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在疗伤的江陌离和俞千音惊骇得半晌都回不了神。
两人如同粗制滥造的傀儡,僵着身子艰难地扭转不太灵活的脖颈,万般艰辛才得以仰视那一抹雪白如真仙的身影。
原来那就是祖师。
多年来,他们虔诚、敬畏又渴望得到对方垂青的一个眼神,却又总是自惭形秽觉得当年妄想拜入祖师门下是玷污了祖师威名。
两人自懂事起日夜刻苦修行,就是为了能入了祖师的眼,哪怕只是被祖师记住名字就足够了。
他们从未敢奢望能一睹祖师的仙姿玉貌。
可现在,祖师他,竟收了妖族少主为徒?
当年宗主请求祖师收他们二人为徒时,祖师连面都没露。当年二人也只觉得这是理所应当的事。
原来,祖师竟是如此嫌弃他们吗?
江陌离和俞千音陷入自我怀疑,体内的灵力霎时紊乱起来。
紫霞元君和剑尊第一时间发现自家徒弟的不对劲,忙输入灵力,暗中传音劝导鼓励。
紫霞元君紫烬姝更是气得咬牙切齿,却只能为自家祖师找借口:【千音不要妄自菲薄,是那小妖太过阴险,趁着人多当面逼迫,祖师才不得不收其为徒的。你放心,为师必定禀报宗主,多多补偿你。】
俞千音因为身怀冰凰血脉,自出生起就被人捧着宠着,这还是第一次被人比了下去,又因祖师收徒而倍受打击,一时间内心焦躁。
但因着冰凰的特性,很快稳住心神,再次恢复了冰冷淡漠。
对着紫霞元君轻轻颔首后便闭目疗伤,不再关注其他。
剑尊庄行知看花灼影得意洋洋的嘴脸太刺眼,瞥过脸,他怕自己手痒当场替徒弟给对方一个教训。
但又不想失了他剑尊的威名,只好安慰江陌离。
【陌离,莫要因他人生了嗔痴妄念。你的天赋无人能及,那妖族少主修为高过你是因为他年龄比你大,已经三百多岁。为师相信你百年内必定能化神,不必羡慕他人。】
江陌离顿觉惭愧,竟一时起了嫉妒之心,着实不该。
他从进入太衍宗起,一直是清冷无波的表情,因此也只是轻声“嗯”了一声。瞥了眼下方那个极强的对手,便不再关注。
但心中已暗自决定,十年内必定化神,绝不堕了太衍宗的名声让妖族给比了下去。
也让祖师能够瞧上一眼,向祖师证明自己并不比那妖族少主差多少。
端坐着的慕澜雪也呆住了,眼神泛着茫然、惊骇和慌乱。
他紧张地攥紧了手指,逼迫自己不慌。
不是,这小辈怎么倒行逆施擅自替他做决定?这样一宣布,他还如何反对收徒?
慕澜雪急得有些坐不稳了,但他不擅长应付紧急事件,兀自思索着该如何挽救错误。
他一思考问题就喜欢闭眼屏蔽五感,这在外人看来便是默认了收徒的事。
再一次给剑尊那些人气得够呛,暗地里吐槽祖师胳膊肘向外拐,不收自家天骄,却收了一个目中无人的小孔雀。
花灼影成功潜入太衍宗,心情很不错。
但一见他那新鲜出炉的师尊又闭眼打坐了,心里有些不得劲儿。
这师拜得没一点儿仪式感就算了,他这便宜师尊连点儿表示都没有。
也太轻视他这个少主了。还是说,那玉宸仙尊还打算收其他弟子?
那可不行。
他堂堂未来妖帝怎么能跟人共享同一个师尊?
那以后师尊若是偏心小弟子,他这个大师兄要如何甘心?
况且师尊若是收了一堆师弟师妹,那些人天天在眼前晃悠,岂不是耽误他和师尊谈情说爱?
咳,是收服便宜师尊。
花灼影面颊一热,忙将那四个让人羞耻的字给抛弃,不自在地偷瞄了眼慕澜雪,面上却装得淡然镇定,却又忍不住继续胡思乱想。
若不能收服师尊,他如何能让师尊心甘情愿地转换阴阳、为他生儿育女?
而且,他花灼影无论什么东西都得是最好的,也得是独一无二的。所以,师尊只能是他一个人的。
现在他安排的那些妖族年轻人都已经潜入太衍宗了,眼下再待着也没什么事,还是先把师尊赶走吧,可别真又收几个徒弟。
花灼影身形一闪就到了慕澜雪身前,可对方四平八稳,丝毫不动,眼睛紧紧闭着。
他忍不住又开始抱怨起来。
哼,还真是贪心。
有了他这个天资聪颖的少主还不够,还想考察其他人,做梦?
于是,自小就被人捧着吹着的少主毫不客气地催促起来:“师尊,弟子今日为了拜师足足飞了百万里,现下有些疲惫,师尊可否带弟子回去休息?”
然而,慕澜雪无知无觉,如一座雕像。
花灼影觉得颜面无存,被气得差点变回本体暴走。
他今日受过的气比这三百年都多,还都是眼前这个人给的。
从出生就不知道何为害怕的他伸出手,一巴掌拍在了慕澜雪的肩上。
“师尊,您是在考验弟子的耐性吗?可惜,弟子没有。”
惊得剑尊等峰主面色大变,惶恐惊叫。
“竖子尔敢!”
“放肆!”
“住手!”
其余人如同被拘走了魂儿一般,傻了眼呆愣愣地盯住花灼影那只拍在慕澜雪肩上的手。
玉宸仙尊居然被人打了?!
还是一个无知无畏的小小孔雀。
想玉宸仙尊在万年前那场大战中一人独战十几个仙使而不落下风,这万年来更是被人妖魔三族敬着尊着,连句重话都没有听过。
此刻,却被当着几十万小辈的面被人打了。这是何等的耻辱?
众人的惊骇转为愤怒,恨不得用眼神将花灼影千刀万剐、抽魂夺魄。
剑尊那些峰主想起这位祖师那可怕的战力,呼吸都要停滞了,生怕祖师一怒伏尸百万。
他们可太清楚了,千年前三族首领相聚共商大事,祖师被当时醉酒的魔尊不小心泼了点酒弄脏了衣襟,顿时陷入疯魔将那魔尊打得险些魂飞魄散。
导致魔尊回去后马不停蹄地卸任魔尊之位,此后一直闭关,直到百年前才出关,从此以后再不敢踏入太衍宗所辖之地半步。
就连当时宴会上的仙门高层也全被祖师误伤,修养了足足百年才痊愈。
太衍宗的弟子们更是直接吓得跪拜在地,脑袋低垂,大气都不敢喘,生怕被殃及池鱼魂飞魄散了。有些胆小的人甚至昏了过去。
他们从一入门开始便被三令五申地教导,千万不要触碰祖师,哪怕是无意也不行。
虽然所有的弟子从未见过祖师。
剑尊庄行知心里发寒,顾不上害怕,抬手就给下面的弟子和排队测试的人设下了足足九道防护禁制。
这些可都是太衍宗的未来,可不能被祖师给一掌全灭了。
其他峰主见状默契配合,每人又叠加了九道防护,直到那防护多达百道,十二位峰主这才擦了擦冷汗,默默拿出法器防备着,忐忑不安地重新面向祖师,以防祖师再次疯魔血洗当场。
花灼影不明所以,以为那些峰主想要对他动手,蹙了蹙眉头,不悦地瞪着眼,五色神光再次催动:“本少主既然拜了玉宸仙尊为师,便是各位峰主的长辈。你们不但不尊着本少主反而出言羞辱,那本少主便替师尊教教你们尊卑。”
却见那如仙一样的仙尊缓缓睁开眼,面上无波无澜,甚至都没责怪花灼影,更没有任何疯魔的迹象。
“嗯?”
慕澜雪的确又神游天外了,他一紧张就喜欢转移注意力。
于是就去构思刚刚还在写的话本的剩余部分,以及思考着派下山的那道分身这次会带回什么食谱及人间美味。
左肩却忽然被人拍了一下,毫无攻击力,但却直接将他拍醒了。
他生性喜静,尤其不喜人靠近。以前师尊师兄师姐们在的时候都知道他的喜恶,很少会跟他有肢体接触。
只在他十岁前,师尊和大师兄二师姐会摸他头拍他肩,轻声软语地哄他睡觉。
这万年来,太衍宗的小辈们也只把他当个仙神一样供着敬着,更没人敢靠近。
就连宗主那小辈有事也只敢传讯,即便是不得不面见他时,也是站在几丈之外。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敢触碰他。
一睁眼就发现他那个稀里糊涂收下的弟子离他只有几寸距离,还能清楚地闻到对方身上的香气。
而对方那只手还搁置在他肩上,那手细长白嫩却不秀气,骨节经络清晰可见。
慕澜雪盯着那只手怔然了许久,那只手不如师尊的苍劲,不像大师兄的粗糙,更不及二师姐的纤细柔美。
花灼影把人拍醒了,却见那人只盯着他的手出神,不太自在地收回手,佯装无事地唤了一声:“师尊?”
慕澜雪忽然反应过来,身子绷得如同快要离弦的箭,浑身不自在。感觉被那只手按着的肩膀似灼烧般发烫。
但他在外人面前向来保持着仙尊的威严,只好忍耐着将人掀飞的冲动,冷声询问。
“何事?”
花灼影不爽地收起神光,正大光明地吐槽太衍宗的峰主们不敬师长,羞辱他长辈。言语之间添油加醋,气得剑尊等峰主脸红脖子粗、咬着牙恨不得生吞了那只小孔雀。
剑尊等人顾不上维持仙尊的威严,瞪着花灼影,以及对方拍过祖师的那只手。
痛心疾首,祖师怎么就对这小小孔雀一再偏心?被打了都不肯惩罚。
难道是看那孔雀长得太美不忍责罚?
峰主们越想越气,忽而又忍不住想,这事若是让前魔尊知道了,恐怕要来太衍宗闹了。毕竟当初那魔尊被祖师打的真的就差一口气就没了,还是太衍宗用了至宝聚魂灯才将其被打散的魂魄给重新凝聚起来的。
可人家魔尊是无心的,而现在这孔雀可是故意打祖师的。
祖师怎么就色令智昏到如此地步?
花灼影醋意大发:哼,有了本少主还不知足,还想收其他人为徒,做梦!
慕澜雪:我怎么收徒了?我没答应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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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还真是贪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