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疏从浴室出来的时候，燕骁已经收拾好了行李，一眼扫过去，柜子和桌面都空荡得可怕，青年长身玉立地站在床边，依旧穿着那身湿衣服。
戚疏多看了两眼，让出身后洗漱间的大门，冲他抬抬下巴：“你不去洗漱？”
燕骁如梦初醒似的，抱着毛巾和衣服钻进了浴室。
等他从浴室出来，房间内已经一片漆黑，传闻中脾气不好的那位大少爷已经睡着了，脸上蒙着眼罩，呼吸绵长。
燕骁轻手轻脚地回到自己的床上，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身上柔软舒适的被子，他嗅觉很灵，闻到了空气中飘着的淡淡的雪松气息。
和浴室里残留的味道一致。
经历了一整天的大起大落，燕骁的身体已经疲惫到极致，本以为换寝室后待遇还不如从前，却没想到他的室友意料之外的好相处。
紧绷的弦一松，疲惫感瞬间如潮水般涌上，燕骁就着空气中浅淡的雪松香味，沉沉睡去。
第二日一早，戚疏睁开眼，面前一片漆黑，他反应了一会儿，抬手摘掉眼罩，曲腿坐起身。
经历了整晚折磨的长发凌乱披在肩上，戚疏薄唇紧抿，用了比以往多十几分钟的时间才从洗漱间出来，出来的时候燕骁还在睡，被子蒙住大半张脸。
看看时间确实还早，戚疏没叫他，调整好手腕上的光脑，离开寝室时反手关门。
咔哒一声，关门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床上沉沉睡着的人动了动，脑袋向一侧歪去，杯子下滑露出小半张泛着红晕的脸。
*
第一军校分战斗系和非战斗系，战斗系除了单兵作战和驾驶机甲这类实操课，还有理论课。
戚疏走进教室时，已经稀稀拉拉有了些人，昨天在洗手间碰见的魏宣和推了燕骁一把的青年也在。
原来是一伙的。
戚疏本想绕过他们走到后排，却没料到魏宣看见他热情地扬了扬手：“戚哥，这！”
霎时众多视线都投了过来，戚疏脚步一顿，依言坐下，他右手边是魏宣，后方是和魏宣一起欺负燕骁的那群人。
他现在也像是一伙的了。
魏宣叫住他自然不是为了道歉，虽说戚家如日中天，其他贵族世家卯着劲都追不上，但他魏宣和戚疏从小到大二十多年的交情了，自认为不能因为一点破事就翻脸。
所以魏宣说起话来也肆无忌惮，伸手搭在戚疏的椅背上，哥俩好地凑近：“戚哥，昨天的事我听说了，都怪底下人不长眼，只是跟那废物开个玩笑，谁知道不小心打扰到你了。”
“那废物昨天晚上一整晚都没出来，戚哥，你们……”魏宣试探地问了一句，“没发生点什么吧？”
戚疏掀起眼帘看过去，眸中不带任何情绪，却让魏宣感到一阵胆寒。
他几乎是立刻收敛了笑容，忙不迭地说：“戚哥你放心，今天我们就让那小子离开，绝不影响你。”
人在戚疏寝室他们反倒不好下手了，不如直接掳走，随便扔到个什么人屋里，其他人都没戚疏这么深厚的家世底蕴，他们得罪起来也方便。
戚疏开口说了今天第一句话，声音凉薄中透着不耐：“别多管闲事。”
“……”魏宣几乎是咬着牙开口，“戚哥，你什么意思？”
台上教授已经开始讲课，戚疏环顾四周，却没发现那道清瘦的身影，转头皱着眉问魏宣：“你已经让人下手了？”
“什么？”魏宣被他这没头没脑的话问得一愣，“你说那废物？我是有打算，但……”
知道他还没动手，戚疏收回视线，手指关节一下一下敲击桌面。
台上教授已经讲了十多分钟，戚疏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这些寻常人只能在军校内接触的内容，却是世族继承人从小便要熟知的东西，他此刻心思早已飘远，皱眉回想着是否还遗漏了什么。
青年绝不是会逃课的性格，魏宣的人不敢越过他插手，从宿舍出来到教室至多十分钟的路程，是遇见了什么意外，还是……
忽的，昨夜青年浑身湿透的狼狈模样闯入脑海，戚疏猛地站起身，周围同学被吓了一跳，教授停顿了下，问他：“这位同学，有什么事吗？”
戚疏快步走向门口，中途对着教授一颔首：“抱歉，我有急事，课堂作业之后会补交。”
教授知道这位戚家的少爷，说实话，按照他的天资和实力，哪怕不听这堂课也是没什么的，现在居然能好声好气地和她解释一句，已经够让教授吃惊。
优雅的薇利安女士思索片刻，笑着点了点头：“好的，这位同学。”
*
[系统，主角是不是生病了？]
回宿舍的路上，戚疏问。
系统给出肯定回答：[是。]
戚疏若有所思：[出门前应该多看一眼的。]
系统不懂他的想法：[为什么？宿主是在同情主角吗？但是依照剧情主线来看，生病是一件再小不过的事了。]
[可以规避的话，为什么要看着事情发生呢？]戚疏说。
系统油盐不进：[这都是剧情设置。]
让主角生一场病，错过上课，看似很小的一件事，却能导致之后的一系列结果发生，比如得到老师同学的厌恶，得到被欺负时的漠视……就这样一步一步压缩主角的生存空间，让他背负更沉重的压力，从而达到“虐主”的目的。
主角承受的恶意将化作他坚韧的意志，主角意志越坚定，这个世界就越稳固，这本就是虐主文世界的运行法则。
戚疏沉默了一会儿，说：[有时候真觉得你很变态。]
什么运行法则，什么任务，说的高高在上，最终却要将所有苦难归于一个人类的身上。
今天的风有些凉，戚疏加快了脚步。
系统被骂也不生气，礼貌地说：[谢谢，不过我不是很在乎。]
作为小世界监管系统，它的职责便是维护小世界稳固发展，其他的它都不在乎。
快步回到寝室，戚疏推门而入，在右侧床上看到了裹得严严实实的一个鼓包。
扒开被子一看，里面的人面色通红，眉眼可怜兮兮地皱巴着，似乎是呼吸不畅，嘴唇微微张开一条缝，吐出明显过热的气体。
只一眼戚疏就知道，他一定烧的不轻。
没有过多犹豫，在系统一连声的偏离剧情警告下，戚疏直接将人打横抱起。
脱离了温暖被窝的青年似有所感，脑袋偏了偏，恰好抵在了戚疏的肩膀。
上课时间，宿舍楼没有其他人，戚疏抱着人往外走，灼热的呼吸有节奏地喷洒在他颈侧，戚疏不着痕迹地偏了偏头。
异于常人的敏锐五感让他感受到燕骁每一次呼吸的起伏，入手的温度有些过热，昏迷中的人似乎有所察觉，在戚疏的怀抱里慢慢蜷起身子，双手放在胸前，脑袋垂下几乎要碰到弯曲的膝盖。
是个极没安全感的姿势。
*
医务室的值班医生推开门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高大青年将另一个瘦弱一点的青年放到诊疗床上，起身时好像受到了什么阻碍，于是又俯下身去说了什么，最后脱下外套盖在那瘦弱青年身上，才得以离开。
戚疏看向医生，让出病床旁的位置，说：“着凉引发的高热，起热时间大约是凌晨，温度高的异常。”
抱他来的一路上戚疏觉得自己像抱了个火炉。
或许该庆幸自己及时发现，若是让他再烧下去，可能戚疏抱的就不是火炉，而是冰冷的尸体了。
系统这时候冒出来插嘴：[不会的，在剧情线结束之前，主角不会死亡。]
因为剧情设置就是这样，整个世界依赖主角而运转，在剧情线终结以前，身为世界核心的主角不论经受多大的痛苦，都不会有死亡的风险。
系统说得理所当然。
戚疏面色微沉，但还是礼貌地冲着医生点了点头：“麻烦了。”
待医生拉上遮挡帘为燕骁检查，戚疏转身走出去，在走廊尽头拐了个弯，于窗前站定，透过巨大的窗户看到了外面的绿茵。
中央星是帝国的首都星球，中央星上资源充沛，财大气粗，军校内不少地方都设计了绿化，营造出欣欣向荣的氛围，和冰冷死气的钢铁建筑融合在一起，既矛盾又和谐。
在这种时候，戚疏突然很想来支烟。
但星际没有地球上的烟草，高等级精神力的人也不适合滥用成瘾性产品。
最后，他也只能极轻极轻地呼出一口气。
系统能察觉绑定宿主的情绪波动，此时他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宿主，你的情绪起伏超越了正常值，需要为您联系医生吗？]
戚疏没理它。
系统想了想：[呃……或许，你想聊一聊主角吗？]
系统虽然不懂人类的诸多情感，但它可以做一个很好的倾听者。
[不用了。]
他只短暂地在外停留了几分钟，之后就回到病房外，恰好医生也开门走出来。
“他怎么样？”
戚疏神情寡淡，这让医生有些不确定他和里面的人的关系，“那位同学……”
“我是他的舍友，什么情况直说就好。”
医生犹豫了一下，将检查表递给了戚疏，神情变得严肃：“这位同学的身体极度亏损，各项指标几乎全都不合格，这次发烧严重，着凉只是诱因，根本原因还是身体太虚弱了，承受不住病毒侵袭。”
“精神力等级是b级……按理说这个等级的学生身体素质不该这么弱。”医生皱着眉，摇摇头，“如果可以最好去中心医院做个详细检查，那里有全帝国最专业的精神力检测仪器，他的精神力方面可能也存在一些问题。”
戚疏将检查报告从头到尾一一看过，折叠两下收进口袋，淡淡颔首，礼貌但疏离：“有劳。”
明明是个年龄不大的学生，身上气势却像是浸没多年的上位者，医生说不清自己这种感觉从何而来，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顶着一脑门的冷汗快步离开。
戚疏推门走进病房。
病房内的一切都是白色，燕骁躺在病床中央，皮肤是几近被褥的白，脸颊上飘着两团红晕，一只手手背上扎着针，输液器连接着上方的吊瓶。
见到这古老又熟悉的注射方式，戚疏不由得多看了两眼，他在床边唯一一张椅子上坐下，抬手调试了下点滴速度。
挂水调速，地球人必备技能[狗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贫穷的军校生（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