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确定要用12年换的话，你想好了就可以签字啦。”
话音未落，落款处已歪歪扭扭地出现了几个字。
“我签好啦！”
“好的，三三，今天是你来到天堂的刚好第12年，我谨代表全体天堂成员祝你成人快乐，记得看条约哦。”
对面的灵魂飘飘悠悠地好像在点头。
“如果后悔的话，你还可以求助万能的陶总，毕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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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好，有人在吗？”
刘森从这几天已经重复了无数次的梦里醒过来，站起来懵懵地寻找声音的来源。
“在的在的。”
今天是刘森成为一个宠物店店员的第七天，没有比这更适合他的工作了，因为他自己曾经也是一只小狗。
刚刚梦里陶格安的话似乎还在他的耳边回荡。哦，陶格安就是掌管整个动物天堂的不知名物种，一周前刘森刚和他签下那个看起来有点中二的“大变活人条约”，顺利接收这位“上帝”给他安排的人类身份。
“您好，会员有吗？”刘森利落地打包好顾客挑选的猫罐头和主食冻干，熟练地在收银台输入会员的号码。
陶格安赠送的《人类基础感知与生活技能.ZIP胶囊》真是好用，最起码能让他毫不费力地掌握听说读写，衣食住行，网络冲浪等匹配他现在20多岁人类外表该有的技能。只需吃下小小的胶囊，就会获得大大的帮助。
不大不小的宠物店里，平日都是有两名店员在。今天另一个店员姐姐请假，店长更是从他来到这个店里，一直到今天都没出现。刘森只好一大早自己遛狗，给宠物换尿垫，添粮添水，整理货架，打扫卫生一通忙下来，累得窝在美容室里边的小屋沉沉地睡了过去。
“慢走，欢迎下次光临。”
送走顾客后，刘森望着“满屋飞雪”的盛况，始作俑者是店长养的小拉布拉多大毛和银渐层二毛，此刻两位正在决战雪山之巅。
刘森温和又不失礼貌地微笑似乎有了一丝裂缝，看着那只上蹿下跳的小拉布拉多，他好像更加理解了什么叫作“人甚至无法共情以前的自己”。
是的，刘森曾经就是一只拉布拉多，比起大毛来有过之而无不及，他最喜欢每天蹲在门口等着小主人放学回来第一个抱他，尽管他那时候总会扑的主人一个趔趄，这样看起来他的小主人还真是包容。
可一想到主人，刘森又觉得心里空落落地泛酸。
他已经从天堂来到人类世界整整一周了，还是不知道怎么寻找主人。见过有人找小狗贴寻狗启事，总不能……他去贴寻人启事吧，早知道签条约的时候应该多问问陶总的。
12年了……就算再见到了主人，他还能一下认出他是主人吗。
刘森一边自己头脑风暴一边捞起大毛和二毛把他俩送回他们的“豪华别墅”，开始继续打扫睡着前没整理好的美容室和洗澡间。
橱窗外，树上的黄叶被风卷着懒懒地转了几个圈后铺在人行道上，随着店门推开一阵凉风钻进来，风铃适时发出脆响。
刘森从里间探出头来看向门口：“您好，请问……”
门口站着的男人穿着一身黑色的卫衣长裤，略长的头发被风吹得有点凌乱，看起来年龄并不大，莫名有一种生人勿近的疏离感。
刘森瞬间睁大了圆圆的眼睛，这是他想贴寻人启事找的主人吗？！
单看外表其实还是很像小时候他记忆里的样子，只是原来略带些肉感的脸颊现在向里收的很明显了，五官也更立体了些，还略带一点这个年龄该有的青涩感。完全符合在天堂的12年里，他无数次的想象。
有些人表面看上去波澜不惊，其实心里像坐过山车一样。
原本与主人久别重逢的美好在看到男人怀里的一团橘猫后变得不那么美好了。想回到天堂的图书馆搜索：《主人被黄毛拐走怎么办》、《世子之争，向来如此》、《弃狗从猫如何回心转意》
对面人看到他后开口打断了他的神游：“提前预约了。”
“好的。”刘森在里间放下扫把走出来，从人手里接过小橘猫，还假装不经意地看了一眼他左手的拇指，有一块很小的颜色稍暗的疤痕，这下可以确定肯定以及断定，这就是他的主人了。
他看似很淡定的走到前台查看挂在电脑上的“ pet paradise宠物店”微信，只有一位头像是个很可爱的卡通猫咪，备注“妙妙（小橘）”的用户20分钟前发来的消息：
“您好，今天下午两点半有空闲时间吗？”
“想带妙妙去洗个澡。”
“会员是：19347652678”
“[动画表情]”
刘森冲着他的前主人，猫的现主人说道：“您随便坐，稍等一下。”
抱着小橘来到洗澡间的台子上，刘森忍不住rua了rua毛茸茸“原来你叫妙妙，还挺软，养得真好啊……”
妙妙懒洋洋地眯着眼轻声“喵”了一声像在回应他，刘森小心地给她梳梳毛，握着小猫爪修剪指甲，一人一猫配合得如此默契。
又听话又安静，刘森止不住的在心里想，原来主人现在喜欢这样的小猫。也是，主人已经过了和他一起在公园里乱跑然后栽到沙坑里的年纪了。从沙子里回家的那天下午，灰突突的一人一狗在门口被骂了一小时，现在想起来还感觉很搞笑。
越想思维越发散。
他瘦了好多，感觉也没有以前那么爱笑，从进店到现在说过的话一只手都能数过来，看起来还很憔悴，发微信倒是很活跃……刘森这边手上挤着沐浴露那边眼前浮现刚刚那个卡通猫猫头像，那个是他吗？怎么感觉不太匹配他现在的气质。
沐浴露眼看就要从刻度碗中溢出来了，刘森终于回过神来，四处张望了一下松了口气，还好今天店里就他一个店员。
有了这么一档子事，小刘店员也不敢再瞎想，认认真真给妙妙修毛，清耳道，试水温，搓泡沫，生怕有一点差池伤害到猫猫。从烘干间抱出来时，妙妙还舒服地呼噜两声。
刘森抱着猫猫刚走出洗澡间，看到原本在窝里趴着的大毛异常活跃的摇头摆尾，可能是又想出来玩。不远处他的前主人依然坐在门口的长凳上划手机，他走了过去说道：“洗好了，可以抱走啦。”
“谢……”
“等一下。”
刘森把妙妙放在前台的桌子上，拿起一旁的粘毛器，在对面人身前滚了两圈，白色的卷筒上金黄一片。
抱着小猫来时，黑色拉链卫衣上是粘了不少细碎的猫毛，但显然穿着黑卫衣的人并没有想到宠物店店员清洁完猫还负责清洁带猫来的人，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下意识退后了半步，然后老实地没有再动任由他处理。
“下次可以带一个航空箱或者猫包，就不会粘到衣服上了。”刘森撕掉粘满猫毛的卷筒外层漏出新一面胶纸后，再次抱起妙妙递给眼前的人。
这人好像有什么话要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只道了声谢抱回小猫后，看着刘森再次走进前台，按了两下电脑键盘。
“会员卡显示杨女……，呃，该会员还有三次洗澡次卡，但是最近店里活动，拉新人加店里微信可以额外赠送一次，您……参加吗？”刘森看着屏幕上硕大的“会员姓名：杨*琳，性别：女”心里的过山车再次俯冲下落。
好消息：妙妙可能不是主人的猫
坏消息：妙妙可能是主人的女朋友的猫
“稍等。”他的主人单手抱着妙妙，另一只手又掏出手机快速的摁了几下，没一会儿手机嗡嗡的一直震动，短短几分钟，明明脸上也没什么变化，刘森却隐隐感觉主人好像老了几岁似的。
“没加过店里微信就算新人吗？”
“啊？”
“我现在加……可以算吗？”
“啊，可以的可以的！”刘森总算明白了，估计是在妙妙的正牌主人威逼利诱下，面前这个人成了拉来的“新人”。
“您让杨女士推荐给您店里的名片，发送验证消息备注就可以。”
“好了。”
刘森看着他脸红一阵白一阵地走出店里，适时补了一句“慢走，欢迎下次光临。”
人已走远了，回过头来看到电脑上弹出的好友申请，头像是一个黑白的线条表情，通过后对话框里孤零零地躺着三个字：刘思易
12年没见了，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
上一次见到还是主人自己握着铅笔，顶着昏黄的灯光，在小学课本的扉页上写下字迹深浅不一的“刘思易”。那时候他还是三三，是一只不认识字的拉布拉多。电子像素块密集排列组成的三个字整齐地摆在他眼前，就像在提醒他时间无声，却能带来巨变。
但是，额，在宠物店微信好友列表，一连串诸如妙妙（小橘），豆芽（泰迪）这种备注中多出来一个中规中矩的人名，看起来实在太奇怪了，小刘店员默默扶额：怪我怪我，忘了告诉他备注宠物的名字了。
于是，乐于助人的小刘店员点开他的主页默默把备注改为“妙妙爸（小橘）”，嗯，这样看起来顺眼多了，虽然感觉心里不太舒服。
要不还是改回来吧，反正没人会发现……但是改回来又改变不了他就是小橘的另一个主人的事实，还是算了吧。
刘森森脑子一直在改与不改之间反复横跳，柜子上钟表的秒针走了一圈又一圈，他又一次下定决心改掉！
“咔哒咔哒”鼠标快速地发出两声，用户头像被点了两次，线条表情头像先是诡异的颤动两下，随后聊天框赫然出现：“我拍了拍‘妙妙爸（小橘）’的屏幕，碎了赔钱”
刘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