事情不能提,您千万记住了,要不然京城大乱。”

    顾朝谙没好气地看着自己儿子,抬起自己伤腿踢了一脚,“看看你表弟,再看看你,差距怎么就那么大呢。”

    顾修仪被踢得哎呦一声,捂着腿也跑开了。

    接到人后,裴琛松了口去,让人快马回京禀报,自己安顿车马,令人埋锅造饭,简单休息一夜,明日启程回京。

    晚上围着篝火,顾朝谙拉着将士们说庄子,听得裴琛头疼不已,赶忙占领了小院内唯一一张床,将门从里面锁起来,先睡觉再说。

    半夜有人踢门,顾朝谙大骂裴琛你个竖子,骂骂咧咧半晌后被自己儿子拖走睡厨房。厨房内铺了稻草,好歹比地上软了些许。

    休整一夜后,众人回京,乌泱泱两百余人,官道上人鬼都不敢靠近,夜晚随处扎营睡在荒郊野外。

    去时用了三日,回来用了六日,一来一回用了九日,已是九月底,满城枯黄,落叶遍地。

    入京后,街面上摊贩少了一半,就连一些酒肆玉石铺子都关了门,可见上有户部封条。裴琛看得眼皮子一跳,户部如今在殿下手中,殿下在干什么?

    心中再慌也要回宫复命,入宫后,她领着顾朝谙父子面圣。

    女帝正与朝臣说话,闻言后立即将人请了进来,顾朝谙一瘸一拐地进殿,进殿后就跪了下来,大呼陛下万岁。

    女帝亲自将人扶了起来,见顾朝谙眼下一片乌青,容色憔悴,心中酸涩,宽慰道:“卿家回来就好,太后记挂多日了,你先去梳洗,梳洗后再去见太后老人家。”

    顾朝谙领命,再一瘸一拐地退了出去,裴琛规矩地站在一侧,见状说道:“陛下,舅父说那些人下杀手的时候说杀的就是顾朝谙,而柳正却说并未针对顾朝谙,两人言辞有出入。”

    女帝闻言一凛,言道:“你的意思是有人利用柳正杀顾朝谙?”

    “回陛下,臣也觉得中间依旧有内情。只柳正死了,线索也跟着消失。但臣已派人去追柳正的家眷,想来会得到些线索。”裴琛禀道。

    女帝点点头,“你去查,记住,莫要声张。”

    裴琛领命,女帝令她回府休息,明日再回步军。

    裴琛从大殿退出来就被太后的内侍领去寿安宫,顾朝谙还没到,她倒抢了先。

    太后躺在躺椅上语重心长道:“想来此行亦有收获。”

    裴琛没好气道:“孙儿收获破丰,还替您收拾了烂摊子呢。”

    “应该的,我替你收拾了多少烂摊子。”太后微眯了眼睛,朝裴琛勾了勾手,裴琛上前,她悄悄说道:“人可以善良,但不要当傻子。记住了,陛下就将溧阳当傻子呢。”

    裴琛不解,太后不愿多说了,摆手示意她可以滚蛋了。

    裴琛郁闷地离开寿安宫,太后话说了一半就不说了,可恶极了。

    出宫遇见垂头丧气的林新之,十日不见,林新之瘦了一圈不说,眼下一片乌青,她好奇道:“你又被人下药了?”

    “没有,近日户部查账,我们账目对不上,嗯,愁得日夜睡不着觉。”林新之唉声叹气,瞅了一眼裴驸马,她动了动嘴皮子,道:“您借我些银子?”

    “多少?”裴琛视钱财如粪土,也没有在意多少钱,毕竟将来灾难来临,再多的钱也没有用处。

    林新之眼睛亮了,伸出三根手指头,裴琛瞪大了眼睛,“你拿了这么多啊,还回去啊。”

    “我这是随波逐流,您看我府邸就知道了,我做生意呢,一时半会拿不回来。”林新之脸色涨得通红。

    “罢了,你写张欠条,我让人给你送过去,莫要让殿下知晓,她会生气的。”裴琛摆摆手,顿觉头疼,询问外间店铺关了一半的事情。

    “还不是你媳妇闹出来的,彻查户部,各处不宁,补缴不了就不准开门。世风日下,有谁干干净净。”林新之无语死了。

    裴琛反驳道:“你自己不干净,休要诬陷旁人,殿下只是公事公办。对了,这回国库是不是该要丰盈不少?”

    林新之一人就这么多,朝中上下那么多官员,可不就发财了。

    “不知道,横竖已经抓了许多,殿下尚算宽容,补缴过了便过去了。关键许多人都缴不出来,比如我。”林新之望天叹气,这回算是栽进去了,眼看着裴驸马唇红齿白一副好糊弄的模样,她立即进谗言,言道:“您回家劝劝殿下,见好就收。”

    “不劝,再说下去,银子都不借你了。”裴琛拒绝被妖言所骗,摆摆手手要回家休息。

    林新之找到了救命稻草,立即巴巴地跟了上去,路过公主府之际却见到门前停了一辆素色马车。裴琛奇怪,挑了车帘去看。

    “是秦府的马车,多半是秦子义,秦家也补缴不上,秦子义来说情呢。”林新之阴阳怪气般开口,悄悄说道:“曾有谣言说殿下好女色,与秦子义暧昧不清。”

    裴琛翻了白眼,殿下确实好女色,但不好秦子义,秦子义暗恋陛下,人家喜欢老姑娘了,殿下这样嫩的,人家看不上。

    马车继续前行,公主府内秦子义久跪不起,溧阳扶额,看着一页页账簿,道一句:“你秦家竟……”

    她欲言又止,秦子义匍匐在地,花枝颤颤,溧阳直言道:“我帮不了你,不瞒你说,秦家这个账目就算买了我的公主府也筹集不齐。”

    秦子义一袭素衣,纤腰楚楚,哭得梨花带雨,“殿下,你我自幼一起长大,你该知我秦家的困境,祖父已逝,这笔账目不清不楚落在我父兄的头上。”

    溧阳头疼,摆手制止她莫要再说了,“孤有心无力。”

    “殿下,子义唐突,还请驸马援助,届时我秦家必当答谢。”秦子义慌得不行,皎白的面色上染着艳红,眼含泪水凝向公主。

    溧阳忽而冷笑:“驸马与你秦家无情无眷,为何要相帮。你且回去再想想其他地方,驸马今日回城。”

    她赶走了秦子义,莫名心堵,走到明熙处看看孩子,绝义来报,驸马回府了。

    秦子义在正门外,她思索一番从侧门离开,马车直接回裴府。

    裴琛回府后先沐浴更衣,让人去顾夫人处报平安,拿了银子给林新之,自己躺在床榻上休息了。

    溧阳闻声而至,瞧着床榻上的不由发笑,“回来怎地不与我说呢。”

    “你不回来了,一路平安,你猜得极对,太后留了后手,按住顾朝谙的信糊弄我们呢。”裴琛懒洋洋地翻过身子,侧躺下来。

    溧阳俯身坐下,“你可善后了?”

    “善后了,就算陛下察觉也无用,人家已搬走了,查不出来的。”裴琛也是疲惫,“太后真让钦佩不已,这等情形之下不去杭城救人,反而想着先诈陛下。顾家人真是得了上天运气。”

    溧阳轻笑,“看似运气好,实则是筹谋得当,你我这样被动,皆因对方在暗中。我将柳正家眷接回京城了,找到一份账簿,皆是柳正给明澜送的银两记录,其他的还在找。”

    “不急,慢慢查,对了,你为何彻查户部?”裴琛不解,殿下行事多存仁德,不会将人逼入绝境之中,这回行事恰恰相反,令人极为不解。

    “逼狗翻墙罢了。”溧阳故作神秘。

    她轻轻一笑,清艳无双,惹得裴琛心动,她登时从床上爬了起来,速度之快压根不像体弱之人,溧阳惊讶,被她直接捉上床榻。

    “裴琛……”

    裴琛不理会,先是咬上裴溧阳的唇角,堵住她接下来要反驳的话。

    多日不见,亲密的举止让人心动不止,溧阳心颤眼睫发颤,整个人如风中落叶,而裴琛眉梢眼角都染着难以言喻的情愫。

    贴着裴琛的身子,溧阳感觉身子的冰冷浸入骨髓,可身体内有股热流涌动,迫使她接受裴琛暧..昧的举止。

    裴琛咬着她的耳朵开口:“旁人说你和秦子义之间不清不楚,说你好女色,嗯?你解释下。”

    “你……”溧阳最是正经不过,上一世至死前才与裴熙放纵过一回,如今却被人泼了脏水。她又羞又恼,唇一张一合,气得浑身发抖。

    她缓缓出气,呼吸发烫,裴琛贴着她的侧脸,感受到从未有过的亲密。

    怀中人软得一塌糊涂,她笑了,分明是谣言,她却想听殿下解释。

    “我刚刚看见秦府的马车了。”

    “秦家有难,秦子义去找你了?你要么徇私要么借银子,你有银子借吗?”

    裴琛气呼呼的,溧阳看似显赫威仪,可不过是花壳子,她不愿接下下属贿赂,说得银钱只有宫内赏赐和俸禄。她们这些收养的公主没有封地,溧阳也不过是空壳的封号罢了。

    这也是三公主开始巴着她不放的原因,公主确实不大富裕。

    “你要徇私吗?”裴琛恶狠狠地追问一句,掌心贴着溧阳的肩际,徐徐往下,落在后腰上。

    溧阳气恼,言道:“你这是吃醋了吗?”

    “对啊,我不高兴了。”裴琛坦然,神色坦荡,“我和其他女人不清不楚,你高兴吗?”

    “挺高兴的。”溧阳耿直地说了一句,说完意识到自己错了,立即改口道:“秦子义是想求你施以援手。”

    裴琛大怒:“做她的春秋大梦,我的钱丢给乞丐用都不给她用。厚颜无耻。”

    女孩勃然大怒,溧阳忍不住笑了出来,身子轻颤,裴琛立即绷着脸,“你笑什么?”

    “你借钱给林新之,为何不搭救秦家?”

    “她都和你传出那样的谣言,指不定给我戴绿帽子,我还要救人家?我是不是脑子有病?”裴琛气得口不择言。

    溧阳笑得不行,若非被裴琛压着,必然是前俯后仰,她笑道:“秦子义可太冤枉了,她心心念念做我后娘罢了。”

    “后娘位置也不给她,还有我阿娘呢。”

    “那你当真不救?”

    “不救,秦家式微,若非秦子义与你相交,谁会高看秦家,秦子义故作清高,裴府办宴都不来,我为何要搭救呢。”

    溧阳敛笑,伸手捏住裴琛稍微长了些肉的脸蛋,道:“你先起来。”

    “你先解释,我还吃醋呢。”裴琛不动,伸手拿手去拨动她的耳环,溧阳怕痒,忙将自己的耳环从魔爪中解救出来,“无甚可解释的,我与她,干干净净。”

    裴琛坐了起来,溧阳松了口气,深深做了两个呼吸,撑着坐了来,不觉笑出了声,“我只当你大气了,些许谣言也当作真了。”

    “秦子义好看吗?”裴琛好奇,才女久负盛名,按理来说,相貌应当不俗,冰清玉洁般的人儿才更惹人垂怜。

    “你见过的。”溧阳心灵深处的怀疑又被拨了上来,隐隐透出几分诡秘。

    上一辈的裴琛见过秦子义,她记得自己成亲时,秦子义来过,裴琛出席婚宴。相反季,今生成亲之际,秦子义因事没有过来。

    裴琛若是重生之人,为何没有见过秦子义。

    她不确信道:“你不记得了?”

    “只闻其名不见其人,或许见过,她过于普通,我转身便忘了。有何奇怪吗?”裴琛不理解殿下为何疑惑。

    自从成为裴琛后,秦子义一直未曾出现,上辈子自己来到殿下身边时年岁尚小,后来秦子义离京,自己当时还是个毛孩,自然没有见过。

    “秦子义容颜倾城。”溧阳随口说了一句,秦子义偏于清冷,心绪不佳,一直未曾舒展过眉眼。

    裴琛做出鬼脸,“你喜欢她这样的?”

    溧阳便有无奈笑了,“你认真些,你究竟借不借?”

    “不借。”裴琛拒绝。

    溧阳无奈道:“我也爱莫能助了,你当真没有见过她?”

    “我见过与没有见过很重要吗?”裴琛不解,殿下为何纠结这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很重要。”溧阳轻叹一声,倘若你见过,那你便是重生之人,倘若你没有见过,你便没有重生,那又如何解释你之前的举止呢。

    溧阳愁得蹙眉,十分想问出你可是重生之人。然而怕自己一出口,裴琛将自己当作妖怪。

    人只可以活一世,死后饮了孟婆汤,什么事情便都忘了,怎么会有人带着上一世的记忆投胎呢。

    溧阳很快打消自己荒唐的举止,心里的疑惑愈发深了,压根无法解释。

    “我见过她,难道会因为她长得好看就借银子?”裴琛语气不快,“她就算长得如天仙,我也不借。

    望着她认真的模样,溧阳忽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她深陷疑难中,苦苦无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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