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跟他玩,但是他好像精气神不太好,一直都是恹恹的。
于是我偷偷观察了他好几天。
他总是在发呆,坐在他家门槛上发呆,坐在院子里发呆,坐在离院子不远的公共健身器材那里发呆,有时候专心致志地看着天,有时候又双眼放空,黑色的眼睛看起来像通透的玻璃珠。
阿姨这两天忙着找工作,没时间顾得上他,他就自己一个人,这里坐坐,那里走走。红色的,紫色的木槿花总是藏在篱笆的叶子里,开了又谢,谢了又开,我觉得有点像他,他看到感兴趣或新鲜的东西时眼睛就会亮亮的,然后过不了多久又会变回恹恹的状态。
小县城里几个大几岁的孩子放暑假,天天一帮人大街小巷地跑,我看见他坐在院子门槛上看着他们打弹珠,眼睛亮亮的,但他们不愿意带他玩,还骂他是“臭脸仔”。他们怎么能这样呢?
气死我了!
真的气死我了!可他们又比我大几岁,比我多长了几年肉,我打不过他们,他们总在河边用沙子堆城堡,比谁堆得大,得意洋洋的。我趁他们去草丛里撒尿的时候偷偷摸过去,几脚把他们精心堆好的城堡踹飞了,躲在树后等他们回来,果不其然看见他们指着被踢坏的城堡哇哇大哭。
他们哭了,我笑了,笑得可开心了。
我怀揣着“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的心情回到了家,又看见他坐在院子的大门槛上托着腮发呆。我远远地看了看他,想起来兜里还有三个叮当响的钢镚儿,于是我跑去了一家便利店,指了指收银柜上摆着的插在泡沫里的彩色棒棒糖,老大一个。便利店阿姨收了银,拔出来一根递给我,我小心翼翼攥在手里,掉头跑出便利店。
他还在门槛上坐着,专心致志地看着天,我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我平复着呼吸,慢慢挪到他身边,用另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吓了一跳似的,把头甩过来看我,我把棒棒糖往他眼前一递,看见他的眼睛因为惊讶立马睁大了,黑色的瞳孔里印着棒棒糖的彩色。
“我们可以做朋友吗?”我看着他,说。
他愣了半天,接过了糖,我看见黑色蝴蝶的翅膀扑扇了一下,好像又有沾在漂亮翅膀上的露珠要滚落下来。
他笑了,说当然可以。
他收下了我的糖,然后牵住了我的手。
后来的故事,就是我们牵着手,走过了童年的一天又一天,走过了今后的一年又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