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眼前还在一边蹦蹦跳跳一边骂骂咧咧的鹦鹉。
无论是具有传染性的噩梦，还是自称救世系统的牡丹鹦鹉，这两个东西随便挑一个讲都足够他进入精神病院成功办理住院手续。
越寻叹了口气，不得不说，被这系统这么一闹，越寻心里的焦躁缓解了不少，它虽然又吵又烦，但终究是提供了一点线索。
他不再管那只想要维持谜语人人设的鹦鹉，径直进了卧室，掏出手机搜索了疾控中心的电话打算询问一下。
“喂！你真的不打算理我了？！你不想救你妹妹了？！”小蓝鸟气急败坏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伴随着翅膀扑棱和鸟喙撞击的声音。
它不知道怎么地又从笼子里跑出来了。
越寻并未按下拨打键，头疼地放弃了拨打电话的想法，锁屏转身，打开门把这个聒噪的系统放进来。但他没给小蓝鸟乱飞的机会，直接伸手把它捉住了。
“嘶。”越寻被啄了一下。
飞天老虎钳名不虚传。
看来芯子虽然是假的，但壳子的数值是真的。
“现在你该跟我绑定了吧！我都告诉你她得的是噩梦病了。而且这个病传播很快哦，所有防护都没有用的。”小蓝鸟一边说一边绕着越寻飞，手动挡开启环绕音效。
越寻刚被它啄一下，又被它这样骚扰，抬手一巴掌给它扇到了墙上：“少罗嗦，有办法就说，没办法自己回你笼子里去。”
“啾啾啾！！！”小蓝鸟发出不满的抗议，但接触到越寻的目光还是瑟缩了一下，但随即又挺起胸脯：“我之前就问过你要不要跟我绑定，是你自己说不要的！”
越寻再次眯起眼，抱臂倚在门框上，眼神不善。
小鸟秒怂：“办、办法是有啊，要你跟我绑定，接受任务。”
“绑定后你有什么办法能接触到噩梦病？你又有什么办法治好它？”越寻不置可否，反问道。
他要信息。这个系统虽然满嘴跑火车，但似乎知道的不少。这么蠢，自然是要多套点话的。
小蓝鸟头一甩，对他的空手套白狼很是嫌弃：“我可以让你得病。”
越寻：“......？”我看你病得就不轻。
小蓝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急忙倒豆子一样开始补救：“我是说，只要你跟我绑定，我就可以让你感染，然后把你投放进噩梦的世界里。只要你在里面化解了噩梦，那病自然就治好啦~”
越寻一挑眉，没有发表观点，转而询问起别的事：“这个病感染久了会怎么样？”
“精神被耗干净以后还能怎么样？”小蓝鸟很嫌弃，“要么死掉，要么成为一具空壳。”
“哦。”越寻依旧没有回答绑定的事。
“怎么样怎么样，跟我绑定吧~”小蓝鸟倒是一点不在意被越寻冷落，一个劲在他身边嚷嚷。
越寻没有理会，径自在飘窗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
窗外天色已经暗下来，对面的居民楼亮起点点灯火。
平常这个时间，他应该和越夏一起吃完饭了。小姑娘会边吃边抱怨今天的数学题多难，他会安静地听，偶尔安慰两句“慢慢来”。
现在家里只有他一个人，还有这只自称知道内情的鸟。
这次的事让他格外不安。
他已经经历了一次疫情，现在事情刚开始有点重演的味道，又因为这只鸟的出现，开始偏移向难以用科学解释的方向。
但猜想终究是猜想，“世界上出现传染性精神疾病”这种事还是太超乎想象了，而且也只是这只鸟的一面之词。
他不信。至少，不完全信。
目前他对系统、对噩梦病的了解还是太少了，越寻并不想轻易将自己绑定在这种危险的事情上。他的生活明明简单又平静，现在告诉他要去拯救世界了，开什么玩笑。
越寻长长吐出一口气，回想今晚短短一个多小时的经历，他依旧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越寻再次解锁了手机，上面是他刚刚输入的电话号码。但现在疫情刚刚爆发，很可能是不允许散播恐慌的阶段，疾控那边很可能不会直接回答。
他思索良久，没有按下拨打键，转而看向小蓝鸟，直接让它展示能力显然比询问疾控中心更快捷有效。
他要亲眼看见那些奇异的现象才能真正相信噩梦病的存在。
越寻再次开口，不再掩饰自己的目的：“我要先见识一下你的能耐。”
这次轮到小蓝鸟沉默了。
呵，果然，它有办法在不绑定的情况下使用它的那些功能。
“不行。”
不出意料的回答。
但越寻不会退让，在没有任何前情的情况下让他去相信一个荒唐的一面之词，不可能。
“想找救世主，又不给我看看你的本事？你的救世任务其实也没那么急。”这次越寻的语气很是轻蔑，充满攻击性。他就是想煽动系统的情绪，骗它多说点情报出来。
最好是能直接让他看看噩梦病要怎么治疗。
小蓝鸟兀自思索，过了很久，它脑袋一歪，愉快地松口答应了：“好吧，那我把你送进一个比较简单的噩梦让你先适应一下。但我要提醒你哦，梦里可是什么都有可能发生的，你要自己小心哦。”
越寻眼眸微动，没有想明白这系统为什么忽然很轻松地答应下来。
但视野已经开始逐渐变得模糊，困意上涌，让越寻无法继续追究小蓝鸟的反常。
......如果他真的可以进入别人的梦里，那噩梦病大概就是真的了。
他忽然感到一丝苦涩，彻底放松下来，任由困意席卷，将他淹没。
*
意识下沉，越寻像是跌入一杯不断被搅动的粘稠墨水里。没有失重感，但也没有方向和其他感觉。
越寻不太能感知到身体的存在，连思绪也很滞涩。
他努力维持着思维的清晰，反复默念自己的名字，回忆越夏的脸，回忆刚刚在卧室里做出的决定。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几秒，也许几分钟，搅动的黑暗逐渐沉淀，模糊的轮廓在感知中浮现。
越寻站在潮湿的街道上，脚下的积水倒映出他自己的身影。他低头盯着倒影里的自己，全须全尾，外貌身材衣服都没有明显变化，随身的手机、钥匙也都还在。
也就是说，系统不仅能够把人传送进来，还能连带传送一些东西。
越寻默默记下，抬起头环顾四周。他已经不在客厅里了，四周是潮湿微凉的街道，雨后灰蒙蒙的天空显得有些压抑，房屋街道都很陌生，但样式和现实并无太大差别。
越寻眉头一挑，系统确实是有几分能耐的，他居然真的能够进入梦境里。
随即他又升起一丝疑惑，这个地方可不太像梦境。太细致了。
无论是街道、车辆，还是路面、积水。他又低头看进倒影里，仔细描摹水中人影的轮廓。这个地方，被描绘得太精致了。
“系统。”
没有得到系统的答复，越寻眼珠转了转。
好一会，系统才又出声，声音和先前无二，是软糯的嗓音，语气却格外陌生。
【恭喜您成功通过本宇宙超级无敌可爱的【救世主小助手-小Y】严（随）格（便）筛选，具备成为救世主资格啦！让我们一起完成任务，打怪升级，拯救世界，走向人生巅峰吧~】
活泼软萌的电子音响在耳边。
......？
越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你谁？”
系统没有理会他，还在自说自话：
【接下来是激动人心的注册绑定环节！请宿主大人准备好配合小Y进行身份核验~马上就能正式成为救世搭档啦！】
越寻注意到，它不再具有鹦鹉一样的实体，而是只有声音。
先前那只鸟并没说进来以后会换一个系统。越寻一时有些摸不清状况。
虽然不知道系统发生了什么事，但他宁愿要之前那个更智能一点的。
“更换系统。”越寻毫无感情。
活泼软萌的电子音停下了一瞬，然后再次响起。
【没有这种功能啦！小Y是专属的，绑定了就不能退货的哦！】
呵，那之前那只鹦鹉是什么，假货吗？
“不是还没绑定吗？”越寻不吃这一套，他早有经验，知道系统不能强行绑定。
【可，可是，系统分配下来就是固定的呀。】
说谎。
“没有任何办法更改吗？”
【没有哦……】
“哦。拒绝注册绑定。除非换回原先那个。”越寻并不理会系统的挽留，脚长在他身上，一个没有实体的系统可干涉不了他的行动。
他垂下眼，径自迈步向街道这一侧最近的店铺走去。
和系统的短暂几句话让越寻很不愉快。在客厅里它突然松口答应越寻的要求，进来后却出尔反尔要求越寻绑与它绑定。这种被胁迫的感觉让越寻非常不爽。
路程很短，只几步，越寻就到了店门前。
推开玻璃门，暖意迎面裹住全身，驱散了他身上的湿寒。浓郁的咖啡香气钻入鼻孔，越寻满意地长舒一口气，把刚才和系统的不愉快抛到脑后，开始打量店内的装潢。
这是一间咖啡店。
装修风格是时下流行的复古工业混搭温馨田园风。裸露的红砖墙，黑色的金属管线，搭配着暖色的木质家具和柔软的布艺沙发。空气中飘荡着慵懒的爵士乐曲，声音不大，丝丝缕缕地钻进耳朵。
店铺里侧是长条形的吧台，将顾客区域与员工区域分隔开。高脚凳排列在吧台前。吧台内靠墙的地方，咖啡机等器具和瓶瓶罐罐依列排布。拐过弯，侧面连接着收银台和一个精致的玻璃展柜，里面陈列着各式各样的蛋糕点心。展柜后方是操作台和一扇紧闭的、写着“员工区域，闲人免进”的门。
整个空间看起来温馨、舒适，甚至有点小资情调。
越寻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余光瞥见店外，惊异地发现街景消失了，玻璃门外变成了一片黑暗。
他皱起眉，起身过去拉了拉店门。果然无法再像先前一样轻易拉开。
这会是系统先前说的，梦里会发生的奇特事情吗？那他要怎么出去？
【宿主大人真的要拒绝任务吗？】
系统又开始出声。越寻有一瞬怀疑店外的异状是它的手笔。
越寻看着玻璃门外缓缓流淌的浓雾，试探着小声询问：“我要怎么做？”
【小Y现在不能说哦，需要绑定才可以告知宿主大人任务具体内容的......】
越寻的表情彻底冷下来，不再开口。
他摸着手上逐渐被体温染上热度的门把手，权衡着绑定和自己摸索两个选项。
毫无疑问，系统很可能对他抱有恶意。越寻不认为如此急迫追着自己绑定的系统会是什么好东西。但现状是他很可能被系统困在这个梦里。
“拒绝。”越寻略作权衡，对着门冷冷吐出两个字。
系统并没有许诺他什么特权或是特殊能力。如果在噩梦中需要使用到那些东西，系统一定会在一开始就把它们当作充满诱惑力的奖励来引诱自己和它绑定，而不是像现在把他骗进噩梦里一味地威胁自己。
既然并没有，那就说明噩梦里并不需要那些所谓的异能。
唉，这也算是目前为止唯一一件好事了。越寻轻叹。
他没有任何信息获取的便捷渠道，只好自己摸索了。
他不再犹豫，迈步走向吧台。
吧台前坐着一个男人，察觉到越寻靠近，他抬起头看过来。那是个形容枯槁、神情憔悴的中年男人。
他脸色发青，胡子拉碴，眼窝深陷，眼底还有浓重的黑眼圈。头发却梳得一丝不苟，与不修边幅的面部形成鲜明对比，显得怪异而不协调。
越寻停住了脚步，不再靠近。
“怎么来得这么晚？”中年人扬起笑容，语气熟稔地开口了。
和长相不符合，他的声音是轻快的青年音，尾音上调，语气有些轻浮。
......谁在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