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早就习惯了霍渊的不定时犯病，沈轻舟一瞬间还是条件反射地捏紧了拳头。
拳头硬了！
在心里反复念了好几遍“救命之恩”，沈轻舟才勉强忍住了把人赶去睡桥洞的冲动。
他随手将买回来的东西放到茶几上，皮笑肉不笑地看向霍渊：
“魔尊这是——”
话刚起了个头，就见霍渊整个人满脸嫌弃地后仰，活像他身上沾了什么脏东西似的。
沈轻舟低头，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自己的右手。
不是大哥，就是刚才捏了一下牙签肉还没来得及洗手，至于这么嫌弃吗？
他手一点也不脏好吧，刚才在电梯里都偷偷用萨摩耶擦过了。
魔尊声音冰冷，细听之下还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质问：“你刚才，又碰见那只死狐狸了？”
不止碰见，还摸了！
霍渊眯起眼睛，凶狠地瞪着沈轻舟指尖沾着的两根细软绒毛，那架势，好像恨不得直接用眼神把狗毛化成灰。
沈轻舟无语一瞬。
他从桌上抽了张湿巾擦手：“苏道友最近好像没惹你吧？”
霍渊神情不屑：“她天天早上狗叫，吵到本尊耳朵了。”
沈轻舟欲言又止，最后忍不住反驳道：“这也是没办法的吧，她之前一直不叫，还被送医院去检查了，”
——因为他家房子有点小，苏道友过了几天苦日子之后忍无可忍，终于抛弃妖族身份，给自己找了个领养人。
霍渊回忆了一下萨摩耶跟在邻居身后摇尾巴的傻样，颇有些幸灾乐祸：
“呵，她现在那副谄媚的蠢相，若是叫狐族族长看见了，不知会不会被打死。”
沈轻舟将湿巾精准投进不远处的垃圾桶，瞥了眼好像恨不得冲到隔壁，给萨摩耶拍黑历史纪录片的霍渊，不知道他在优越些什么：
“人家现在有自己单独的卧室，两桶玩具三柜子零食，昨天出门的时候，我还看见快递员送上来了两箱进口矿泉水。”
那牌子沈轻舟之前在进口商品超市看见过，最便宜的一瓶水就要22.9！
女邻居的房子还是家里全款给买的。
只能在客厅睡折叠沙发床的人，到底有什么资格看不起人家苏道友啊？
霍渊：……
魔尊没说话，看向沈轻舟的视线却明晃晃地带着质疑，似乎不懂他怎么在这方世界混得这么惨。
沈轻舟毫不客气地回看过去：
看什么看，都是被这个世界压制修为，现在连储物戒上禁制都打不开的人，他至少还有个能住半年的房子呢！
厨房再次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黑狼哼哼唧唧挠开一条门缝，艰难地把自己挤了出来。
“轻舟回来了？”
略显狼狈的师尊从厨房探出头，朝沈轻舟笑了笑，温声道：“是不是饿了，饭马上就好。”
师尊话音刚落，厨房里的噼啪声变得更加恐怖。
厨房门再次匆匆关上，沈轻舟心惊肉跳地看着厨房，在心里默默祈祷，他师尊可千万别把厨房炸了。
贫穷的家庭现在已经经不起任何打击了！
直到恐怖的声音逐渐弱下去，沈轻舟才缓缓松了口气，转头问霍渊：“叫你买的菜呢，买好了？”
霍渊不会把这事忘了吧？
听见沈轻舟问菜的事，霍渊淡淡“嗯”了一声，抬抬下巴，朝沈轻舟示意了下不远处的冰箱，眼底闪过一丝期待。
沈轻舟丝毫没注意到霍渊的表情，径自朝冰箱走过去，一边小声嘀咕着“今天还知道把菜放冰箱”，一边拉开了冰箱门。
冰箱打开的一瞬间，两根被硬塞进去的小葱就从里面掉了出来。
沈轻舟眼疾手快地捏住小葱，抬眼便被爆满的冰箱震了一下。
他“唰”地一下扭过头，狐疑地看着着霍渊：“你今天……买了这么多菜？”
他记得出门之前就给了霍渊八十块吧，怎么买了这么多东西？
尤其是小葱，都已经从冰箱里满溢出来了。
出于对魔尊道德水平的深刻了解，沈轻舟已经开始思考，要是等下警察上门说霍渊打劫菜贩，自己要怎么解释了。
就在沈轻舟对着一冰箱菜沉思的时候，冰箱里葱的山忽然动了动。
下一瞬，一颗毛茸茸的鸭头，忽然从数不清的小葱后面探了出来！
沈轻舟猝不及防，猛地后退半步，倒吸一口冷气。
他缓缓侧头，瞥向走到他身边的霍渊。
忽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魔尊殿下满意地看着沈轻舟惊讶的表情，指着已经被捆好嘴巴的鸭子，朝沈轻舟道：“你前天不是说想吃鸭子？等会儿烧些开水，杀了做个汤。”
还在探头探脑的鸭子惊恐地瞪大眼睛，脑袋几乎晃出了残影，疯狂想把自己嘴上的胶带弄下来。
不要啊！
沈轻舟伸手捏了把鸭胸脯：“这鸭子你买的？哪儿买的，我不是就给了你八十吗？”
听见他这么问，霍渊眼神飘忽一瞬：“捡来的。”
沈轻舟闻言无声松了一口气：不是抢的就行，原来捡的……嗯？
“捡的？这么肥的鸭子哪儿捡的，你不会把谁家养的宠物拎回来了吧？”
霍渊理直气壮：“什么宠物，我在湖边附近等了大半个时辰都没人来找，再说，谁家宠物这么脏，我回来冲了两遍才冲干净，。”
鸭子猛猛摇头，鸭目含泪：
不不不，不是这样的！
沈轻舟看着鸭子还带着水汽的羽毛、沾着泥巴的鸭嘴，暂时相信了霍渊的说法。
他不赞同道：“就算是捡来的流浪鸭，那也不能——”
听见沈轻舟开口，鸭子眼中迸发出生的希望：就是，那也不能吃啊！
沈轻舟振声：“那也不能直接把鸭子放冰箱啊！”
说完，他立刻将鸭子从冰箱里拎出来，开始教育没有生活常识的魔尊：
“冷藏也得生熟分离，再说了，鸭子是活的，放什么冰箱！”
他边说边拎着鸭子往窗边走，还随手掂了两下：“先放那边窗户下面养着，明天再吃，唔，要不还是烤着吃吧，好久没吃烤鸭了。”
霍渊捡的这鸭子还挺肥，烤着吃肯定香。
冰冷的泪水，从被锁喉的鸭子眼中缓缓流下。
它就知道！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个家里，就没有一个善良的正常人！
走到一半，沈轻舟猛地停住了脚步。
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的霍渊猝不及防，差点直接撞上沈轻舟。
沈轻舟提着还在疯狂挣扎的鸭子，死死盯着墙角的位置，僵硬转身，同霍渊对视：“魔尊殿下。”
四目相对，霍渊心下一跳，有点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
沈轻舟侧过身，指着不远处被花盆挡住一半的陌生行李箱和背包，语气飘忽：“您能告诉我，那些都是什么吗？”
行李箱的使用痕迹相当明显，拉杆上还挂着个嫩黄色的小黄鸭抱枕，一看就不是他们家会出现的东西
霍渊退后半步，面色肃然，在心中飞速思索着解释。
早知道就把东西扔湖边了。
“那、那是我的行李。”
一片死寂中，屋内忽然响起了一道细弱的抽噎。
沈轻舟浑身一颤，手里的鸭子掉在了地上。
终于落地的白鸭甩了甩脑袋，将喙上半开的胶带彻底扯掉，“啪嗒啪嗒”地跑到了墙角。
坚硬的墙壁给了它一点微弱的心里支撑，抖成一团的白鹜鸭抬眼，小心翼翼打量着沈轻舟，在霍渊恐怖的视线中，缩了缩脖子，小声道：“您好，那个，可以、可以不要吃我吗？”
沈轻舟闭上眼睛，再睁开，来回反复了三次。
很不幸，墙角那只会说话的鸭子并不是他的幻觉，见沈轻舟没有答话，它又抻了抻脖子：“您好？”
“可能是和鹦鹉杂交的鸭子。”霍渊语气冷静：“聒噪，我去问问停云仙君烧水了没有，晚上直接加个菜算了。”
说罢，他脚步一转，就要往厨房走。
“站住！”
身后，沈轻舟咬牙切齿，露出了狰狞的微笑，一字一顿：“霍渊，别把我当傻子。”
“给我解释清楚！”
*
五分钟之后，沈轻舟坐在沙发上，把一杯热水往身旁少年面前推了推。
霍渊站在旁边，言简意赅：“买完菜看见湖里有只鸭子没人要，就抓上来了。”
沈轻舟捧起自己的茶杯喝了口水，语气轻柔：“是吗，那行李呢？”
霍渊：“也没人要。”
犹豫一瞬，他又补了句：“我等了很久。”
沈轻舟：……
是啊，失主都被抓了，谁能来认领行李！
少年有点委屈：“我本来好好地在抓鱼，结果刚上岸，就被他抓起来了。”
就那么拎着脖子捆上嘴，连鸭带行李都抢回家了！
沈轻舟狠狠瞪了霍渊一眼，尴尬地朝少年道歉：“不好意思，真是不好意思啊。”
见霍渊还是一副不服气的样子，沈轻舟气不打一处来，把当年秘境的救命之恩都抛到脑后了：“看什么看，你也赶紧道歉！”
快点！
霍渊冷哼一声，眼神凉凉地扎向少年：“凭什么？”
少年被他看得后颈一紧，哆哆嗦嗦地往外沈轻舟身边蹭了蹭。
这个人，好可怕！
沈轻舟拍桌怒道：“你差点把人家炖成汤，还敢问凭什么道歉？！”
当这里是魔域吗，魔尊大人！
沈轻舟话音落下，少年眼神倏地亮起，满脸崇拜地看着他。
霍渊看着似乎找到了主心骨的鸭子，不屑地冷嗤一声，从茶几角落的抽纸盒下面，拿出了张小卡片，朝沈轻舟递了过去。
看清他手里的东西之后，沈轻舟瞬间瞳孔地震。
“啊。”
旁边的少年小声惊呼：“我的身份证！”
霍渊指着身份证上的出生日期：“不是说建国之后不能成精，你看他才出生几年。”
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霍渊再次用看食材的眼神睨着已经变成人形的白鸭：
“违法成精，又不是保护动物，凭什么不能吃？”
将双标贯彻到底的魔尊殿下话音刚落，门外忽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咚咚！”
“咚咚咚！”
沈轻舟：都把人家身份证拿回来了，还说是捡的流浪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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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