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爱你哦
领证的程序不复杂, 交九块钱工本费就可以顺利拿证。
两个人气质都很出众,驰厌豪车停在外面, 不少新婚的夫妇都在看他们。
拍照的时候,师傅忍不住说:“这位男士笑一笑, 表情不要那么严肃,你是在拍结婚证!”
驰厌便笑, 眼底眉梢的笑意流露出来, 竟温暖极了。就连师傅也忍不住跟着露了一个笑。
拿到红本本的时候, 姜穗还觉得不可思议。
“相爱那么难, 结婚却这么简单。”姜穗翻开结婚证, 看见照片上笑容明媚的自己, 还有旁边的驰厌, 她眨眨眼睛, “我第一次见你笑得这么自然好看。”
她凑过去:“驰厌, 你再笑笑,像结婚证上那样笑。”
驰厌顶着一张冷峻的脸,把她塞车里:“别闹。”
姜穗笑得不可自抑。
“这事我爸爸还不知道呢, 他要是知道, 我们估计都会挨骂。”
驰厌说:“晚上我亲自给他说,别怕。”
“我不怕,”姜穗说, “我就是觉得怪怪的, 一点也没有真实感, 像是小时候去照相馆照了一张大头贴。”
驰厌道:“胡说什么!”
姜穗知道他在意这个, 不再逗他。
驰厌说:“我先送你回家,结婚证的事,你先别给姜叔说,我来了我去说。”
姜穗知道他的意思,这种堪称任性的举动,谁去姜水生面前说谁挨骂。她眉眼弯弯,乖巧应道:“好。”
驰厌先把姜穗送回家,他看了眼手表:“我晚上八点过来。”
姜穗点点头。
他走出老远,回头看她,她站在冬天的雪地里带着笑意偏头看他,乖巧极了。
驰厌几步走回去,捧住她脸颊低头吻她。
他鲜少这样冲动,也几乎从不这样随心做一些事情,可这次是个例外。
驰厌扣住她后脑勺,将她用力按向自己。
“穗穗……”他情不自禁喊她名字。
鼻息交错,姜穗听见他低低的声音,轻声应他:“嗯嗯。”
这一刻,驰厌真喜欢这个世界。
2007年的冬天,是他人生中最温暖的一个冬天,他第一次体会到小学课本上“苦尽甘来”是个什么意思。
如果能有后来的甜,前面的苦仿佛也变得心甘情愿起来。
*
说是晚上八点,八点没到之前姜穗就开始忐忑。
姜水生疑惑地问:“穗穗,今天怎么有空陪爸爸看电视,不用赶新闻稿了吗?”
姜穗难得有这种被抓包的心虚感。
“今天不急,我都写完了。”
姜水生自然不会纠结这个,他还估摸着换了一个小姑娘爱看的偶像剧。他自己是个不挑的人,什么都看得进去。
姜穗看着电视右上角时间,八点整,门铃准时响了。
她心一跳,不待姜水生动,她说:“爸爸,我去开门。”
姜穗跑到门边,拉开门,果然看见了门外的驰厌。
他换了一身居家的衣服,见到她,淡淡笑了笑。似乎看穿了她一整晚的忐忑,告诉她别害怕。
驰厌手里拿了一个厚厚的文件夹,如果不是他衣服穿得不那么死板正式,姜穗可能会以为他是来谈生意的。
姜水生见到他十分意外:“你怎么来了。”
经过那么久,姜水生对他成见倒是不深,因此说话语气十分平和。
姜穗悄悄看驰厌一眼,说起来本来该担忧他被姜水生打,可是驰厌生来就能带给人一种特别可靠的感觉。她的紧张消散,倒是颇有些围观的调皮。
驰厌纵着她,走到姜水生面前,他顿了顿,开口道:“爸。”
姜水生没反应过来:“?”
反应过来以后姜水生脸胀得通红:“你叫谁爸呢,别乱叫。”
“下午我带穗穗去领了结婚证,于情于理,应该叫您一声爸。”
姜水生消化完这个消息,当场气得不轻:“这是谁的主意?”
驰厌低眸:“我的主意。”
姜水生一个枕头扔过去,砸在驰厌身上:“不是说过毕业再说这些事吗?我也没有阻止你们,你现在这样算什么,觉得我闺女好骗?”
驰厌没躲,姜穗急了,要上前,驰厌回头对她道:“没事穗穗,我和姜叔谈谈。”
“谈什么谈,有什么好谈的。”姜水生一想到他们领了证,该不会还已经做了所有事孩子都怀上了?就又气又怒。
姜穗母亲死得早,她从喝奶粉开始就是姜水生看着长大的。
驰厌十分沉着:“我可以和您单独聊聊吗?你问什么我都如实回答,如果姜叔依旧不满意,你今天打死我都可以。”
他态度极其谦卑,让人几乎发不出火气。
姜水生也明白证都领了已成定局,他生气也是惘然,点了点头。
“去穗穗书房说。”
姜穗看着他们进了自己书房。
电视里还在放冒着粉红泡泡的偶像剧,姜穗好奇极了,他们究竟会聊什么,驰厌很有把握的样子。
大概九点钟,她书房门开了。
姜穗连忙从沙发上站起来:“爸爸?”
姜水生先走出来,神情复杂,愤怒却不见。听见姜穗喊自己,他叹了口气。
“领了证就好好过日子,婚礼的事本来想让你们毕业再办,可是拖那么久也不太好,找个好日子办婚礼吧。”
姜穗惊讶地看着父亲。
驰厌走在姜水生后面,手里的文件袋已经没有了。
“爸,我可以和穗穗说说话吗?”
姜水生没好气挥挥手:“你都下定决心了还问我干嘛。”
驰厌抿了下唇角的笑意。
姜穗虽然不清楚他们究竟说了什么,但她其实也只是想要一个好的结果。她知道姜水生这是同意了。
姜穗走回去,轻轻抱了抱姜水生:“爸爸,谢谢你。”
姜水生叹了口气,到底舍不得凶她:“以后要是受了委屈就给爸爸说,爸爸虽然没有什么用,但是会永远拼尽全力帮你。”
姜穗眼眶微热,点了点头。
她和驰厌出门说话,姜水生回去书房拿起那一摞文件。
里面有许多令他震撼的东西。
姜水生最怕没人陪穗穗到老,于是里面有驰厌的身体检查报告,他把自己的一切都摊开给他看。
还有穗穗的照片。
照片发黄了,从扎着马尾穿着校服的小丫头,除了驰厌去横霞岛屿那些年,几乎每年都有几张。
大多时候是偷拍的。
她在人群里,笑容明媚又快乐。可是镜头离她很远,就像是不经意拍下了她。那么多凑巧,却组成了她长大的画面。
姜水生作为父亲,都没能记录下这些点点滴滴。
这些是驰厌从未宣之于口的东西,他刻骨铭心喜欢了她很久的证据。
要是别人拿出这些,姜水生或许还会觉得这真是个居心叵测觊觎他女儿的变态。
但是驰厌并没有给他那种下流的感觉。
驰厌甚至把过去他修车、去段家做事,辗转漂泊横霞岛屿的一切经历都整理成了文件给他看。
光明的、黑暗的,他摸爬滚打的青春。
干干净净袒露在姜水生面前。
包括他许久以前买下大院儿,保留了姜穗母亲留下的房子。还有一份姜穗不知道的经过公证的计划书。
“我很早以前就想过,如果她不喜欢我。这些东西也能让她快快乐乐过一辈子。”
计划书里有很多东西,甚至包括扶持她未来的另一半。
一个男人用最宽广的胸怀为她铺着盛开玫瑰的道路。
即便他下半辈子,再也不会爱上任何人,有一天姜穗提起他,或许会笑着与人们同样轻描淡写喊他驰厌先生,他依旧这样做了。
姜水生不可谓不震撼。
在这样的情感下,即便作为父亲,他也不得不做出退步。
然而他们可能永远不会明白,假如时光不曾倒流。驰厌正是像他计划书里那样,成为了姜穗口中的陌路大英雄。
寂静无声,爱意沉寂。
*
婚礼最后商定的时间是来年春天。
万物复苏的季节,穿漂亮的婚纱也不会冷。
戴有为得知这件事的时候尤其感慨,他勾着水阳的脖子:“你是不知道啊,我和厌哥在二桥下修摩托车那一年,我觉得陈小芬是世上最好看的女人。厚嘴唇、五官端正。那时候修个车就几块钱,我恨不得攒够了钱娶媳妇儿。我看厌哥每天过得跟个和尚一样心无波澜,就问他是不是想娶仙女?”
戴有为乐得一鼓掌:“当年谁敢信!厌哥还真娶上仙女了!男人通过奋斗还真是什么都可以有。”
水阳啧啧称奇,却也赞同这话。
要是戴有为当时不跟着驰厌,说不定就现在还是二桥下一个修车的穷小子,一身油漆,见人就笑。
驰厌有种本事,尽管不苟言笑,但是他大方阔气,发财喜欢带着所有人,所以在R时人缘相当好。毕竟谁做生意开公司都是为了个利益,有利益什么都好说。
因此得知他要结婚,整个R市商圈都相当轰动。
驰厌亲自写婚贴。
他字写得很漂亮,姜穗趴在桌子上看。她撑着下巴:“我也写一半。”
驰厌抬眸看她。
姜穗说:“我给我同学、我姐姐、我大伯他们写。”
他眼里泛出笑意,面上淡道:“嗯。”
姜穗也很认真,写完了还画了个心。
驰厌摸摸她头发,接着写他的。
姜穗喜欢男人低眸冷峻的模样,她拿着黑色签字笔,在他腕骨上同样画了一个心。
驰厌感觉到了手腕上的痒,低眸看她。
一颗爱心印在男人手腕。
他眉宇的肃然是天生的,鲜少与她玩这样幼稚的游戏。
姜穗用自己的手腕与他碰了碰,还没干的墨就印了一颗心在自己手上。
“驰厌先生。”她笑着说,“爱你哦。”
驰厌失笑:“嗯。”
姜穗:这闷.骚男人这样了竟然都不说爱她!
☆、第82章 选择
姜穗写的请帖姜雪很快就收到了,她当天就从C市赶回来。
姜雪上门拜访, 姜水生很高兴:“小雪快坐, 穗穗!你姐姐来了。”
姜穗十分惊喜, 毕竟现在才三月份, 离婚礼还有很长一段时间, 她怎么也想不到工作的姜雪会现在回来。
姜穗从卧室出来, 姜雪笑盈盈地看着她。
姜穗发现姜雪变了些, 身材纤细了许多,以前脸颊微肉,现在看上去十分清雅,他们家女孩子基因本就不错。姜雪笑起来十分脱俗美丽, 加上化了淡妆, 说是明星都有人信。
“姐姐,你怎么现在回来了?”
“怎么, 我回来你不欢迎吗?”姜雪玩笑道, 然后小声说,“去你房间说。”
两个女孩子进了房间, 姜雪一下子瘫软在姜穗床上,一副累得不行的模样, 她抱着枕头:“时间过得真快, 你小时候还是个走路都要摔得鼻青脸肿的小女娃呢,现在竟然就要结婚了。这实在太不科学了, 你最小,结婚竟然最早。”
“你很累吗?”姜穗见她露出疲态, 有些担心。
“还好,”姜雪道,“辞职了,没想到恰好赶上你结婚,就赶紧回来。”
姜穗见她这个样子,猜到多半与高均有关。
姜雪从小到大特别乐观,堪称没心没肺搞笑担当,简单来说,她性格相当佛系:考试没考好,行吧算了;长得有些圆润,行吧没关系;工作不喜欢,没事将就着。
但是一旦遇到高均,她就倔得不行,不撞南墙不回头。高均要当明星,她就倾尽一切力量帮助他。现在姜穗偶尔能看见高均出演的电视剧,听说今年还拍电影了。即便姜穗不懂这些,也明白高均俨然已经成了当红流量明星。
姜雪如今很漂亮,一张干净秀气的小脸完全可以出道,但她偏偏扛着单反守了高均那么多年,她是高均第一个粉丝。
姜穗以前不懂她,后来因为驰厌,却渐渐懂她这份执着了。
姜雪还是和小时候一样,主动和她讲了一遍自己的事:“他最近在和一个女星传绯闻,想了想,我这些年挺累的。从高中开始给他写情书,他就明确拒绝了,约莫只有我乐在其中。仔细想想说好听点是为了爱情,说难听点就是犯贱。我没必要这么犯贱,我快26了,从16岁遇见他开始,十年来就没有一天为自己活过。”
姜雪啧了一声,虽然说着伤心的话题,但她神情和眸光依然充满朝气:“所以我放过他,也放过自己。等你结了婚,我就听我妈的去相亲,听说对方是个大律师,很不错的对象。至于高均高影帝,他爱和哪个明星传绯闻就和哪个明星传绯闻吧,我脑子清醒了,知道自己高攀不起。”姜雪耸了耸肩,很无所谓的态度。
姜穗知道面临这些事,每个人都有不同的选择,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姜雪。最后只能说:“姐姐,开心些。”
姜雪挑眉一笑:“乐呵着呢。”
姜雪回来也正好,她可以给姜穗做伴娘。
姜穗还邀请了许多大学同学,陈淑珺和话剧社的同学们。
陈淑珺拿到请帖的时候以为自己眼花了,当场差点一口水喷出来。
“结婚?认真的吗?”
姜穗点头。
“我天啊,你们这也太速度了。”陈淑珺不知道想到什么,往姜穗小腹看了一眼,艰难地道,“不会是有了吧?”
姜穗哭笑不得:“你想什么呢。”他们至今都没在一起那个过,她即便有再大的本事也不能无性生殖啊。
陈淑珺嘿嘿笑:“有了也没啥,大佬那么厉害,养你养孩子都不在话下。穗穗你是不知道,驰厌大佬就来了我们学校那么两回,成了好多人的男神。”
姜穗眉眼弯弯,驰厌本就很厉害的。
陈淑珺说:“他们也是没看见当年二桥下修摩托车的少年大佬啊,我至今都不敢相信大佬和那个落魄小哥是同一个人。”
陈淑珺也算姜穗的发小,十分乐意给姜穗做伴娘。
驰厌计划的婚礼相当豪华,毕竟现在他都快算“岛主”和“矿主”,缺什么都不缺钱。但是姜穗也不需要一整个豪华伴娘团,结婚没必要弄排场,对她来说一辈子就那么一次,自己感受那种意义就好。
*
四月份,春暖花开。
姜穗在更衣室换上了婚纱。
一路走来,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像是在做梦一样。她甚至生怕在某一个午后,就回到了曾经的时空里,睁开眼睛姜水生虚弱地躺在床上,而驰厌对她来说只是一个冷漠傲慢的陌路人。
几个化妆师为她上好妆。
年轻的姑娘化上精致的新娘妆,一双桃花儿眼勾魂夺魄,漂亮得不可方物。化妆师看得晃神,从业这么多年,真是第一次见这么美的新娘。
笑一笑,如潋滟的春水,让人恨不得放在心窝子上疼。
先前见到新娘的姐姐,还生怕这伴娘颜值太高新娘压不住,但现在才知道完全想多了。美丽的新娘颜值在哪里能能打,还很年轻,皮肤好得能掐出水一样。
还没到驰厌接她的时间,但是亲戚们纷纷都过来了。
一些萌哒哒的小朋友害羞地看看姜穗,回头抱住妈妈的腿,惹得大家一阵善意的笑声。
姜穗喜欢这样的婚礼,普普通通,十分温馨。
他们就是这样普通长大的。红墙绿瓦下,大院儿里简单又葱茏的青春。不管未来有什么样的身份,有些东西是铭刻在灵魂里的。
孙小威也得知了姜穗结婚的消息,但是小孙少没来,他托人送了很重的礼,调侃道:“我真不敢来,毕竟怕见了你忍不住动手抢。”讲真的,让当年那个沉默寡言心思重的男人娶了大家都想娶的姑娘,挺不甘心的。
姜穗知道,孙小威要出国留学了。
当年大院儿的孩子们,如今天南海北,各奔东西,所有人都长大了,有属于自己的生活。
R小城的传统规矩是,新郎带着车队来新娘家里接她,把她带回家疼爱一辈子。
宾客很多,今天这个好日子姜水生脸上也带着笑,他不太忙得过来,前前后后帮忙。
宾客出去以后,陈淑珺和姜雪陪着姜穗说话。
谈论红包、礼堂、草地……
更衣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一个穿着白色休闲服,带着帽子的男人走了进来。
几个女孩子同时看过去,姜雪皱了皱眉,有些不悦:“婚礼快开始了,这里是新娘更衣室。你是谁,走错了吗?”今天人特别多,有人走错了也不奇怪,可这人太马虎了吧。
姜穗轻轻皱眉。
那男人低着头,一副嗫嚅的模样,点头哈腰就要关门出去。
却在下一秒,他速度极快地摸出一把匕首,抵上姜穗下颚。
陈淑珺险些尖叫出声,要过去帮忙。
他微微抬起帽檐,露出一张精致清隽的脸。少年脸上带笑:“别动哦,嘘!”
姜穗冷声开口:“驰一铭。”
“是我。”少年笑嘻嘻的,“看见我是不是意外又害怕,别怕,我不伤害你的。你穿婚纱真好看,可惜是嫁给我哥。”
姜穗镇定下来:“你要做什么?”
她和驰厌结婚证都领了,在所有人都以为驰一铭在S市争家产的时候,他竟然回到了R市,而且在来宾最多时悄无声息混了进来。
“带你私奔啊。”驰一铭说,“起来,我们悄悄走。”
他笑着,仿佛在和她商量,可姜穗知道这不是商量。抵着她下颚的匕首转移到了她腰上。
“这婚纱真碍事,但是漂亮我也就忍了。走吧,从大厅穿行过去,那里清理干净了。”他回头,冲想追上来的姜雪和陈淑珺说,“别跟上来哦,不然我不能保证会发生什么。去吧,通知我哥。”
姜穗被迫穿行过大厅,她心沉了沉:“有人帮你?”
驰一铭笑笑:“亲我一下就给你说啊。”
姜穗便不和他说话了。
驰一铭也不在意,吹了个口哨:“我虽然离得远,可是你结婚这么大的事,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家产?你们真以为我那么在意那些家产?确实有人帮我,那个岳三的女人,叫什么来着,她起先不同意,但我一说可以带她去S市,不会让她出事,她就心动了。”
驰一铭把姜穗带到了一座五层小楼的楼顶。
“坐。”他拍拍身边的位子,双脚悬空坐在天台上,“一会儿有好戏看。”
小楼下面是整齐的柏油路,一辆红色的跑车安安静静停在不远处。
姜穗被他按着坐下,同样双.腿悬在空中。
小楼栏杆很低,特别容易摔下去。她握住栏杆,驰一铭匕首没有移开。
姜穗保持着安静,没有和他说话。
驰一铭见她沉静的模样,嗤笑了一声:“你倒是镇定,不理我就算了。”
“我是不是一直没有给你说过,我妈是为了给驰厌买蛋糕被车撞死的?”少年笑着,眼里却十分冷,“司机跑了,她身上还有来回碾压的痕迹。你们都说我性格古怪,可如果不是驰厌,我应该也会幸福长大。毕竟我妈那蠢女人又善良又乐观,她还一直教我要做个好人。”
姜穗皱眉。
“做好人?”驰一铭讥笑,“她做了好人,结果那个下场,被人骗怀孕,还被车撞死。”
姜穗说:“你太偏激了。”
“嘘。”驰一铭说,“我不想听,我只想看看,这些事在驰厌心中究竟算什么。我从前问他,有没有喜欢的东西,他说没有,他这个人,从小到大都这样。看不出究竟在乎什么,也似乎没有愧疚感。”
他们说这话,驰厌和水阳他们开车过来了,身后还跟着一大群人。
驰厌下车,抬眸与驰一铭对望。
驰厌声音又冷又沉:“有什么事冲我来,你吓她做什么?”
驰一铭笑笑:“穗穗看上去可不怎么怕,对吧穗穗?”
姜穗抿唇,冲驰厌摇头。
驰一铭说:“哥,我们来做个游戏吧。看到那边那辆红色的车没,要么我的人开车从你身上碾过去,要么我把穗穗从上面推下去。唔,你如果能抱住她,我就祝福你们新婚快乐。这里是五楼,我到底舍不得她,给她留了一线生机。”你怎么选?
四月春风,却莫名透着些微冷。
水阳皱眉,拉住驰厌胳膊:“boss!”
戴有为也忍不住红了眼眶,恨恨看着驰一铭:“你他.妈疯了吗?有遗产不继承,跑回来发疯!”
驰一铭噗嗤一笑,仿佛戴有为说了多好笑的笑话:“你说是就是,哥,选吧。”他作势要推姜穗。
很难选吗?驰厌低眸笑了笑,站上泊油路中间。
“厌哥!”
驰厌淡淡说:“驰一铭,算我拜托你,捂住她眼睛。”
☆、第83章 温柔
驰一铭笑着说:“好啊。”
他伸手要捂住姜穗眼睛:“血腥场面,别看哦。”
姜穗格开他的手。
“驰厌。”姜穗出声喊道。
驰厌转头看她, 姜穗不管抵着自己那把匕首, 站了起来。
驰一铭十分意外, 挑了挑眉。
姜穗偏头看驰厌, 问他:“我今天好看吗?”
她站在四月的春风里, 风吹起白色的婚纱, 脖子上是全世界独一无二的珍珠。离这么远, 他都能看清,美极了。
真是世上最好看、最让人心软的姑娘。
驰厌嗓音微涩:“好看。”
她便笑了,仿佛得到了什么了不起的夸奖。
“能嫁给你,我真高兴。你可能不知道, 重新遇见你一次, 我觉得多么幸运。”
姜穗问:“你爱我吗驰厌?”
驰厌默了默,他目光余光看见, 红色车子已经启动了, 缓缓向他开过来。驰厌冷冷吐出两个字:“不爱。”
姜穗说:“大骗子。”
驰厌始终沉默着,红色跑车加速了, 似乎都能听见轮胎和地面摩擦的声音。
水阳说:“boss!你疯了吗?躲开啊!”
戴有为甚至想要冲过去拉他。
驰厌始终没有动。
“驰厌啊。”姜穗眸光温和,泛着泪光轻声说, “我能为你做的不多, 但是你原谅我。”
下一刻,姜穗一脚踏空, 从天台上跳下去。
驰厌转头,看见这一幕, 肝胆俱裂,他从公路中央疯了似的往这边跑:“穗穗!”
这简直是在凌虐撕裂他的心。
姜穗感受到瞬间失重,然后胳膊被人死死拽住。
驰一铭额角迸出青筋,双手发抖拉住她。因为用力,他面目狰狞,眼里清晰映出姜穗的模样。
驰厌双眼赤红,几乎是吼道:“驰一铭你别放手,我求求你别放手!我求求你……求你……”
驰厌冲进小楼,往五楼上跑。
水阳和戴有为愣了一下,也连忙跟着跑上去救人。
这样大的重力,驰一铭小半个身子也露在了外面。姜穗对上一双漆黑的眼睛,汗水从他脸颊滴下来。
姜穗说:“再不放手你也会死。”她知道驰厌他们来不及。
驰一铭死死看着她,眼里带着她从未见过的光。
驰一铭几乎从喉咙里挤出这句话:“那、就、一、起。”
姜穗笑了一下:“谁要和你一起。”
她扯开他的手,放任自己坠.落。
驰一铭目光碎裂,手僵在空中,表情似哭似笑。
三楼的驰厌猛地顿住步子。
四月的风安静下来,才上二楼的水阳和戴有为也愣住了。戴有为抹了把脸,发现手指上全是泪水。
*
2009年夏天。
风吹动窗帘,窗前白色栀子花浅浅的香气飘进了房间。
房子外面盛放着大片的玫瑰花,风轻轻吹动床上少女的额发。
姜雪走进来,怜惜地摸了摸床上姑娘的脸颊。
她睡得太久,脸色苍白,交叠放在腹部的手指似乎单薄得都能看见浅色的血管。她长睫安静垂下来,像两只毫无生机的蝶。
“穗穗,驰厌今天会晚些回来,他不放心你,就让我来看看你。”
姜雪忍不住和她说说话:“你睡太久了,二伯很难过,头发都白了好多。你的同学们今年都毕业了,那个叫陈淑珺的小姑娘,找了很不错的工作呢,还和她男朋友订婚了,大家都希望你早点醒过来。”
姜雪顿了顿:“当然,最难过的,还是驰厌先生。”
床上少女安安静静,仿佛听得认真。
“他又做慈善去了,08年那场地震,他捐了很多物资,帮助灾区重建家园。这几年,他出资建立了很多希望小学,还有条件最好的孤儿院。我们都知道,他做那么多,快要疯魔,只是希望你醒过来。可他平静极了,越来越沉默,大家现在都有些怕他。”
“一年多了,你要是能睁开眼睛,就能看见窗前盛放的玫瑰。驰厌每天都为你种一株,不知不觉,都成了一片花圃了。”
“你明明那么喜欢他,为什么都不心疼心疼他呢?”
姜雪说了许多,可是姜穗依旧安安静静,连睫毛都不曾颤动。
姜雪叹了口气,又守了她好一会儿,小心给姜穗用棉签润了润唇,这才走下楼。
门外站着水阳,水阳说:“姜雪小姐。”
姜雪点点头。
水阳没问姜穗醒没醒,大家都期待太久,现在甚至觉得那个睡美人再也不会醒过来,大家往往不会说这个话题刺激驰厌。
姜穗当初掉在绿化带中,险险捡回一条命。
夕阳快要落下,天边一片瑰丽。
他们身处的小别墅温馨极了,本来是当时驰厌准备的新房,现在戒备森严,如果没有允许,谁都进不去。
水阳看了眼手表:“boss说他晚上九点前尽快赶回来,麻烦您再陪陪她。”
姜雪说:“没事的,穗穗是我妹妹,照顾她应该的。”
水阳冲她一笑:“那你先吃晚饭吧。”
姜雪应了一声,水阳让厨师把饭送过来。
天色渐暗,晚风习习。房子亮着灯,映得内厅一片透亮,姜雪在露天餐桌吃了饭,准备再上楼看看妹妹,这时候快八点了。
水阳坐下面耐心等着,如今作为公司一把手,按理他不应该在这里,可是所有人都知道,驰厌心里关了一头恐惧的猛兽,什么对驰厌来说都不及姜穗的安全重要。
这个顶天立地的大人物,在姜穗身上变得草木皆兵。
姜雪才站起来,听见楼上一阵叮铃响,像是二楼有人摔碎了什么。
水阳一惊,汗毛都快炸起来了。
卧槽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就算一只鸟儿飞进去他都要完蛋。
姜雪也很紧张,两个人连忙往房子里走。
夜风变得温和起来,灯光渐明的地方,走出来一个赤着脚的少女。
她脸色唇色都很苍白,像是玉做的姑娘,有几分久病瘦弱的模样。
她站在楼梯口,因为没有力气,扶着扶手,不安又微怯地看着他们。
三个人面面相觑。
水阳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姜雪小姐,我、我不是在做梦吧。”
姜雪捂住嘴巴,一瞬热泪盈眶,快要哽咽。
转角处的少女不太明白他们为什么是这样的反应,内心不安极了,轻声试探着喊姜雪:“姐姐?”
她嗓音嘶哑,许久没有开口说话,变得缓慢又迟钝。
可是此刻落在楼下两个人耳朵里,说是天籁之音也不为过。
水阳激动到快颤抖了。
她醒了!她醒了啊!
要是boss知道,天啊!
水阳努力扯出一个笑容:“我通知boss,让他赶紧回来。”
少女目光从姜雪身上落到水阳身上。
姜穗迟疑地开口:“请问……您是?”
激动摸出手机的水阳笑容僵在脸上:“?”
大家都看出醒过来的姜穗不太对劲了。
姜穗也很纳闷,她明明还在医院陪着需要治疗的父亲,然后似乎思绪一下子空白,有人天天在和她说话,结果醒过来就看见了漂亮舒适的房子。
还有窗前美丽的花儿。
姜雪倒沉得住气,醒过来就是好事,她想了想,问姜穗:“穗穗,你还记得驰厌是谁吗?”
楼上少女浅浅皱眉,驰厌……
她有些怕他,他对自己极其冷漠傲慢,还让她离他远一点。
姜穗点点头,慢慢说:“记得,能救我爸爸的人。”
*
驰厌八点半赶回小别墅,司机是以前姜穗上学的司机,他笑着说:“您别担心,小穗有她姐姐陪着,不会出什么事。”
驰厌看着手指上的戒指,沉默着不说话。
“您太累了,可以休息一会儿。”
驰厌十指交叠,他还得回去为她种今天的玫瑰。
驰厌下了车,感觉到今天房子外面氛围不太一样。
保全们脸色很兴奋古怪,看见他欲言又止,但是出于规矩,没有一个人敢说话。
这一年驰厌的脾气委实算不上好。
驰厌皱眉,这种奇怪的氛围是怎么回事?水阳和姜雪呢?
他加快步子,还没进去,就听见了水阳欢快殷勤像是哄小朋友的声音:“牛奶呢?牛奶喝不喝?桃子吃不吃?我让人送点水果怎么样?”
姜雪说:“你别晃了,晃得我头晕,别整花里胡哨的,让人做点白米粥就OK。”
驰厌步子顿住。
他心里有个艰涩的猜测,一门之隔,他却仿骤然不敢打开这扇门。
直到一个微弱沙哑的声音说:“喝粥,谢谢。”
驰厌猛地推开门,目光落在沙发上。
客厅的人听见声音,纷纷转头看他。
正对他的方向,一个面色苍白,眸光湿润的姑娘,惊讶地看着他。
七月花圃中传来细小的虫鸣声,夜风吹过他的衬衫。
驰厌漆黑的瞳,里面只有她的模样。
他怎么了?看着好吓人,姜穗心想。
姜穗忍不住想去握姜雪的手,寻求庇护:“姐姐。”
下一刻,驰厌几步走过来,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他力气很大,手指却颤抖着。
姜穗吓到了,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她茫然无措地看向姜雪。
姜雪心里无奈又忍不住爆笑,别看我,这你老公知道吗?
姜穗显然不知道,她的记忆断了层,在她记忆里,抱住自己的这个男人是驰一铭哥哥。前段时间还为虎作伥逼自己嫁给驰一铭,现在他抱她那样用力,仿佛要揉进骨血里,姜穗尴尬又窘迫。
她用力推了推他:“您……”你脑子坏掉了吗?
驰厌感觉出她的抗拒,缓缓松开她。
他看见了她纳闷不悦的眼神。
驰厌顿了顿,摸摸她脸颊,姜穗艰难地想避开,但是身体太虚弱没避开,被摸了个正着。
她瞪大一双清凌凌的眼睛,用看禽.兽的眼神看他:“别碰我。”
驰厌自然觉察出了不对劲。
他沉默了一下:“好,不碰你。”转头对水阳道,“找医生。”
水阳自觉地不得了:“之前就找了,很快就过来。”
果然不出五分钟,几个医生就过来了。
姜穗的白粥也已经做好,她拿着勺子小口喝。医生偶尔问她一些问题。
姜穗还是有些排斥驰厌,与笑盈盈温柔的姜雪坐在一起,像只受惊吓就会飞走的小鸟。
另一边沙发上坐着穿着西装孤零零的驰厌,他静静注视着姜穗。
医生说:“身体基本数值没有问题,当时摔下去头部受到撞击,记忆方面出了点问题。这种情况也有先例,后续会渐渐恢复,别担心。建议搁一段时间去医院做一次全面的检查。”
听医生说自己记忆出了问题,姜穗心中一片茫然,她搞不清现在的状况,选择不开口。
水阳送走了医生,生怕姜穗的抗拒让boss难过。可boss神情十分平静温和,他等姜穗吃完,亲自收了她的餐具。
约莫姜穗能醒过来,驰厌已经心满意足。
姜雪安抚地握住姜穗的手,姜穗见驰厌倾身过来要抱她,吓了一跳,连忙抱住姜雪。
驰厌手顿了顿:“穗穗,你不记得我了吗?”
姜穗:记得啊,就是记得才觉得好吓人哦。
她没说话,求助地看了看在场“唯一”信任的姜雪。
姜雪小声说:“驰厌先生是你老公啊妹妹,让他抱抱吧,他很想你。”
姜穗:……
很吓人,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驰厌见她怕自己,收回手,对姜雪道:“姐,穗穗情况不太好,请你今晚陪陪她可以吗?”
姜雪忙不迭点头:“当然可以。”
姜雪扶着姜穗上了楼,带她去休息。
驰厌注视着她们离开。
*
等到姜穗睡着,姜雪蹑手蹑脚出门。
门边站着一个高高的男人,姜雪竖起一根手指在唇边。
驰厌便明白,她睡着了。
他礼貌地冲姜雪点点头,无声冲她道谢。
姜雪用气音说:“不客气。”
驰厌让她陪陪姜穗,可是姜雪知道,这一年多来,最受折磨的是谁。驰厌守着沉睡的姜穗,几乎快要疯魔了。
他很爱她,穗穗醒过来却十分抗拒他。驰厌嘴上不说,可心里多半会失落。
姜雪是个有眼色的人,悄声下了楼。
驰厌拧开门,看见床上阖上眼睛睡着的姜穗。她手指蜷着,虚虚握住被子,十分没有安全感的模样。
驰厌顿了顿,解了领带,躺在她身边,手臂轻轻环住她,用保护的姿态。
他低眸,安静地看着她。
窗外玫瑰盛开,天空月亮清和。
少女似乎感受到了这份无形的温柔,往他怀里靠了靠,握住被子的手指松开,改为轻轻抓住他衬衫。
哪怕少了一段记忆,哪怕睡梦中,她潜意识却仿佛知道谁最爱她。
什么苦都吃过的男人,竟因为这个无意识又柔软的动作,刹那眼眶温热。
穗穗,谢谢你活着。
☆、第84章 主动
七月阳光温暖,姜穗目光跃过窗外, 落在那一片花圃上面, 姜雪说这是驰厌为她种的, 如果有一天她睁开眼睛,花儿也绽放着。
姜穗又看看从隔壁房间走出来的男人, 心情好复杂。
姜雪安慰地拍拍她纤瘦的脊背:“别怕, 没事的。”
姜穗点点头。
许是知道靠近了姜穗她会不安, 驰厌没有过来, 任由她待在姜雪身边。他远远望了她一眼,目光平静:“先吃饭吧。”
吃早餐时水阳也在,毕竟姜穗醒过来是大事,他随时看着有没有什么突发情况需要帮忙。
等吃完餐具被收走的时候, 姜穗才鼓起勇气问驰厌:“我爸爸和驰一铭呢?”
她问出这个问题,空气安静了一瞬。所有人都知道,这一年多以来,驰厌听不得任何人提起驰一铭的名字。驰一铭一年前争夺继承权就失败了,现在还在牢里蹲着。
驰厌从不去看他, 也不听有关于他的任何消息。
此刻姜穗猝不及防问出来,不光是水阳,连姜雪也小心翼翼看向驰厌。
驰厌放在桌面上的手指顿住, 他抬眸看向不安的姜穗,她似乎也觉察出自己不该问这个问题。驰厌温和开口道:“你爸爸我早上通知过了, 他很高兴,一会儿就来看你。”
在她惊讶的目光下, 驰厌继续说:“驰一铭在s市监狱。”
姜穗听见这句话,心中惊骇不亚于听见第一句。她谨慎地不再开口,在心里暗暗琢磨。姜水生明明已经卧床在医院,可是驰厌说爸爸能来看自己。而驰一铭这种身份矜贵的富二代,怎么会在s市监狱?
她轻声应:“噢。”
驰厌问:“趁你爸爸还没来,想去花园散散步吗?”姜穗才醒过来,慢慢走动一下对她身体有帮助。
姜穗别扭极了:“不想去。”
驰厌面色平和:“如果你愿意,让你姐姐陪你去。”
驰厌说完起身,去客厅拿了一份早报看。
过了一会儿,身后的姑娘站起来,和姜雪一起出门了。
驰厌垂眸,感受到了她的动静,没有说话。
水阳看得叹惋,姜穗明明想去,可她只亲近信任姜雪。驰厌神色还算平静,然而当她走到花园,驰厌放下手中报纸,转眸看着名义上的小妻子。
白色的蝴蝶落在她衣角,她略苍白的面色带着浅浅明媚的笑意,在和姜雪说着什么,姜雪包容地看着她。
驰厌便也笑了。
水阳愣了愣,因为这个无意识的笑容,他第一次明白,宽和沉稳的男人,爱着一个人是什么样子。
水阳一直生怕出事,心态竟然也一下子平和起来。
驰厌今天没有去公司,他远远守着她。
没多久姜水生就来了,他看着醒过来的姜穗,热泪盈眶。
“醒过来就好,醒过来就好。”姜水生激动得语无伦次了,他拉着姜穗说了一会儿话。
姜穗小声问:“爸爸,你身体好了吗?”
姜水生说:“爸爸身体一直很好,穗穗你放心。”
姜穗听见这话,才知道原来真的什么都和自己认知的不一样。
姜水生病治好了,驰一铭离开了自己的生命,当然还有最匪夷所思令人别扭的,大佬驰厌先生成了她老公。
姜水生看了眼远远站在一旁的驰厌,对姜水说:“这一年驰厌也不容易,以后你们好好过日子。你要是还想回去把书念完,就和他好好商量一下。我看在眼里,你要是再不醒,他估计也撑不住了。穗穗,让他陪陪你,你也陪一下他。”
姜穗在父亲热切的目光下,犹豫地点头:“我会的。”
可是好奇怪啊,挠心挠肝的奇怪。
姜穗作为已经出嫁的女儿,姜水生待在这里照顾她自然不方便。
他留下吃了午饭和晚饭,一整天都是喜盈盈的。
驰厌没过来,偶尔会给姜穗递一杯水。递完就走了,姜穗心才紧一紧,又立马放松。
等天色暗下来,姜水生表示自己要回去。
这么久他也算看明白了,驰厌能给姜穗最好的照顾。
她的情绪变化,冷热感知,驰厌比谁都在意。
驰厌起身:“爸,我让你送你。”
姜水生没有推辞,点点头。
姜雪说:“二叔,我和你一起回去。”没办法,她也要工作吃饭的嘛。来小别墅有两天了,她才换了工作就请假,上司估计心里不满意。
姜雪心里也苦,她觉得高均就特么一抖m神经病。
她喜欢他喜欢得要死要活、天天扛着摄像机追他的时候,他端着一张死人脸装和她不认识。
她心如止水死心去相亲,他又脸色黑得像鬼一样死死盯着她。
他现在那个流量,走哪里都引起一阵尖叫。
她还没开始约会,就被摘下眼镜的高影帝吸引来的粉丝冲散进人群里面。相亲对象都随人.流淹没了。
行吧,她离他远点,换工作。可是她换到哪里,高均就阴魂不散跟到哪里,网上现在都在说高影帝推了一部电影的主演,一改以往的努力工作狂人设,出现在城市的各个角落,到处找人,还不知道他在找谁。
姜雪简直头皮发麻,为此一年内她换了五个工作!往往才转正,又沦为了实习生,惨得不能再惨。
她都怀疑以前自己不是追了他那么久,是害了他那么久。
至于这么阴魂不散吗?
唯一的清净地就是驰厌大佬这里。
沉睡的妹妹姜穗简直是他心肝宝贝,这里不经允许谁也进不去。反而成了让姜雪最有安全感的地方。
驰厌偶尔会请她帮忙照看姜穗,大佬十分上道,会帮她隐藏一些信息,让她不至于那么快被找到。
但是现在一方面姜雪得回去工作了,另一方面穗穗不适应和驰厌相处,她就黏姜雪,姜雪都不好意思了,她总得给他们留下单独空间相处。
因此她主动提出和姜水生一起离开。
姜穗愣住了。
他们都走了,那她呢。
她看着爸爸和姐姐笑眯眯地一起往外走,水阳殷勤地安排专门司机送他们。
车库好多辆车,水阳这个人精知道姜水生喜欢老牌子“红旗”,还特地让司机开那辆走。
姜水生乐呵呵的。
姜穗开口:“爸,我……”
姜水生:“哦,穗穗好好照顾自己,需要爸爸过来就打电话,我马上过来看你,反正住得不是很远。”
姜穗:“姐姐,我……”
姜雪轻咳一声:“穗穗啊,姐姐上班呢,都快穷得饿死了,等赚了钱给你买东西再来看你啊。”
姜穗:“……”
他们上了那辆漂亮的“红旗”轿车,消失在夜色里。
水阳开车跟着,美其名曰保驾护航。
姜穗回头,男人安静沉默,他对她的目光十分敏.感,她一回头他便低眸,对上她清亮的眼睛。驰厌黑眸情绪寡淡,眼睛像隐在青烟之后,看不出究竟是什么心情。
姜穗:莫名好虚哦。
驰厌微微皱眉,这种情况其实他也没想出对策。毕竟以往他们相处的时候,姜穗往往活泼又主动,她喜欢用肢体语言和灿烂的笑容表达对他的喜欢。
而他本就是一个情绪波动不外露不明显的人,面对怯生生不太亲近他的小姑娘,他一时竟然拿她没办法。
“睡觉前要喝牛奶吗?我让张嫂给你热一杯。”驰厌问。
姜穗摇摇头,她知道这个古怪的“剧本”里,这里相当于她的家,跑是没法跑,走也走不了。她本就怵这个冷淡漠然的男人,大家一走她特别不自在。
姜穗说:“我不喝的话,可以现在回房间嘛?”
她眼眉干净,带着询问的意外,浅浅的距离感让他微微不适,但驰厌最终点点头:“可以。”
她连忙慢腾腾上楼。
自己扶着扶手,吭哧吭哧的,没想过出声让他帮忙。
驰厌皱起眉,目光追逐着她的背影,等她安全上去了,张嫂从厨房走出来,笑眯眯道:“先生,你这样不行,毕竟是夫妻,夫人撞到了头,暂时不记得你,你这样疏离又尊重,反而不利于她恢复记忆。医生既然都说她可以好,你就试着和她相处一下,让她赶紧好起来。”
驰厌没说话。
张嫂又问:“需要热牛奶吗?”
驰厌:“嗯。”
姜穗洗漱完躺在床上,她窗前每天都会有一束鲜花,还有挂在窗前的贝壳风铃,精致漂亮。
夜风一吹,会有清脆的响声,带来大海一样的厚重感。
七月夜晚,花香弥散,她今天出去走了一圈,知道自己房间外面种了很大一片玫瑰花圃。
房间安置了柔软的锦毯,她沉睡的时候,会有花香和大海温柔的浪潮声陪着她。
一个十分温柔的家。
她脑袋枕着手臂,透过落地窗看天上的星星,夏季的星空最好看,她睡太久了,其实现在睡不着,只是害怕如今的身份和驰厌相处,颇有些鸵鸟心理。
这时候门把手拧开,她连忙转头,驰厌拿着一杯牛奶走了进来。
大而舒适的房间,仿佛一瞬间因为男人高大的身形变得狭窄起来。姜穗有些紧张看着他,默默抓紧了被子,露出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他。
“驰厌先生,你还有什么事吗?”她软声做出困倦音,“我要睡啦。”
驰厌走到她床前,见她没有要喝牛奶的意思,便把杯子放在一边的床头柜上。
驰厌说:“那就睡吧。”
他修长的手指顿了顿,解自己扣到喉结的衬衫扣子。
姜穗瞪大眼睛看他,桃花儿眼水汪汪的。虽然不说话,可是那里面的意味很明显——我有些害怕,你出去吧。
驰厌沉默了一下,他这辈子确实都没干过这种……这种厚脸皮的事。
他的手指没停顿,把扣子解了,露出精装的上半身和腹肌。
她目光不安地看他,可怜极了。
但这次显然没用。
他躺在她身边,少女怯怯露出一双眼,脸颊憋得通红。
驰厌鲜少主动。
毕竟她像个温暖快乐的小太阳,动不动就“驰厌先生你好帅”、“驰厌先生我最喜欢你啦”。
但他知道,她现在像个躲在壳里的小蜗牛。因为不认识他,不信任他,所以宁愿黏着姜雪,也不要多看他一眼。
他伸手,把她快盖住脸的被子往下扯了点:“捂着不难受吗?”
姜穗:“……”
姜穗脸颊通红,想说什么,又因为“陌生”的环境生怕出口又犯错。就如早上驰一铭那次,她敏锐地从大家目光中看出她不该问那个。
驰厌这辈子几乎从未强迫过人,至少这方面没有过,他一辈子第一次干这事。他对情绪感知一向敏锐,明明知道她防备很重,可他依旧下定了决心。
他靠近她,捧住她泛红发烫的脸颊,低头去吻她鲜花一样的唇。
一下又一下,眷恋又温柔。
她拒绝地抵住他胸膛,驰厌握住那只小手。
“我爱你。”
她听见他这样卑微低声哄,用他曾经从不说出口的话语。
☆、第85章 别离开
姜穗愣住, 她的手被握住, 紧紧扣在他掌心。
他重复着:“我爱你。”
一遍又一遍。
害羞和浅浅的喜悦没有在姜穗大脑渲染开, 却已经率先一步从明亮的眼睛里透露了出来。
她眸色似朝露晶莹,疑惑不解却又莫名开心。
姜穗生涩地喊:“驰厌先生?”
驰厌注视着她:“嗯。”
她迟疑地告诉他:“抱歉, 我不记得我们结婚的事情了。”
他情绪浅淡,如夜空般深沉。
“没关系。”他语调沉稳, “穗穗,爱不是记忆,是一种感觉。”
驰厌永远也想不到, 他会有给人做.爱情启蒙的一天。
她茫然地看着他, 许久以后干巴巴地回答:“……哦, 是、是的。”行吧, 人在屋檐下,你说什么我都先应。
驰厌默了默。
他知道他并不擅长这个,甚至讨人欢心也笨拙。她还小的时候, 就总是觉得不言苟笑的自己会伤害她。
驰厌实在是没有办法,低眸问她:“你有想要的东西吗?”
姜穗有些好奇:“我要什么你都给吗?”
驰厌顿了顿:“范围内的会。”
摸不清状况的人没有安全感, 姜穗试探着说:“我明天可以不吃白米粥了吗?给个肉吧驰厌先生。”
她嘴巴里没有一点味道,她真的好想吃肉。都说爱她了,爱她给她点吃的怎么了?
这具身体非常想吃有味道的东西, 糖醋排骨、酱香牛肉、干锅掌中宝……
驰厌皱眉,一本正经:“不可以, 先喝粥。”
姜穗看了他一眼,转过身去, 背对着他。
驰厌手指僵硬,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不亲近他的穗穗让他的从容完全消失。
可是吃有味道的食物真不行。
医生说她得吃半个月白米粥,泡菜都不能放那种。身体沉睡太久很虚弱,连补汤都最好别喝,最温和的东西才能养胃,一杯牛奶都是极限。
姜穗不想理他了,驰厌还是那个冷漠、不近人情的驰厌。
驰厌一直是个十分有原则的人。
他的命令往往不会朝令夕改,所以厨房这几天都做的白米粥。当然姜穗吃什么,他也跟着吃。
姜穗见他一直在家陪她,忍不住问:“你不去工作吗?”
驰厌说:“最近不忙。”她好不容易理他,驰厌便又问,“有别的想要的东西吗?”
姜穗抿唇,摇头。
就只想吃有味道的,特别想。
谈到这个,她又不想理他了。如果现在跟着姜水生回家,爸爸不会不让她吃东西的。在驰厌身边,她连颗糖果都没有。
隔了一天,姜雪说要来看她。
读作“看她”,实际写作“躲避高均”,高均最近不知道怎么的又找到了她,简直让人头皮发麻。
姜穗很开心,她的喜悦爬上眉梢,姜雪还说:“姐姐给你带了好吃的。”
落在姜穗耳朵里,简直是天籁之音。
没一会儿姜雪就来了,她拿着保温桶:“我妈给熬的骨头汤,我还给你买了你以前最喜欢的太妃糖。”
姐姐万岁。
张嫂惆怅地看一眼自家坐冷板凳的先生。
夫人欢欢喜喜亲昵地抱住姜雪,眼眉的高兴快要溢出来了,一直在和姜雪说话,都没有看先生一眼。
驰厌肃然开口:“她不能吃这些。”
姜雪愣了愣:“是吗?我不知道,我以为喝一两天白粥就可以。那穗穗,你先别吃了,我晚点带回去。”
姜穗:“……”
姜穗眼巴巴看着姜雪收了保温桶,她就闻了个味儿!还一口没尝,骨头汤还有大棒子骨呢,她看见了。洒了葱花儿,闻着香惨了。
晚上姜雪不得不离开,离开前,她找到驰厌,扭扭捏捏开口:“驰厌先生,哦不妹夫,那个,你帮个忙呗。能不能帮我隐藏一下行踪,或者帮我换个别人找不到的工作。”
驰厌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姜雪一来就不搭理他的姜穗,淡声开口:“横霞岛屿去不去?”
姜雪想一下:“可以。”
“我让水阳安排。”
姜雪高高兴兴道了歉,喜上眉梢。
驰厌微微抬眸,没吭声。让姜雪留在r市却不被找到的方法不是没有,可是他一想想姜穗对自己和姜雪的态度,就觉得或许让姜雪去横霞岛屿更不错。
姜穗躺下睡觉时,一想到大棒子骨和太妃糖,就气得睡不着。
一气就饿,一饿更想大棒子骨。
她生着闷气,用被子裹紧自己。背对着驰厌睡,驰厌脱了衣服上.床,犹豫一下,把她掰过来,对上少女气鼓鼓的脸。
姜穗知道,现在每天晚上都有这么一个说说话或者亲一亲的时间段,现在这个时间段到了。
驰厌在努力让她适应和自己生活。
可是今晚无论驰厌问什么,姜穗都不理,就是不和他说话,眼神委屈极了。
驰厌低头要亲她,她抿紧了唇,不给他亲。
十分不配合。
驰厌摸了摸她头发,低声道:“穗穗,真不行。”医生说了还有十来天才能吃别的。
她说:“那你让我回家可以吗?”她在这里没有安全感,才会试探着他的底线,一时半会儿完全适应不了如今的身份。
这句话出来,七月明媚的夜晚都冷沉了一瞬。
驰厌黑眸盯着她,死死抿紧了唇。
男人急剧胸膛起伏,好一会儿他穿衣服下楼去。
张嫂还没走,见先生下来,她连忙开口:“先生需要什么吗?”
驰厌说:“我给穗穗做点吃的。”
“我来,你放着,要什么给我说。”
驰厌:“不用。”
他守在火前,熬了一碗鲫鱼汤。张嫂在旁边看着,颇哭笑不得。这么久,冷静理智又死板的先生,第一次打破自己的原则。
*
姜穗本来以为驰厌生气走了,没想到过了挺长一段时间,他又回来了。
男人拿了一个精致的小碗,姜穗闻到空气中浓郁的香气。
比大棒子骨还香。
驰厌在她眼神下,开口说:“鱼汤,有味道的。”
姜穗坐起来,一双圆滚滚的桃花儿眼看着他。
“我喂你。”他用勺子舀了一勺,小心递到她唇边。
姜穗看见,他很耐心,没有生气,没有发火,甚至没有冰冷地对她。
她咬住勺子,边观察他神色,边喝了一小口。真好喝啊。
驰厌平静地任她观察。
姜穗感受了一下嘴巴里的味道,轻轻推了推他的手:“可以了,我知道不能多喝。”她小声问:“我是不是惹你生气了?”
“没有。”驰厌给她擦了擦唇角,“我知道你害怕。可是穗穗,别再说你要离开我回家这种话,别回去,我的身边就是你的家。”
姜穗安静地看着他,许久冲他伸出一只手。
驰厌握住那只温热的小手,放在唇边亲了亲。
她明白是自己不好,懂事地道歉:“对不起。”
驰厌便也笑了:“没事,穗穗不怕。”
姜穗从未说出口的惊惶,在这一瞬消散。从缺失一段记忆开始,她身体不舒服,偶尔会头疼,她感觉世界都熟悉她,可是她却不认识这个世界了。
驰厌每天晚上都试着教她爱他一点点,可是这让她无措,更没有安全感,甚至不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以至于姜穗极力触碰他不可能允许的事情,想回去和亲人待在一起,让自己安全一些。
但她今晚突然明白,什么是驰厌底线。
没有什么原则是他不可以打破的,她才是驰厌不能触碰的底线。世界上有三种东西无法隐藏:咳嗽、贫穷和爱。
最浩瀚的爱,本身就是一种安全感。
今夜天空没有星星,夏季夜晚空气有些燥闷,也许明天会是一个雨天。
驰厌抬手关了灯,像以往那样,睡在她身边。
背对他的姜穗犹豫了一下,转过身来,半晌磨蹭到他身边。
姜穗仰起头,闭眼胡乱亲了他一下,好像是亲到喉.结的位置。今晚的谈心、交流环节还欠他一个呢。
驰厌低眸,忍不住笑了。
*
大棒子骨事件过去,八月份姗姗来迟。
小别墅的餐桌终于有了许多好吃的东西。
姜水生过几天来看她的时候,提起了姜穗学业的事情:“我们之前给你申请了休学,如果你想回学校,可以等身体好了接着念书,把学分修满。只不过身边的同学变了,穗穗,你要适应一下。”
姜穗身体好了许多,走路也有力气。闻言她点头:“好啊。”
但这会儿还没开学,即便她要回去,也得等到九月份。
姜水生走了,姜穗问驰厌:“姜雪姐姐最近怎么没来了?”
驰厌签字的手顿了顿:“她在躲人。”
“躲谁呢?”
驰厌说:“高均。”他示意她往电视上看。
姜穗转头,这一年红遍大街小巷的高影帝,身姿清隽,穿上古装时,简直神仙颜值。薄唇狭长的眼,好看是好看,可也一看就是凉薄的长相。
很难想象他最近戏都不拍到处找人。
而她姐姐……不晓得跑到岛上去养珍珠还是捡贝壳了,真是让人脑壳疼。
驰厌放下手上的东西:“你觉得无聊吗?”他顿了顿,“你想做什么,我也可以陪你。”
姜穗想了想:“我能出去走走吗?”
驰厌说:“好。”
他让人开车,问姜穗去哪里。
“不知道,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就想出来透透气。要不去大院儿吧。”
驰厌示意司机开车,车子行驶在路上。驰厌看着少女略微苍白的容颜,突然就想起一年多前,她指挥自己开车,开了大半个城市,最后停在了民政局前。
那年冬天,连雪都特别温柔。
她做了许多让他能铭记一辈子的事,但她自己不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