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1章
怀着提心吊胆的心度过了几个小时的飞行。下飞机的时候, 沈怀晏颇为好笑地拍了拍沈庭舒的头，小声耳语：“放心吧，我不会告诉你爸爸的。”
他笑眯了眼, 语气中含着保证的意味, 稍稍让沈庭舒放下了心。
毕竟沈怀清再怎么宠她，也不可能允许自己在高中这么重要的阶段为此分心吧。
外面灯火通明, 来往接送车辆络绎不绝。
由于时间已晚，他们便在机场分开, 回到了各自的家中。
沈怀晏将手中的行李递给佣人, 正闭眼瘫在沙发上放松。
沈老太太从饭厅走了出来，手里端着一杯清水, 小心地置于茶几上。
咔哒一声轻响，沈怀晏耸了耸眉心, 半晌才抬起眼皮。
“妈？”
沈老太太养尊处优一辈子，随着年纪渐长, 更是注重养生之道，这个点放在以前她早就睡了。
“怎么这时候才回来, 不是说昨天就结束了吗？”
沈怀晏撑起身子，拿起桌上的玻璃杯一饮而尽, 不以为意地说道：“噢, 正好和大哥一道，就顺路去看看庭庭。”
老太太一怔, 似乎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了。
自沈怀清走后，家里的二媳妇与小孙子似乎也与自己疏远了不少。虽然老爷子安慰她要学会宽心与自省，但突然间的冷清还是令她有些无所适从。
因此小儿子要回来时，她是十分雀跃的。毕竟相比跟在老爷子身边严厉教导长大的沈怀清，沈怀晏才是她日夜陪伴, 几乎倾注了所有母爱的孩子。
只是没想到，小儿子得知往事之后，也会对自己露出失望的神色。
老太太大受打击，生怕自己人到垂暮，两个儿子都与她疏远至此。
但说要弥补恐怕也为时已晚，她只好依老爷子所言，约束好自己，至少不再给他们添麻烦。
此时猛然听到沈庭舒的名字，她呆愣了许久，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怀清和那、那孩子也在海市啊……这么巧……”
沈怀晏看了老太太一眼，神色复杂，再谈及沈庭舒时，语气中却不由得带上淡淡的自豪：“恩，去参加数学竞赛。庭庭很争气，拿了全国第一名。”
老太太撑着拐杖，心不在焉地往回走，嘴里还喃喃着。
“是嘛……那、确实挺……优秀的。”
客厅重归安静，沈怀晏终于收回视线，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他也没有想到这次出国回来，家里就已经变成了这个样子。如今说要缓和，可能性怕是微乎其微了。
半晌之后，沈怀晏抛去心中的愁绪，换上闲适却又无可奈何的笑意，迈着步子往楼上走。
路过自家儿子的房间，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扣响面前的门。
“何事？”
沈慕和穿着睡衣，见到父亲后脸色丝毫未变，只疑问地看着他。
沈怀晏也见怪不怪，直接开门见山：“你知不知道庭庭在学校里和哪个男生走得比较近啊？有没有长得又高又帅的那种？”
他常年在外，对于锦城各家的情况并不太熟，再加上白天他没看清容貌，因此并不认得李遥川。
沈慕和：？
他花了几秒确认自己父亲不是在开玩笑，然后伸出手，犹疑地指了指自己。
后面一句话暂且不谈，在学校走得比较近的除了他还有别人么？
这下换成沈怀晏满脸问号了。
我说儿子，咱这会儿就先别自恋了好吗？虽然你确实继承了老爸我的优点，长得又高又帅，但现在的重点可不是这个！
“你没明白我意思。”他摆摆手，将之前在机场大厅里发生的事告诉沈慕和。也没注意到自家儿子越来越沉重的表情，紧接着发问，“知道那个男生是谁么？”
说这些话时，他的心里毫无心理负担。至于机场上的那句保证？
反正他答应沈庭舒的是不告诉沈怀清，又没说不告诉其他人。
沈慕和听完先是皱着眉思考了一会儿，而后突然间灵光一闪，脑海中浮现了一个人影，立时将双唇抿成一条直线。
……
第二天一早，君逸中学的学生们便发现校门口的显示屏上换上了显眼的贺词。灿金的大字滚动到最后一行，末尾三个加粗的字体引人注目。
【热烈祝贺我校沈庭舒同学荣获华国数学奥林匹克竞赛第一名。】
高二A班的同学们激动万分，即便沈庭舒还未到校，也已经开始吹起了彩虹屁。
“大神果真不会让我失望！”
“数学课代表也超棒！A班牛逼！”
“他们是不是不用来学校了啊？肯定都保送了！”
“还得参加会考的吧？”
……
严铭推了推前方的沈慕和，满脸称羡：“咱妹妹这次开大了啊！全国第一名，这下铁定保送了。”他两手交叉搭在脑后，“真好，提前一年就完成了高中的目标，接下来的日子就逍遥咯！”
按以往的情形，身为妹控的沈慕和都会在此时着重强调两人的关系亲疏，然后再一本正经地怼自己一顿。
可现下严铭等了又等，迟迟也没听见沈慕和开口，不免心生疑惑。
诶？怎么没反驳我？这是开心到说不出话了？不至于啊？
他起身探向前方，发现沈慕和正望着班级门口处发呆。
顺着目光转头，严铭只看到了身着浅紫色卫衣的沈庭舒站在那儿，正和同学们打着招呼。
他的头上立刻冒出一堆黑线，切了一声，重重地坐回座位上。
还以为什么呢！不过是妹控的毛病加重了而已。
沈慕和不知其所想，脑子里始终回荡着昨晚沈怀晏提及的话。
他想来想去，每每浮现出的答案，都默契地指向一个人。
李遥川。
一时之间，他也不知道该愤怒更多还是惆怅更多。毕竟按父亲的说法，这已经不是李遥川单方面的喜欢了。
沈慕和希望妹妹永远开心，毫无顾忌地做自己的选择。可他内心里依然对此有着小小的不愿。
他双眼失了神，让走进班级和他打招呼的沈庭舒略有不解。
“二哥？”
接连叫了两声，沈慕和才堪堪回过神来。他调整好自己的状态，恢复成往日里那般样子。
“早。听闻你得奖，还未来得及与你说声恭喜。”
沈庭舒笑着回应了一句，内心却浮出一丝奇怪。
总觉得二哥今天有点不对劲。
不过很快她就没了多想的时间。
陶姜一脸可惜地看着沈庭舒，表情中确有几分同情，但还是幸灾乐祸更多。
“就算晚一天回来也能躲过考试了，你们运气可真好。”
沈庭舒看着对方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被陶姜的表情逗笑。
好巧不巧，今天正是高二年段期中考的时间。如若是再在海市逗留几天，自然就不用参加了。
但沈庭舒对此并无太大的遗憾，想着至少还能在竞赛之后考察一下自己其他知识的掌握情况，也挺好的。
早读之后，大部队便陆陆续续地开始移动向各自的考场。
沈庭舒虽然有一个月不在学校，但由于上次月考的成绩，依然被安排在了第一考场。
期中考没有再采取文理科混合的座位安排。因此她的身后也不再是那个有着琥珀瞳的少年。沈庭舒随意环顾了一下四周，对上身后男生的视线，礼貌地笑了笑。
那位男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矜持地颔首，又重新投入书本之中。
真是用功啊！
虽然像严铭陶姜那般“点到即止”学习的人不少，但君逸中也从不缺乏努力之人，他们有着各自明确的目标，并为此不断奋斗着。
沈庭舒勾起唇角，眼尾微微翘出一个浅浅的弧度。
第一考场的同学们都已经知道沈庭舒拿了数学竞赛的全国第一，成功保送华大。本以为她会直接放弃这次考试。没想到对方不但参加了，而且还一脸从容的模样。众人的心渐渐悬起，直感压力山大。
求大神轻虐！
铃声响起，两天时间一晃而过。沈庭舒有些遗憾地收起笔，对这次的考试不抱什么信心。
她也不是天才，没办法在缺课这么久的情况下兼顾每一科的进度。即便她有上辈子的加成，学完了整个学期的内容。可知识若是长时间不用，也会变得生疏，更不要提这回临时上场，还未从竞赛思维中转换过来。
但她面上不显，正慢悠悠地收拾书包。大家也以为她十分胸有成竹，不免开始感叹。
“大神这次不会又是第一吧？”
“还用说么？！我无条件相信大神！”
“已经保送华大可太羡慕了，苦逼的我还要经历地狱般的高三！”
有的人从一旁走过，闻言发出不同的声音。
“沈庭舒已经一个月没上课了吧，她再怎么厉害也不至于还能稳坐第一，我们胡允也很厉害的好吗？”
“就是，说到底她也只在君逸学了一个多月，能赶上进度就很不错了。要我说这次肯定是胡允重归第一。”
他们口中的胡允便是坐在沈庭舒身后的眼镜少年，此时单背着书包路过，正好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你说对吧胡允？”
男生手里还拿着习题册，闻言平静地看了对方一眼。
“我不知道。”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也没理他们在身后不满地喊道。
“诶——”
方才还支持胡允的几人表情难免有些不好看，但很快就挽尊道：“你看，胡允对你们的看法很是不屑，第一肯定是他的。”
其他人：“……”
呵呵呵呵，谁不屑谁心里清楚，你开心就好。
反正大神打脸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左右也不是自己难堪，随他们做梦去吧。
第062章
“那些论文对我来说有些晦涩, 所以看的速度很慢。”
沈庭舒坐在书桌前，正在与李遥川进行视频通话。
因为决心要推导罗德尔猜想的缘故，她上网下载了相关的文献资料。有一些在国内网站上买不到的, 李遥川也帮她整理了来。
虽然她之前一直有这个意识, 平时也看了一些知识刊物，但毕竟涉及的领域与原先接触的大有不同, 要边阅读边思考，还是没办法操之过急。
沈庭舒的手边摞了一叠厚厚的论文资料, 从侧面也可以看见密密麻麻的标签贴, 显然有许多疑难点还未弄清楚。
这几天，男生的电话总会在晚上准时打来, 时间不偏不倚，正好是她洗漱完准备放松一会儿的时候。
开始沈庭舒还觉得是凑巧, 但如此反复几次，她几乎都要认为对方已经掌握了自己的作息时间。
沈庭舒刚吹完头发, 松松地挽着脑后。几缕不听话的发丝翘起，偏偏自己还没有察觉。
李遥川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眼底微光闪动，半点不错地望着屏幕里的女孩。
她穿着棉质的家居服, 在米白的灯光下晕出一圈柔光。巴掌大的小脸托在掌心, 嘴角噙笑。那双足以蛊惑人心的桃花眼更是灿如星辰，叫人止不住心生欢喜。
“不急, 只是出于锻炼逻辑的目的，慢慢来就好了。”
罗德尔猜想相比著名的世界三大猜想较为年轻也更为“小众”一些，但或许正是因为它的“小众”，在过去的这十几年间，始终没人能够完整地推导出来。
国内对此研究最多的, 就是华大数学系的秦教授。李遥川与他有一些来往，那些文献资料中很大一部分便是从秦教授那儿求得的。
一开始秦教授还以为是李遥川自己又重新开始研究起了数学，为此十分高兴，直说当初没有尽早认识他，错过了一个好苗子。
可得知李遥川是为了别人而来找的自己后，他脸上失望难掩。即便如此，却还是应了对方的要求。
听筒中传出的男声与现实中有些许差别。低沉又温柔的嗓音仿佛在耳边低语，让沈庭舒下意识地碰了碰耳朵，然后双手交叠，侧头趴在手臂上。
“怎么了？”
屏幕前的小脸突然靠近，甚至能看清她脸上细小的绒毛。这一动作无端藏着几分依赖，最无害却又最具有杀伤力一般击中他心里最柔软的位置。
见男生目光专注地看着自己，沈庭舒的脸上立马染上了一团嫣红。为了转移话题，她指了指对方身后散乱的衣物，调侃道：“人不可貌相啊李遥川同学，没想到你房间这么乱。”
其实只有几件，真要论起来的话也算不上乱。李遥川眼睛微微眯起，带着看透的笑意。
“是啊，居然被你看见了，怎么办呢？”
说着，他捞起一件衬衫，整齐叠好后放入面前的行李箱中。
因为拉扯而露出的行李箱出现在屏幕上，沈庭舒一愣，反问：“你要出差么？”说完她似是想到了什么，笑意缓缓收敛，再次开口，“出国？”
“恩。”李遥川动作迅速地收拾好最后的行李，拉上拉链，将行李箱立起来推到一旁，重新在沙发处坐下。
“明天下午的飞机，先去办理入学手续。”
国内公司的事务都已经打理好，李遥川也将总经理一职辞去，任命给了他信任的伙伴。原以为会一身轻松，可没想到临走前却又拥有了这么重的羁绊。
他甚至庆幸自己早就做好了决定，否则说不准以后会更舍不得离开。
沈庭舒瞬间就变得沉默了许多，浓密的睫毛耷拉下来，在脸上留下一片浅浅的阴影。
这些天她只顾着考试与推导，几乎把这件事忘到了脑后。现在猛然想起，难免有些不是滋味。
虽然明白学业为重，可内心却始终被一层薄薄的失落包裹。
若是放在以前，她定是不会将这种情绪直白地传递给对方。只会面带微笑地道别，并送上自己的祝福。
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已经可以在李遥川面前放任自己的情绪。或许连沈庭舒自己都没有察觉，她在对方面前的表现，已经渐渐开始变得轻松和自在。
李遥川将手肘搭在扶手上，目光缱绻：“是……舍不得我？”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点试探性的不确定，说完倒是自己先掩饰害羞地笑了。心率也随着女生即将开口的动作起了较大的波动。
沈庭舒眨了眨眼，对上男生的眼神，几乎毫不犹豫地承认。
“恩，舍不得。”
这样直白的表达让李遥川瞬间愣住，眼眸里的笑意仿佛卷入更深的暗涌之中，然后化作一片看似平静的柔光。
他几乎本能地碰了碰自己的耳根，无意外地触到越来越上升的温度。
李遥川侧了侧手机，遮住小半边脸，又听见女孩缓缓开口。
“不过学习本来就更加重要，未来能联系的方式也很多。说起来好像和现在也没有什么差别。”
两人现在见面的机会也不多，这几天的电话交流还算频繁，但也仅限于此了。
沈庭舒的本意是想缓和一下气氛，毕竟她也不是情爱大于天的人，明白学业事业的重要性。之所以会有方才那么一说，只是想让李遥川明白自己心中的在乎。
人与人之间的相处，不能只靠一端的付出，总要有来有往才能生出更多的交缠。
女孩的表情认真，言语却十分俏皮，让人忍不住想捏一捏她的脸。
李遥川听到未来两个字，心中莫名生出一丝欢喜。
他低低地笑了两声，郑重地说道：“知道了。我会努力尽早修完学分，争取早点回来。”说完，他用手指敲了两下屏幕，像是在轻点沈庭舒的鼻尖，嗓音里藏着一丝危险，“你也不许偷懒，必须心无旁骛地认真学习。”
不能被人拐跑了啊。
……
次日是周末，李遥川去了一趟华大，在行知楼下遇见了沈慕时。
行知楼是教职工办公的地方，和学生经常活动的区域隔了一片景致。周末上班的教师不多，因此现下只站着他们两人。
时至今日，一看到这家伙，沈慕时还能想起那天在省队的情形。因而他只礼貌性地打了个招呼，笑意不达眼底。
“听说你要出国了？”
沈慕时停下脚步，对着李遥川问。
“恩，留学。”
听罢，沈慕时点点头。
留学好啊。自家妹妹至少大学四年都会留在锦城，和这家伙离得远远的。没有见面的机会，也就减少了某些情况发生的可能。
“M国么？”
李遥川颔首，抬了抬手中的资料，上面的学校名字一览无余。
“恩，J市M大。”
M大在世界的排名有目共睹，李遥川所选的专业更是该校的王牌。每年在本国招生的人数就不多，对于他这样的留学生名额，更是少之又少。
沈慕时掀起眼皮，虽然有些惊讶，但更多的还是意料之中。
李家的教育他略有耳闻，从老爷子那一代起就注定了他们家的人，尤其是接班人，活得要比其他人辛苦。
能像李遥川这样，即使没办法选择自己想走的路，但能力让老爷子满意，还可以兼顾一点点兴趣，也属实不易了。
他比李遥川大三四岁，可对方身上有着超乎这个年龄的成熟，满身的气度风华在锦城圈子内数一数二。沈慕时不得不承认，这个男生确实十分优秀。
但优秀不代表就能随意撩拨自家妹妹。
沈慕时静静地看了他几秒，终究还是说了两句祝福的话。
算了，反正他都要走了。
李遥川看了一会儿他远去的背影，然后掏出震动了几下的手机。见到熟悉的头像先是一笑，然后手指在屏幕上轻点。
【庭舒：你下午几点的飞机？我去送你啊。】
【李遥川：要不然我等到你再走？】
……
下午时分，沈庭舒穿戴整齐从房间里出来，就听见门铃的声音。
家里除了定时清洁的佣人之外，平日里只有他们三人。此时父子俩都不在家，只剩下沈庭舒脚步匆匆地赶到玄关。
“二哥？”见门外站着的是沈慕和，沈庭舒有些意外。
这个哥哥平常最讲究，鲜少会像现在这样不打一声招呼就过来。沈庭舒以为发生了什么急事，连忙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么？”
沈慕时摇摇头，语气平静。
“无事。”
沈庭舒：？
怎么这两天总觉得二哥浑身上下都怪怪的？
她有点摸不着头脑，反倒又被对方问了一句：“妹妹这是要出门？”
沈庭舒平时的风格偏休闲利落，此时却换上了一件墨绿色的长裙。乌黑的头发扎成一束马尾，额头两侧勾出两缕轻盈的发丝，卷曲成自然的弧度，落在她莹白的脸上。
虽然不想承认，但这幅打扮任谁看了，都能品出几分少女蠢蠢欲动的心思。
沈慕和心中顿时涌出一股难以言说的滋味。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女大不中留”么？
闻言，沈庭舒思绪回笼，下意识地看了眼腕表。
李遥川四点飞往M国，现在才下午一点半，应该还有一些富余的时间。
因此她笑着摇了摇头，正要将沈慕和迎进来，就听见他不紧不慢地说道。
“当真？不打算去机场送李遥川了么？”
……
他们没有坐沈家的车，打了辆出租前往机场。
沈庭舒偷偷看了一眼一旁的沈慕和，然后压低声音问他：“二哥，你怎么知道……李遥川学长今天出国啊？”
沈慕和撇了她一眼，几息之后缓缓吐出一口气。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染上了一丝无可奈何的笑意。
“并非知晓他，为兄知晓的，是你。”
作者有话要说： 去动车站前放两章，终于要回家了。
第063章
机场大厅里广播声不断, 李遥川坐在最显眼的位置，好让沈庭舒能一眼看见自己。
他摁亮手机，屏幕上便显出一张图片。
图中的女孩手里拿着一个米老鼠样式的气球, 转过身时发丝飘动裙摆飞扬, 唇边漾出的笑意正好落入李遥川的镜头中。
正是那日去迪士尼时抓拍到的照片。
来送儿子的江菱月无意中瞥见，心里先是惊讶了一番, 很快又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庭舒很可爱吧？”
她站在李遥川的身后侧，语气中不乏调侃之意, 挑高的眉梢似乎是在提醒儿子——看, 当初问你的时候还一直否认，这下总该承认老妈的眼光没错了吧？
李遥川无奈地失了笑, 随即看了自家母亲一眼，认输般地应了一声。
“嗯。”
得知沈庭舒会来送他, 一向爱凑热闹的江菱月却提前告了别，十分体贴地给未来儿媳妇腾空间。
两小孩脸皮都薄着呢, 自己要是在场的话就讲不出肉麻话了。
这么想着，她边走边掩嘴笑了, 令一旁的助理忍不住侧目。
“您今天好像很开心？”
自己的儿子出国了难道不是应该伤怀惆怅一番的吗？怎么像是送走一个包袱一样松了口气？
她可不知道江菱月这么多年来一直担心的事。自家从来都不开窍的儿子居然也学会了换上心仪女生的照片，这个做法要是放在几年前她可是想都不敢想。
如今好了呀！她心中的大石头落地, 下一步也该和沈家好好商量一下两个孩子未来的打算了。
李遥川回复了几个邮件, 再次抬头的时候，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只是她这次, 好像不是一个人来的。
沈慕和始终走在妹妹的前侧，看到李遥川后稍稍站定，转过头小声说了句：“为兄有几句话要告知他。”
沈庭舒颔首，却趁他没注意的时候冲李遥川使了个眼神。
两个男生走到角落，目光在沈庭舒的身上停留了一会儿, 才重新看向对方。
“你应当知晓，早些时候我就对你有了敌意。”
闻言，李遥川淡淡地笑着：“我知道。”
或许旁人的眼光都比自己要来得敏锐，明明那个时候他还没发现自己的心意，还不确定自己是否已经动心，但一举一动却已经被人所防备。
沈慕和抿了抿唇，脊背挺直。
他原本想说很多。想告诉李遥川自己为人兄长，并没有完全接纳与同意；想告诉他要待妹妹好；想告诉他自己这几天来独自思考的种种。
可话到嘴边，只沉沉地说出了一句。
“庭庭心悦与你，而我只希望她开心。”
他曾经下过决心，要用自己的所有力量，弥补过往这么多年来的缺失。即便可能无法完全将其愈合，他也会一点一滴地努力。
如果只是李遥川单方面的喜爱与追求，沈慕和会像以前那般阻挡一切可能。但如今是两厢情愿，他只好时刻在身后护着。如若有一天妹妹收到伤害，他便会重新挡在身前。
李遥川当然听出了这句话背后的含义。他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女孩，黝黑的眼眸中光彩难掩。
薄唇轻启，他郑重地说道。
“你放心。还有，谢谢。”
……
从机场离开之后，沈慕和将妹妹送回了御华庭。
沈庭舒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连对方停下了都没有察觉。
“看路。”
沈慕和的掌心按在妹妹的额头，沉默了一路后终于忍不住开口。
沈庭舒本能地退了两小步，见他终于说话，换上一个讨好的笑容。
重新将双手背在身后，沈慕和笑着摇了摇头，终归是破了功。
“我并非怪你。只是事发突然，为兄还需要一些时日消化。”
沈庭舒反问了几次，确认他没有生气后总算舒了口气。随即又皱起眉，问了一个想了一路的问题。
“二哥？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沈慕和以手抵唇咳嗽两声，没有任何犹豫地将自家父亲供了出来。
很单纯的对沈怀晏抱以信任的沈庭舒：“……”
说好的不告诉呢？
侦探最重要的职业道德是保密啊叔叔！！！
……
周一一到学校，同学们就要接受来自期中考的成绩洗礼。
教室里议论纷纷，沈庭舒却如老僧入定一般，只专心于啃论文大业。
同桌的施菲菲见状随意瞄了一眼。她英文不差，但入眼可见的专业词汇晦涩难懂，组合在一起的意思更是让她头晕脑胀。
她满脸木然，随即识趣地避之不谈，悄声问沈庭舒：“庭舒，你觉得这次考试怎么样？”
沈庭舒停了两秒，诚实回答：“自己预估的话，我这次可能会退步吧。”
“啊？”这个答案让施菲菲有些意外。好似从开学起，自己这个同桌就如神人一般，从来没有跌下来过。
不过转念一想也能理解。如果换作是她自己一个月不来学校，怕是会直接跌得更惨。
她兀自点了点头，随后柔声安慰道：“没关系，你现在的课业压力不大，不用放在心上。”
沈庭舒莞尔，在突然安静的气氛下瞥了瞥走到讲台上的老师，快速说了声谢谢。
她俩的声音虽然不大，但还是被周围的同学无意中听到。
那人趁着老师不注意，悄悄地掏出了手机。
他早晨正好和朋友聊到了这件事，想了想，就把沈庭舒刚才的话发给了对方。
君逸论坛最近经常有老师在上课时间突击检查，因此没人敢在这期间往上发帖。好在他们学校有一个大群，是由新生群逐渐壮大起来的。虽然并不涵盖全校所有人，但大部分的冲浪高手，都汇集于此。
群消息跳动的速度十分缓慢，看来此时也没有多少人在线。只有一些百无聊赖的，时不时找出一个话题尬聊。
【今天食堂放什么菜？】
【不知道，从来没有吃过食堂，都是点的酒山居的外卖。】
【土豪？天天吃酒山居？我柠檬了。】
【就一点小钱，还是家里投了点股份。】
如此生活化的话题翻来覆去讨论了几遍之后，终于有人提到了今天的大事件。
【今天不是出成绩么？】
【按规律下节课官网才更新吧？还要等老师一科一科地发卷真是折磨人。】
【就你们高二的考得晚，高一高三早出了。】
【高三考得太频繁了，李遥川走后几个大佬互相厮杀。高一那个叫闻几许的小弟弟不错，听说还是李遥川的亲戚，家族基因啊。】
【高二没什么悬念吧，第二名胡允上次和沈庭舒差了那么多。】
【说不准啊，沈庭舒这个月竞赛去了，谁能保证她还能兼顾学业呢？】
【刚想认真听课就看见你们在讨论我家大神，不知道你们有没有看过我们班人手一本的笔记。人沈庭舒可是上个月就已经学完了整个学期的课程。】
【真的假的？这么牛？】
【B班的作证。翻过我朋友的，复习良药！可太想要了！就是他死活不借贼气人。】
这个话题仿佛一颗小礼炮，炸出了许多上课低头族。有高一的学弟学妹们好奇地围观。也有之前在第一考场外断言沈庭舒会失利的同学。
一时之间，群里热闹非常。
【我A班的朋友刚才告诉我沈庭舒自己说了这次可能会退步，我猜应该是胡允第一吧。】
【啊？难到会跌出前三？】
【不可能不可能，我A班的我怎么没听见大神有说过这话？】
几方各执一词互不服气，在被老师发现的边缘点击键盘，一个个的都像能盲打似的。
下课铃声响起，官网刷新。手速快的同学已经将截图发到了群里，后面跟着一排整齐的省略号。
【……打扰了。】
【原来这就是大神所说的退步啊……】
【有一说一，人家也没说谎，确实是退步了……】
不明所以的人上滑消息，点击放大图片后才明白了众人吐槽的原因。
那张图中前三的名次与上回月考并无差别。也就是说沈庭舒依然位列第一，只是与第二名胡允的分差拉近，没有之前那么夸张罢了。
施菲菲一脸受骗的表情看着同桌，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庭舒你不是考得挺好的吗？”
前面的陶姜了解完事情始末之后哈哈一笑，毫不客气地对朋友表示嘲讽。
“她的话你也能信？标准不一样啊！”
就像她们舞蹈队每次练舞时，有的人觉得能完整地跳下来便是进步，而有的人非要精益求精，抠到每一个细节都完美无缺，才将将满足。
只能说水平不同出发点也各异吧。
……
高二B班的教室里，胡允擦干净眼镜上的灰尘，突然被同学唤了一声。
“诶！胡允，你这次又没有考过沈庭舒啊！不过你放心，她已经不用参加高考了。明年这时候就没人和你争第一了！”
胡允捏着方巾的手一顿，随后不以为意地将眼镜戴上，习惯性地推了推。
“与我无关，我只和自己比较。”
对方明显已经熟悉了他的说话方式，闻言还往跟前凑了凑，贱贱地笑了笑，“你真的不想重拿第一了？”
微弱的阳光透过镜片，在眼前折射出一道炽白的光芒。胡允用笔磕了磕桌面，示意对方把手拿来。
“我们的看法不同。你认为获得第一就是胜利，可拿到第一以后呢？还不是要超越以前的自己。与其这样，倒不如一开始就将目标放到自己身上，还能更专注单纯一些。”
对方似乎被绕了进去，还颇有同感地点头表示赞许。但过了一会儿又突然反应过来。
“不对啊？只有原本就是学霸的人才会这么想吧？像我这样发挥不稳定的人，根本就没想过能得第一啊。”
胡允无奈，伸手扶住了额头。
重点放错了兄弟……
第064章
冬日的锦城寒风瑟瑟。零星飘动的雪点落在人们的掌心与脖颈间, 抬头一望才发现——
今年的初雪，如约而至。
进到室内，沈庭舒脱下围巾与厚重的大衣, 感受到暖气的温度后才觉得自己终于活了过来。
“我要是你啊, 就不来学校。全球各地可劲儿地玩，难道不比上学潇洒？”
进入冬眠时期的陶姜趴在桌上, 声音懒洋洋的，明显还没睡醒。
她穿着一件单衣, 卷曲浓密的头发围在脸上, 自带保温效果。
施菲菲抿着唇笑了，温温柔柔地开口：“庭舒可不像你, 就知道玩。”
沈庭舒莞尔，拿出水壶润了润唇, 然后开始整理自己的材料。
除了尝试推导罗德尔猜想之外，她也没有忘记将要到来的国家队集训。每天刷够定量的题目, 以保持手感和脑子的灵活性。
不出意外的话，国家集训队的训练于一月左右开始报名, 正式上课的时间是三月上旬。经过半个月的训练之后，最终选出六名国家队成员参加七月份的IMO。
同样已获得保送的许天叙每天都为这事发愁。他的名次处于中游, 要想冲刺国家队难度不小。因为压力太大, 反而让自己的身体先出了问题。
班主任周老师也没想到一向沉稳的许天叙会突然被心理压力击垮，特意叮嘱他在家里好好休息, 以免错失了集训的机会。
有他这个前车之鉴，本来想对沈庭舒加训的王老师也犹疑了一下。后来在看到她自己就能很好地安排之后，算是放了心。
各科老师上课时也都对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惹来无数羡慕的目光。
周老师知道后在班会课上没好气地教育道：“你们倒是看看人家做了什么再来羡慕吧，马上都要期末考了也给我争点气！”
不明所以的同学们上前围观, 看到沈庭舒写下的一串串天文数字般的公式后脑子瞬间打了结。
……这些都是啥啊。
打扰了，原来大神就算被保送也还要继续苦逼。
好的，我平衡了。
……
今天沈慕时在华大有场篮球比赛。由系里几个班的学生们共同组织，算是毕业前的最后一场友谊赛。
纷纷扬扬的雪花从天空中落下，地面已然铺了一层雪白。
沈慕和护在沈庭舒的身后侧，用余光时刻注意着脚下。
这是沈庭舒第一次来到华大。庄严古朴的建筑在寂寥的冬季越发静谧。校道旁的花枝已经枯萎。路上行人脚步匆匆，大多都是全副武装，想要离开寒冷的氛围躲进室内。
体育馆内倒是热火朝天，加油呐喊声四起，一进门就能感受到热烈的气氛。
“大哥在那儿。”很快，沈慕和就眼尖地找到了坐在球队席上的沈慕时。
仿佛心有灵犀一般，对方正好在这时转头，眼睛一亮，笑着冲他们挥了挥手。
沈慕时在华大人气颇高，本就是馆内的焦点。此时展颜一笑，更是让看台上的观众尖叫出声。
刚下场的队友顺着他视线的方向看去，不等平复好自己的呼吸就拍了拍沈慕时的肩膀。
“你弟弟来了啊？呦！旁边的小美女是谁？你弟媳？”
沈慕和他们是见过面的，都不陌生。沈庭舒倒是第一次见。
女生穿着一件米白色的大衣，有些被冻红的小脸从同色系的围巾里露出来，特别像一只刚从雪地里钻出来的小动物。
那人说完就感受到了一阵不寻常的气息。余光瞥见沈慕时的眼神不对劲，又似乎觉得相较之下，女生和自己这位校草队友长得更相似一些。
他一拍脑袋，腆着脸讨好：“瞧我这眼神。哈哈哈沈哥别放在心上啊。”说着他拧开一瓶水递到沈慕时跟前，义正言辞地开口，“这明明就是嫂子嘛！看你俩长得！多有夫妻相啊！”
沈慕时：“……”
他皮笑肉不笑地站起身就是一个肘击，然后迈着一双大长腿几步跨上阶梯，走向兄妹俩。
即使他没用多大力气，那位队友还是戏精上身一般露出一副十分受伤的神情，不解地问其他人：“他、他这是什么意思？”
有知内情的队友笑了笑，冲他幸灾乐祸道：“什么弟媳嫂子，那是沈哥妹妹！”说完还强调了一句。
“亲妹妹！”
……
沈慕时习惯性地捏了一下妹妹的脸，却触到了满手的冰凉。他皱了皱眉：“哥哥给你拿点热水捂一下？”
沈庭舒摇了摇头，“没事，一会儿就好了。”
锦城虽然冷，但室内大多都有暖气，一会儿温度就上来了。
一旁的沈慕和指了指不远处的教练，“大哥，该是你上场了。”
话音刚落，场内的哨声就响了起来。沈庭舒做了个握拳的动作，笑着说了声：“加油！”
沈慕时目光柔和，伸手揉了揉她的头，示意两人坐到前排后便回到了球场上。
看台上的观众眼见到这一幕，又是好奇又是羡慕。
“妈呀摸头杀！这个女生是谁啊！我简直想魂穿她！”
“刚听见单译说了，是沈慕时的妹妹。”
“卧槽这一家人有点绝啊！颜值高到吓人！一时之间我竟然不知道该选择两个哥哥还是选择妹妹。”
“醒醒……比赛开始了……”
虽然是友谊赛，但场上打得激烈，观众席上的人们也十分投入。就连沈慕和都忍不住随着赛况时不时发出一声感叹或欢呼。
“同学这里有人坐吗？”
一个身着运动服的男生微微俯下身子，一脸期待地问道。
只是还没等沈庭舒回应，就有人先一步抢占住她身边的位置，对那人说：“不好意思，现在有了。”
男生见状扯了扯嘴角，失望地坐到了另一个半场的位置。
本想着搭个讪，但左右都有人护着，惹不起惹不起。
沈慕和冲坐下的人打了个招呼，语气中明显透露出一丝熟稔：“单译哥。”
单译身上还穿着球服，露出一双结实的胳膊。他挥挥手先是回应了一下沈慕和：“好久不见啊小盒子。”说罢，他目光收到近处，笑容中充满着亲和力：“你好！我是你哥哥的朋友，单译。”
“你好，我叫沈庭舒。”
“我认得你，今年CMO全国第一名对吧？听老头提起过。”
沈庭舒不解其意：“你指的是……”
单译昂起头灌了一口水，笑着回答：“单执文。噢就是我爸，那时候给你们评卷去了，他还说在闭幕式上跟你说过话呢，记得吗？”
沈庭舒想起在闭幕式上和自己说话的那位老师，犹疑地点了点头。
单译将视线转移到球场上，一边和沈庭舒搭话一边评论队友的表现。
“老头还挺看好你的，听说你保送了我们……卧槽这个拦截太凶了！别怂别怂！好球！”
被一惊一乍吓到的沈庭舒：“……”
直到场上的沈慕时顺利拿下三分，他才有些不好意思地重新接上刚才未说完的话。
“听说你保送了我们华大，还选了梅老那个专业。”
见沈庭舒点头，他悄声说了一句：“看在你是自己人的份上偷偷告诉你，梅老三年前就已经表示不收学生啦。如果你是冲着他来的话估计要失望咯。”
那个专业每届几乎都只有一个班，班上人数也十分精简。本科期间采取的教学方法与研究生阶段无异，因此导师的选择也十分重要。
虽然说其他的教授也都是大牛，但学生们私心里还是会对招牌有那么一丝向往。
闻言，沈庭舒唇角微微上扬，表示自己在签约前就有了心理准备。
章译抿着唇点点头，冲场下示意自己的队友挥了挥手，然后说道：“你们集训时间也不远了吧？今年好像就在我们华大。幸运的话能有数学系的秦教授给你们辅导，不幸的话估计就是我家老头啦。”
见沈庭舒被自己的语气逗笑，他也耍宝似的最后添了一句：“小心着点！他可凶了！”
……
比赛结束后，沈庭舒与沈慕和一起穿过人群走到大哥身边。她的个子在同龄人之中算高，但在一众长腿的篮球男生面前，就显得有些娇小。
猛不丁瞅见一个水灵灵的妹子，那些男生也还带着打完球的酣畅，兴奋地起着哄。
“来给沈哥加油的吧！”
“羡慕！我什么时候也能拥有一个这么漂亮的妹妹！”
“沈哥咱俩要不换换吧？我把我家小弟送给你。”
沈慕时没好气地笑出声，差点没送对方一个白眼。
“做梦！”
对方也不气馁，话锋一转，这次对着沈庭舒问道——
“那妹妹有男朋友了吗？”
第065章
话音未落, 开口的男生顿时就觉得周遭气温仿佛降低了许多。
他不明所以地搓了搓胳膊上的寒意，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不是，沈哥我没别的意思啊……只是出于对咱妹妹的一种、额……关心, 关心你懂吧？”
沈慕时迈着步子靠近, 边笑边在他肩膀上拍了拍，眼里藏着一丝危险。
“最好是这样。”
男生：“……”
卧槽, 沈哥这个笑好可怕！
……
系里的毕业答辩已于月初完成。对于沈慕时来说，也意味着本科阶段就此结束。
他们一行人从体育馆出来, 勾肩搭背着说要去校外聚餐, 还不忘拉上沈庭舒与沈慕和两人一道。
“小盒子也一起啊，下次哥和你切磋切磋。”
“大家都不是什么外人, 见到了就是缘分嘛。”
“谁跟你有缘分！”沈慕时敲了敲那位兄弟的后脑勺，转过身来对沈慕和说道。
“你和庭庭先回家吧, 下雪路滑，看着她些。”
他知道沈庭舒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在为竞赛努力, 每天的计划安排得满满当当，如若没完成的话说不准会熬夜。
当然了, 更重要的是自己这一群同学都是男生，带着妹妹一起岂不是等同于放进了狼窝？
想到这里, 沈慕时几乎本能地挡了挡妹妹的身影, 让后面那群人一根头发丝都看不到。
沈庭舒自然是注意到了他的动作。一时之间，倒不知道该不该把李遥川的事告诉他了。
还是在等一段时间吧。
她眨了眨眼, 掩去其中的深思。嘴边浮现出两颗浅浅的梨涡，乖巧地应声。
一旁的沈慕和注意到妹妹的眼神，目光在她与大哥之间徘徊了一会儿，心里突然生出了一丝恶趣味。
啊，总归不是我一个人要承受如此打击。
……
寒冬已至, 生活似乎渐渐规律起来。
沈庭舒每个早上都能寻到时间给父子俩做早饭，虽然他们嘴里说着怕耽误她的时间，但捧起场来一点儿也并不含糊。
沈庭舒会的样式其实不多，最擅长的还是熬粥。
趁着早起的时间将已经处理好的食材依次放入砂锅中，待做完晨起的日常练习后，厨房里就已经飘满了诱人的香气。
饱满的虾球浸没在浓稠的汤汁中，咕嘟咕嘟地冒着泡，鲜甜的滋味令人胃口大开。
沈庭舒尝了一口咸淡，随即关火，双手垫着厚布将砂锅置于餐桌上。
沈怀清边走边整理领带，习惯性地先揉了揉女儿的头，然后去厨房里端出碗筷。
自搬到御华庭后，如若时间充裕，他们便不会安排佣人。说起来可能有些好笑，但很多小事像现在这样亲力亲为，倒是比以前多了几分温馨。
“庭庭今天学校是不是有圣诞晚会？”沈怀清将盛好的瓷碗放到女儿面前，不紧不慢地开口。
“恩，好像说是假面舞会。”
十二月中下旬，圣诞的气息就已经随处可见。每个商店面前都立着一棵圣诞树，墙壁上挂着金色的铃铛，熟悉的音乐窜到大街小巷，似乎比过年还热闹。
沈庭舒对此倒没有太大感觉，毕竟她对节日的唯一印象，就是一个赚钱的好时机而已。
从小贩那里批来一大束的玫瑰花，换上精致的包装后能卖出多三倍的价钱，一个晚上的收获简直比她平时打工一个星期还要多。
回家后沈庭舒会给自己煮上一碗豪华的泡面当做奖励，然后就会发现对他人来说如此盛大的节日，在她身上便也悄声无息地度过了。
若按照惯例，君逸这个月的活动是室外滑雪。但由于今年的春节时间比较早，期末考将近，教务处便商量着取消了这个安排。
为了安抚学生，他们将原本只是由各班自己组织的圣诞晚会变成了一场大型的假面舞会。也算是期末考之后的一次狂欢了。
毕竟这时成绩还没出来，大家都还能过个自在潇洒的圣诞节。但过年还能不能如此，就要根据期末表现来决定了。
总而言之，君逸的学生们对这一场晚会，都十分有兴致。
沈庭舒看了一眼手机，桌面上万分整洁，什么消息都没有。
李遥川刚到M国不久，要处理的事情有很多。常常两人说话到一半就会被他那边的情况打断。
如此几次，沈庭舒便让他专心忙学习，等过了这一阵再说。
但沈庭舒自己却莫名养成了一种习惯，会在几个固定的时间查阅手机。既不耽误正事，也能保持稳定的联系。
她将手机装进包里，外出与陶姜施菲菲汇合。
当天的妆发被陶姜拍着胸脯包揽下来。沈怀清知道后也没有多言，只叫人给女儿准备了礼服与饰品，全然不提自己已经安排好的事。
他很乐意女儿有了可以亲近的朋友，因而在孩子们相处的时候便识趣地不过多参与。
陶姜家里专门为她准备了一间美容室，三个女生排排坐在巨大的化妆镜前，任由化妆师改造。
沈庭舒的面具与礼服成套，细碎的黑色羽毛正好点缀在眉骨的位置，与脖颈间的项链相辅相成。
“沈小姐的皮肤可真好，我看就不用上底妆了，反倒会显得过分死板。”
化妆师言语间都透着欣赏与羡慕，心里感叹着果然是年轻的底子好。如果到了她这样的年龄要想恢复到这种状态，砸再多钱也没可能了。
说着她用眉笔仔细地勾勒了一下沈庭舒的眉形，腮红唇妆似乎也不需要多画，只在眼妆上费了些心思。
就连陶姜看了，都想让自己的化妆师照着给她打扮了。
“陶小姐的眼型与沈小姐还是有些差别，不太适合这种妆容。”
沈庭舒愣愣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那双干净的桃花眼被勾勒得更加深邃，睫毛微翘，眼尾稍稍上挑，让她的眼神多了几分深情。
陶姜的眼睛本身就带着一些媚意，如果作此装扮怕是会显得有些俗气。
好在她自己也明白这一点，只嘟囔了几声后就又乖乖地坐回自己的座位。
……
“你们准备了什么礼物啊？”
三人坐在车上，忽然听见施菲菲有此一问。
这次的舞会还有一个礼物交换环节。大家在进场之前将自己准备好的礼物交给指定人员，到最后的环节随即分配，谁也不知道会拿到哪个同学的礼物。
大部分的同学其实对礼物的好坏并不是太在意，毕竟大家家境都不差，又不是非要在乎这一个礼物，求得不过是那种氛围与惊喜。
陶姜直接又干脆：“C家全套口红。”
沈庭舒闻言一笑：“要是男生抽到了怎么办？”
“也不是不行啊！”陶姜不以为意，“谁说男生不能化妆了？”
施菲菲捂着唇小声偷笑完，又问沈庭舒：“那庭舒准备了什么？”
沈庭舒的手肘撑在车窗，掌心托着下巴，莞尔：“平安夜嘛，当然就是平安果啊。”
……
M国J市。
偌大的房间内，李遥川正在电脑前噼里啪啦地敲字，紧皱的眉头始终没有放松下来。
已经快到正午时分，他从清早就坐在桌前，杯子里的咖啡已然饮尽，只留下一层浅浅的咖啡渍。
突然间，他听见门铃响起。李遥川闭上眼缓了几秒，然后才起身前往玄关。
这套房子是李昀琛早年间买下的。因为地理位置偏郊区，即使他们来M国，也鲜少会住在这儿。
如今倒是派上了用场。
合页门缓缓打开，门外站着一个金发碧眼的小女孩。她穿着红色的小洋装，两根马尾前后摇摆着，很是可爱。
小女孩是楼下的邻居，见到李遥川，她似乎有些害羞，腼腆地用软糯嗓音说道：“Morning sir. Here you are.”
她手里捧着一个包装精美的苹果，绿色的缎带在束口处绑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Merry Christmas.”
李遥川一愣，这才意识到今晚原来就是平安夜了。
……
高二年段被安排在第二礼堂。
墙壁四周挂满了五颜六色的彩带。由松枝和松叶结成的花环在正中央。还有随处飘来的彩色泡泡。
场地中间是一棵高大的圣诞树，点缀着闪烁的小圆灯与星星，下面堆叠了同学们准备好的礼物。
为了防止被自己认出来，他们便将带有名字的纸条放入统一的礼物盒中。到时候用追光灯抽顺序一个个领走。
因为不是什么正式的舞会，大家也都不拘泥于交谊舞，任意地随音乐舞动。
这倒让沈庭舒舒了口气。
她丝毫不会跳舞，这几天跟自家哥哥突击学了几次，也就堪堪达到不会踩脚的水平。
虽然大家都带了面具，但熟悉的人之间还是可以很顺利地就找到彼此。
沈庭舒站在餐点桌旁，正要拿起一杯果饮，就听见身后有人叫道。
“沈庭舒学姐！”
她回身，看见标志性的卷毛后展颜一笑。
“闻几许。”
闻几许憨笑两声，然后做了个绅士的礼仪，由衷夸赞道：“学姐今晚真漂亮！”
沈怀清准备的是一袭墨色的长裙，领口处刚好露出她精致的锁骨。独特的剪裁本是乖巧的设计，却生生让她穿出了几分介于少女与成熟女人之间的魅力。
因而进场时初一亮相，众人的目光便不约而同地聚集到她身上。还是在沈慕和的“帮助”下，才躲避了一波又一波的共舞邀请。
“谢谢，你也很帅气。”
她笑了笑，瞳孔在灯光的映衬下恍若琉璃，闪动着细碎的光芒。
闻几许连忙咳嗽了一下。刚恢复常态，又有几名男生前来搭话。他挑了挑眉，心里暗自腹诽。
怪不得老哥要特意给我打电话呢，这颜值的杀伤力可不是一般的大啊。
连我都差点没抗住……
第066章
喜提假期的同学们随着音乐尽情释放喜悦。一旁还设有游戏区, 激烈的对战让众人的兴致更加高涨，欢声笑语盈满整个礼堂。
闻几许尽职尽责地做着“护花使者”的工作，和沈庭舒一左一右霸占了小半桌的餐点, 让提着裙子过来的陶姜郁闷不已。
“你俩怎么还在吃啊？拜托这是舞会, 不是……”
“吃么，你喜欢的抹茶味。”
没等人把话说完, 闻几许就自然地递过一块抹茶慕斯，让陶姜瞬间噎住。
不过只犹豫了半秒不到, 陶姜就很从心地接了过来。
“吃。”
细腻的慕斯在口中化开, 陶姜满足地眯起了眼，待吃完一整块之后, 才问沈庭舒：“你哥呢？他不是一直在你身边的吗？”
沈庭舒：“出去接电话了。”
陶姜哦了一声，很快就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
闻几许的杯子一直端在嘴边迟迟没有动。他瞥了陶姜一眼, 指着离自己最近处的甜品塔说：“这个芒果布丁也很不错。”
如他意料的那般，对方几乎立刻就被吸引了注意, 走到闻几许身旁微微俯身。
“是吗，我尝尝。”
沈庭舒的目光在两人身上徘徊了一阵, 兀自低下头笑了。
……
冬日的夜晚格外漆黑。礼堂外到处都是圣诞色的装饰，昏黄的灯光覆盖着路面, 沈慕和就站在未能触及边缘的明暗交接处, 一脸无奈地讲着电话。
沈怀晏圈内的好友策划了一个新的摄影旅程，打算前往南美的雨林, 年前出发。
他本质上还是躁动的性子，回国才待了半年不到就已经跑了几个城市。现下有人提出了让他心痒的计划，自是不想错过。
可在这之前，沈怀晏还得问问自家儿子和媳妇的意见。
说来他们相处的方式也有些不同寻常。父子俩无论是性格还是兴趣爱好，都像掉了个个儿。荣玥常常笑丈夫没有儿子那般稳重, 引来沈怀晏的不满。
“都跟大哥学坏了！还是像我更快活些。”
沈慕和按压眉心：“如若我没记错，上个月医生还交待您短期内务必好生休养。”
沈怀晏的腿一直有旧伤。平时不显，但自从雪山回来之后便阵痛得频繁。偏偏他本人还不重视，总是要让别人操心。
听到儿子这话，他依然不死心地辩解了一番。
沈慕和长叹了口气，又低又沉地说了句：“那随您吧。”
“诶？别别别，爸不去了还不行吗！”这样颓丧的语气让沈怀晏心中一惊，连忙在电话那头拍着胸脯保证，“爸答应你，待会儿就打电话推了！在家好好休养，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沈慕和垂眸，悄悄扬起嘴角，飞快地接茬：“一言为定。”
被儿子火速挂断电话的沈怀晏：“？”
这是？被套路了？
将手机收回口袋，沈慕和迈着步子往礼堂内走。室外温度低，呼吸间都萦绕着白气。
他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不在室内找一个无人的地方打电话了。
但似乎做了这么傻决定的人不止自己一个。
墙角站着一男一女，两人背在阴影处，看不清模样。只有他们的争执声，顺着冷风吹进耳朵里。
忽然之间，女生似乎有所感应般转过头来，正好对上沈慕和的视线。
“菲菲？我在跟你说话！你听到没有啊！”
男生一脸奇怪，想要去拉施菲菲的手，却被她侧身躲过。
这个男生与施菲菲家是世交，两家人有意撮合彼此，但施菲菲却对此十分烦躁。
沈慕和逆着光，冲着女生微微颔首，眉头轻皱，沉声说道：“菲菲？庭庭在寻你。”
“……噢！来了！”
施菲菲先是呆滞了两秒，然后眼神一亮，避开男生朝沈慕和的方向小跑。
待她靠近后，沈慕和才抬步往礼堂内走。全程没有看那个男生一眼，也没有问刚才发生了什么。
一行人仍然在餐点桌旁逗留，沈庭舒正和陈让夏聊天，谈论寒假对方要去海大学习的事。
沈慕和领着施菲菲往这个方向走，被仓鼠般吃着甜食的陶姜一眼看到。
“菲菲！你跑哪儿去了！”
她狐疑地看了看两人，然后指着施菲菲的脸道：“怎么脸这么红啊？”
“呃……被、被风吹的。刚才到外面透气去了。”
她这话倒是不假。虽然披着厚外套，但站在冷风了吹了一会儿，现在觉得脸都有点冻僵了。陶姜上前捏了捏她的两颊，用自己手心的温度帮她捂热，没再继续问。
歌曲换了几轮，直到跳舞的人渐渐散去，进程才来到下一阶段。
灯光变暗，一辆雪橇车从空中环绕而过。全息投影出的麋鹿拖着圣诞老人跑在半空中，车尾还留下了些许星光。
铃铛的脆响环绕在耳边，伴随着熟悉的圣诞音乐，一束追光灯开始随机打在每个人的身上。
圣诞老人和蔼地笑着，声音浑厚，冲他们招手：“孩子们，我来送礼物了！”
他的大手一挥，金色的星光瞬间洒满了礼堂。同学们都仰着头，脸上带着兴奋的笑意。
“这可是真、圣诞礼物了！”
“不对不对，还少了点仪式感。应该趁我们睡觉的时候装到床头的袜子里才对！”
“得了吧！你也不怕圣诞老人被你的脚气给熏死！”
“滚！谁说要用自己的穿过的袜子了！”
追光时不时地暂停，被选中的同学便跑到圣诞树下，选择自己的礼物，然后到礼物区兑换相应的圣诞祝福。
一时之间，惊讶声笑骂声欢呼声四起。
“哈哈哈哈我居然拿到了C班班花的礼物。”
“我去！这是哪个土豪！居然是酒山居的会员金卡！谢谢谢谢！本吃货爱了！”
“啊啊啊吴理你简直了！送了一套五三！拿去拿去！老子现在不想看到学习相关的任何！”
终于，追光落在了沈慕和的身上，他嘴角噙着淡淡的笑随意捞起一个礼物盒，看到里面的名字后眼睛里闪过一丝讶异。
一旁的闻几许戳了戳陶姜的手臂，“诶！你准备了什么啊？”
陶姜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妆容，说道：“口红。”
“啥？”闻几许有些傻眼，“那……万一……你就……”
“万一什么？”陶姜将长发挽到耳后，目光一转，笑着抬了抬下巴。
“看！那就是我准备的礼物，气派吧！”
闻几许顺着所指方向看去，就见沈慕和抱着一个盒子闲适地走来。
陶姜已经迫不及待地上前，拍了拍盒子顶部，傲娇地笑道：“你运气真好，我为了买齐色号可等了很久呢！”
谁料沈慕和理也没理，径自将盒子放到了沈庭舒的身旁，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陶姜努了努嘴，小声说了一句：“切，没眼光。”
礼物盒越来越少，等了好一会儿，灯光才落在沈庭舒的身上。
她步调从容，处在暗处的同学们看清她精致的小脸，还是没能免疫般目露惊艳之色。
“大神今天好美啊！”
“可惜被慕和大佬防得太死，不然就能邀请她一起跳舞了。”
“你也得有这个胆！”
沈庭舒拿起放在角落的一个盒子，一边打开一边朝礼物区的方向走去。
突然，她脚步一顿，猛然抬起头朝四周望了望，像是在找些什么。
好一会儿后，她似乎叹了口气，脸上的神情肉眼可见失落下来。
直到她拿着礼物往回走，众人才一脸好奇地询问刚才的情况。
施菲菲：“庭舒，你刚刚怎么了？”
沈庭舒看了闻几许一眼，在对方无辜又不解的眼神中笑了笑，轻轻摇头。
“没什么。”
……
时针指向十点，大家意犹未尽地离场。
沈庭舒坐在沈家的车里，腿上放着刚领回来的礼物。
她抽出红色的丝带，从里面掏出了一个精致的音乐盒。那上面立着一个被金色囚笼束缚的芭蕾舞者，正是沈庭舒在舞台剧表演时的形象。
轻轻转动发条后，音乐声响起，囚笼缓缓打开，天空中开始飘动彩色的羽毛与丝带。如若仔细观察，还能看见上面写着彩色的字体。
沈慕和坐在一旁，发现妹妹还未将原来的字条扔掉。他拿过看了眼，似乎有些意外。
“他回来了？”
那上面的名字，正是已经出国的李遥川。
沈庭舒摇摇头，柔声说道：“没有。应该是闻几许帮忙的。”
她的眼中闪着光，完全被音乐盒中的自己吸引住了眼球。
沈慕和仔细折好纸条，放入空置的盒子中，视线也停留在音乐盒上。
里面的设计和做工都非短时间内能完成，应该是早就开始准备的礼物。
他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很浅地笑了笑。
算他有心。
……
闻家。
闻几许正拿着游戏手柄厮杀，手机随意置于桌边公放，语气中带着几分讨饶。
“老哥实在对不起，我帮你放了礼物后就只顾着吃东西了，等再去找礼物区的小姐姐时，学姐的已经被人兑换走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以死谢罪！但老哥你就看在我跑前跑后帮你取东西帮你护着嫂子的份上姑且留我一口气！我还是非常有用的！你看我都残血了！啊！好疼！啊！救命！我通不了关了！”
游戏的音效时不时混合着嘈杂的电流声，李遥川眉头紧皱地按着太阳穴。在一大串废话中敏感地捕捉到了两个字眼后，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嗓音带笑：“行了，你也早点休息吧，今天谢谢了。”
大荧幕上显示出了Game over的特效，闻几许睁大了双眼，显得有些不可置信。
这、这么容易记放过我了？
天哪！这是怎么回事？老哥良心发现了？
……
洗净脸上的妆容之后，沈庭舒擦干头发整个人趴在床上，手里摆弄着那个音乐盒。
上面的小人刻画得精细，神态与自己有八分相似。舞裙的设计比表演时要精致不少，连微小的细节都设置得精心。
她仔细看了看羽毛上的字，忍不住一字一句地读出声。
“r=a(1-sinθ)。”
沈庭舒眉梢微动，眼尾翘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心形线？”
顷刻间，滋啦的电流声响起。她心中一惊，刚想拿起来查看，就听见了一个低沉又熟悉的男声，哼着悠长的小调。
他的嗓音有些缱绻和温柔，带着一股思念的痒意拂过耳畔。
芭蕾舞者随着男声慢慢转动，混合在原本的音乐声中，每一句都像是温柔的情话。
沈庭舒忍不住搜了搜，才发现这是F国的一首情歌。
《Nol sans toi》
没有你的圣诞夜。
第067章
圣诞一过, 就是元旦。再然后年末的日子就像被加了速，一天天过得飞快。
沈怀清父子俩待在公司里的时间也越来越长，沈庭舒时不时地会带一些自己做的食物送到沈氏, 总部的员工们已经将她认了个脸熟。
寒假的日子对沈庭舒来说与平时并无太大的差异。每天完成定量的训练后, 便扑身于推导猜想大业，放松时也会拿出学校布置的寒假作业当作调剂。
今天下了一场大雪, 路面积了厚厚一层，一踩上去就能深陷其中, 透着冰冷的寒意。
手中的签字笔在虎口处绕了个圈, 然后啪的一声被拍在桌子上。
这一星期的进度始终停留在原地，卡在一个关键点上反复尝试都没能突破。
决赛时沈庭舒其实想出的思路不止于誊写在试卷上的那几种, 但有一个方向只是在脑海中一闪而过，由于考试的关系没有及时抓住。
如今尝试的几种方法, 都仅仅只是推导出一部分，然后便会触及到一个盲区, 陷入死循环之中。
沈庭舒揉了揉太阳穴，心里莫名生出一些急躁。
官网已经开放了国家集训队的报名, 算起来今天也该公布录取结果了。
虽然名额对于自己来说并没有多大悬念，但此时有这个转移一下注意力, 总比磕在死胡同里好。
几个官方渠道同时公布了集训队的名单。沈庭舒习惯性地打开微信, 果然看到了最上方推送的消息。
【第30届华国数学奥林匹克国家集训队名单公布！】
她的名字都不用找，随意滑动两下便映入眼帘。第二名是来自海市海大附中的田智良。沈庭舒只对得上学校, 至于这个人本身，倒是没什么印象。
省队的小群里已经开始刷起了屏，@她的人不少，消息框不断在顶部出现。
【给学霸们加油鼓劲！】
【哈哈哈兄弟们我获得旁听生资格啦！改明儿还能一起学习！】
在决赛中获得二等奖及以上的高一高二学生，即便没有进入前六十, 也有机会去争取旁听生的资格。因此那些决心走竞赛路的，也不会放过这个为来年打基础的好机会。
【也恭喜你！什么都不说了，就给各位集训队的学霸拜个早年吧！】
【祝大家顺利通过考核！】
【明年一起为国争光！】
沈庭舒弯了弯眼睛，连发了几条消息与表情包附和。
她平时在群里发言的次数极少，此时突然冒泡，瞬间引来了许多回复。
【大神！】
【大神居然还会用表情包！】
【保存了！拥有同款表情包就约等于拥有了大神同款智商！】
【做梦这么美的吗兄弟……】
【有梦想谁都了不起！】
【那……那我也保存一个】
【保存+1……】
……
沈庭舒看着这些回复，忍不住笑出声。
关掉群的界面，她的视线自然移动到那个熟悉的头像。
最后的聊天记录停留在元旦当天，他们才匆匆交换了一个新年快乐，李遥川就又被教授的召唤叫走。
他才开学半个月不到，教授就已经布置了许多课业。每次聊天时李遥川都会开玩笑地跟自己抱怨被压得喘不过气。但沈庭舒知道，他是想在未来一年修完所有的学分，时间才会安排得这么紧凑。
唇角微微上扬，沈庭舒深吸了一口气，调整好状态重新投入学习中。
要和他一起努力啊。
……
忙忙碌碌的一年即将到达尾声，华国人将要迎来一年之中最重要的节日。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沈庭舒第一次和沈家人过春节。
家里的女眷少，往年向来都是佣人们布置打扫准备年货。但今年他们搬到了御华庭，沈庭舒也乐得亲自动手。
沈怀清他们还未进入假期，整个家里和她一样闲着的，就只剩下沈怀晏与沈慕和。
沈怀晏孩子心性。因为被自家儿子看着，在家里憋得太狠，闻言立马拎起自己的相机，带他们从各大超市，一直逛到集市胡同。
无论哪个地方都挤满了前来置办年货的人。他们三个没一个有经验的，除了传统的对联福字之外，只能跟着旁人购买。好在周遭热闹非常，他们也乐在其中。
锦城早些年就已经禁止燃放烟花爆竹，沈庭舒对此颇为遗憾。
在她的记忆里，除夕一家人都会守到半夜。零点一过，鞭炮声响彻夜空，一直持续到第二天凌晨。
前世的她总会扒拉在窗户前，看着窗外五颜六色的烟花升空，在漆黑的夜幕下绽放出闪烁的火花。
每每想起，都会心生羡慕。
但说到底也只是个仪式感，春节最重要的，终归还是和家人团聚在一起。
热闹的胡同依然张灯结彩，大红色的灯笼挂在光秃秃的树杈上，很有怀旧的味道。
沈庭舒今天穿着一件红色的棉服，脖颈与耳朵都被毛绒绒的白色围巾与耳罩覆盖住。她玉白的皮肤透着健康的粉红色，鼻尖被冻得有些发红。那双形状姣好的桃花眼水光流转，小扇子似的睫毛在眼皮下留下一片阴影。
她站在小店门前，拿起一只中国结欣赏打量。身后走过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楼顶是淡青色的瓦片。所有的这一切组合在一起，让沈怀晏忍不住架起相机，将这个画面定格。
等沈庭舒反应过来，沈怀晏已经一脸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啧啧称叹。
“咱沈家的基因可不是浪得虚名啊，看庭庭这唇红齿白的模样，多喜庆。”
沈慕和掏出手机付款，瞥了一眼正洋洋得意的父亲，眼底带笑，没有反驳他的话。
陪着自家侄女将年货搬回御华庭后，沈怀晏一回到家就迫不及待地将那张照片发到了网上。
他有一个微博账号，经常在上面发一些自己满意的作品。因为风格独特，在圈内也小有名气。
不过十分钟，下面就已经有了许多的点赞与评论。
沈怀晏正打算向儿子自夸一番，没想到才上了个厕所的功夫，底下的消息提示就已经涨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
摄影圈不大，他以前的微博来来回回也就那么些人，现在这个情况谁能告诉他这是怎么回事？
沈怀晏点开评论，看了好一会儿才发现根源所在。
原是沈氏的一个员工不知道怎么就看到了这条微博。那人在公司见过沈庭舒，一眼就将她认了出来。
他的粉丝数不少，不仅引来了沈氏其他员工的围观，更多的还是广大的网友。
最后不知道谁将其投稿给了一个大V，这才彻底带火了这条微博。
【这就是沈氏的小公主么？爱了爱了。】
【几个月不见气质更绝了。沈氏官博将那条澄清的微博置顶了就很是离谱，让我看到又不发新的照片。】
【这张更乖了，眼睛蛊人！】
在一众舔颜艳羡的评论中，有一条留言显得别具一格。
【我记得是叫沈庭舒吧？在君逸读书？那今年CMO全国第一名就是她啊？】
这才唤起了网友们消失的记忆。
【卧槽？全国第一？那不是进国家队了？】
【没有吧，要进集训队选拔的，最后只能选出六个人。】
【都第一名了还管什么六个人，妥妥地进好吗！】
【呜呜呜这是什么人生赢家啊，长得好家世好学习好，我能不能问一问她是怎么投胎的吗？】
【想问+1……】
【+身份证号。】
【别问，问就是玄学。】
只翻了几百条评论，确定没有不好的言论之后，沈怀晏便放了心。
圈内的好友都看到了他的微博，纷纷发来微信夸赞。只让人又忍不住得意起来。
自家侄女真是太涨面子了！
……
大年三十，除夕。
沈怀清没有回老宅，只让沈慕时作为家中代表去给两个老人拜了年。
回来时沈慕时还带着几封红包，是老两口和沈怀晏夫妻俩给沈庭舒的。
除此之外，还有一枚玉镯。
那玉镯躺在雕花精致的匣子里，一看就价值不菲。沈怀清眼神闪了闪，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难以言喻。
这是沈家给儿媳妇的见面礼。
正常应该如荣玥一般，在婚礼当天带在新娘的手上，意味着被沈家承认。
但老太太一直不喜欢方琼，自是不愿意给她。直到方琼去世之前，这枚玉镯都始终放在老太太那里。
如今物是人非，现在再送过来，好像也没那么重要了。
沈怀清让儿子把匣子收好，将方才的愁绪扫去，重新换上了笑容。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封红包，敲在女儿的头上。
“新年快乐，庭庭。”
是了。现在他的身边有女儿陪伴，日子总不会再像过去的十几年一样，那么悲怆和遗憾。
沈慕时见状忍不住插嘴：“爸，我的红包呢？”
气氛被破坏，沈怀清瞪儿子一样，没好气道：“你多大了！还和老爸要钱！年终奖没少拿吧！”
本来只是想开个玩笑的沈慕时：“……”
好吧，差点忘记了自己的家庭地位。
……
下午，闻几许把大家都叫了出来。
趁着还没有被摁着头到各种不熟悉的人家拜年，小伙伴们赶忙逃了出来。
“菲菲今年考得好，一定拿了不少压岁钱吧。”陶姜一见面就有些颓丧，耷拉着脑袋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
她这次期末考考砸了，让一直很放纵自己的父母十分震惊。虽然没有严厉的批评，但时不时露出的失望神情才更令她难受。
她一直以为父母对她是没有期望的，因此平时学习才有些吊儿郎当，满不在乎。
但现在她才发现，期望低，不代表没有期望。
施菲菲帮她整理好头上的帽子，柔声道：“我爸妈今年也没有回来。”
啊！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陶姜有些懊恼地锤了锤自己，“抱歉菲菲，我……”
“没关系。”施菲菲大方地笑了笑。轻巧地将话题扯开。
闻几许刚才一直在看手机，终于收到老哥的消息后，他下意识地瞄了一眼沈庭舒。直到对方投来疑问的眼神，他才立马收回了视线作无事状，叫人摸不着头脑。
沈庭舒不着痕迹地耸了耸肩，重新加入了女生之间的聊天。
刚下过雪，天气放晴。阳光带着无尽的温暖，驱散了冷风带来的寒意。
众人没有急着前往目的地，而是悠哉地走在路上。
闻几许走在三人身后，眼带笑意地看着陶姜的背影，露出两颗小虎牙。忽然之间，他视线一转，落在了从刚开始就一直在做背景板的沈慕和身上。
沈慕和穿着一件烟灰色的大衣，全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很是附和他老学究的做派。
闻几许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破洞牛仔裤，笑着挑了挑眉。
果然还是年轻人不惧寒冷！
这种低温怕什么！他有一腔热血！
“阿嚏——”
一阵冷风吹过，闻几许狠狠地打了个喷嚏，让陶姜嫌弃地离了三米远。
“这么冷的天你穿个漏风的裤子来是不是有病！”
“我——阿嚏——阿嚏——”
一时之间，闻几许说不出话来，只能在心里暗自腹诽。
这么、这么穿不是显得更帅一点嘛……
等到缓过劲儿来，他才逞强地说道：“一定是有人在想我。”
他本能地吸了吸鼻涕，眼下就出现了一枚方巾。
沈慕和一脸平静地开口：“小心风寒。”
闻几许：“……”
“阿嚏——”
玛德……真丢脸……
作者有话要说： 闻几许：哥是不是你在想我？
李遥川：想着怎么揍你？
第068章
他们来到了一家俱乐部。
这家俱乐部门槛极高, 年关正是他们营业的高峰期，来往进出不乏名门子弟。
侍者接到上面的通知，得知这一群都是锦城有名有姓的少爷小姐, 服务得越发精心。
闻几许拉着陶姜一块去到了电竞区, 沈庭舒想了想，走向箭馆。
沈慕和自然是跟着妹妹一起, 反倒是犹豫不决的施菲菲踌躇半晌之后，竟然拒绝了好姐妹的邀请, 决定跟着沈庭舒两人去射箭。
“菲菲？”陶姜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对方, 语气里溢满了故作的难过与伤心，“你变了！变得不爱我了！”
“可太做作了陶姜同学！”闻几许双手抱胸, 不客气地嘲笑。
“叫、学、姐！”
施菲菲望着两人自然的打闹，心下了然, 笑道：“我也没有打游戏的天赋，还是你们俩玩吧。”
说罢, 她转过身，看向沈庭舒兄妹俩。
“我们走吧？”
沈慕和收回放在不远处两人的视线, 垂眸颔首，没什么表情。
箭馆的人不多, 沈庭舒戴上护具, 挑了一把20磅的弓。
她的力量不太够，选择了自上而下的开弓方式, 拉着弓弦的手颤颤巍巍，还没等瞄准靶心就已经迫不得已放了手。
刷的一声，弓箭飞快地冲向几米外的圆环。沈庭舒眯起眼睛，没找到着落点在哪里。
“脱靶脱到天花板了小学妹。”
高大的男生拎着长弓进门，眼里带着看热闹的笑意。他留着一头板寸, 剑眉星目，正是那日在华大遇见的单译。
单译抬了抬下巴，示意沈庭舒往上找。
箭靶上方几米处，黑色箭羽在视线里晃晃悠悠，于天花板的横梁处弹了两下，然后坠落在地。
沈庭舒自觉有点丢脸，抿着唇边笑边挠了挠后脑勺。
单译架起自己的弓箭，姿势标准专业，看起来是个老手。
他出手果断，没有意外地击中了靶心。连着几箭的高密度十环，让箭馆内的其他人顿时被吸引了目光，欣赏地鼓起了掌。
单译谦逊地笑笑，随即和沈庭舒几人讲起了要点。
“你们拉弓的手最好靠到下颌的位置，有助于稳定。然后……”
“呦，单译来了？今儿个怎么换了跟班啊？”
正说话时，门口走进来一个吊儿郎当的黄毛，手里的箭随意靠在肩膀上，语气轻佻。
箭馆里的其他人见状默默退到了其他靶位，有的甚至直接离场，明显认出了这个人不好惹。
黄毛的目光在对面四人身上一一扫过，瞥见沈庭舒时眼睛一亮，用手摸了摸下巴。
“你小子艳福不浅啊？出来玩还带两个妞呢？这么正的货色跟了你真是可惜了。”他啧啧两声，随即对沈庭舒眨了眨眼，“妹子，不如换个人啊，我难道不比这小子强——？”
单译没说话，直接上去踹了他一脚，黄毛立刻捂着腹部跌落在地。
此人是这里的常客，心眼极小。不过是因为自己的女朋友夸了两句单译，就因此时不时来找麻烦。
每每单译都作无视状，反正他的话说来说去都是那几句脏的，认真了反而污了自己的耳朵。
但现在不一样，且不论单译知道沈慕时有多么宝贝自己这个妹妹，就凭黄毛对两个女生说出如此轻佻贬低的话，就活该被教训一顿。
沈慕和的脸上也染上了愠怒，表情严肃地将两个女生挡在身后，眼神中藏着危险。
事发突然，施菲菲吓得浑身发抖瑟缩起来，沈庭舒搂过她的肩膀，无声安抚。
“你特么——”
在黄毛起身叫嚣着扑上来之际，沈慕和欺身上前，抓住对方挥拳的手臂，反手往外一折。
黄毛立刻痛呼出声，还想着还手，没想到另一只胳膊被单译制住，膝盖弯受到重重一击，顺势跪了下来。
“卧……槽……”
他坐在地上缓了一会儿，有些狼狈地爬了起来，指着沈慕和与单译两人，强作凶狠：“你俩！给我等着！”
周围的人已经散了个干净，有侍者赶了过来，询问刚才的情况。
单译脱下护指套，蹙着眉说道：“和你们老板说，少放这种人进来。”
侍者满脸苦笑。
黄毛来历不小，遇事又不分青红皂白，他哪敢在背后告状。万一被人知道了，自己怕是连工作都不保。
……
被这么一闹，大家都失了兴致，沈慕和看了看时间，便提出了离开的提议。
闻几许正和陶姜竞争得火热，没将注意力分到旁人身上，听罢也只是随意应和两声，全然忘了自己答应老哥的事情。
而陶姜看了看脸色不好的施菲菲，立刻放下手柄坐到她身旁。
……
俱乐部离单译租住的房子不远，三人行至小区大门外，互相告别。
单译心存抱歉，对沈庭舒说道：“对不住，今天的事都是因为我。”
沈庭舒眨了眨眼，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对你来说也是无妄之灾。”
一旁的沈慕和眉间带了一丝忧心，忍不住开口：“那人日后定不会善罢甘休，怕是会再找你麻烦，你可得万分小心。”
闻言，单译耸了耸肩，满不在乎地说：“没关系。以前是我不惜得搭理他，要是真找来了，我也有办法对付。”
说着，他低下头，看着沈庭舒干净的眼眸笑了笑：“倒是你俩可千万别把这件事告诉沈慕时，要是被他知道自己的宝贝妹妹被我连累，我可就惨咯。”
话音落下，三人都心照不宣地勾起唇角。
这个点进出小区的人不多，大家都在家里准备晚上的年夜饭。单执文没打通儿子的电话，便亲自过来接儿子回家过年。
如今的年轻人不爱和老人家一起住，嘴边总是挂着自由。单执文作为一个老师，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毕竟都是二十多岁的大小伙子了，没道理还像个几岁的孩子一样黏着父母。
但自家老伴思念孩子，一个下午催了好几遍，单执文没法，也为了耳根子清静，只好亲自走一趟。
隔着马路，他眯起眼睛仔细看了看在小区门口站着的青年男女，好一会儿才确认了自家儿子的身影。他动作利索地走过斑马线，这才看清了其他两人的模样。
沈庭舒察觉到了一道隐秘的目光，转头一看，有些意外地开口：“单老师。”
这下换成单执文目露惊讶之色：“你还记得我啊小姑娘。”
当初在闭幕式上，两人也只有一面之缘。单执文对这个小姑娘的印象倒蛮好的，毕竟是这几年来第一个拿满分的女生，记忆便也深刻许多。
单译插了一句：“爸，她哥哥是我大学同学。”
“噢是吗！那可真是太巧了。”单执文闻言笑得开怀，“再过一个月就要集训了吧，要好好加油啊。”
沈庭舒和沈慕和对视一眼，郑重地点了点头。
……
沈家兄妹离开之后，单执文背着手看了许久，然后轻叹一声：“你说人家孩子这一个个的，多有出息。”
单译刚从家里出来，手中拿了一大袋给父母买的补品，听到这话又好气又好笑：“您这意思就是说您儿子我没什么出息呗。”
单执文瞥了儿子一眼，轻哼一声：“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啊。”
“嘿你这老头。”
两人并肩走出小区，单执文突然打量了一下自家儿子，只把单译看得浑身发毛。
“有什么事您最好直说。”
单执文扁了扁嘴，兀自摇头说道：“算了，估计人家也看不上你。”
单译：？？？
有本事就把话说清楚！
……
俱乐部的游戏区内。
终于击中最后一个目标，闻几许兴奋地欢呼起来，正要和陶姜炫耀，才发现对方已经坐到了休息区的沙发上。
他心中满是狐疑地跑过去，不解地问：“怎么不玩儿了？”
陶姜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将刚才从施菲菲口中的得知的事重述了一遍。
闻几许却找歪了重点，惊得跳了起来，“什么？！学姐都走了？！”
怎么办怎么办，答应老哥的事要做不到了！
李遥川没有告诉沈庭舒自己要回国，本打算给对方一个惊喜。可没想到他到了俱乐部以后，面对的只有急得上蹿下跳的闻几许。
他按压了一下眉心，试图缓解其中的疲惫。
为了挤出假期，李遥川压缩了自己的休息时间。好不容易等教授松口，又经历了十几个小时的飞行。
以他原本的想法，是直接去找沈庭舒。但自家这个堂弟得知此事后，直数落自己没情趣，说要给他们安排一个浪漫的相遇。
李遥川那时正忙于整理数据，不知怎么就答应了。
“哥、哥，这真不能怪我，我就一个没注意。真的！其他的一切我都准备好了，就等着你回来。但、但是……”
闻几许还在面前不停地辩解，李遥川无奈地叹了口气。
当初就不该听他的话，搞什么神秘……
……
电梯口站着一群男子，李遥川自动屏蔽了身后堂弟的碎碎念，闭上眼边等边休息。
施菲菲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黄毛，下意识地躲了躲，惹来陶姜的注意。
“怎么了？”
施菲菲伸手指了指，小声道：“是刚才在箭馆里的那个。”
方才单译踢向腹部的那一脚并不轻，一时半会儿还缓不过来。黄毛佝偻着身体，没有半分他想要的气势。
他自觉有些丢脸，便提高了音量表达自己的不忿。
“那两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臭小子，知道你爷爷我爸是谁吗就敢和我动手。算你们跑得快！下次遇到整不死你们。”
说话间扯到了伤处，黄毛吃痛地倒吸一口冷气，咬着牙继续说道：“还有那个丫头！老子看上你是你的荣幸，居然连正眼都不瞧老子一个！”
身旁一个高大魁梧的男子微微俯身，一板一眼地报告：“少爷，刚才那群人登记的是闻家的名字。”
闻几许瞬间闭上了嘴，敏感地看向他们所在的方向。
闻这个姓氏在锦城并不多见，更何况是今天出入俱乐部的人，怕是只有他自己了。
黄毛不屑：“文家？哪个文家？我管他是谁！在锦城，就没有老子想做做不到的事！”他嫌弃地睨了对方一眼，做了个揍人的假动作，随后又被伤口的疼痛打回原形。
“你、你给我查一查单译最近活动的地点。对了还有那个丫头，姓甚名谁哪家哪户都搞搞清楚！这么正的妞把不到就不是老子的作风了。”
听见堂弟在一旁小声的耳语，李遥川缓缓睁开双眼，黝黑的眼眸中深藏危险，凌厉的目光如刀剑一般落在不远处的黄毛身上，双唇抿成一道锋利的直线。
第069章
沈怀清让佣人提前回家过年, 因而现在的厨房里，是他们父子三人忙活着今晚的年夜饭。
厨艺小白沈慕时自觉在餐桌前处理要用的食材，理好后又笨拙地包着饺子。所幸三人的食量不大, 有他一个也就够了。
灶前由沈庭舒掌勺, 沈怀清一边帮忙一边做了几道简单的小菜。
锅里吊着一口汤，是沈庭舒下午出门前就炖上的, 此时奶白色的汤汁咕嘟咕嘟地翻滚着，香气四溢。
油锅烧热, 筷子伸进去, 周围立即浮出细密的泡泡，沈庭舒将调好味道的丸子握在手里, 从虎口处挤成一个个的小圆球，沿着边放进滚烫的锅中。
待复炸过后, 沈怀清默契地端过盘子，把煮好的料汁均匀地淋上去。金黄色的丸子瞬间被浓稠的汁水包裹起来, 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锦城人过年时除了饺子之外，一定会准备一叠年糕。
米白色的年糕被分成长条状, 又黏又糯还有淡淡的米香萦绕在鼻尖。
饺子是最后下锅的。
沈慕时端起自己包好的奇形怪状的饺子，脸上带着些赧意。
“我尽力了庭庭。”
虽然长相不尽完美, 但好歹封口严实, 不至于在煮的时候露馅。沈庭舒展颜一笑，毫不吝啬地夸奖道：“很好啊, 谢谢哥哥。”
反倒是沈怀清没有打算给儿子面子的意思，一针见血地开口：“你当是小时候玩橡皮泥呢？”
沈慕时：“……”
两人没好气地对视了一会儿，随后神色一松，眼中都漫出温和的笑意，相继看向一旁忙碌的女孩。
蒸腾的白气朦胧了视线, 窈窕的身影渐渐模糊，仿佛还能看见几分方琼的痕迹。
他们家，真的好多年没有这么轻松过了。
父子俩忍不住莞尔。深吸一口气后，又回归现实，上前接过沈庭舒手上的活，一个收拾料理台一个装盘。
等白白胖胖的饺子上桌，一切都已准备就绪。
除夕夜，万家灯火。
三人在新年的钟声中举起酒杯。杯壁相碰，里面的果汁或红酒微微晃荡，映出几张带笑的脸庞。
以后的日子，也会越来越好的。
……
沈家没有守夜的习惯。老宅里却依旧灯火通明，就连花园的草木间都缀上了细碎的灯光，树枝上还挂着大红色的灯笼，门窗上的福字与窗花一样不少，可分明就是觉得缺了些什么。
老爷子坐在室内的摇椅上，手里攥着一张照片，长满厚茧的指腹微微摩挲，有些失神地看着窗外。
照片里的人笑得满足又温馨，角落处有一行不显眼的小字，是摄影时的年份与日期。
那会儿沈慕和尚在襁褓，沈慕时也还是一个虎头虎脑爱扮成熟的小屁孩。方琼与荣玥笑靥如花，各自依偎在丈夫的怀里。
老两口端坐在正中央，眼角的皱纹都溢满了笑意。
任谁看了，都会说是幸福和谐的一家人。
可放到如今，便成了一张并不完满的全家福。
沈老太太早早地回到了房间，客厅响着电视里春晚歌舞的乐声，驱散几分冷清。
老爷子深深地叹了口气，将腿上的毯子掖了掖，靠在柔软的垫子上闭上了双眼。
“爸。”
老爷子皱了皱眉头，缓缓掀开眼皮，语气中突然没有了往日里的威严，听起来有些沧桑。
“怀晏啊。”
沈怀晏看见父亲手里的照片，哪里还能不知道老人在感怀些什么。他坐在一旁，握住父亲粗粝的手，感叹道：“别想了爸，今天过年，咱应该高兴点。”
“高兴……”电视里传来庆贺新年的欢呼，老宅周围却寂静无声。老爷子的眼眸中浮上一层水汽，随即飞快眨了眨眼掩饰过去。
“是啊。大过年的，辞旧迎新，是应该高兴。”他拍了拍扶手，用力地回握住小儿子宽厚的手掌。
“慢慢来吧……”
……
“爸！那是庭庭给我做的！”
沈慕时一双长腿跨着沙发，伸出手臂去抢父亲手里的毛衣。
上辈子，沈庭舒老家有一个风俗。家里的小辈要给长辈准备新年贺礼，作为收到压岁钱的感谢。
小孩子准备的东西重在心意——自己画的一幅画；动作不协调的舞蹈；又或许是一些手工的小玩意；甚至是一个亲吻。
礼物本身并不贵重，目的其实是让孩子明白对于父母亲人的感激之情。
以前沈庭舒每年都很有仪式感地早早准备，但父母去世后，很多年都没有能让她回礼的人了。
放假后，她买了几捆毛线。因为动作熟练，只要每天抽出一些时间就赶在除夕前完成。
虽然说是给长辈准备的，但家里还有两个哥哥，所幸就一人一件分得平均。
沈怀清眉眼带笑，开心地接过女儿准备的礼物。得知这是她一针一线织出来的之后，顿时就不想把另一件拿给儿子了。
不过想法也就逗留了那么一会儿。沈怀清乐得兄妹俩相处得如此融洽，任由儿子拿过属于他的那份。
沈慕时拎起那件灰蓝色的毛衣，柔软的触感带着暖烘烘的温度，令他心中一软。
“谢谢庭庭。”
“新年快乐哥哥。”
兄妹俩有着一双相似的桃花眼，宛若月牙一般的弧度透露出了眼中的喜悦。沈怀清满怀欣慰地看着这一幕，然后目光穿过一双儿女，落在不远处妻子的照片上。
小琼，新年快乐。
……
华大家属院。
单译吃完年夜饭，为了躲避母亲时不时的催婚暗示，赶忙从家里逃了出来，在楼下和一群小学生模样的孩子们打雪仗。
他为人随和大方，又经常揣着一些小零食，院里的这些孩子都爱和他一块。
被搓成圆球状的积雪毫不留情地落在身体各处，单译嗷嗷叫唤着，嘴里放着狠话，手中的雪球却始终没有抛出去。
“你们这群小鬼！就在今天等着我呢是吧！看我反击！”
单译做了一个往外扔的动作，雪球精准地落在无人的地方，一群小孩还幸灾乐祸地嘲笑着：“没砸着没砸着！哈哈哈单译哥真菜！”
单译忍不住失笑，双手叉腰看着他们，然后伸手抱住一个高高举起。
“就是你小子叫得最欢！”
一时之间，院子里充满了玩闹的笑声。
“哇！有怪兽！”
突然间，一个小女孩惊叫起来，指着从远处走来的一个身影，迅速地跑到单译身后抱住他的大腿。
院里的住户都是在一起几十年的老邻居了，哪家的叔叔伯伯孩子们都能认全。因而此时小女孩的惊诧表示来的是个陌生人。
“万一是来拜年的呢。”
单译温声安抚道，眯着眼睛去看来人。
分辨了好一会儿，他才认出了对方，正是下午有过冲突的黄毛。
单译心中一凛，瞬间敛去笑意，伸手将群孩子护在身后。
他让大一点的孩子领着其他人上楼，自己往前几步，冷声道：“你来做什么？”
本以为这人会收敛一些，没想到被沈慕和一语成谶。
灯光将地面分割成明暗两处，黄毛佝偻着缓慢移动，露出一张鼻青眼肿的脸。
单译：“……”
“你这是在……cosplay吗？”
黄毛原本挺立的发型已经蔫了，软软地覆在头上，泄露了他此时的丧气。
他走到单译面前，所有的五官都皱在一起，嗓音中带着哭腔。
“对不起！”
单译：？？？
“那个怪兽在哭吗？”
小孩们躲在楼道里，伸出一个个小脑袋，张望着远处的情况。
“妈妈说了，不要相信坏人，那叫……叫……”
“鳄鱼的眼泪！”
“对！现在是怪兽的眼泪！”
单译神色复杂地看着眼前的人，犹疑着开口：“几个意思？”
黄毛想到下午的那个男人，以及之后遭到的一顿暴打，忍不住身躯一震。
他万万没想到即便是自家父亲前来，也在那人面前露出一副惶恐不安的模样。黄毛伸出手，掌心相对，朝单译拜了拜。
“单译哥，对不住。大人不记小人过，烦请您原谅我下午的冒失。”
单译一惊，心想莫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黄毛最爱仗势欺人，性格又小肚鸡肠，容不得别人忤逆自己一分，更不要说向别人低头了。
现在这幅丧家之犬的模样，是碰到钉子了？
他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制住对方上下礼拜的动作。
大过年的，你这么做我还得给你红包。
“怪兽干嘛呢？”刚才的那个小女孩被挡在哥哥姐姐们的后面，看不清具体的表情。
“单译哥是不是上手了。”男孩们见单译伸出手，都下意识地以为是要打架的前兆，连忙叫道。
“不好，我们得去帮他，不能叫怪兽得逞。”
黄毛松了口气，刚直起身子，迎面而来的就是密集的雪球暴击。
“打死你！打死你！”
小孩们利索地从地上抄起大大小小的雪球，尽数扔到黄毛的身上。
冰凉的雪水化在伤口处，无疑是雪上加霜。
黄毛尖叫着往外跑，狼狈得像是泄了气的气球一般上下乱窜。
“单译哥！哥们儿来帮你了。”
一群小孩儿昂着骄傲的脸庞，顿时让人哭笑不得。
单译好半晌才缓过神来，轻笑一声：“……行！够仗义！”
至于那莫名其妙的黄毛，若是不主动找事，他也懒得再搭理。
……
喧嚣褪去，夜里就显得寂静非常。沈庭舒趴在床上，手指不时地点着眼前的音乐盒，百无聊赖。
突然，手机恍若有所感应一般亮起，沈庭舒眼睛一亮，点开界面。
客厅里还有昏黄的微光，沈怀清不舍得让女儿熬夜，便亮着一盏小灯当做彻夜不眠的守夜人。
父子俩都已经回了自己的房间，沈庭舒踮着脚无声迈步，小心地打开大门走了出去，随后一点点地合上。
楼道的感应灯随电梯的开合亮起，沈庭舒看着眼前高大的男生，眼睛弯成一道好看的弧度。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她几乎是跳着到了对方面前。紊乱的心跳到底是让她明白了什么叫做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沈庭舒以前也未曾想过会有这么一天。或者说，在这之前，她甚至想象不到自己思念一个人的样子。
而如今，都有了具象。
李遥川自然地扶住女孩的胳膊，展颜一笑：“刚回来不久。”
全然不提下午之事。
他黝黑的眼眸同样闪动着光彩。沈庭舒垂眼，却发现了他手上的异样。
“手怎么了？”
男生手背上的骨节处有些发红，衬着周围稍白的肌肤，就尤为突兀。
李遥川不以为意地收回手，眼里闪过一丝情绪，却只用一句话带过。
“晚上在家里练拳来着。”
下午在那之后，黄毛还说了几句污言秽语，李遥川忍住暴怒揍了几拳。
至于其他的伤，不过是让黄毛那个有钱的爹亲自动手教训自家儿子罢了。
毕竟养不教，父之过。交由自己的父亲鞭策，再好不过了。
沈庭舒也没有多想，下意识地伸手，覆在上面。
李遥川猛然抬眼，就看见女孩灿如星辰的双眸，在灯光下映出自己的样子。
“圣诞节那天，你的礼物给谁了？”
又低又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沈庭舒没想到他还记得这茬，不免失笑：“这我怎么知道。反倒是你，让闻几许带的礼物吧？”
李遥川默认，又听女生质问道：“你怎么能确保一定是我拿到？”
男生微微俯身，拉近了距离：“秘密。”
“切。”沈庭舒努了努嘴，眉头轻挑。
这幅表情让她整个人更加鲜活起来，与刚认识时小心疏远的模样判若两人。
李遥川心中一动，感受到了女孩的变化。
她与自己更亲近了。
想到这里，他眨了眨眼。视线中女孩莹白的肌肤泛着淡淡的红晕，娇俏灵动。李遥川听见自己犹如擂鼓一般的心跳声，不自觉越靠越近。
“听闻几许说，你准备的是平安果？”
沈庭舒察觉到了什么，有些怔住，木木地恩了一声。
“那你也要准备一颗给我。”
“好、好啊。我明天就买给你。”
李遥川贴着女孩的额头，两人的呼吸瞬间交缠在一起。他紧张到颤动的手揽在纤细的腰间，嘴角上扬。
“这不就有么？”
第070章
“这不就有么？”
温热的唇瓣贴上脸颊, 滚烫的呼吸透过肌肤传到各处，烧红了彼此的脸。
楼道里静得出奇，分不清是谁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 像是要跳出来一般急促。
感应灯暗下，眼前陷入一片漆黑。黑暗里, 其他的感官变得尤为敏感。
鼻尖萦绕着清甜的桃子香气，李遥川动了动唇瓣, 顺从自己的心意, 覆上她的额头。
他的动作有些笨拙，却带着万分的珍惜。一下一下, 从额间到眉心，然后顺着挺翘的鼻尖, 来到唇边。
沈庭舒几乎僵住了，恍惚间喘息声在耳边加重, 腰间的力道微微收紧，将两人的距离越拉越近。
“李、李遥川……”
啊啊啊这等场面她也没有经历过。
她的嗓音带着几分颤抖, 两只手不知所措地垂放在身侧，却没有表现出拒绝之意。
犹豫了一会儿后, 她的手攀附上男生宽厚的脊背, 本能地咽了下口水。
“嗯。”男生心不在焉地回应着，低沉的声音裹着缱绻飘进耳朵里, 使人心中一颤。
那双已经适应了黑暗的双眼不错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女孩。在她像是默许一般的眼神中慢慢低头，越靠越近。
空气逐渐变得稀薄，沈庭舒慌乱地闭上了眼，下巴绷紧。
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不知道过了多久, 沈庭舒听到了一声叹息般的轻笑，然后眼睑处微微一热。
——李遥川吻了一下那双紧闭的眼睛，顺势将人搂在怀里。
熟悉的红色从脖颈处蔓延到了脸上，他稍稍平缓呼吸，在耳边说了一句。
“抱歉。”
沈庭舒没有说话，只将自己烧红的脸埋在男生的胸前，环上劲瘦的腰身。
李遥川察觉到她的依赖，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顶。
“礼物我收到了。”
“想和你说一句新年快乐。”
还有——
晚安，我的女孩。
……
正月初一，是新的一年。
作为一年中为数不多的小长假，街上的人群摩肩接踵。其中，还要数各大景点尤为突出。
锦城春节七天在几个重要的景点都设有庙会，舞龙舞狮、特产糕点、民俗歌舞，好不热闹。
因为是沈庭舒想去，一家人便挑了个人没有那么多的地方，开车前往。
“我也好多年没有参加过庙会了。”沈慕时望着窗外面露喜悦的人们，有些感慨。
如此有节日气氛的活动，大概只有小时候的他有机会和小伙伴偷着跑出去参与一二。因为老太太觉得这些有失身份，不肯让方琼带着他参加。
长大以后忙着学习与社交，老太太又爱向人炫耀。因而每每到了过年，就是被推着维系亲朋好友以及长辈们的关系。即使那么多人中，熟悉的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再然后过年就变得没有什么意义了。母亲过世后，父亲用工作来麻痹自己。而他也只能跟着三五好友一块飞到国外，逃离家中令人窒息的气氛，找一片净土放松。
“我是第一次！”沈庭舒的脸上难掩兴奋，显然对此期待已久。
她其实很喜欢这种节日氛围浓厚的活动，仿佛藏到人群里，就看不出她是一个人了。
父子俩相继看了一眼满怀期待的女孩，眼中满是纵容与疼爱。
公园建在依山傍水的地带，不似市区那样繁华拥挤，但也不失氛围。
沈庭舒流转其中，仿佛忘了许多烦忧之事，如稚子般单纯地玩乐。
山上有一间庙宇，三人慢悠悠地爬上山，跨进门槛。
“沈总？”
江菱月从偏殿出来，一眼就看到了沈家三人。
兄妹俩连忙打招呼，换来对方不住地称赞。
“哎呀真是巧！你看我今天正好打算让遥川过来求个签，就碰上你们了。这难道不是缘分？”
沈庭舒听到这个名字，瞬间想起了昨晚的事。她微微低头，掩去脸上的赧意。
沈怀清眼神闪了闪，正打算客套地回话，又听对方说道。
“沈总，你来得正好。不如趁这个机会给两个孩子看一看姻缘。虽然他们现在才刚刚在一起，但我们两家的事也可以提前准备起来。”
沈家三人皆是一愣。
沈庭舒：……阿姨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做看破不说破？
沈慕时：？？？
风太大我没有听清楚？在一起？谁？你儿子是哪位？
沈怀清：！！！
什么时候的事！千防万防还是被人钻了空吗？
……
回去的路上异常沉默，沈庭舒的视线小心翼翼地扫过绷着脸的父子俩，心中有点忐忑。
方才在山上，李遥川刚换完签出现，就被沈怀清严肃地叫走，来了一场“亲切”的会谈。
而沈慕时却眼神危险地看着自己，好像在说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没有告诉他。
沈庭舒自觉理亏，不敢有太大的动作，紧张兮兮地坐在后面，甚至开始冒起了冷汗。
直到车子停进了车库，引擎声消失，才听见沈怀清长长地叹了口气。
“庭庭，爸爸觉得很失望。”
沈庭舒脊背挺直，闻言瞳孔微微放大，然后愧疚地皱了皱鼻子，“对不起，爸爸。”
沈怀清会有这样的反应她并不奇怪。毕竟为人父母惯有的思想，都不会希望自家孩子过早地接触这方面，从而影响学业。
“我失望的是，你居然没有第一时间把这件事告诉爸爸。”
诶？
沈庭舒惊疑地抬起头，眼神有些呆滞。
难道不是……怎么……
一旁的沈慕时也颇为意外，难道父亲这么快就接受了那小子？
他还等着一起同仇敌忾呢，未曾想不过聊了一次天父亲就倒戈了？
兄妹俩各怀心思，却都十分一致地看着驾驶座上正转动腕表的父亲。
“那……爸爸、你的意思是……同意……”沈庭舒不确定地问道。
沈怀清瞥了一眼后视镜，通过女儿的表情哪里还能不明白她心里对那小子的在乎。他不着痕迹地点了点方向盘，心中泛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意，语重心长道。
“看他以后的表现吧。”
……
半个多小时前，沈怀清与李遥川一同走在青石板路上。
两旁的枝杈上都已挂满了霜雪，没有了往日里的鸟鸣声，只剩下不时的风动。
沈怀清装作不经意地看了一眼身边高大的男生，见他不卑不亢，气度不凡，心里的气愤褪去几分。
“你们俩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李遥川温声回答：“庭舒参加CMO之前，方才答应我的表白。”
沈怀清眉尾一挑，转过身面对他：“所以，你追求她的时间，还要更早。”
男生大方地承认了，然后添了一句：“严格来说，我们俩还不能算是完全的在一起。按庭舒的说法，我现在仍在实习期，亟待观察。”
听到这话，沈怀清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自家女儿刚才满心满眼装得都是谁真当他老眼昏花看不出来了？
不过李遥川这话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倒是摆明了他的态度——他将沈庭舒的意愿放在自己之上。
沈怀清勉强满意地长舒一口气，倏然间又问：“你知不知道，像你们这个年龄的感情，是最经不起考验的。”
成年男子的气场到底是要强大许多，李遥川喉结动了动，扫去一闪而过的局促。
“你家里的情况想必你自己也清楚，十几年来这么多审视的目光不好受吧？倘若你和庭庭真的能走到一起，你有足够的能力保护她么？”
头顶的树枝突然颤动了一下，成堆的积雪立时砸到地上，摔成四分五裂的模样。
李遥川垂眸，睫毛微微抖动。
几息之后，他提了口气，嗓音里带着万分的确切：“沈叔叔。我并不觉得庭舒有你说的那样脆弱。她儿时经历了许多，让她现在的心智比同龄人要更加成熟。因此您应该相信，无论庭舒走到多高多远的地方，都能凭自己站稳。”
沈怀清眯起眼睛，似有几分不悦，随后又听见男生话锋一转，唇边溢出温柔的笑意。
“当然，我也明白她内心隐藏的不安和缺失的安全感。沈叔叔，我只希望她能肆意追求自己想做的一切，而我会始终站在她的身后。”
“或许在您看来，我还不够强大。可您也是从这时候走来，应该明白，我比谁都更迫切成长，更渴望拥有自己的力量。”
不知道从那一句话起，沈怀清的眼睛慢慢失去了焦距。
他突然想起了自己与方琼相处的时光。想起了那个温柔似水的女人，最后凋零于她自己早已崩塌的世界。
刹那间，厚重的云层被吹散开来，明媚的阳光穿过枝杈间的缝隙，洒落一地。
细碎的积雪渐渐融化，变成水后重新汇合到一起，慢慢蒸腾成一股云雾，升到空中。
沈怀清低头轻笑一声，再开口时，语气已经缓和了许多。
“希望你说到做到。”
……
大年初三，李遥川回M国。
沈庭舒在父亲面无表情地默许下去了趟机场送他，身后是愤懑不已的沈慕时。
直到修长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视野中，沈慕时才没好气地开口：“就那么舍不得他？”
沈庭舒讨饶地笑了笑，挽上哥哥的手臂。
她秀气的眉毛耷拉下来，目光里含着讨好，像是一只撒娇的小猫。
见状，沈慕时哪里还能生她的气。只好捏了捏她的脸，温声警告：“以后不许瞒我。那小子可比你精明多了，当心吃亏。”
父亲与李遥川那天说了什么他无从知晓，但看他的态度，似乎已经同意了对方与妹妹之间的交往。
沈慕时自然看得清两个小孩之间的情愫。虽然不满，也没有狠心到要去拆散的地步。
身为兄长，不舍得让妹妹伤心，就只能警惕着李遥川了。但凡他有任何不负责任的举动，沈慕时都不会轻易放过。
不过现在自己心里的咬牙切齿，以及盘算着要怎么为难已经飞向国外的家伙，就不必让妹妹知道了。
“好好好。”
沈庭舒眼睛弯了弯，一跳一跳的脚步泄露了她内心里的雀跃，直把沈慕时逗得忍不住发笑。
“看着点路！”
……
冰雪消融，冬天已经完成了它的使命，将新一年的接力棒传给和煦的春日。
沈庭舒也已经整装待发，将要住进华大，进行为期半个月的训练。
这次的训练是全封闭式的，沈慕和一家还特意赶了过来，一起送她去华大。
虽然已经知道了沈庭舒是沈家的小女儿，但亲眼见到沈家一行人前来，同学们的心里还是有些激动。
“这、这是什么神仙家庭啊，白富美人生巅峰我酸了我先说。”
“庭舒同学的爸爸也好帅哦。”
“以前只在电视上见过。”
“我能不能大胆地叫一声爸爸？”
“……或许可以换成岳父？”
“别别别，我怕被打死。”
“看来你的自知之明还是在线的嘛……”
整理好宿舍，沈怀晏与荣玥默契地对视一眼，只柔声鼓励了几句，就识趣地退到一边。
沈怀清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习惯性地揉了揉她的头发：“压力别太大，尽力就好。”
外面不时传来行李箱滚轮在地面上滑动的声音，沈庭舒看到自己的几个舍友站在门口观望，郑重地点了点头。
一旁的沈慕时露出无奈地笑意，笑着说道：“有时间记得给家里打电话。”
“别老惦记着那小子，影响你发挥。”
沈庭舒失笑，对于所有的嘱咐乖巧地应和。
“好，我知道了。”
离开宿舍楼，一直沉默着的沈慕和突然走到沈慕时身边，蹦出一句疑问。
“大哥，你方才与庭庭说的那句话是何意？”
沈慕时看了他一眼，顿时了然。过年的时候李遥川没有和二叔一家打过照面，这个弟弟一定还不知道这回事。他轻哼一声，不情不愿地提了提。
本来以为会看见对方惊诧的表情，没想到沈慕和只是微微一愣，然后抿着唇咳嗽几下：“原来你与大伯已经知晓。”
沈慕时微微皱起眉头，似乎品出了里面的含义。
沈慕时：？？？
等等，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