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真的真的很喜欢你！”
第十二次拒绝女生的告白后，林晏目送着伤心离去的背影，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为了让自己拒绝表白时不那么令人难过，他还专门从网上下载了《教你如何委婉拒绝表白300句，你值得拥有》，每天睡觉前必背，和英语单词书同等地位。
林晏无奈地摸了摸鼻尖，他真是何德何能啊，这么招女孩子喜欢。
这女孩是简亦熙，和他同班，长的漂亮成绩也不错，挺受欢迎的，据说班上男生多多少少都对她有点好感。
简亦熙趁着上体育课自由活动的时间把他叫到操场边的小树林里，然后就开始低头红着脸跟他告白。
这小树林林晏可太熟悉了，他前十一次被告白有九次都是在这里。
“林晏，其实我从刚入学就有点喜欢你了，但是当时不太敢搭话，所以就放弃了。但我一直....”
和煦的暖阳从树叶缝隙中钻出，不规则地洒落在林晏身上。他本来皮肤就白，头发前几天还被简之言染成了深棕色，浓密又长的睫毛如鸦翅般微微颤动，任谁看了都忍不住心头一动。
简亦熙抬头看了一眼他就耳尖红透，林晏和她视线相撞匆忙移开，脑子里前几天背的句子又忘得一干二净。
其实他比表白的简亦熙还紧张。
他确实不会拒绝人，之前十一次都是弯弯绕绕的，说得模糊，最后才憋出一句不喜欢。因此年级里有些不好的传言，说他钓鱼，欲情故纵，明明不喜欢，可以干脆拒绝，却又好像给了女生一丝能挽回的希望。
不过林晏并不在意这些，他向来心大。反正说他他又不会少几块肉，随便说去呗。
“实在对不起，你是个很好的女孩，有很多人喜欢你，但我不在那群人中....总之就是你真的很好，但我.....”
林晏恨不得仰天长啸，为什么他总要经历这样的事啊！
简亦熙缓缓抬起头，苍白的嘴唇抿了一下，随后低声道：“我知道了，打扰你了。”
女孩落寞地转身离去，林晏右手扶额，这是数不清的第多少次怀疑自己身上是不是真的有某种魔力。
以简亦熙受欢迎深度来看，接下来几天他又要不好过了。
“哎！林晏！你果然在这！”
送走简亦熙，小路上突然窜出个人影，是一头红毛唯恐别人注意不到他的简之言。
“你从老金那解放出来了？”
林晏自然地从他怀里挑了几包喜欢的零食，撕开包装袋抛进嘴里。
“别提了。你说老金都快退休了，嘴这么还那么能说？我都讲了是我误把染发膏当洗发水了，他就是不信。”
林晏视线扫过简之言张扬的红毛，不留情面地说：“老金只是老了不是傻了，我要是他也能对你喷出几千字教育。”
“你还好意思说！我还不是为了你？为了让你高兴点我才去买染发膏的……”
林晏无语，即使做了两年的朋友他依旧不明白简之言的脑子里装的是什么。
“老金让我们俩一天之内染回去……唉，他为什么不找你啊。”
林晏抱着零食冲他挑眉，眼里嘲讽的意味不能再明显。
“啧，成绩好就是牛……不说这个了，我刚才从老金那出来后去了趟小卖部，你猜我听到什么了？”
小卖部开在学校食堂下面，卖一些面包零食，给学生饿时垫一垫，拿饭卡刷钱就能买。
“什么？”林晏心不在焉地和简之言并肩走出小树林，操场上正好有两队在踢足球。
简之言撞了一下他的肩，露出八卦的笑容：“你和严锡熟不？”
“严锡？不熟啊。”林晏眯着眼往操场望去，好巧不巧正好看见严锡奔跑的身影。
“我去的时候他和他那群朋友也在，我和他们隔了一个货架。”
简之言卖关子的停了一下，见林晏兴趣缺缺，故弄神虚道：“严锡说小漂亮今天又被表白了。”
林晏捻着零食的手一顿。
“然后有个男的问小漂亮是谁。”
简之言喉咙滚了一下，突然有点不敢说：“严锡说是……”
砰！
“小心！”
本来该在足球场上飞奔的足球突然如离弦之箭般飞向林晏，简之言慌乱中只来得及抓住林晏的肩膀，把他往旁边一推。
可足球飞来的速度实在太快了，又好像是故意瞄准了林晏一样，最后还是咚的一声，砸在了林晏的额头上。
“我靠！林晏！你没事吧？”
简之言向后退的时候没站稳，跌了个屁股蹲，他顾不上自己痛的火辣辣的屁股，连滚带爬地去看林晏捂着的额头。
“真抱歉！同学你没事吧？”
“对不起！我没注意到这里有人！”
“哎呀！严锡！我让你接球你怎么走神了！”
“要不要去下医务室啊？”
“谁去找下老师？”
“严锡你干嘛呢……”
推推搡搡中，林晏感觉自己周围站满了人，简之言在旁边摇着他的肩膀，哭喊着不能得脑震荡不能把他忘了，吵得林晏本来就疼的头更疼了。
“别围着，散开点。”
吵吵嚷嚷的人群瞬间安静。
林晏感觉眼前的大片阴影瞬间散去，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清香，淡淡的，很好闻，还带着一点阳光的独特味道。
随后，他感觉眼前的人蹲了下来，凑近他，用他不太熟悉的声音问道：“头很疼吗？小漂亮？”
·
林晏被送去了医务室。
医务室是简之言半抱半扶着他去的，严锡只是远远的跟在后面，双手插兜，不知道在想什么。
简之言一把鼻涕一抹泪地往林晏身上蹭，嚎叫声大得让不明真相的路过群众以为林晏是得了什么绝症。
“啊啊晏啊！你怎么这么惨啊啊啊！”
林晏置若罔闻，他其实已经不太晕了：“别叫了。”
简之言抽噎一声，然后乖乖闭嘴。
“他还在后面？”
林晏压低声音，用只有他和简之言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问道。
“是啊。他当然要来，那一脚就是他踢的。”
简之言悻悻地撇嘴：“你放心，他逃不了责任，我一定揭发他！”
“……人家又不是故意的。”
“你怎么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林晏，你就是太好心了，总是认为别人做什么错事都是不小心，没注意。你迟早要栽跟头。”
林晏头一次被简之言说教，他敷衍地嗯了几声后，瘫在简之言肩膀上装死了。
严锡一路无话。
校医检查了林晏的头，没什么大问题，给了他一袋冰块，让他自己去敷了。
林晏像木乃伊一样直挺挺地躺在医务室的床上，双眼放空，根本没把这无妄之灾放在心上。
虽然严锡还没跟他道歉。
不过林晏不是很在意，严锡那么高高在上的一个人，能屈身跟他道歉简直是天方夜谭。
他爸他妈估计都消受不来这福分，说不定只有他老婆有这福气了。
严锡一直靠在门框上盯着林晏，让林晏很不舒服。他刚想转个身背对严锡，门边一直装死的人突然活了。
他语调上扬，阴阳怪气道：“真抱歉啊，踢到了你的头。”
听起来像是“谁让你在那，真倒霉，哈哈。”
刚在内心编排严锡只会给老婆道歉的林晏：……
林晏闷闷地嗯了一声，很明显不想与他多交流。
“那个简什么的，出去给你买饮料了。我想跟你单独聊聊。”
林晏心想我跟你有什么好聊的，聊怎么精准地把球踢到人头上吗？
但他还是转过了头：“聊什么？我们不熟吧？”
“聊完不就熟了吗。”
严锡轻笑一声，然后迈着两条长腿走向林晏。
林晏内心警铃大作，像兔子受惊一般从床上跳起来，有些戒备地盯着严锡。
严锡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老子有的是钱的气息。虽然身上穿的是校服校裤，但仔细看能看出边角修理得很整齐，一点褶皱都没有。头发偏棕微卷，斜分刘海怎么吹也不乱。皮肤白而且光洁，看得出大少爷平时保养得很好。
至于脚上的那双看似普通的鞋，简之言曾经跟他科普过，一双也就六个零吧。
林晏还捂着冰袋，右手不能放下，只能靠左手艰难的把自己往床边挪。
“我说，你头真的很痛吗？”
半晌，林晏都懒得理他。
你被人莫名其妙砸个大包试试？
“疼啊。”
林晏感受着冰袋带来的丝丝凉气，突然间来了底气。
他是受害人，怂什么！
“你要是不相信，我砸你一个试试。”
严锡先是一愣，随后大笑得前仰后合。
“哈哈哈哈，你挺有意思。为了补偿你，接下来一周的早饭我给你带。”
林晏刚张口想拒绝，严锡已经先他一步把话说死。
“不要也得要。连道歉的机会都不给吗？”
微风轻抚素白的窗帘，挑逗着严锡额前的碎发。他嘴角微微上扬，双手还是插在口袋里，说出来的话既诚心又随意。
“好。”
林晏倒是要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
下午放学后，林晏照常在班级里等简之言。简之言被老师叫去订正错题，用不了多久就会回来。
教室里只剩下他一人，林晏坐在座位上，脚踝还在隐隐作痛。
吱——
教室的前门被打开，林晏一看，进来的人居然是严锡。
严锡推门进来，视线直接定格在林晏身上。他脸上没什么表情，或者说，是他惯常那种略显不耐烦的神色。
“还没走？”严锡走到林晏前排的位置，反身坐下时椅子腿刮过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
他胳膊搭在椅背上，动作幅度很大，但目光却迅速在林晏脚踝处扫过。
林晏点点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桌角的划痕：“在等简之言，他马上回来。”
窗外的夕阳把教室染成暖橙色，尘埃在光柱里缓慢浮动。
“脚还疼吗？”严锡突然问。
“还好。”林晏简短地回答，抬头看了严锡一眼。
然而就在这一瞥之间，他愣住了。
严锡头顶上方，凭空浮现出几行半透明的文字，像是用淡金色的光线勾勒而成，正随着他的话语微微晃动：
【嘶，好像做过了。】
林晏眨了眨眼，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但那些字还浮在那里，清晰得让他困惑。
“不疼？”严锡的眉头皱得更紧，声音也抬高了些，“脸色白成这样叫没事？简之言就放你一个人在这儿？”
【那个简之言到底在磨蹭什么，受伤了都不知道陪着吗？】
新的文字气泡冒了出来，严锡本人却依旧维持着那副不耐烦的表情，甚至用指节敲了敲桌面：“要不要再去医务室？”
林晏感到一阵混乱。他喉咙有些发干：“不用了，简之言一会儿就回来。”
“你俩倒是形影不离。”严锡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嘲讽，任谁听了都会觉得他在表达不满。
可他头顶的字却显露出完全不同的情绪：
【又是简之言……他就那么好么。我也能……算了，我凭什么。】
林晏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这个平日里在班上总是板着脸的严锡，此刻在他面前展现出一种奇怪的分裂感。
“他确实很照顾人。”林晏试探性地顺着话头说，目光不由自主地又飘向那些字。
【我也能照顾你啊。】
“哼。”严锡发出一声嗤笑，从习题册里抽出一张折叠的纸，动作粗鲁地拍在林晏桌上。
“数学笔记，你下午缺的课。”
【希望他能看懂……要是看不懂，我可以给他讲。但怎么说出口啊……】
林晏盯着桌上被拍得有些皱的纸，又看看严锡脸上那副“爱要不要”的表情。
他深吸一口气，没有立刻去拿。
“谢谢，不过简之言应该会给我讲。”
严锡的表情僵了一瞬，随即变得更加阴沉：“随便你。”
【果然还是简之言……我就知道。】
后面的字迹有些模糊，像被什么情绪搅乱了。严锡猛地站起身，椅子又发出一声刺耳的摩擦声：“那我走了。”
“嗯。”林晏低声应道。
脚步声从走廊传来，轻快而熟悉。门再次被推开，简之言带着一身夕阳的余晖走进来，额发微微汗湿，手里拿着试卷。
“等久了吧？老班非要我重写最后一道题的步骤……”他的声音在看到林晏手中的笔记时顿了一下，“咦？这是？”
“严锡留下的数学笔记。”林晏说，目光还停留在那些工整的字迹上。
简之言凑过来看了看，挑眉：“他？这么好心？字还写得这么认真……不像他啊。”
林晏没有回答。他抬头看向简之言，目光落在简之言的头顶。
那里空空如也，只有柔软的黑发和透过窗户的最后一点光晕。
“没什么。”林晏听到自己有些困惑的声音，他把笔记仔细折好，收进书包，“我们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