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没有睡这么舒服过。
没有耳麦里主管突如其来的指令,没有炸响的刺耳警报,没有需要镇压的异想体,没有尖叫,没有哭声……
睡醒之后,首先感受到是一段很长很长的空白。
我眨眨眼,缓了一会神后,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四肢,拿上魔弹向着有人声的地方走去。
没走几步,裤腿传来一阵阻力,我低头看去,那只三花猫咬着我的裤腿,阻止我向前。
见我看来,它赶紧松开嘴,叫道:“喵!”
我听懂了,“你不要我拿着它走?”我指着魔弹,确认道。
它眼睛睁圆了一瞬,猫瞳在阳光下扩大又缩小,随后,它冲我点点头。
我想了想,解除了与魔弹的共鸣,手里的魔弹化作黑蓝色的火焰消散在空中。
我摊摊手,“好了。”
弯下腰与它对视,我询问它:“你要吃什么吗?你想吃鱼吗?”
我注意到这里附近有一条河流,我准备去河里捉几条鱼给它,当做帮忙看管魔弹的报酬。
“喵。”
“好吧,那我该怎么报答你?”
“喵。”
“你可真是一只无私的猫。”我感叹着。
我问:“你知道这里是哪吗?”
“喵喵。”
“横滨?这是哪……好吧,谢谢你。”
“喵?喵喵喵?”
“我也不知道接下来该去哪……总之,来都来了,先逛一逛吧。”
我跟它闲聊着,快到一家便利店门口时,我注意到,靠近玻璃那块的地方,站在前台的店员面色十分的紧张,且不停地向里面张望,于是我止住嘴,低头和它对视一眼。
我又抬起头,借着门口立牌的遮挡向里面望去。
在我的视野里,那几排装着数不清且我也认识不了多少东西的货物架后面,有三个蒙着面庞,打扮严实的人拿着手枪,此刻正疯狂地把货物架上的食物扫荡到一个巨大的麻袋里。
‘遇到这种事,你们这里一般怎么处理?’我蹲下身,悄悄地问它。
三花猫向我眨眨眼,它似乎说了什么,但我可能过于在意里面的情况,并没有认真听讲,不过我猜大概就是些要小心谨慎、不可贸然行动诸如此类的吧。
于是我也向它眨眨眼,比了个大拇指,示意我心里有数不会有事后,就站起身拍拍斗篷,打开便利店的门走了进去。
*
看着少年头也不回地走进便利店,似乎对自己的话有一定的误解,突然被留在原地的三花猫一脸懵逼。
三花猫:???
你听懂了什么?你真的听懂了吗?我要你去报警通知市警,你怎么自己进去了!
*
和泉绫花很麻木。
虽然知道横滨是一座混乱的魔都都市,但入职两天就遇上三次打劫什么的,还是太超过了。
她想起上一位前辈离职前对自己的叮嘱:“遇到劫店的人要先尽可能满足他的要求,不要贸然反抗,横滨这个地方的危险程度比其他都市高出太多,在自己处于安全的地方时再想办法报警。”
“对了……如果你遇上不合常理的超自然现象,那么恭喜你,遇上都市传说了,这种概率虽小但不是没有,因为我还没遇见过这种情况,所以也没有什么可跟你说的。”
前辈年纪轻轻却略显沧桑的脸浮现在眼前,那时候她尚不能理解为什么对方说这些时眼神是极其的平静,平静中还带着一丝丝释然——那种像是被生活反复捶打搓揉最后躺平摆烂一般的释然。
现在的和泉绫花完全能理解了。
极端的紧张过后就是断崖一般的放松,对于现状完全没有办法的她,只能干站着扮演电视剧里眼睁睁看着妻子被歹人掳走而无能的丈夫,看着小偷当着自己的面肆意地扫荡店里的货物。
不,也不能说是小偷,小偷没他们那么光明正大,说是强盗还差不多。
还有,不是说遇到超自然的概率很小吗前辈。
那她脖子后面悬空抵着的刀是什么,是她熬夜熬穿的幻想吗。
该说她还好在入职前就听了前辈的话购入了人生意外险吗。这下应该不用担心医疗费了。
话说这样下去我们店真的不会亏损吗……
……
就在和泉绫花苦中作乐地安慰自己时,她骤然感觉到理应无风的室内刮起了一阵风。
这个时候来客人?!
她不顾后脖颈传来的一阵阵冰冷的刺痛,猛地转头看向便利店大门,然而让她疑惑的是,便利店的门紧闭着,仿佛刚才有人开门泄出室外的风是她的错觉。
果然是熬夜熬的吗……
就在她刚这么想时。
一声声痛苦的呻吟从最后一排的零食货架处传出。
随着闷哼一同响起的,是和泉绫花身后骤然传来的金属砸落地面的哐啷声。
和泉绫花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先一步离开前台,远离那把从高空掉落的水果刀。
刚才还喧闹的便利店,骤然只剩下冷藏柜低低的嗡鸣。
和泉绫花裸露在外的肌肤起了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
她对这种突如其来的安静心生警惕,这种安静就像**oss出笼前的蓄力读条,她从暗柜里拿出前辈给的棒球棍举在身前,屏息凝神,小心翼翼地紧盯着远处的零食货架,试探地往便利店大门退去——
在便利店尽头零食货架的后方,突然钻出一颗雪白的脑袋。
在对上她的视线时,对方那双银色的眼瞳轻眨,少年举着一个映着雪花图案手机壳的手机,高声道:“这是你的吗——”
顿了顿,他确认般地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又转回来,苍白的脸透出诚恳真挚的情绪:“他们被我打晕了,我不是坏人——”
可能是怕她不信,少年缩回货架后方,随后传来重物拖拽的声音,少年像是拉着雪橇的雪橇犬,用拽着最下方人帽子的方式,将叠叠乐的三个黑衣人托了出来。
少年松开他们,又转身拿回来三个麻袋,将头探在其中一个口袋上方瞅了瞅,摇了摇头,站在原地再次看向她。
和泉绫花脑海里充斥着“我是谁我在哪”“这人又是谁”“他拿着的是我手机”“他拿我手机是想骗我过去杀吗”等等,在这纷杂的思绪下,她竟然诡异地看懂了少年看她的眼神。
那是一种看到巨大的毛线团而无从下手的迷茫感。
的确,他们店里的货物摆放位置有点随性,完全是按照店长的审美标准布置的,一些打折的便携食品旁边摆放的不是同类型产品,而是店长觉得可以搭配一起吃的饮料;甜品旁边是辣味鸡爪或者超咸的牛肉干,主打的一个甜咸搭配永动机。
说好听是处处彰显着店长的安利小心思,说难听就是……
“便利店也太乱了,毫无规律可言哎,客人进来真的不会晕头转向吗?”昔日的前辈曾对自己吐槽。
所以前辈你真的不是因为口无遮拦而被辞退的吗……
眼下,与少年澄澈的银瞳对视时,和泉绫花的内心浮现一个猜测:
少年他……似乎不知道怎么把袋子里的东西按照相应位置摆放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