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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等你

作者:昨夜未归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顾照林是出名的难缠,与她一道考上的林新之都已经是侍郎,她还在主事位置上打转。在刑部更是上怼上司,下缠小吏,人人见她都要绕着走,有理挺直腰杆,无理讲三分。

    被她缠过一回的裴琛已是焦头烂额,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你是不是故意的?”

    “快些,我瞧瞧。你不知顾照林多难缠,倘若我不看一眼,到时没法交差。”溧阳不觉自己恶意,坦然地笑了,眉梢眼睛染着十八岁的青春,好像这些笑容最纯良不过。

    她本是爱笑的,一笑起来,冰水乍融。裴琛朝她努努嘴,“脱就脱,我不怕,晚上我俩睡一起的时候你最好看好自己的衣裳。”

    威胁很有用处,溧阳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襟口与腰间,后退一步,十分提防着不怀好意的人。

    裴琛动作迅速,上衣脱了干净,直见白皙的肌肤,起伏的雪山。裴琛的骨架偏小,看着瘦弱无力,肩膀弧度偏于完美,胸前莹润,小腹平平,两眼过后,她终于捂住胸口,“够了啊,你眼睛都快黏我身上了。”

    “我自然该看仔细的,太瘦了。”溧阳接连点头,目光肆意,最后落在裴琛遮挡胸前的双臂上,她伸手戳了戳,道:“你这么瘦,竟挥得动长.枪。”

    “所以好好珍惜我。”裴琛突然有些骄傲,高傲地扬起下巴,在空中轻轻划过,“你可知晓我多厉害。”

    “厉害、厉害。”溧阳拍掌,“你穿衣裳,我打发顾照林。”

    阎王易对付,小鬼难缠。

    花厅内的顾照林与林新之苦苦等侯,林新之吓得不行,在厅内来回踱步,嘴里不停地抱怨:“你说你啊,你脑子装的是什么,裴驸马那么弱,这点就不说了,溧阳公主殿下这般厉害,驸马敢出去鬼混吗?”

    顾照林阖眸,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裴驸马的玉佩就是铁证。”

    “哎呦,玉佩是驸马的又怎么样,就算她二人暧昧又如何,关你什么事。”林新之吼了一嗓子,忍无可忍,道:“你这样会害了你自己。”

    “我查案办事,问心无愧。”顾照林道。

    林新之上前一把揪住她的衣领,“你的证据压根站不住脚,说句大逆不道的话,二掌柜容貌如何与殿下比,你动动脑子成不成。”

    顾照林无动于衷,林新之气息粗重,喷在顾照林面容上,烫得她肌肤发红,她眨了眨眼睛,淡然道:“你急什么,怕什么,我为朝廷办事,并无私心。殿下若不理解,便是她心中无理。”

    “闭上你的嘴巴。”溧阳闻声走了进来,衣袂清扫过门槛,她的话有些无奈,走至顾照林面前。林新之瞬息间松开顾照林,顾照林慢条斯理地整理衣襟,被殿下凝着也无所畏惧。

    溧阳说道:“你每回都说问心无愧,以此为理,可你的证据有用吗?驸马的玉佩多如牛毛,少了一块,她自己都不知晓,你偏偏拿着玉佩来说事。驸马与我形影不离,这件事,你却装作未闻,你的问心无愧究竟如何来的?你的先生教你事实在前,主动忽略吗?顾照林,刑部主事能干就不干,不能干回女学教书,省得丢人现眼。”

    顾照林不服气,开口还要说话,林新之捂住她的嘴,自己与溧阳嬉笑道:“殿下查过了?”

    溧阳不答,她只得继续说道:“您既然觉得驸马无辜,为何还要应她的的话去检查驸马?”

    溧阳睨了林新之一眼,林新之瑟瑟,哪里还敢再问,捂住顾照林的嘴巴将人往外拖,自己告诫顾照林:“你再说下去,主事的在位置都保不住了,别说什么无所谓。我告诉你得罪那么多人,没了官职,随便一个人都能踩死你。”

    两人拖拖拉拉的对外走,顾照林拼命挣扎,林新之终是怒了,“你闹什么,为何非要与驸马过不去?”

    “驸马对公主不贞。”顾照林红着一张脸,怒视着林新之,“我不明白你为何要遮掩,驸马与旁人打情骂俏,这是死者生前自己承认过的事情,这样的男儿让人羞耻。”

    林新之扶额,余光扫到慢步走来的裴驸马,心想完了完了,顾照林肯定被裴驸马穿小鞋了。

    裴琛慢慢走来,看着顽固不化的顾照林,抿了抿唇角,好心说道:“我与旁人打情骂俏之时,你们溧阳公主也在,要不让她说说具体情形?”

    林新之瞪大了眼睛,顾照林站稳了脚,她看向溧阳,等着对方回答。

    溧阳轻笑:“我与驸马的事情好像与顾主事无关。”

    裴琛乐得不行,仔细凝着顾照林,从她的偏执中似乎看出不正经的名堂,比如爱慕?顾照林为臣,殿下为君,君君臣臣之间本无感情,可顾照林这般维护已然超出不该有的情分了。

    顾照林被怼后有些失望,一时间无言以对,林新之趁机将她带离了裴府。

    院内静悄悄的,婢女们大气都不敢出,裴琛靠着柱子目送着焦急离开的人,唇角弯弯,她直接开口说道:“殿下,顾主事对你似乎有那么几分喜欢。”

    “与我何干?”溧阳转首望向她,语气冰冷,如人攀登雪山,冷意拂面而来,冻得人瑟瑟发抖。

    裴琛吃瘪,摸摸自己的耳朵,觑了一眼殿下如涂胭脂的脸颊,将到口的话吞了回去,算了,还是不找骂了。她瑟瑟地继续贴在柱子旁,唇角抿了抿,而溧阳转身走了。

    裴琛立即巴巴地跟上,她这么都没想到,小鬼难缠的顾照林竟然是殿下的爱慕者,林新之太惨了。

    裴琛溧阳回到新房,婢女们立即捧了帕子来擦洗,溧阳又换了舒服的家常衣服,裴琛坐在一侧剥葡萄,时不时地抬首看一眼。

    溧阳换好衣裳也坐了过来,“南疆使臣与鸿胪寺商议好离开的时辰,就在这几日,待他们离开后,我们也启程。你早些做准备,最好将青莞也带上。她从江湖中来,对于江湖事,懂得自然比我们多。”

    “好,我问问青莞的意思。”裴琛低着脑袋,侧面去看,玉颈修长,清晰可见青色的血管跳动,一双眼睛黏在了葡萄上。

    溧阳托腮坐在一侧看着她,时光忽而静止下来,万物不再转动,屋内静而寂,只见裴琛一双修长的手在紫色的葡萄中穿梭。

    裴琛剥了几个,以竹签插好递到溧阳面前,她可单纯了,笑吟吟说道:“这个葡萄可甜了,不酸。”

    溧阳失笑,接过竹签就咬了一个,汁水多,甜得人心坎都舒服,她点点头,裴琛笑了,道:“我挑了很久的,比你上回甜多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溧阳抿了抿唇角,敛笑不语,裴琛低着脑袋,便什么都没有发现。

    坏人坏得有些过分,好人善良得有些可怜。

    裴琛一连剥了十几个才抬起脑袋,扭扭脖子,将碗推过去,说道:“永安楼现在无主吗?”

    “你想要永安楼?”溧阳问道。

    “想要,每回去太后跟前都能吃到新鲜的菜肴,挺不错的。永安楼的特色便是聚齐各州各县的特色菜肴,我觉得加上太后的菜肴,相辅相成,也是不错的。你觉得呢?”裴琛笑眯了眼睛,“还有一点,永安楼里的消息都是最快的。我们可以开设一个点,收集京城内的趣事,吸引食客。”

    葡萄太甜,有些腻人。溧阳不吃了,认真思考裴琛的问题,“永安楼的地契在凌宜姐妹手中,她死了,不知可会有人继承。”

    “不是说凌宜怀孕了,她的丈夫呢?”裴琛想起之前听到的事,她试过去查,凌宜太过狡猾,她什么都查不到了,只好从溧阳这里开始着手。

    溧阳将葡萄推到裴琛的面前,裴琛用竹签插着一个放入嘴里,故意装出若无其事的姿态。溧阳自然没有察觉她的不对,如常说道:“她没有怀孕,自然也没有丈夫,我让人去查一查,倘若无主,我让户部去收回来,到时候你去户部买回来即可。倘若有主也不怕,闹了这么大的事情,多半也无心经营,你让人去将价格谈下来。”

    裴琛稍稍一顿,想起前世永安楼在战乱中的作用,一则打探消息,二则筹集粮草,如今裴琛一臂又断了。

    事态发展愈发好了,她松了口气,唇角带着释然的笑,道:“殿下,你缺银子吗?”

    “不缺。”溧阳摇首,她花销不大,最大的花销便是府邸内仆人的月钱,再是衣裳首饰。

    裴琛憨憨地点点头,“这些时日我查过裴府的祖产,不查不知道,一查吓死人,我是京城第一富户了。你若缺银子就直接说,我给你。嗯,我养你。”

    溧阳笑了,瞧着她嫣红的唇角一启一合,如若桃花落雨,凌乱中透着一股自然美。

    “你这么大方啊。”

    “那是自然,我娶你自然要养你的。嗯,你是我的人。”裴琛慢条斯理地说出自己的主权,朝她眨了眨眼,“顾照林之流羡慕我嫉妒我,说明我的眼光好,你说,对吗?”

    一句话将溧阳捧上了天,溧阳亦是哭笑不得,难怪明蕴吵着要嫁给裴琛,确实,裴琛是个很完美的婚嫁对象。

    两人说说笑笑,晚上吃的烤鱼,味道鲜美,调味很符合两人的口味。

    吃过晚饭,溧阳去见幕僚,裴琛坐在屋内看着账簿,裴家的祖产多,多是先帝赏赐,兼之顾夫人的陪嫁,这点就可以说明裴铭如何起家的。

    裴琛看至子时,想起一事,唤来白露:“我想给女学捐赠些书册和衣裳,再给一笔银子给她们改换桌椅。你们觉得如何?”

    白露自然叫好,“京城女学由朝廷管制的,不如,您去乡下的女学,如何?”

    “行,我们明日去看看。”裴琛点点头,她对外面的事不熟悉,不如白露白霜,她们的父母就在外面,知道得多。

    约定之后,她去梳洗,没过多久,溧阳回来了,两人照旧躺下。

    许是没有忘记白日的威胁,溧阳攥紧了自己的寝衣,又用毯子将自己裹得严实,裴琛被逗笑了,往日殿下端庄得不行,私下里偏偏又有几分趣味。

    几番潮起潮落,她发现了殿下不为人知的一幕。

    裴琛翻身,伸手抱住她,这次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直接扣住手腕,自己的腿压住她的双腿。

    “你……”溧阳被抱得猝不及防,几乎没有挣扎的余地,她不料对方动作这么快,一时间,自己竟然任人宰割了。

    裴琛大咧咧说道:“白天就和你说过了,要你当心的。”

    “猖狂。”溧阳低声呵斥,翻身去抵挡,裴琛却纵着她,将人压趴了下来,甚至将她的手压在后腰上。

    溧阳狼狈至极,脸贴着枕面,手脚都不是自己的,裴琛就像捉拿犯人一般将她扣住。

    裴琛贴着她躺下,将她的脸侧过来,两人四目相接,裴琛不小心笑了出来,溧阳羞得满面通红,裴琛得意道:“报应来得很准时哦。”

    溧阳轻轻哼一声,不言不语,甚至有些抵触,总之,就是不搭理得意猖狂的人。

    “我脸皮厚,你可以骂我的。”裴琛发挥不要脸的本质,毕竟在对待妻子一事上,要脸是没有用的。

    溧阳沉默以对。裴琛见好就收,“你亲我一下,白日占我便宜的事情就过去了。”

    溧阳眨了眨眼睛,有些心动了,裴琛凑到她的面前,也学着她眨眨眼睛,“你考虑考虑。”

    说话的间隙里,她还不忘压着溧阳的双手,溧阳感觉自己的敏感被无限放大,肌肤发红发烫,心中似有轻羽轻扫,撩得她心痒难耐。

    “你放开我。”溧阳下定决定。

    裴琛巴巴地松开手,将自己的脸往她跟前凑了凑。溧阳凝着她得意的眉眼,自己舌尖抵着牙齿,她略微一思索后,微抬起半边身子。她靠向裴琛,气息不匀地看着对方,万卷书没教过她该怎么应付眼前人,更无人教导她该不该当真去亲去吻。

    唯独一点,她知晓,今晚若不去亲,裴琛不会放过她的。

    她已懒得去理脑海里繁杂的思绪,索性倾靠着身子贴向裴琛的面容。

    她做的小心又翼翼,裴琛兴奋又激动。

    双唇贴在一起,暴雨来袭,噼里啪啦的雨水落入心口上,洗净污秽。

    裴琛满足极了,起起伏伏之间,唇角忽而一疼,溧阳的牙齿咬着她的唇角。

    那么大一人竟然在亲吻的时候偷袭她咬她。

    溧阳后退一步,礼貌又温和地笑了一声,“满意吗?”

    “骗子。”裴琛捂住唇角低骂一声。

    “还要吗?你的上唇可以咬的。”溧阳伸手就要去捧裴琛的脸颊。裴琛后退一步,疼得不行,气恼地望向对方,“你可真不是好人。”

    “是吗?你喜欢我的哦。”溧阳扳回一句,心情美妙极了。

    裴琛思绪迷乱,对方一张一合的唇角似在刺.激着她,引诱她犯错误。她脑门一热,反复扑上前将人压在枕畔,“无耻。”

    溧阳脱口而骂,颈间雪白的肌肤化为桃夭,羞愤难堪,她抬起腿,未曾碰到裴琛就被束缚。裴琛的唇角破了,渗着血丝,但她丝毫不在意,反而直接吻上溧阳的眉眼。

    莽撞中点着虔诚,热烈中带着急切。

    溧阳心颤的厉害,甚至四肢微微发软,然而求饶的话始终说不出来。她有些慌了,紧咬牙关,不知不觉间摆出一副宁死不屈的姿态,然而裴琛只当未觉。

    那夜里,殿下也是这副倔强模样,可最后缠着她不肯放。

    她冷哼一声,用自己的额头抵着溧阳的额头:“错了吗?”

    溧阳不答,甚至闭上眼睛作回应,雪白的肌肤漾着粉红的颜色,大有宁死不悔之意。裴琛轻轻叹息,手朝她腰间探去。

    “你……”溧阳终于出声,眼内一片猩红,狠狠地瞪着裴琛,好像在说:我生气了,很生气的。

    裴琛却笑了,反复去问:“你错了吗?”

    “调.戏人家就该有承担后果的勇气。”

    “你看看你,三句话没说完就面红耳赤,脸皮薄,哪里来的勇气?”

    “我教教你。你别动啊。”

    裴琛絮絮叨叨,溧阳眼眸映着少年人得意又放纵的模样。她生性淡漠,平日里不苟言笑,此时被裴琛说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错了、我错了。”溧阳红着脸认错。

    裴琛的指尖挑着她的耳垂,闻言后,裴琛漫不经心地问一句:“哪里错了?”

    “你、过分。”溧阳熬不住了,自己何时这般低声下气过,偏偏对方强压着自己,她恼恨道:“你不怕我不理你吗?”

    “怕呀,可该收拾的还是要收拾,不能心软。”裴琛说得理直气壮,唇角半勾着,坏得彻底。

    溧阳:“……”自己是孩子?

    她不服气,裴琛的手从耳垂至脖颈,还不忘挑衅她,“殿下,你先犯规的。你若不趁机占我便宜,今夜怎么会如此狼狈呢?”

    “嗯,自作孽不可活。”

    溧阳闭着眼睛,羞耻心占据脑海,裴琛的呼吸喷洒在耳边,似警惕更似撩拨,搅得她心乱如麻。

    “我错了,我不该占你便宜……”

    声音如蚊虫哼咬一般,若非离得近,压根就听不见。

    裴琛见好就收,松开溧阳,自己滚回床里侧,将被子给她盖好,美美满满。

    溧阳也没有再动,似乎被羞耻压得抬不起头来,满满地用毯子将自己全身盖了起来。

    见状,裴琛悄悄去扯毯子一角,“你害羞吗?”

    无人回应。

    裴琛抖动着毯子,利用缝隙去窥探,溧阳伸手按住那道缝隙,两人暗自较着劲。

    裴琛笑得收回手,侧身看着那团黑影。

    最后不知何时睡着了,一觉醒来,身侧已空了出来。今日有事去做,不能懒怠。

    收拾妥当,裴琛领着白露白霜一道出门,刚出门就遇见顾照林。裴琛头疼,隔着车帘与顾大人问好。

    顾照林一袭官袍,身子纤细,朝着裴琛双手作揖,简单说道:“我今日过来是想您几个问题。”

    “说吧,我知晓都会回答你你。”裴琛说道。

    “问驸马,您最后见二掌柜的时候是什么时候?”

    “最后,你应该去问二公主,她死的那天,二公主见过她,其余的事情,我便不知道了。”裴琛解释。

    顾照林愣住了,似乎未曾料到又牵扯到一位贵人,比起裴驸马,二公主才是更棘手的一位。

    裴琛解释道:“我见到二掌柜的时候,她正与二公主翻云覆雨,后来二公主被陛下带入宫打了板子,晚上我们去二公主府探望二公主,也就是说那个时候二掌柜被人杀了,你还要继续查下去吗?”

    顾照林沉默了,面色尤为难看,站在原地思索了须臾,抬首望向驸马:“驸马去何处?”

    “去女学送些书本桌椅,顾大人可要一起,多看些可爱的女孩子,驱一驱你心中的戾气。”裴琛冷笑。

    顾照林凝着对方,对方不太和善,但她也没有生气,颔首答应下来,“驸马去哪里的女学?”

    “顾大人有好去处吗?”裴琛挑眉。

    顾照林是孤儿,家境一般,拍马也追不上裴琛,寥寥数语对裴琛多了些改观,思索道:“城外有几所女学,先生少,书本更少,驸马可愿?”

    “行,你去买书,我去买桌椅衣裳,速度快一些。”裴琛颔首,看了白露一眼,道:“你跟着她,带好银子,你付钱即可。”

    白露点点头,下了马车,见顾照林一人,不觉皱眉,看向裴琛:“驸马,我们没有马车。”

    “让他们去准备,顾大人,城门会合。”裴琛放下车帘。

    两人分头行动,裴琛买了大量对应尺寸的桌椅,又去成衣铺子里买了许多鲜亮的衣裳。

    午时到城门会合,顾照林购买了三辆马车的书,白露晒得小脸通红。

    四人会合,分坐两辆马车,一路往西面走,走到天黑的时候才见到一座小村庄。

    顾照林解释:“这里的女学汇集了附近村子里的女孩,京城女学每年都会过来挑选拔尖的。挑中过后,就会给父母相应一笔的银子,称为奖学金。女学里也有相应的奖学金,鼓励女孩子认真学习。我就是从这里走出来的,我是孤儿,当时的钱留给了我的先生。”

    裴琛惊讶,“竟还有这种方式,太后娘娘的思路别具一格。”

    “太后娘娘改变了许多女孩子的命运。可陛下并未继续她的想法,我在想,倘若太后薨了,接下来女学该面对如何的命运。陛下是天子,她的子民不仅是女孩子,而太后不同,她只爱护女孩子。我想成为太后那般的人物。”顾照林深深呼吸,“裴驸马,我对你并无偏见,我想让你……”

    “你想让从太后手中接过看管女学的重责?”裴琛接过她的话,太后的位置让她有能力有财富去看顾女学,甚至偏爱女学。

    哪怕的溧阳都做不到,除非溧阳继位后,她的另外一半如太后一般对女学格外看重。

    裴琛恍然大悟,“你不是喜欢溧阳公主,而是喜欢她身侧的位置,试图做第二个太后娘娘?”

    顾照林羞得满面通红,裴琛却笑道:“你为了女学可真是要奉献自己。你可以从刑部出来,去女学做官,到时做什么事情都是正大光明,至于钱财,我倒是可以捐赠一笔银子给你做启动资金,如何?”

    就当为自为殿下积攒福德,上辈子自己杀戮太多,万望这辈子减轻杀戮。

    顾照林震惊,马车在这时停了下来。昏暗的光线下,摇摇欲坠的屋舍□□着,屋角都掉了半边,门上都没有锁,在一行人停下后,门内出现一位妇女,约莫四十多岁,一袭粗布钗裙,长发简单用木簪挽了发髻,素净雅致。

    顾照林跳下马车,冲着妇女行礼,“柳先生。”

    “小林大人。”柳叶淡笑着,目光落在裴琛身上,有些惊喜,道:“这是你的夫君吗?”

    “不、不是。这是裴驸马,来送书本的。”顾照林红着脸解释,然后指着后面几辆马车,“还有桌椅衣裳呢。”

    裴琛皱眉道:“你可没说这里房屋坏得没样子,你的俸禄呢。”

    “我的俸禄压根不够。”顾照林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自己的耳朵。

    “林大人呢?”

    “林大人不知这里的事情,我觉得与她无关。”

    “那你怎么告诉我呢?”裴琛意外,自己很像怨种吗?

    顾照林低笑道:“是您自己要说捐赠的,既然都是送别人,不如送这里。”

    “来来来,进来吧,我做晚饭给你们吃。”柳叶殷勤地招呼着众人,见裴琛肌肤雪白,似有些病弱,愈发小心地将人请进书堂里坐着。

    她扭头看向外面,心跳突然噗通噗通跳,好多桌椅……

    学堂内更为简单,三三两两桌椅,有些椅子都没有腿,贴着墙靠着,但很干净。

    柳叶端了几碗水送过来,对着裴琛一个劲地道谢,裴琛却说道:“明日待回去后,我让人来将屋舍修缮一二,这里只有先生一人吗?”

    “还有一人,前些时日走了,目前就我一人,好在这里的孩子不多,十几人,我也能照应得过来。”柳叶笑得温和,看着裴琛的目光中透着满意,她问顾照林:“还不想成亲吗?”

    “先生,今年女学来过吗?”顾照林生硬地扭转话题,不敢看向裴琛。

    柳叶哀叹一声,“来过,考核失败了,题目越发刁钻了,听闻是太后出了一百道题,随机挑选。”

    裴琛唇角抽了抽,太后的题目不要按照正常思维来解答,剑走偏锋,反而会解开。

    三人说笑一番,外面的车夫将东西都搬了下来,堆满了学堂。柳叶满心欢喜,摸摸崭新的书本又摸摸新桌椅,最后打开梨木箱子,里面有布匹和成衣。

    “这、这……”柳叶惊讶得不行,“驸马、衣裳可使不得呦。”

    “给孩子们买些衣裳罢了,不算什么大事,倒是先生这里屋舍需要修缮,不如先停课几日,等修缮好后再正式读书。一旦这里焕然一新,会吸引更多的学生。”裴琛抿了口水,碗内什么都没有放,一片叶子都没有。

    她将碗放下,“今日怕是要叨扰您一夜了。”

    “驸马客气了,是我感激不尽。”柳叶忙说道。

    裴琛却说:“您一人坚持着,束脩单薄,只怕也是难以度日了。先生不往高处走,坚持守在这里,也让我等钦佩。”

    “谈不上坚持,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我的选择就是这里,小林是从我这里出去的,能有今日也是她自己的造化。”柳叶没有骄傲。

    一切收拾妥当后,白露白霜去厨房烧水,柳叶做了一大份面条分给车夫小厮,白露白霜也做了些包子面食。

    顾照林吃着面条,大口大口吃,柳叶开始催婚模式,一个劲劝说结婚,裴琛觉得好笑,咬着面条后吞下,说道:“顾大人可忙了,没时间说亲事,倒是有人喜欢她,可惜她不领情。”

    “谁啊,谁的眼光这么好啊。”柳叶笑弯了眼眸,示意裴琛继续说。

    裴琛继续吃面条,一面说道:“是林侍郎,可惜顾大人不喜欢。”

    “林侍郎心思不在百姓身上,一心只关注自己的前程权势,我不喜欢她。”顾照林难得说了句实话,嗦面的时候看了一眼裴琛,对方优雅温厚,心思也有几分纯良。

    与林新之大为不同。她垂头继续吃面,裴琛却笑说:“你又不是择选良臣,她待你好就成了。”

    顾照林沉默不说话,继续吃面。

    白露送了些包子进来,裴琛拿了一个给顾照林,自己拿一口咬了,素馅包子,显然这里吃肉都很苦难。

    突然间,她有些明白顾照林坚持的初心了,想要改变贫穷,唯有读书。且如今的大周对女子多有优待,若不珍惜,只会越过越艰难,再者也不该不珍惜。

    吃过晚饭,乡下黑得厉害,连灯火都是奢侈品,百姓早早地熄灭灯火,外面一片漆黑。

    裴琛与顾照林坐在空阔的院子里,星星灯火,柳叶寻了些干柴放在院子里点燃,算作是灯火了。裴琛恍惚回到破庙内,穷得连顿饭都吃不起,她每日里去要饭,将自己喂饱后就回来睡觉,饿了再出去,每日里脏兮兮地往人家门口一坐,受尽白眼却也要笑吟吟地看着人家。

    她看着柴火,火焰噼里啪啦地炸了起来,顾照林说道:“这里靠近京城,可与京城还是不同的,裴驸马怕是第一次过来。对了。您怎么想起来捐赠一事的?”

    “想起来了就去做,没什么原因,也不指望人家会感激。就像柳先生教导学生,也不指望她们会回报。顾大人,你明明可以过更好的日子,偏偏与世道过不去。你抬头看一眼,稍作改变就能让这里改变。不是非要你趋炎附势,而是适当的低头会让自己让身边的人好过许多。人活着有时候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别人。你不甘又能怎么样,浑浑噩噩过下去,不如先站在高处,当自己有能力后再谈改变其他人。”

    顾照林没有接话,而是沉默,扭头看着少年人,在思考着对方说的话。

    良久后,她才问道:“驸马就是这么做的?”

    “曾经做过。”裴琛神思飘摇在外,殿下死后,自己臣服于裴铭,杀尽了大周良臣,气得裴铭信任后,她又违心做了许多事情,直到自己杀了裴铭取而代之,改国号为周。

    若可以一直挺直脊骨站着走到最后,何必往下脊骨呢。

    她兀自摇摇首,顾照林缄默,“我从驸马的神色中看尽沧桑,您似乎有许多故事。”

    “朝不保夕,随时都会死,这算是故事吗?”裴琛淡笑道。

    “驸马说笑了。”

    “我说的是真的,我的身子不好,随时都会病死。有限的生命力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但是不要试图去挑战生存法则,你挑战了这么久,同伴成为侍郎,而你依旧在原地踏步,而你的试探便没有了作用,徒劳无功。”

    “顾大人你该反思自己的生存之道,究竟是你错了,还是世道让你感到不公,若是不公,你的反抗有用吗?”

    “若是有用,你就继续去做,若是无用,你该及时止损。”

    裴琛絮絮叨叨,嘲讽道:“你想做第二个太后,但需有第二个先帝陛下,你找到了吗?若是没有找到你在奢望什么呢?”

    顾照林脸色发红,直接了当的嘲讽让她无地自容,她不觉垂下了脑袋。

    “该睡觉了,明日回城。”裴琛没有深究,时辰不早,该睡觉了。

    她起身离开,顾照林未动,望着对方消瘦的背影,突然间,自己万分愧疚。

    乡下的夜黑深沉,蛙鸣阵阵,学堂内外都睡满了人,随行的人随意找了地方安置一夜。

    天色未亮,乡下百姓就已经起床了,没有点灯,抹黑起来。渐渐地,天色明亮,村子里尚上空炊烟袅袅,汉子们扛着农具下田了。

    柳叶起床烧了一大锅热水,昨晚吃的面条,早上吃青菜粥,搭配着昨晚吃剩下的包子。

    裴琛坐了下来,伸展着肢体,看着柳叶忙碌的姿态,她忽而感觉出温馨,人寻到了归处,再苦再累也会怡然自得。

    青菜粥味道偏咸,就着包子吃很搭配,裴琛一连吃了两个包子,顾照林姗姗来迟,柳叶端了一碗粥,“吃完粥就赶紧走吧,你们都是有官职在身的人,离开久了不妥。小林啊,走到今日不容易,且行且珍惜。”

    顾照林愧疚,接过粥就喝了,这时裴琛吃完了,在学堂内走动,四处打量,脑海里有了修缮的计划。

    等顾照林吃完,柳叶送他们出门,远处可见奔走的学童,小道上青草翠绿,野花点缀着绿叶,生机勃勃。

    裴琛登上马车,看着走进学堂的孩童们,与顾照林说道:“我在柳先生身上看到一股力量,追求生命的力量。她是先生,满腹诗书,归于烟火,她可以有更好的生活,偏偏放弃,你还有什么资格继续与世道作对呢。”

    回到城里,已近午时,顾照林与裴琛分开,裴琛回府沐浴更衣,干干净净出来时,溧阳坐在床榻上。

    “你昨夜与顾照林在一起?”

    “你怎么知道的?”

    “林新之昨晚找来的,哭得梨花带雨,说顾照林移情别恋了。”溧阳将手中的书册放下,转身看行一袭白衣的少年人,肌肤雪白,巴掌大的小脸透着红晕,整个人很精神。

    “去了一间女学。林新之与顾照林怕是走不到一起。”裴琛选择在溧阳一侧坐下,两日马车让她有些吃不消了,浑身酸疼得厉害,但在溧阳面前,她只好继续忍着,强颜欢笑。

    溧阳依靠着迎枕,浑身舒展,“一日相处,你就有这么大的想法?”

    “顾大人一心想做太后一般的人物,而林新之不同,她的心里有百姓,却不仅仅给了女学。顾照林为人古板,而林新之圆滑,你觉得顾照林会为了林新之改变自己,亦或是林新之为了顾照林改变自己?她们都是独立的,不能相融只能分开。”裴琛努力解释,“好比冬与夏,完全难以兼容。”

    溧阳抿了唇角,对于裴琛的话,有些惊讶又有些不解,为何就不能兼容呢。

    裴琛脱掉鞋袜爬上床,拽开毯子将自己包裹起来,“我累了,殿下去忙吧。”

    “你很累吗?”溧阳没有动,而是静静看着她,目光深邃,似乎在探究什么。

    裴琛闭着眼睛,“累啊,马车颠簸伤身子,殿下不去忙吗?”

    “不忙,等你回来呢。”

    “等我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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