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软糖起了点作用,抑或是温洛洛刚刚说出的那句最好的朋友很暖心,刘倩眼睛里渐渐有了神采和笑意。
温洛洛安心几分,左右环顾,问:“家里的垃圾桶和扫帚在哪儿?”
她本想帮忙一起收拾乱七八糟的屋子,但被刘倩拉住,似乎早就想好,语气也有些凉飕飕的置气,说:“别管这些,留着他酒醒了自己收拾,反正是他发脾气弄的,凭什么他发酒疯打了我,还要别人收拾。”
温洛洛顿住,回眸看过去:“那你现在,还留在这吗?”
“不,想回苓水,找我妈。”刘倩表情似乎轻松了些,说:“之前是因为高考不能异地,我才被迫留在淮京,现在高考过了,比起在这,我更想回乡下。”
“也好。”温洛洛点点头,赞同。
刘倩回房,去收拾要带走的行李箱。
温洛洛跟上前。
地上散着的饭菜有些沾在鞋底,软塌塌的触感,她更小心的避让。
刘倩没收拾太多的东西。
行李箱甚至都没装满,而后,刘倩还写了张字条放桌上,简单的一行话,没说去哪里,只说不用操心。
两人出来后,刘倩整个人的状态都放松轻盈了,边走边说:“从淮京到我妈那儿,得先坐高铁,士市站下车,再倒去苓水的汽车,差不多一个半小时就到了。”
温洛洛用手机查看了下导航。
高铁从淮京出发,到距离苓水最近的士市,将近四十分钟。
她思索了一会儿,给薄桑打过去电话。
温洛洛是害怕刘倩一个小姑娘长途跋涉回去,万一中间有什么变故,所以想要在他的陪伴下,一起将刘倩送到苓水。
电话很快被接通。
她没说太多,只喊他一声:“薄桑。”
“嗯。”他应。
刘倩就在身边,她不想说的太具体,怕语言的叙述会伤害到敏感的朋友。
可如果不说,现在的状况他肯定不清楚,会愿意陪她一起去吗?
温洛洛有些纠结苦恼。
过了几秒的思考和犹豫,她只试探性问:“你能陪我和最好的朋友,去一趟苓水吗?”
问完,温洛洛自己都觉得没这样的,事情原委还没跟薄桑说清楚,就算他愿意去,起码也得先追问明白吧。
但电话那头的薄桑并没细问,他说:“你在哪儿,我现在过去。”
听到他的爽快,温洛洛感动之余,也如释重负。
结束通话后,她给薄桑微信发去定位。
刘倩一直在身旁边走边听着电话,小区外有长椅,温洛洛笑着,拉着她的手一起坐下,等待薄桑过来。
对于刘倩来说,温洛洛是温暖且特别的人。
而薄桑。
对于温洛洛来说,是喜欢和依赖并存的人。
刘倩觉得她八成是谈恋爱了,虽然跟薄桑不认识,但听着两人通话,好像很百依百顺。
好奇之下,刘倩忍不住问:“洛洛,你很喜欢他?”
听到这个问题,温洛洛先愣了下。
而后她不自觉弯出笑,浅浅的,却很好看,简短真挚的回答:“嗯,喜欢很久了。”
刘倩会吃同性朋友的醋,但不会吃她男朋友的醋,毕竟朋友和恋人,还是不一样的。
她也希望温洛洛爱情可以幸福。
刘倩略羡慕,说:“感觉他也很喜欢你,你让他来,问都不问,就答应来了。”
温洛洛嘴角有笑:“他是特别的存在。”
她没有夸大,也没有说谎。
薄桑确实是她可以无忧无虑、真实做自己的那个存在。她不喜欢吃的菜,不喜欢吃的冰糕,不注重食欲方面的他都会帮忙解决,哪怕学习和生活遇到各不相同的麻烦,只要有他,似乎就能够解决掉。
比起在陈蓉和温国丰面前,要做个懂事乖巧的女儿,撒娇任性会有度,她在薄桑则更放开了许多。
他是比父母,还让她真真实实做自己,并且朝思暮想的人。
-
刘倩的妈妈马巧是个朴素无华的女人,离婚以后,没再结婚,她会打首饰,偶尔会去淮京进些花俏的耳坠,在村县周遭的集市卖,赚些差价。
士市是三线小城市,苓水更是个村庄,比不上淮京繁华。
不过,这里倒是有座很出名的隐士寺庙。
寺庙门口的旁边,有着一张宣传图,介绍寺庙除了可以祈福,还有十八籽手串,寓意佛光护佑,祈福纳祥,可以供前来的香客购买,得以庇佑,也能用来盘玩珍赏,或互相馈赠表达情意。
万事万物,心诚则灵。
如今刚进七月,夏日炎炎。
寺庙的古老榕树枝繁叶茂,仿佛一把巨大的林荫伞,伴着微风,在香火缭绕间,显得那样禅意幽静。
今天不是集市的日子。
马巧在家戴着草帽,正给院子里的月季除草,旁边的石榴树开满了玫红的石榴花,树下的白蓝瓷盆里用水泡着一个西瓜。
听到有人进大门的动静,戴草帽的妇人回过头,怔了三秒:“倩倩,你怎么来了?”
刘倩把事跟马巧简单说了下,虽然话不多,但深知前夫臭德行的马巧立刻就明白过来。
马巧搂住女儿:“高考完了,你也十八了,以后就跟着妈,妈供你大学。”
然后,马巧洗了手,极为热情搬出小桌子,招呼温洛洛和薄桑来尝尝乡下的甜西瓜。
清清甜甜,还是沙瓤的,比超市买的九分熟西瓜,好吃许多。
吃完西瓜,温洛洛进去帮刘倩安置行李,顺便说说话,再新鲜打量农村自建房的里面屋子,大概二十多分钟,长途跋涉,再加上之前被打哭过,刘倩犯困在屋里躺下睡着了。
她跟马巧小声道别,出来准备回去。
可院子里空着,没有薄桑的身影。
温洛洛给薄桑打去电话。
他很快接通:“要回去了?我马上回来。”
她结束通话拿着手机来到大门口,瞧着陌生的街巷,本想出去在大路口等薄桑,但向来方向感不好,这里自建房的门口都差不多模样,担心自己迷路,于是放弃出门,还是在这等。
好在,没几分钟,薄桑远远的回来了。
他鼻尖有细细的汗,晶莹的闷热。
大中午出去,温洛洛有些疑惑,问:“你去哪儿了?”
薄桑淡淡:“转了转。”
“现在回去吧。”
“好,我买票。”
临走前,马巧追出来,把自家田里种出的花生和芝麻装了两塑料袋,硬是要塞给温洛洛带回去。
她拒绝未果,只能道谢接受。
薄桑拎着,不让她多费力气。
两人坐着长途车转到火车站,检票进站,就等着高铁十几分钟后到。
苓水的地面,大多还是黄土地。
行走活动,难免会沾染到地面的浮土。
薄桑是有些洁癖的。
面对她的小白鞋边的黄土渍,他却蹲下,垂眸,掏出纸巾。
温洛洛发懵的站在原地。
她低头,看着薄桑将她小白鞋周边的泥土,逐一擦拭,毫不嫌弃的专注神情。
很快,她的鞋子重新干净顺眼。
温洛洛全程看着,有些不好意思,也有些心动。
等薄桑擦完站起身,将手里的纸巾扔进垃圾箱时,她抓着他的胳膊,亲昵的凑进耳边,只有毫厘,用很轻的声音说:“奖励你,待会儿到了淮京,我们先回你家吧。”
她说完这句,自己都对觉得暗示满满,羞涩感涌生。
人来人往的嘈杂候车室。
薄桑黑沉好看的眼睛看过来,看着她微红脸笑着的模样,他喉间的凸起弧线缓缓滑动。
温洛洛厚重脸皮,在回到淮京,打车到了小区后。
顶着闷热夏天的午后黏腻,她拉着薄桑进了他家,沁凉舒服的冷风迎面而来,是房子里的空调没关,也许是他为了赴约,出门太急而忽略了。
客厅的帘子拉着,周围是熟悉的昏暗。
她轻车熟路,来到沙发边坐下,薄桑还是习惯性先洗手,然后从冰箱拉开一罐甜汽水,倒进玻璃杯给她降暑。
电视打开,荧幕的光亮起,周围清晰了几分。
温洛洛主动靠到薄桑的肩膀,今天一整天,她早想这么做了。
薄桑顿了顿,伸手,揽她进怀里,胸膛给予依靠。
沙发很长很大,可她挨得他很近,单人座的位置,挤着两个人,几乎贴在在一起。
电视里自动跳出关闭前的央视艺术频道,现在这个时间,不是绘画也不是跳舞,而是戏曲赏析栏目。
在名家的唱腔中,她稍微抬眸,视线不由自主来到他的下颌轮廓。
温洛洛微颤眼睫,再往下,眼里是他黑衣宽领口下的冷白肤色,清瘦凸起的喉结继续往下,就是窝深的锁骨线条。
她感觉有种无声引诱在不停给出勇气。
温洛洛无心电视上的栏目,只觉得喉咙有些干涩,她心跳有些失序,轻轻问他:“让我摸摸,好吗?”
薄桑下颌紧了紧。
他目光向下,看到她的眼睛。
她却接着说:“我不白摸,你也可以……”
摸回来。
后三个字在他重重的呼吸,以及似在极力隐忍的神情中,成功消声。
薄桑眼眸黑亮,从她的睫毛,到嫣红的唇色,他喉结微动,说:“还疼吗。”
她愣了下,反应过来他指的是嘴唇还疼不疼。
温洛洛摇摇头。
脸颊染上热意,她回答着:“都两天了,已经好了。”
薄桑低下头,在亲吻她之前,声音有些暗哑,内容却体贴:“我这次亲轻点。”
“好。”她呢喃应着,朦朦胧胧闭上眼。
在唇亲到的那刻,温热交换,她还不忘搂住他的单手脖颈,另只手碰心心念念的喉结与锁骨。
不知亲吻多久。
温洛洛无力软在薄桑的亲近里,她感觉到身体微妙的奇怪。
尤其软与潮,有些汗,连同尾骨都好似缩住了。
直到他呼吸愈重,吻和气息忽然全部离开,温洛洛就在睫毛微合中,逐渐恢复往常了。
但薄桑好像还并不好受。
他克制挽留着理智,走向楼上浴室,哑着的声音,让她耳朵很着迷:“我很快回来。”
温洛洛藏着潮湿的秘密。
她咬着唇,红热着脸,听楼上传来关门声,才害羞从茶几抽出两张纸。
纸巾柔软。
吸附走那些令她面红耳赤的秘密。
然后,成团,跌落在垃圾桶盖子下。
她咬着唇,走上楼,最终在浴室门前听到响动。
薄桑在做什么,温洛洛其实能隐约猜到。她虽然不太会,也萌生了想帮他的念头。
要不要我帮你……
这句话太烫喉,她满脸滚热,张了张嘴,在浴室外的隐约水声与压抑声中,实在张不开口。
-
陈蓉打来电话,问她是不是还在刘倩家,该回来吃饭了。
外面已经是傍晚。
微风吹着高大的梧桐树,传来断断续续的蝉鸣。
她离开前,薄桑将一条佛串戴到她手腕。
温洛洛愣了下,是十八籽。
他怎么会有这个?
想到下午那二十多分钟不见他的时间,原来,是专程跑去寺院买这个了么。
温洛洛眨眨眼。
她忽然觉得好心动。
晚风轻轻吹进院子,摇曳着梧桐叶轻响。
他说:“要平安喜乐。”
她踮脚,在他薄唇落下一吻,说:“晚上再见。”
回家歇了会,吃了饭,好不容易熬到晚上八点半。
温洛洛想溜出门找薄桑,可陈蓉和旁边的邻居阿姨就在门前的路灯下边摘菜边聊天,十分起劲,全然没想结束的意思。
这严重影响她进薄桑家约会。
于是,她决定把约会地点换了。
温洛洛给薄桑发去微信。
-我妈在门口。
他回:嗯,看到了。
她觉得自己有点坏,但暗戳戳开心。
-要不,咱们换个地方约会吧。
薄桑:去哪儿?
她思索几秒。
-夏荫公园,怎么样。
薄桑:好。
温洛洛估摸着时间。
-那十五分钟后见。
温洛洛担心蚊虫叮咬,特意抹了些花露水才下楼,她是招蚊子咬的体质,可能是血热,也可能是血甜,总之夏天夜晚的公园,没有花露水她不敢进去被迫献血。
刚出大门,温洛洛就被陈蓉看见了。
陈蓉怔住:“洛洛,大晚上这是去哪儿啊?”
“找菲菲。”她努力淡然自若,拉出孙晓菲当挡箭牌:“妈,我们约好了要去夏荫公园玩会儿,十点前回来。”
陈蓉微微皱眉头,说:“十点太晚了,女孩子不安全,九点半啊。”
她暗松口气:“知道啦。”
这时,对面薄桑家的门开了。
他也走了出来。
陈蓉和旁边的阿姨一起招呼:“薄桑这么晚还出去啊。”
惹得温洛洛耳朵发烫,心虚不已,连招呼也没跟他打,直接奔着巷口去了。
夏天的夜,在公园里安静又热闹。
临街路灯很亮,适合跳广场舞的空地广场人多声大,公园深处,建在宽阔人工河面的长玻璃吊桥则黯淡静谧。
吊桥很长。
东北的方位还有一池荷花,青蛙的叫声时不时传来。
相比公园地面的闷热。
桥上只有月光,迎着从河面吹来的风,混着水汽,却是清清凉凉,很舒服。
桥边的灯很淡,不算亮。
跟远处的萤火虫几乎一样微弱。
薄桑带了驱蚊贴,他从口袋掏出来,弯腰在她脚踝和膝盖,以及半袖外的胳膊都贴好,才算勉强满意停了手。
这份不言不语的沉默体贴,像沾了蜜糖的小猫爪似的,挠得温洛洛很甜蜜心痒。
她拉着他的手腕靠近,眼神很近,呼吸相闻。可以接吻的距离。
薄桑只看着她。
温洛洛中了蛊似的,在淡白的月光下舔唇,眼神拉丝般看他。
薄桑被握在她指间的手腕紧了紧,嗓音低不可闻:“亲么?”
“嗯……”
温洛洛几不可闻回应着,她略急的呼吸了下,便被他搂着吻住,满足心愿。
嘴唇很好亲。
软而温润,有薄荷干干净净的清冽气。
蛙声悠远,灯光太暗,比月光亮不了几分。
桥上太安静。
两人的喘息都很低。
她恍惚的想。
夜风真的好轻,好温柔。
薄桑的唇裹了薄荷糖微凉,表面冷冰冰的他,此刻的吻却也是温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