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周六,上午没课。
关山驰早上送妈妈去单位,完事后骑车来校图书室,决定在这里度过上午时光。
世界很大,海滨镇很小,连读学校更小。
他又遇到白得发光的少爷。
对方就坐在离他五步远的位置,正趴伏在一张写字桌上,翻着新到手的书,身上穿着宽松的白色卫衣,懒洋洋的姿势像只小动物,最显眼的还是一头泛着黑棕色的长发,随意披散在后背,想让人忽略都难。
清晨的阳光照耀下,隋然真的像掉落凡间的天使。
关山驰小时候在镇周边的乡村生活,读到六年级才来镇上,偶尔会去市里参加比赛或找零工,他长这么大没见过隋然这样的人,哪怕是在电视上也没见过。
他鬼使神差地摸出手机,悄悄拍了张照片,直接发给了母亲。
云晓华好像不忙,回复得很快:[这是哪个姑娘,你在看电影,还是...]
妈妈特意打出一串省略号,不敢相信儿子会偷拍小姑娘。
关山驰赶忙解释:[二班新来的男同学,男的。]
云晓华没问他男生为什么留长发,而是回复:[你故意逗我。]
看见没,他妈妈就不信镇上能有这样的人出现。
关山驰:[工作顺心吗?]
云晓华:[我挺好,你少刷手机,护护眼睛,看书也不要离得太近。]
关山驰:[知道了妈。]
母子俩没再闲聊,就这样结束谈话。
关山驰收了手机,一抬头,撞上一道打量的视线。
隋然不知何时发现他的存在,观察的正起劲,当两人对视的刹那,隋然瞬间移开目光,还侧了侧身,假装什么也没看见。
可那不停轻抿的嘴唇出卖了他多疑又纠结的心思,忍了半分钟,还是用余光瞄向他的假想敌。
关山驰支起一条腿抵在桌子,像大爷一样往椅背上靠。
隋然看不惯地想:学校都不管管这类学生吗?
关山驰忽然把书往桌上一扔,毫无预兆地抬眸:“你看什么。”
尴尬又诡秘的宁静终于被打破。
隋然打小就情绪上脸,白皙的皮肤泛起玫红,佯装高冷地嘀咕一句:“我没有看你。”
“这里就咱俩,”关山驰左右瞅瞅,“你刚才直勾勾盯着我看,我应该不欠你钱。”
“谁直勾勾盯着你!”隋然觉得自己太冤了,他就是偷看两眼,再用余光扫两下而已,“你不要自恋,你在我眼里和这些桌子椅子没有什么区别。”
关山驰轻扯唇角,看着有点不好惹:“是吗?”
“是!”
隋然迟疑两秒,还是鼓起勇气正面刚。
他突然起身离开座椅,以较快的速度走到关山驰面前,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下,谈判的气势十足。
关山驰双手抱胸,一副随时接招的样子:“在那看不过瘾,凑到跟前看,没关系,不要钱仔细地看,你数数我脸上有几个毛孔。”
“.....”隋然简直无语,这人也太贫了。
“来,看好了。”关山驰两只胳膊搭在桌上,一张脸猛地凑到对方眼前。
距离突然拉近,而且是很近。
隋然几乎能感受到他的气息,顿时惊得不知所措,凭本能反应地往后躲。
“怎么了少爷?”关山驰又露出那种玩味的笑,夹杂着几分挑衅和痞气,“气势汹汹的坐在我对面,给你看你又躲了。”
“你..大概有病,”隋然在短时间想到最恶毒的词语,“谁要看你,你长得又...又不出奇。”
这话多少有点昧良心,关山驰虽然谈不上是什么惊天绝世大帅哥,但在这所学校已经是独一档,最重要的是身材体格很加分。
“其实呢,你不用对我有这么大的敌意,”关山驰的语气里透出警告,一丝丝冷意在空气里扩散,“我知道少爷来这里的意图,像您这样的人,不需要把我当成对手。”
他一口一个少爷真叫人受不了,充满讽刺的意味。
隋然被欺负得有些难过,很认真地说:“我叫隋然,不叫少爷。”
关山驰笑了笑:“我听他们这样叫你。”
“他们是谁,”隋然露出受到排挤的委屈表情,“除了你没人这样叫。”
“OK,隋然同学,”关山驰无奈地摊手,“所以你走过来坐在我面前,只是想纠正称呼?”
对啊!干什么来了,让这家伙打岔给忘了。
隋然心里懊恼,面上极力忍着,手伸进卫衣口袋里掏出手机,“上次你帮我买水,还给你。”
关山驰摆手:“不需要。”
隋然的声音低到几乎听不见:“别人不需要,你的必须还..”
“为什么?”关山驰耳朵超级好使,“你看我不顺眼,一分不想欠。”
正解!
隋然点点头,模样认真到有点可爱。
关山驰的脸色阴沉一秒,想了想,将自己的二维码递过去,“你转给我。”
隋然赶忙加上他的联系方式,用最快的速度把钱还给他。
关山驰看一眼:“多了。”
隋然从座位上站起来,“利息。”
关山驰冷笑:“你可真有意思。”
隋然回敬:“彼此彼此。”
难得占一次上风,隋然眉眼弯弯,笑着走回自己的座位。
小小的优势就能轻易满足他,真是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关山驰思索着,像隋然这样的人,跟女生在一起是什么样呢?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图书室相安无恙。
他俩谁也没再理谁。
到饭点了,关山驰先行离开,提着背包从后门出去。
隋然望着他身影消失的方向,有些落寞地憋嘴,内心深处很不甘心,却又无可奈何。
嘴上再这么贬低,也改变不了摆在眼前的事实。
关山驰就是那种高挑惹眼的帅哥,很多女孩都喜欢这样的男生,看着就很健朗阳光,哪怕笑容里掺点攻击性,也不影响自身魅力。
何悠悠会喜欢,一点也不奇怪。
隋然记得很清楚,他昨晚问何悠悠,她为什么对关山驰感兴趣。
何悠悠毫不避讳地谈起往事,她以前对关山驰的印象属于还行,并没有放太多心思,直到有一次在游泳馆偶遇,彻底改变了她的心意。
大家经常说出水芙蓉,其实有些男生从水里出来也是相当性感。
“我就是看他从水里冒出来,全身挂着水珠,那双大眼睛黑而有神,他笑着冲我招手说班长下午好,我当时就...”沦陷了~
何悠悠说这话时,激动的都不像她了。
回想起来,隋然觉得自己要被酸水淹没。
他用双手拖着两腮,看着关山驰刚刚坐过的椅子出神,下定决心找机会去游泳馆见一见关山驰,看看对方到底有几两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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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一点!”
这次轮到霍澜着急了。
小院的铁大门被推开,关山驰推出一辆摩托车,看着旧但不影响使用,而且被料理的很干净。
“我爸的,”关山驰抬腿跨上去,朝好友递过去一个头盔,“他走了之后摩托就闲着,当初我想把它卖了,临了临了还是没舍得。”
霍澜接过帽子戴上,利落地坐在后座,两只手猛地抱紧关山驰的腰,故意捏两下,“我很幸运了。”
“你小子手老实点儿,”关山驰戴好手套,快速挂挡捏离合,“坐稳了,我带你飞。”
话音刚落,摩托车嗡的两声就消失在门口。
“靠,你别太快!”霍澜这回是真的死死抱紧,“早知道我借个代步车。”
关山驰的笑声闷闷地传到耳朵后面,“别马后炮,早干嘛去了。”
霍澜抽空看眼手表,话锋一转:“再快点,还剩二十分钟。”
“要钱还是要命?”
“我都要!”
关山驰加快行驶的速度,载着霍澜飞奔在溜光大道。
他俩要去码头,赶在渡轮离港前上船报道。
“我听说——”霍澜几乎用喊的,“你处对象了!”
“???”啥时候的事儿,关山驰怎么不知道,“你又听谁瞎掰的,哪个嘴欠的造黄谣。”
霍澜笑道:“你给谁买礼物,是不是何悠悠,二班最漂亮的。”
关山驰骂一嘴:“别踏马瞎传,我那是还礼,还没想好买什么,你给个建议,实用质量好的,不要搞暧昧。”
霍澜认真琢磨一会儿喊道:“买肩颈按摩仪吧,我送我妈这个东西,她挺高兴的,特别实用。”
“是不是有点太老气了?”关山驰皱眉,“你觉得护膝怎么样,她好像喜欢玩轮滑和滑板。”
“你有主意了还问我!”霍澜觉得浪费口舌,亏他冥想半天。
“我试探你有没有谈恋爱。”
“滚吧。”
...
紧赶慢赶,终于在有效时间见到渡轮的领班经理。
两人一起签到,拿到工服后到更衣室换衣服。
他们搭上一艘中型轮船,平时停泊在港口,专门租赁给个人或公司做活动。
下午三点多,轮船驶离码头,飘向无边无际的海洋。
关山驰和霍澜换好衣服出来,受到领班经理的一阵挑刺:“你俩来晚了,比客人还晚,内控有人做,直接去吧台服务,我叫人带你们。”
说完,经理扫过他们的脸,低声嘀咕:“外表还可以。”
不然就叫你们滚蛋了。
他俩理亏没讲话,跟着经理走在廊道里。
不过根据以往吃亏上当的经验,关山驰决定问清楚:“经理,时薪没有改动吧。”
经理瞅他一眼,没好气地说:“没有。”
那就好,其他无所谓。
关山驰和霍澜交换一个眼神,暗暗地笑了笑。
他们被安排在休闲区的酒水吧,有个调教师带他们做事,他俩负责点单和洗杯子,反正有活就干。
“态度一定要好,不可以让客人投诉,”调酒师叮嘱他俩,“要先把杯子上的口红印擦掉才能放进洗杯机,要一个一个的检查。”
关山驰真诚地保证:“放心,我们都有经验。”
调酒师对他印象很好,笑着说:“我也是临时工,大家互相帮忙,有什么不懂的尽管问我。”
“好的哥,”关山驰点头,“谢谢你。”
调酒师教他们怎么点单,如何调至简单的饮品,还有需要清洁的卫生。
年轻人只要认真学都很快,没一会儿,他俩就越来越顺手。
大概五点左右,休闲区的人流增加。
在轮船上开派对的客人不止一波,分区域,关山驰知道有自己的同学,所以何悠悠发信息问他在哪里时,他一点也不奇怪。
关山驰如实回复:[我在一层的休闲区,靠近玫瑰餐厅有个酒水吧。]
何悠悠:[正好要杯喝的。]
关山驰:[你想喝什么,我现在帮你点。]
何悠悠:[一杯橙C冰美式,一杯青提柠檬苏打,谢谢!]
关山驰马上着手工作,取出冰块哗啦啦地倒进冰桶。
坐在犄角旮旯刷杯子的霍澜冲他比个手势:“根本刷不完。”
“等会儿换我来。”关山驰笑着安慰一句。
不消多时,两个养眼的年轻人来到吧台,两张面孔招来不少目光。
关山驰一转身,就看见何悠悠和隋然坐在对面,与在校时不同,这两个人的穿着和发型彻底改变了气质,时尚却不夸张,显得漂亮又自然。
乍一看,真的蛮般配的..
“来的刚刚好。”关山驰把调好的两倍饮品放到吧台上。
何悠悠拿过自己的橙C美式,又将柠檬苏打给隋然,接着,视线立马回到关山驰脸上,“你要工作到几点?”
关山驰扫一眼大厅,“不知道,回港口等客人离开,应该会比你晚走。”
“我可以等你一起,”何悠悠想都没想脱口而出,说完才看向旁边的隋然,脸上浮现几分拘谨,“隋然,我们到几点结束?”
隋然的声音有点冷:“没有准确的时间。”
闻言,关山驰把视线落在他的脸上,表情透出似笑非笑的意味。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关山驰对他微笑,隋然都觉得那是不怀好意的笑,他觉得关山驰对自己有点..呃..特殊?
当然不是褒奖,而是贬义。
他感受到关山驰的眼神像在看猎物,随时会伺机而动。
情敌就该是这种眼神,他还是太仁慈了!
隋然突然挺直腰板,提提气势:“你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
声音照旧冷冷的,带着不悦的质疑。
调酒师立马朝关山驰投来一瞥,生怕产生不好的影响。
关山驰丝毫不慌,眼睛盯着隋然,礼貌地说:“我想问您要不要加冰。”
隋然稍稍泄气,随口说:“要。”
关山驰用精致的小夹子夹住冰块,熟练地放进隋然的杯子里,趁其他人不注意时,他快速凑近隋然的耳边,用只有他俩能听到的声音说:“你想多了,我懒得看你。”
恶意满满..
说什么来着!他的直觉没有错!
他对他就是很“特殊”。
隋然羞愤得脸都红了,握着杯子的手直哆嗦,有股热气沿着胸口传到额头,他感觉自己的耳朵都在喷热气。
再看看关山驰,跟没事人一样与何悠悠搭话,好像一切都没发生。
隋然看着他们有说有笑的,心里不是滋味,耳边还在回响关山驰说过的话,还有对方呼吸的温度,像烙铁似的印在他的感官上。
他低下眸子,不争气的想哭。
感觉自己斗不过情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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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