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心服口服
谢琅不禁扭头看他一下,见他神色认真,“陛下不喜身边人结党营私,招揽门客。”
刘彻:“仲卿同你说的?”
卫青没说过。刘彻既然这样认为,谢琅便顺着他的话说,“仲卿提过一句。昨日真是碰巧了。陛下不信大可问小七。”
刘彻要问小七,但该说的也得说,“你把仲卿当兄长,把东方朔叫到家里都行。唯独主父偃不行。其人有才,也心胸狭隘,贪婪狂傲,树敌颇多。不是吾护着,他坟头上都长草了。”
“我听说过。昨天一起用饭时我说各付各的,主父偃的脸色就不大好,一个劲冲东方朔使眼色,想和东方朔离开。东方朔故意装作没看懂,才有后来的事。”谢琅道。
刘彻放心下来,就往外走。
谢琅连忙说,“且慢。陛下吃了没?”
刘彻停下来摇了摇头,“没有。”
谢琅叹了一口气,“陛下何时回去?”
“申时左右。”刘彻道,“他们的你随便做点就成了。”
刘彻说的随便,谢琅还真不敢随便。毕竟那八人都是人中之龙。穿上甲胄,便可保家卫国。
幸好柜子里有两只鸡,谢琅不知该怎么吃,干脆把鸡扔陶罐里加水炖,随后又扔一把干笋进去,让侍卫自己烧火。他把饺子盛出来,端去客厅。
刘彻见又是他没吃过的,立刻去外面喊,“谢小七,回来吃饭!”
“来啦,来啦。”小七端着碗跑过来。
刘彻顺嘴问,“昨天去酒肆吃饭了?”
小孩点了点头。
“怎么想起来去酒肆?”刘彻接着问。
小七进来看到猴哥又趴在院子里睡大觉,指着猴哥细数它的“恶行”。谢琅在堂屋里听到不禁翻白眼,“小七,还吃不吃?”
“吃吃,给我留点。”小孩抱着碗就往屋里跑。
谢琅吓一跳,“你给我慢点。”
“我看着路呢。”脱掉鞋,跳上木板,小七就把碗递给谢琅。
谢琅给他夹四个,“先吃着。”
“我可以吃八个。”小孩伸出手指比划一下。
谢琅:“你已经吃六个了。这四个都吃不完,还八个。做人不可太贪心。”朝小孩脸色拧一把,就把完整的那一盘推到刘彻面前。
刘彻拿起箸,“就这样吃?”
“嫌没味就蘸酱。但我认为不需要。”
刘彻夹一个放入口中,“包子?”
“比包子好吃吧。”谢琅道。
刘彻咽下去,点了点头,“是另一番滋味。”
“孟达爷爷,蒸的更好吃。”小七说着给他拿一个蒸饺。
刘彻接过去咬一半,不禁点点头,“是比水煮的好吃。”
“橱柜里还有,我去拿?”谢琅道。
刘彻看到面前的盘子,摇了摇头,“吃这个吧。那些留着给小七吃。”
小孩乐得咧嘴就笑,“谢谢孟达爷爷。”
“快吃吧。”谢琅看他一眼,“这个别再给猴哥吃了。它现在变得这么懒,都是你惯的。”
小七扒拉一个饺子,“我不惯它,吃过饭我可以吃去玩会儿吗?”
“可以玩半个时辰。”谢琅道。
小七根本不清楚半个时辰是多久,能玩就行,立刻点头,一口一个饺子。四个下肚,小七打个饱嗝。
谢琅夹一个蒸饺举到他面前,小七正想伸手,又打一个饱嗝。
刘彻见他这样险些吃呛着,“橱柜里还有。”
小七想起来了,不贪了,起身就往外跑,边跑边喊,“小马,小牛,我回来啦。”
“那孩子变了。”刘彻惊讶道。
谢琅点了点头,“把我家当成他家,把我当成他的亲人了。”
“吾也看出来了。以前跟你亲,但他和你之间总隔着一层。”刘彻往外看一眼,“这样挺好。以后遇到点什么事,他也能帮你一把。”
谢琅:“是呀。早两天我不舒服,人家也没叫我,自己不声不响就把饭做好了。”
“你还会生病?”刘彻脱口而出。
谢琅顿时不想搭理他,低头吃饺子。
刘彻摸摸鼻子,“吾忘了。你现在只是个凡人。小七刚才说饺子是他做的,这些都是他包的?”
谢琅点点头。
刘彻忍不住说,“了不得啊,谢小七。”
“他的小手巧,两个手指一捏就成型了。赶明儿我得让他学包包子。”谢琅道,“我包的太难看。知道馅好吃也不想吃。”
刘彻再看看碟子里长得一模一样的饺子,“赶明儿谢小七长大了,只卖这个也能在长安城立足。”
“他的性子不适合朝堂。”刘彻既然这样说,谢琅就顺势说,“我打算让东方朔教教他,过几年把他送去太学,对外就说是仲卿的远房侄子,陛下意下如何?”
刘彻想也没想,“可以。只是你不让他入朝为国效力,还让他去太学作甚?”
“当博士,教书育人。”谢琅道。
刘彻:“谢小七的性子能静下心来做文章?”
“性子可以慢慢磨砺。再说这只是一个选择。说不定他样样通,却什么都不想做,只想在这山野之中吃饱等饿,悠闲到老。”
刘彻瞥他一眼,“有你这个爷爷在前,不是没有可能。”
“可我又担心他过了二十岁改变主意。那时再让他学就太晚了。”谢琅道。
刘彻点点头,“你考虑的周到。这个做法回头给吾一份。”
“等我把灶房收拾干净就写给你。”谢琅道。
刘彻咽下嘴里的饺子,“不急。”
谢琅和刘彻吃饱,刘彻的八名侍卫刚吃。
侍卫不会和面,谢琅家的栗米也不多了,便没做主食。因他放的笋多,而两个野鸡又大,没有主食八名侍卫也吃饱了。
谢琅等他们吃好,把灶房收拾干净,驴牵院里,往食槽里加的草,没事了,谢琅才去堂屋。
刘彻已在客厅里睡着了,身上还盖着小七先前盖的被褥。
谢琅见状,悄悄退出去把门关上,就问侍卫,“陛下几日没睡了?”
“一直都有休息。只是没怎么休息好。听小黄门说,陛下经常天还没亮就坐起来往北望。大概是担心北上的大军。”
谢琅觉得有可能,“你们在院里别出声,我叫小七在外面多玩一会儿。”
八名侍卫点点头表示知道,谢琅把大门关上就去找小七。
“三郎,过来一下。”
谢琅扭头看到是秦红叫他,“什么事?嫂子。”
“你问王公子了没?就是兵役啊。”秦红见他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不禁皱眉,“自己的事,你上点心吧。”
谢琅苦笑道:“王公子到我家坐下就打哈欠,困的眼都睁不开,我没好意思问。”指着一下堂屋,“这会儿都打呼噜了。”
“他,他这么累,不在家睡觉,往你这边跑什么?”秦红不大相信。
谢琅:“在家一会儿就有人找他,睡不好。躲到这里睡到天黑都没事。”
秦红想到以前有两个人来找过他,有次来到就走,“这倒也是。”叹了一口气,“看来干什么都不容易。”
“肯定的。我去找小七,不同你说了。”谢琅道。
秦红:“去吧。不过,等他睡醒了,你别忘记问问。一句话的事。即便不成,咱又不怪他。”
谢琅抬抬手,“知道了。”转身就往南去。
到谢大郎家找到小七,谢琅就叫小马把昨天夫子教的教给小七。
谢琅不去学堂,谢小马根本没好好听。见谢琅盯着他,谢小马干脆说,“夫子什么也没教。”
“大哥,去给我找个柳条。”谢琅道。
谢小马吓得霍然起身。
谢琅伸手抓住他的胳膊,“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再说一遍。”
“我说,我教,我现在就教。”谢小马说着就找孙芳。
谢琅伸手揪住他的耳朵,“找谁都没用。我看着你教。”转向孙小壮,“去把夫子教的字拿出来。”
孙小壮下意识看谢小马。
谢琅手上用力,谢小马痛的吸溜嘴,“快去,快去,小壮,全拿出来。”
“下次还敢不敢说夫子没教?”谢琅盯着他问。
谢小马瘪瘪嘴,现在不敢,以后敢。
“是不是在心里说,等你长大,我打不过你,或者追不上你,你想怎么说怎么说?”谢琅笑着问。
谢小马脸色骤变。谢大郎脱掉鞋就要揍他。
谢琅伸手拦住,“现在揍他也不服气。下次逮个正着的时候我帮你揍。不把他揍得趴在榻上起不来,我就不是谢三郎。”
谢小马打了个哆嗦。
小七笑了,“我跟你说三爷厉害,你还不信。”
“你问他了?”谢琅听到这话忙问小七。
小七点头,“三爷昨天说叫小马教我,以后还领我去城里喝羊肉汤。我刚才就叫小马教我,小马说不用学,他不说,我不说,小壮不说没人会知道的。”
谢琅笑眯眯看着谢小马。
谢小马不禁往后退一步,见谢琅没追上来,才敢说,“三叔,我再也不敢了。”
“我考考你。”谢琅见孙小壮把竹简和纸全拿出来,“有小七认识的多,我就不揍你。”
谢小马脱口道,“那您还是直接打我一顿吧。”
“你个没出息的。”谢大郎扬起鞋底又要揍他。
谢琅不禁皱眉,“急什么?先看看他有多少不认识的字,再打多少下。到那时他挨也挨的心服口服。”
谢小马顿时想哭,“三叔,您还是直接打我一顿吧。”
“看来有不少。”谢琅道,“可惜我今天心情好,不想打人。先给你记下。哪天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再收拾你。”
谢小马不禁问,“您是想拿我撒气吧?”
“这会儿聪明了。”谢琅睨了他一眼,“晚了。”竹简和纸递给小七,“你问,我在一旁看着。”
小七便挑他认为最容易的。然而,他和谢小马没默契,谢小马反而觉得他挑的一个比一个难,勾着头,趴在小七耳边小声说,“找简单的。”
小七脱口道:“我挑的都是简单的。”
谢琅乐了,“我听见了,谢小七。”
“三爷,我……”小七张张嘴,扭头瞪着谢小马,“你个大笨蛋!”
谢大郎接道:“他是挺笨的。”
“跟笨没关系。一天只上一个时辰课,家里又没什么活,几只羊有时候大伯就帮你们放了。他稍微上点心,认不全也能认个七七八八。”谢琅瞥一眼谢小马,“写一遍记不住,你就不能写十遍二十遍?纸都是自家做的,又不用你买。”
谢小马瘪瘪嘴,“我,我不是读书的料。”
“没指望你读出名堂来。至少得把字认全。我帮你爹把做纸的法子记下来,你爹传给你,你不认识,还去求别人教你?你不嫌丢人,我都嫌丢人。”谢琅道,“本来想叫你教小七,看来得让小七教你。”
小七试探道:“我教你好不好小马?”
当着谢琅的面,借给谢小马个胆子他也不敢说不好,“好的。谢谢小七。”
“不用客气。”小七挥挥小手,“我们去屋里。”
谢琅转向孙小壮,“一块去听听。过两天我病好利索了,教你们练武的时候,我挨个抽查。谁答不上来,给我绕着养蚕里跑十圈。”
谢小马哆嗦了一下。
“不准不去!”谢琅赶在他前面开口。随后转向谢大郎和孙芳,“心疼不?”
谢大郎连忙摇头,“该!”
谢琅笑笑,“孟达还在我家,我回去看看。”
“王家大公子?那你快回去吧。”谢大郎道。
谢琅担心把刘彻吵醒,就借谢广的笔墨纸砚把饺子的做法写出来。
谢广看着好奇,忍不住问,“这是什么?”
“王家大公子的仆人教我的一种吃食的做法。要不要?你抄一份。”谢琅道。
谢广连连点头,拿起笔就照着写一份。写完才发现,“三郎叔,你的字比我的好看。”
“没事练的。”谢琅等墨迹干了就拿起来,“我家还有几张兔子皮,明天去城里帮我卖了。”
谢广点头如,“回头我就告诉我爹。对了,你还没跟王大公子说啊?”
“现在就回去说。”谢琅从屋里出来,听到刘彻的声音忍不住掏掏耳朵,这么快就醒了?大步走出来,看到姚桂芝,“伯娘,你和孟达说什么呢?”
姚桂芝:“没什么。我就是和大公子随便唠唠。大公子,男子汉大丈夫,说话要算话。”
“你不是也想给仲卿说亲吧?”谢琅不禁问。
第112章 君无戏言
姚桂芝接道:“当然不是。我听谢广的娘说过,二公子上战场了。反正你别问了。我回家了。”不待谢琅开口,她转身就走。
谢琅皱了皱眉,冲刘彻使个眼色,屋里说。
刘彻进去,谢琅关上大门就问,“陛下何时醒的?”
“刚醒。从你家茅房里出来,被你伯娘堵个正着。”刘彻道,“是找吾说兵役的事。”
谢琅楞了一下,回过神来有些懊恼,“我早该想到是这事。陛下怎么说的?”
“我说找机会帮你问问。但是无法保证一定能成。”刘彻笑着说,“这样说没错?”
谢琅:“没错。可结果不是她想要的,就是你的错。”
“吾下次过来就让他有结果。”刘彻道。
谢琅笑笑,也没问下次什么时候过来。盖因他巴不得下一次是年底。
刘彻倒也没隔那么久。他五月底在上林苑看到有些庄稼泛黄了,想过来又担心谢琅忙着收小麦,没空搭理他,就没过来。
庄稼种下去,就已进入酷暑,天气炎热加上前线四支大军都没了踪迹,刘彻心情烦躁,哪儿都不想去,便在上林苑窝着。
七月底天气转凉,上林苑的红薯大丰收,用谢琅给的法子熬出许多糖,西瓜也熟了,刘彻心情不错,带着侍卫前往养蚕里。
刘彻到的时候,姚桂芝等人都在屋里养蚕,倒是没人拦着他。但等刘彻进了谢琅家,“王大公子”到来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养蚕里。
这些刘彻不得而知,也没空管,他见谢琅在写写画画什么,过去把他的毛笔抽走,“问你一件事。”
“宫中有喜了?”谢琅活动一下手腕,“陛下想问是男是女?”
刘彻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东方先生说的啊。”趴在地板上看书的小七抬起头道。
刘彻:“何时?”
“昨天下午领他去东方朔家里,东方朔讲的。”谢琅想起东方朔的表情,不禁笑道,“他比陛下还着急。”
刘彻忙问,“你知道是男是女了?”
“我又不是神仙,可以预知未来。”谢琅瞥了他一眼,话锋一转,“不过,也该是个男孩了。”
刘彻:“什么叫该?”
“民间有句话叫先开花后结果。陛下家中已有三朵金花,按理说也该有个结果。”谢琅道,“再说卫夫人一个歌女能被陛下看中,说明她是个有福之人。有福气的人多半能心想事成。”
刘彻皱了皱眉,“你这没有任何依据。”
“那就卜一卦?”谢琅道,“卦象显示是个男孩,卫夫人生个闺女,陛下可不能怪草民。卦象显示是女,来个小皇子,陛下也不可说草民是神棍。”
刘彻沉吟片刻,道:“那就算了。你,你给朕算算大军的情况。”
“四路大军,算哪一路?”谢琅问。
四路大军都是一万人,不同的只有领兵的人。刘彻觉得李广胜算最大,老将,戍守边关多年,跟匈奴打过不少交道。
刘彻便说:“李广。”
“竟然不是仲卿?”谢琅惊讶道。
刘彻:“我虽希望仲卿能凯旋,李广都没胜算,他也难。”
谢琅心想,你太看不起你小舅子了。
“算了?”谢琅翻出三枚铜钱。
刘彻点点头。
谢琅拍怕自己的脸,深吸气,摒除所有杂念,心里想着这件事,抛下铜钱。
谢琅只会最简单的六爻,所以他抛六次,把结果记下来,翻开《周易》,不禁皱眉。
“如何?”刘彻忙问。
谢琅把卦象指给他,疑惑道,“卦象显示大凶,但凶中又带吉。这不可能啊。战场上不是胜就是败。”
忽然想起关于李广的传说,难不成这位老将第一次亲自掌兵就迷路了。那岂不是迷了一辈子。
刘彻点点头,“你再算一下。”
谢琅摇头,“草民很难再静下心来。算出吉,也没现在的准。”
“那这是怎么回事?”刘彻问。
谢琅再次摇头,实话实说,“草民也看不懂。总不能全军覆没,只有他逃回来。可他是将军,匈奴碰到他,肯定会先对付他,不可能给他逃脱的机会。”
“你真不懂?”刘彻看着他。
谢琅:“草民很早以前就同陛下说过,是陛下自己不信。要不陛下回去找别的术士算一下?”
刘彻看到挂文的那一瞬间有这样想过,但他担心术士算的结果只有凶,连那一点吉都没了,“算了。我今天来是来给你送东西的。”
“什么东西?”谢琅不禁打量他一番,“你来还带东西?”
刘彻气笑了,“谢三郎,吾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人?”
“当然不是。是陛下没这份细心。”谢琅道。
刘彻哼一声,站起来,“在院里。”
“草民刚才怎么没看到?”谢琅忙跟上去。
刘彻:“他们还没拿进来。”
不好拿?难不成是大东西。
谢琅跑到外面,看到洗脸台上多了一个箩筐和一个坛子,“什么?”走到跟前看到坛子里满满一罐子糖,箩筐里面全是西瓜,惊讶道,“种出来了?”
“当然!还是挑的大的。”刘彻道,“切一个。”
谢琅把西瓜全倒出来,挑个最大的,洗洗拿刀切开,见里面通红通红,不禁说,“比谢广家的好。”
“他家也有?你给的种子。”刘彻肯定道。
谢琅摇了摇头,“山里寻的。”小七还在屋里,谢琅便压低声音说,“有一次领着猴哥进山,到里面它要吃西瓜,草民给它一个,它吐掉的西瓜籽长出来的。”
“野生的肯定没吾精心养大的好。”刘彻道。
谢琅笑道:“比您的小一圈,也卖了不少钱。后来再想卖,连瓜藤都被人给偷走了。”
“咳咳!”刘彻连忙放下西瓜找面巾,“偷瓜藤?”
谢琅点了点头,冲屋里喊,“谢小七,出来吃瓜。”
“不想吃。”
小七的声音传出来。
刘彻不禁说,“你是好的吃多了。红薯糖吃不吃?”
“吃!”
话音落下,小孩跑出来。
刘彻学着谢琅朝他脸上拧一下,“你正换牙,小心糖把你的牙粘掉。”
小七顿时不敢伸手。
谢琅去厨房找个筷子,给他戳一块,“舔着吃。”
小七眼中一亮,“三爷好聪明啊。”
“你家猴哥是猴精,你三爷是人精。”刘彻道。
小七点头,“是的。孟达爷爷想不想知道谁偷的谢广叔家的瓜藤?”
“你二伯娘。”刘彻不假思索道。
谢琅笑道:“这次还真不是。她家种了。找谢广要的种子。”
“那是谁?吾不认识吧。”刘彻道。
谢琅:“不认识。见到人陛下肯定有印象。”
“你们怎么知道的?”
谢琅:“他家小孩小,看见小七吃瓜,就说他家也有。正好谢广家的瓜被偷了,瓜藤被拔,我听小七这样说,带人去他家一搜全搜出来了。”
“怪不得吾小时候看到母亲和姑母聊天,问她们聊什么,她们都不乐意告诉吾。”刘彻笑了。
谢琅好奇,“她们能聊什么?”
“后来吾才知道。姑母起初想和栗姬结亲,把吾那个表姐嫁给大兄,继续富贵。栗姬不同意,太子攀附不成就瞄上吾。因为父皇喜欢吾,封大兄为太子那天封吾为王,能成为吾的正妃,跟皇家又近一步也不错。”刘彻道。
谢琅不禁说:“我还以为长公主知道太子会被废,先皇要改立你为太子。”
“她怎么可能知道。”刘彻轻笑一声,“当时大兄还是太子,栗姬还没犯浑,又有太皇太后盯着,轮也轮不到吾。”
小七忍不住问,“太皇太后是干什么的?”
“太皇太后是吾的祖母。我祖母希望吾父亲把皇位传给他弟弟,也就是我祖母的小儿子梁王。”刘彻道,“这里没外人,他们也知道。吾便直说了。”看一眼自己的八名侍卫,“大兄被废,栗姬自己犯浑是其一,我母亲和姑母给栗姬下绊子,导致栗姬频频出昏招是其二。其三便是太皇太后。”
谢琅笑道:“只是太皇太后做梦也没想到,她费劲千辛万苦把栗姬弄下去,太子之位会落到你头上。”
刘彻也忍不住笑了,“是呀。”
“这就叫聪明反被聪明误。”谢琅道。
刘彻点了点头,看到小七边听边添糖,“甜吗?”
“很甜。和三爷做的一样甜。”小七道。
刘彻嗤一声,正想说什么,门口多出个脑袋,吓得手一抖,险些把刚拿起来的西瓜扔下去,“找三郎何事?”
“大公子在吃瓜?我等一下再来。”
谢琅开口道:“伯娘,进来吧。是来找王大公子的吧。”
“找我?”刘彻惊讶道。
谢琅小声说:“兵役。”
刘彻恍然大悟,“你是来问上次托我办的事是不是?有结果了。不过还得再等几天。陛下最近在上林苑,等他回来就会派人过来宣旨。”
“真的?!”姚桂芝忙问。
刘彻点头:“君无戏言。”
“太好了,太好了。”姚桂芝转身就跑。
刘彻不禁皱眉:“她怎么了?”
“三郎不用服役了!三郎不用服役了!”
第113章 一无是处
刘彻手中的西瓜又险些掉在地上,“你伯娘怎么也这个德行?”
“村里人陛下还指望他们遇事时也能保持端庄稳重啊。不可能。”谢琅道。
刘彻往外看一眼,认真道:“搬走吧。”
“搬到哪里去?”谢琅反问,“有猴哥、虎子和小狼,城里肯定不能住。它们虽说这段时间有些懒惰,让它们长年累月呆在院里,它们非得疯不可。
“不住城里就得去村里。别的村还不如养蚕里。至少这边的人不穷,没人找我借钱。孩子也懂事了,不会跟小七打架。”
小七接道:“没人敢跟我打架。我有虎子猴哥和小狼。”
“陛下听到了吧。”谢琅笑道。
刘彻:“你不烦?”
“陛下烦不烦?”谢琅又问。
这个问题刘彻和他以前讨论过。谢琅有谢琅的烦恼,他也有他的烦恼。谢琅烦的是闲言碎语,他烦的是损兵折将。
思及此,刘彻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也不知卫青到哪儿了。”
“仲卿何时跟陛下断了联系?”谢琅问。
刘彻:“进了草原就失去联系。”
“这样啊。草民觉得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不断有消息传过来,说明他们连匈奴的影子都没见到。”
刘彻笑了,“你这张嘴,气人的时候很会气人,劝人的时候也会劝人。”
“草民说的都是些实话。”谢琅一脸无辜的说。
刘彻摇了摇头,指着手里的西瓜皮,“扔哪儿去?”
“羊圈里。”
刘彻看了看厚厚的西瓜皮,“直接扔?”
谢琅点点头,“直接扔。”
刘彻没敢,怕把他的羊砸晕了,走到羊圈,不禁眨了眨眼睛,“三郎,这是你开春买的几头小羊?”
“是呀。怎么了?”谢琅连忙走过去。
刘彻指着将近四寸高的羊,“怎么长这么快?”
“快吗?”谢琅下意识问。
刘彻冲他的八名侍卫招招手,“你们过来看看,这么大的羊是不是都可以出栏了。”
八名侍卫过去看清楚,不禁惊呼,“长这么大?”
“有吗?”谢琅仔细想想,“我以前——”
刘彻打断他的话,“你以前养了半年都没这么大。”
“这几头也快半年了。”谢琅道。
刘彻嗤一声,“仲卿走的时候你才养。仲卿还没走四个月,吾就算你四个月。四个月的羊比人家半年的都大,你家的羊也成精了?”
“怎么可能。”
刘彻指着羊,“这又如何解释。”
“我……”
刘彻盯着他,我看你这次怎么编。
谢琅心中忽然一动,“我想起来了。不是羊成精,是我最近喂的好。”
“你喂的豆渣?”刘彻问。
谢琅摇了摇头,“等一下。”去灶房里打盆水,招呼刘彻洗洗手,就对小七说,“我们出去一下,一会儿就回来,你看着家。”指着后面,“就去地里看看。”
“你们去吧。”小七一听不是上山,也不是去谁家,立刻坐回去继续啃他的西瓜。
刘彻走到屋后就忍不住问,“你地里又种的什么宝贝?”往两边看看,西边是六亩糜子,东边是四亩豆子、两亩棉花和两亩红薯,“也没有。”
“别往地里面看,往地头上看。”谢琅提醒他。
刘彻往地北头看。
谢琅笑出声来,“南边。”
“那不是你家房子么。有什么——”刘彻看到地头和房子中间的空地上长满青草,不禁转向谢琅,“别跟我说是那些。”
谢琅见侍卫随身带着长剑,借他的剑用一下,割掉一把,“自从这东西长出来,羊就没吃过别的。陛下不信也得信。”
“这是神草?”刘彻掐掉一根,放在鼻尖嗅嗅,“也没特别之处。”
谢琅:“对于人来说这就是草。对于牲口来说,这就是肉。”
刘彻猛然转向谢琅,“你知道这话什么意思吗?”
谢琅笑道:“当然知道。草民本想用驴试一下,但驴耐糙饲,无需喂太好的草料。草民打算把这些草料割下来晒干,或者放到东边烘干房里烘干献给陛下,用陛下的马试一下。只是前些日子忙,天又热,草民不耐出来,就把这事给忘了。多谢陛下提醒。”
“谢三郎!”刘彻指着他,咬了咬牙,“吾都想弄死你。这么大的事——你整天闲着没事,想什么呢?”
谢琅:“晌午吃什么。”
“吃死你得了。”整天就知道吃吃吃。幸亏养蚕里的人不省心,要是省心,他能吃的膀大腰圆走不动。刘彻瞪他一眼,转向自己的侍卫,“去他家拿两把镰刀,把这些全给吾割掉带走。”
几名侍卫下意识看谢琅。
谢琅点头,“别从根上割,半个月就长出来了。”
“半个月?你刚才说羊一直吃这个,吃一次管半个月?”刘彻盯着他,“别告诉吾你又忘了。”
谢琅指着草,“每次只割一点。这片地够我搁十来天的。”
刘彻在心里算一下,暂且信了他的鬼话,就催侍卫,“快去。”
“割掉放哪儿?”侍卫小声问,“袋子里?被村民看到,微臣该如何解释?说牲口吃长得快,明天这里恐怕又成了一片空地。”
刘彻仔细想想,觉得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你怎么就到了养蚕里啊。”
“我到城里,陛下可没西瓜吃。”谢琅道。
刘彻噎住,抬抬手,“朕不同你吵。赶紧给朕想个办法。”
“你们进屋,我来吧。”谢琅道。
刘彻打量他一番,“你要施法?”
“我就当什么都没听见。”谢琅转身就走。
刘彻连忙跟上去,“干什么去?”
“拿镰刀。”谢琅停下来,白了他一眼,就往屋里去。
幸好此时地里没什么人。
谢琅前面割,两名侍卫后面装,来回三次,一盏茶,谢琅屋后的鲜草就被运到他家院里。
小七见谢琅满头大汗,扔下西瓜皮就帮他打水,“三爷洗洗。”
谢琅洗干净,通体舒畅,坐下又啃一块西瓜才说,“东边人少了,陛下再回去。”
“烤房那边?人就没少过。过会儿吾就回去。”
谢琅:“他们要是喊陛下,陛下冷着脸,他们就不敢上前了。”
“吾知道。这些草带走,你的羊吃什么?”刘彻问。
谢琅指着北面,“红薯藤。再说这些羊也可以卖了。”
“卖掉养猪吧。羊圈那边的味太重了。”刘彻说着就忍不住皱眉。
谢琅笑着点点头。
翌日,谢琅就把四只羊卖了,从城里拉来一群小鹅。
到家见他家门口又站满了人,谢琅没等他们问草的事,就主动开口,“都在正好。我有事跟你们说。”
“说你家屋后种的不是草是菜?”前里正谢建康问道。
谢琅险些呛着,“是草是菜你们不清楚?刚长出来那会儿都快被你们掐秃了。”
谢建康噎住,“我,我就是问问。”
谢琅瞥了他一眼,“那是草,只不过比野草好点。我本想割掉喂驴。昨儿孟达说他的马饿了,问我有没有干草。我正好打算把羊卖掉,就叫他的仆人把那些草带回去,晒干了喂马,这几天也省得出去买了。”
“你要说什么?”谢建康问。
谢琅:“我跟你们说过,到秋村学再开课,你们自己出钱请夫子。过几天好开课了,你们考虑好了没?想好来我这里报名,我看有多少人,一个月要出多少钱。没人报,那就不请了。”
“你家小七也不学了?”钱小花脱口而出。
谢琅简直要被她气笑了,“这时候小七又是我的,跟你没关系了。”
钱小花噎住。
谢琅白了她一眼,“都回去跟家里老人孩子商议一下吧。村学停课,我家小七的学业不会停。东方朔答应我,有空就过来给小七上课。我给他买了一头小毛驴。”
小七忙问:“什么时候啊?三爷。”
谢琅先前说东方朔有些才能,并不是骗小七。他早先那番话把东方朔说的心服口服,谢琅相信东方朔会用心教他家小七。
最近一直在想怎么找东方朔。给钱东方朔肯定不敢要。正好东方朔家里没牲口,他的气质又不适合马。他家穷,也养不起马,谢琅就想给他买一头驴。
四头膘肥体壮的羊卖了不少钱,谢琅嫌铜板太重,又添一点,换一头驴,直接送到东方朔府上。东方朔当时不在家,但他是个聪明人,谢琅相信他看到驴就知道是什么意思。
谢琅也相信东方朔不敢不答应,就直接说,“今天买的。东方先生说他教到年底,不要束脩,那头驴归他。”
钱小花忍不住说:“还不如给他束脩。”
“我想给什么给什么。跟你没关系。”谢琅道。
钱小花再次噎住。
谢建康开口道,“你的意思就算我们大家伙请夫子,小七也不跟他们一起去上课?”
“去啊。”谢琅道,“你们每人出一份,我再出一份。上午跟夫子上一个时辰,下午跟东方朔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众人惊呼道。
谢琅点头,“他家在长安,吃过晌午饭过来,给小七上半个时辰课回去刚刚好。否则就进不去了。”
“这城里的夫子可真贵。”
“城里的夫子不贵。陛下的近侍官当夫子就贵了。”
谢琅心中一凛,猛然转过身,看到坐在驴背上,笑的跟个流氓似的东方朔,“你怎么来了?”
“谢三郎接旨。”东方朔从驴背上滑下来,摊开手里的圣旨。
谢琅连忙拉着小七跪下,“草民接旨。”
刘彻不想给谢琅惹麻烦,圣旨就一句话,免了谢琅的兵役。谢琅收下圣旨,村里人才回过神,看着东方朔的眼神瞬间变了。他真是个官,不是个流氓啊。
东方朔对刘彻来说一无是处,还能在刘彻身边呆这么久,就是因为察言观色的本事了得。
见众人眼冒绿光,东方朔抢先道,“是不是想让我教你们家孩子?可以。一人一头驴,不议价!”
第114章 流芳百世
众人异口同声:“你抢钱?”
“是呀。”东方朔笑着点点头,“我懂的那些都是钱换来的。嫌贵你们请别人,别盯着我。否则我就告诉陛下,你们欺负种出红薯和棉花的谢三郎,气的他都不想种地。”
“你——你这人怎么比我们还不讲理?”
东方朔乐了,“跟你们讲理,我就不是东方曼倩。听三郎说你们村的人天天去城里卖东西。明日去城里打听打听,我东方朔何许人也。三郎,不请我去家里坐坐?”
谢琅微笑着说:“请进。小七,开门。”
小七把门推开,谢琅把驴拴在外面,车推进去,东方朔跟进院里就转过身,面对着村里人,“不进来了吧?”不容他们开口,就把门关上。
钱小花皱着眉头道,“这个当个官的怎么这个样。”跟个流氓似的。
姚桂芝接道:“听三郎说这个东方曼倩一年娶一次妻,而且一次比一次年轻漂亮。也不知三郎为啥请他教小七。”
“肯定是学问好。”谢建业望着紧闭的大门,“就怕把小七教的跟他一样。”
姚桂芝:“三郎能打断他的腿。”
谢琅说东方朔好娶新妇时一点也不客气,很不赞同东方朔的做法,谢建业倒是相信谢琅不会被他带坏,也不许小七跟他学,“咱们回吧。”
“小马,还想不想上学?”姚桂芝没有走,喊坐在树上的大孙子。
“我不知道。”
姚桂芝:“想不想学你不知道?”
“小七说上学将来能赚大钱。我想赚大钱,可我又不想上学堂。”谢小马从树上滑下来,“可是不上学又赚不了大钱。”
谢建康忙问:“小七什么时候说的?”
“我和小七去地里捡麦穗的时候。小七说等他将来赚大钱,就请人帮他家收麦子。”谢小马看向他爷爷奶奶,“我也想请人收麦子。”
谢建康:“小七有没有说怎么赚大钱?”
“这点我知道。”谢广冷不丁开口。
所有人转向他。
谢广吓得不由得后退一步,“你们要干什么?”
“你怎么知道?”秦红瞪着眼睛看着他,不懂别乱说。
谢广:“三郎叔说识字的人少,哪怕是军队里也不多。像我识字,会做豆腐会做纸,服兵役的时候跟管事的官员说一声,或者报名的时候写上去,不是被调到伙房做饭,就是被调去仓库当个记账的小吏。不用值夜,也不用干重活。”
“当小吏有钱?”秦红忙问。
谢广哪知道,“有些好处吧。就算当不成小吏,当个伙夫也比旁人吃的好。”
“……你还想不想学?”兵役一年,事实上得一年零一两个月。秦红就这一个儿子,她家又存了些钱,请得起夫子,很是希望谢广多学点,被分到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伙房或者仓库。
谢广摇了摇头,“三郎叔说我学的那些够了。”
“你跟他们说过?”东方朔好奇心重,关上门就趴在门口偷听。见声音渐小,东方朔才悄悄走到堂屋门口问谢琅。
村里人嗓门大,谢琅就算坐在堂屋门口也听得一清二楚,“提过几句。我说的对吗?先生。”
“刚才说话的那小子机灵些,兴许能被留在军中。”东方朔道。
谢琅:“他经常跟他爹去城里卖豆腐和纸,挺机灵的。”随即看着他,“先生答应了?”
“在下不敢不答应啊。”东方朔转向小七,“给你夫子我搬个板凳。”
小七下意识看谢琅。
“去吧。”谢琅笑着说。
小七立刻跑屋里给他拿个板凳。
谢琅冲小孩招招手。小七走到谢琅身边。谢琅把他拉到怀里,让他面对着东方朔,“他以后就是你的老师,你要尊重他。”
小七点了点头,“夫子。”
“哎。”东方朔笑着应一声,“从明天开始?”
谢琅摇了摇头,“小七还小,字还认不全,不急。先生什么时候有空什么时候过来。”
东方朔点一下头,就笑眯眯盯着谢琅,“三公子,我堂堂一郎官,帮你教孩子,你就送我一头驴,不觉得自己有些小家子气?”
谢琅:“不觉得。”
东方朔噎住。又不甘心,“三公子——”
“我以为我说的够多了。”谢琅道。
东方朔不禁叹了一口气,“您就是说的太明白。我想了好几个月,竟不知我擅长什么。三公子,聪慧过人,又是旁观者,曼倩想请教三公子——”看到谢琅摇头,东方朔僵住。
“我能看出问题关键,不表示我也能解决问题。”谢琅指着外面,“就像村里人,我知道他们愚昧无知,能做的也是让下一代识字明理,不要像他们的父辈祖辈一样。”
东方朔挠了挠头,“三公子的话总是让人无言以对。”
“小七,去拿个西瓜。”谢琅道。
小七站直,“大的小的?”
“大的。吃不完给猴哥。”
东方朔不禁坐直,“三公子,你,你家虎子……”慌忙往四周看,“不,不在家?”
“虎子上山打猎去了。”小七说着,打开橱柜,翻出一个西瓜放洗脸台上,又把刀拿出来才喊谢琅。
谢琅过去把瓜切开,给东方朔一牙,“解解渴,我歇会儿再做饭。”
“三爷累了,我做饭。”小七自告奋勇道。
谢琅笑道,“给你做面条吃,你不会。明天早上你做。”
小七点点头,挨着谢琅坐下。
东方朔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这孩子今日怎么如此乖巧?”
“小七一直都是这么乖。以前说你,是他误以为你胆子小,还不是什么正经人。”谢琅道。
东方朔的手一抖,心想,他没误会。我胆子就那么小。
“我见陛下吃过这种瓜,上林苑也有种,这不是上林苑的吧?”东方朔没话找话。
谢琅:“是的。陛下亲自送过来的。”
“咳咳,咳咳……三公子……”东方朔连忙挡住嘴,好一会儿才把嗓子眼里的瓜咽下去,“陛下亲自送来的?”
小七跟着点头,“孟达爷爷还送了我一罐红薯糖。”
“宫里的厨子做出来的那种,太后吃了都说甜到心坎里的糖?”东方朔忙问。
小七再次点头。
东方朔咽口口水。
谢琅无奈地摇了摇头。洗洗手,掰一节竹子,用切瓜的刀削几个细长的竹签,递给小七,小七去屋里戳两块糖出来,其中一块直接递给东方朔。
东方朔咽口口水,看向谢琅,试探道,“我真可以吃?听小黄门说,这个很难做。”
“不吃就化掉了。”谢琅提醒他。
东方朔咬一口,心满意足道,“三公子,我决定了,以后没事就来教小七。”
谢琅摇头笑笑,“无需这样。小七,咱家还有几个瓜?”
“还有四个。”小七勾头往厨房里看一下说道。
东方朔又险些呛着。三公九卿一人才一个,谢琅开了一个,还有四个???东方朔忍不住问,“陛下给你几个?”
“六个。”谢琅道。
东方朔又忍不住吞口口水,“三公子问这话的意思?”
“先生喜欢,当然是送先生一个。”谢琅说着就进屋拿一个出来,见他不敢置信,失笑道,“这瓜再放两日就坏了。”
东方朔:“当真?”
“这种小事没有骗先生的必要。”谢琅见小孩又拿西瓜,“不可以再吃。等一下我给你做肉丝面条。”
小七立刻放下西瓜,“三爷买肉了?”
“在车里,你去拿过来,我就去和面。”今日天气不错,坐在种有竹子和桂花的院子里,凉风习习,谢琅感觉再坐下去会睡着,索性站起来,“先生也少吃点。”指着南边的葡萄树,“那边还有好东西。”
东方朔跟着起身,“在下过去看看?”
谢琅点头。东方朔立刻往南去。
小七跟着谢琅进厨房,小声问,“三爷,他真能当我的夫子?”
“三爷有骗过小七吗?”谢琅反问。
小七摇了摇头,他三爷从不骗他。
“坐下等我一会儿。”谢琅舀两瓢白面擀面条。
猴哥、虎子和小狼不在家,东方朔盯着葡萄树研究好一会儿,想摘一个尝尝,没经过主人许可,东方朔的手伸出去又慌忙缩回来。
如今他是小七的夫子,得有些为人师表的样子。东方朔便改看竹子,然后欣赏桂树。不好去堂屋,就去灶房对面的西偏房看看,然后回到灶房,就看到谢琅在擀面皮,“三公子还会这个?”
“学的。”谢琅道,
东方朔往外瞅一眼,“你家挺大,为何不买两个奴仆?”
“不喜欢。陛下和仲卿时常过来,外人在他们难免觉得不自在。”谢琅道。
东方朔挺大这话,心中忽然一动,“陛下若是在你家碰到我……”
“陛下知道。”谢琅道。
东方朔忙问:“知道你叫我教小七?是不是说陛下还挺看中我的?”
“你想多了。东方朔,你真不知道该做什么,又不想浑浑噩噩过一辈子,不如潜心做文章。”谢琅直起腰,认真道,“当一辈郎官,也能流芳百世。”
东方朔吞口口水,不敢相信他所听到的,“流芳百世?就凭我东方朔?三公子,你这人真爱说笑。”
第115章 无地自容
谢琅摇头笑笑,没想到狂傲不羁的东方朔也有不自信的时候。
“司马长卿官几何?”谢琅问。
东方朔更是难以相信,“你拿司马相如同我比?”
“他不如你?”谢琅故意问。
东方朔果然中计,脱口而出,“我不如他。”
“他已到知天命的年纪,比你虚长近二十岁,你还有二十年可追上他。”谢琅看着他的眼睛问,“二十年都追不上?东方朔,你就老老实实当一个郎官吧。”
东方朔长叹一口气,“三公子的话总是让在下无言以对。”
“我同你说的是实话。二十年,不说潜心做学问,当一个匠人,做陶或做木器,也能得到陛下青睐。”谢琅道。
东方朔点头,“道理我懂。可是太难。”
“陛下不难吗?自从大军越过长城,就没睡踏实过。卫夫人有喜,上林苑大丰收,陛下的眉头才散开。这话是你说的。”
东方朔又不禁挠头,“可是二十年啊。”
“做什么都没有捷径。我认为做文章对文人来说,比百姓种地简单多了。”
东方朔:“百姓擅种地。”
“百姓靠天吃饭。种下去不一定有收获。”谢琅道,“辛辛苦苦一整年,一场蝗灾回到从前。你们的文章不会飞。即便丢了,都在你脑海里,你还能再默写出来。”
东方朔嘴巴动了动,再一次哑口无言。
“先生奉行及时行乐,让先生潜心做文章着实有些强人所难。”谢琅道,“但我相信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小七疑惑不解,“及时行乐就不能做文章?”
“可以。”谢琅道,“你先生暂时还没能把这两者结合好。有些人不喝酒不犯愁就写不出好文章。每每去酒馆逛一圈,或者跟舞者玩一会儿,就能写出令世人震惊的文章。”
东方朔:“世上还有这等人?”
谢琅不想提李白,因为说出来无法解释,可他又见不得东方朔如此不自信,便仔细回想一下李白的《将进酒》,“先生,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这句如何?”
“这不就是句大实话?”东方朔问。
谢琅噎住,大实话,大实话……谢琅咽口口水,“这是类似于乐府的诗。后面还有几句,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接下来是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最后是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这些连在一起,先生读一遍。”
东方朔默读一遍,惊讶道,“这是乐府短箫铙歌的曲调?”
“先生猜出是哪一篇了没?”谢琅不知道是不是,便把问题抛给他。
东方朔又默唱一遍,“后面还有吧?”
“是的,但我不记得了。”谢琅道,“只知道是《将进酒》。这种对先生来说简单吧?”
东方朔噎了一下,简单个鬼。
“其实是三公子写的吧?”东方朔试探道。
谢琅笑道:“我有这等本领,还要你教小七啊。我又不是忙的团团转。”
“我三爷闲的抠脚。”小七道。
谢琅猛然转向他,“我揍你!”
“不是我,是孟达爷爷说的。”小七立刻把刘彻卖了,“孟达爷爷还要我给你找点事做。”
谢琅:“别理他。”
“他是陛下。”东方朔小声提醒道。
谢琅轻笑一声,“我又不欠陛下什么,也不指望陛下发俸禄,理他作甚?”
东方朔再次无言以对,“三公子,你做饭吧。”再说下去他都无地自容了。
谢琅拿起刀,把面片切成条。
东方朔却又忍不住问,“你不怕陛下命人把你关起来?”
“听说主父偃那人睚眦必报,比你还贪,弹劾他的不少,陛下罚他了没?”谢琅反问。
东方朔摇头,想也没想就说,“陛下还要用主父偃——”猛然停下。陛下对有用的臣子很是宽容,“在下明白了。”
“明白什么啊?”小七不明白。
谢琅反问:“村里讨厌我的多不多?”小七点头,“但是没人敢在我面前说,小七知不知道为什么?”
“担心三爷不管他们啊。”这个道理小七懂。
谢琅:“我对他们来说很有用是不是?我有用,他们想杀我,都不得不忍着。”
“那等三爷没用了,他们会不会骂三爷?”小七很是担忧的问。
谢琅摇了摇头,“我有你孟达爷爷。小七要记住,得罪人不可怕,可怕的是自己只有一点本事,随时会被人代替,而且还没有靠山。我正好都有,所以我不怕村里人。”
小七摇了摇头,“我没听懂,三爷。”
“那你先记住。”谢琅瞥一眼东方朔,“朝中可替代你的人太多。”
东方朔点头,长叹一口气,“是呀。”
“陛下把你当成一名俳优,做到无人能敌,也能安稳到老。”谢琅道,“后人也会记住你。”
东方朔皱眉,“俳优?”
“被人记住的可不止是王侯将相。再说王侯将相做不到极致,也会被淹没在历史的长河中。”谢琅心想,卫青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领兵十年而已,就让人传颂两千多年。
东方朔细细思考一番他的话,又回忆一下自己所知道的远古名人,“三公子说得对。只是三公子这么清楚,为何还要在乡野之中?三公子就不希望自己流芳百世?”
谢琅心说,我一个投机取巧的有何颜面流芳百世。
“人的追求不同。我喜欢这里,就像先生喜欢美人一样。”
东方朔的脸一下红了,“三公子,休要再提。”
谢琅摇头笑笑,把面条放到一旁备用,就切猪肉做拌凉面的肉沫。
像大拇指甲盖那么大的肉沫做好盛出来,谢琅刷一下锅,就煮面条。随后把面条分两盘一碗,浇上肉沫,就叫东方朔端去堂屋。
东方朔还从未吃过这样的,做饭的又是个男人,很担心味道一般般,看到小七大口大口的吃,东方朔才敢夹一点放入口中。
软嫩的猪肉,浓郁的酱香,劲道十足的手擀面,东方朔咽下去,就觉得口中不断涌出唾液,第一次明白什么是口齿生津。
“三公子,你的依仗颇多啊。”东方朔感慨道。
谢琅笑道:“所以我无需看陛下脸色过活。”
东方朔点了点头,“我有你这等手艺,我就不当那什么郎官了。”
“我可以教先生,只怕先生拉不下脸。”谢琅道。
东方朔想象一下,他挽起衣袖和面条,一边擦着汗,一边炒肉,不禁打个寒颤。
“你不如司马长卿的也不止是文章。你还不如他脸皮厚和胆子大。”谢琅又说。
东方朔正想反驳,随即一想,可不是么。他爱娶新妇,没少被不愿和离的妇人打,让他带着良家女人私奔,他没那份勇气。
当垆卖酒更是不可能。
东方朔想到这点,不禁看向谢琅,“三公子知道的可不少。”
“我们村的人都知道。你问我司马长卿都写过什么,我说不出来。你问我汲黯都跟陛下说过什么,我说不出来。说跟他们有关的传闻,我能跟你说一天都不带停的。”谢琅道。
东方朔也喜欢听人家的故事,“没想到三公子也是同道中人。”
谢琅摇头笑笑,脸上的笑凝固。
东方朔下意识问:“怎么了?”扭头看去,身体猛一晃。
谢琅连忙攥住他的胳膊,“我正想提醒先生别回头。”
“它,它们何时进来的?我关上门了。”东方朔说着,忍不住瞥一眼站在门口的三只,又打了个哆嗦。
谢琅叹气道:“都跟你说别回头。猴哥会开门,它开门放虎子和小狼进来的。”
“先生,猴哥、虎子和小狼不咬人。”小七见他的手在抖,咽下嫌弃的话,继续说,“它们过来是闻到了肉香。”
东方朔:“那你还说他不吃肉?”
“不吃生肉,更不吃人肉。”谢琅道,“先生,坐稳了。”松开手。
东方朔慌忙抓住他的胳膊,“三公子……”
谢琅眉头一皱,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错了。可是不让他教小七,有些大本事的都比他忙。即便不忙,谢琅也不敢用那些。比如张汤,教小七审老鼠,他非得疯不可。
再比如主父偃,穷怕了,跟小七讲权利的好处,金子的味道,他得想去死一死。
谢琅看一眼左手上的胳膊,叹了口气,“你抓着吧。”右手拿箸,继续吃面。
东方朔见小七吃的吧嗒嘴,“你们都是非同一般的人。”
“非常人才能做出常人无法做到的事。”谢琅道。
东方朔又一次无言以对。
谢琅睨了他一眼,“不吃吗?”
吃不下去啊。
东方朔颤颤巍巍夹一点塞嘴里,就忍不住回头看一眼。见那三只在羊圈外面的桂花树下趴着,像是睡着了一样,松了一口气,放开谢琅。
谢琅摇摇头,“赶紧吃。吃好了我去给它仨做吃的,它仨吃饱回屋睡觉,今天下午半天都不会再出来。”
东方朔连忙端起碗,急匆匆吃完,就把碗递给小七,“劳烦小公子帮我送灶房里。”
“它仨都睡着啦。”小七提醒他。
谢琅接过去,“小七,今日别睡了。不认识的字找出来,叫先生给你讲一下。就坐在这边学。”
小七点点头,拉开布,把客厅地板上的书抱出来。
东方朔也看清了东边的全貌,“那是你的书房?”
“我三爷说是喝茶的地方。”小七道。
东方朔指着粗布,“为何用这东西挡住?”
“三爷说会落灰尘。”
谢琅听到小七的话,走出来解释,“陛下和仲卿来了就去那里面。”
东方朔立刻收回视线,不敢再打量“天子的地方”,“只教小七认字?”
“顺便解释一下字的意思。”谢琅道,“这样他才能记住。”
东方朔明白了,“小子,今天就让人看看为师的真本事。”
第116章 好事成双
谢琅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个东方朔啊,真是正经不过一炷香。
不说刘彻,他有更好的选择,他也不会让东方朔教小七。
话又说回来,既然没有,谢琅就装作没听见。
谢琅把灶房收拾干净,驴牵屋里,就去割一筐红薯藤喂驴。随后把那三只的肉炖上,挖些老的青菜剁碎了喂鹅,就坐在院子里发呆,顺便看着火。
肉炖出香味,谢琅就用九齿钉耙把肉捞出来。
不出谢琅所料,猴哥、虎子和小狼吃饱就跑屋里睡觉。看似轻松的东方朔此时才真正放松下来。
谢琅坐在一旁听他给小七讲两盏茶的工夫,小七很难再集中精神,而且频频打哈欠,谢琅出声道,“先生,今天就到这儿。”
“总共才一个时辰。”东方朔看一眼门口的阴影,“我下午没事,再讲一会儿?”
谢琅指着小七,“再讲他就睡着了。小七,回屋睡吧。”
小七点一下头,跑到东边客厅,往榻上一趴,发出鼻鼾声。
谢琅连忙走过去,给他弄下一枕头,拉上布帘,冲东方朔使个眼色,“外面说。”
“他怎么这么困?刚才我见他打哈欠,还以为他嫌我讲的枯燥无趣。”东方朔道。
谢琅往屋里看一眼,“平时这个时候刚睡醒。下次先生这个时候过来,给他讲一个时辰,他都不会犯困。”
“难怪你跟村里人那样说。既然没事,我就回去了。”东方朔道。
谢琅把放在洗脸台上的瓜递给他,“家里没箩筐,我用麻袋装的,先生别嫌弃。”
“三公子客气了。”东方朔眉开眼笑,接过去还冲他抱一下拳头,“多谢三公子指点迷津。在下回去会好好想想的。”
谢琅笑着点点头,不再言语。送他到路口,看着他远走,谢琅轻掩上门,往谢仲武门口走去,到跟前就问正在闲唠的女人们,“你们商议好了没?”
“商议什么?”有人问。
谢琅道:“请夫子。我同夫子约定的时间是八月初五。没几天了,你们赶紧商议一下。”说完转身就走。
“等一下,三郎。”
谢琅停下来,转过头,“说!”
“比如一个月需十文,是不是说有十个人上课,我们每家出一文就成了?”
谢琅点了点头,“对!还有别的事吗?”
“没,没了,我们再商议商议。”
谢琅再次抬脚走人。到院里就关上大门,拎着脏水把茅房冲干净,就把攒的鸡蛋全拿出来做变蛋。
变蛋还未做好,小七醒了。
谢琅容他醒醒困,就让小七把他用纸缝的线装书拿出来,把变蛋的做法详细记下来。
小七的字已似模似样,变蛋的做法也没涉及到生僻字,小七很快就写好了。见谢琅还在忙,待纸上的墨汁晾干,小七合起来就问,“三爷,记这个作甚?”
“小七将来有了孩子,不想做官不想种地,就把这个给他。”谢琅道,“但是有个前提,那孩子必须得孝顺。假如你儿子不孝顺,就把这个给闺女。”
小孩的小脸瞬间红了,甚是不好意思,“三爷,人家才七岁。”
“我也没让你现在娶亲啊。”谢琅笑着说。
小七脸上的热气散去,“这上面记得全是吃食啊。”说着话就往前翻,让谢琅看清楚。
“这本白皮书写满,就是一本食谱。咱们去吃鸡和羊肉汤的那家酒肆大不大?”谢琅问。
小七点头,“很大。”
“他家好吃的只有两种,咱们这本食谱上的东西都好吃,你还担心赚不到钱?”谢琅问。
小七又翻开看一下,饺子好吃,葱油饼好吃,咸咸的豆浆也好喝,“那我好好收着。”
“这个万万不能落到外人手里。”谢琅看着他,“你知道什么是外人?就是跟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像儿媳妇,女婿,到他们手里,他们就会跟咱们的亲人和离,拿这个赚到大钱,找更美的女子,或者更好的男子。”
小七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我记住了,三爷。”
谢琅:“也不可对别人说。如果将来有人问,就说口口相传。如果那孩子十分孝顺,但耳根子软,像小马的爹一样怕媳妇,像小马的姑姑一样听她男人的话,也不可把这个给他。你记下两样,口述给他们,赚的钱足够他们一家吃穿用度。”
“三爷今日怎么突然说起那么远的事?三爷,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小七委屈巴巴望着他,眼中泪花闪烁。
谢琅乐了,“你三爷记性不好,你不知道?为此你孟达爷爷没少骂我。我担心我忘了,还以为自己全告诉你了。”
“不是不想要我?”小七忙问。
谢琅笑道:“当然不是。我养你这么多年,还指望你给我做饭洗衣服。你刚学会做早食,我就不要你,我岂不是亏死了。”
“我就知道三爷不会不要我。”小孩乐得往他背上一趴。
谢琅被他压的往前一趔趄,“谢小七!给我下来!”
小七搂着他的脖子,整个人趴上去,“就不!”
“明儿就让你孟达爷爷揍你。”谢琅想揍他,一看手上全是脏东西,“给我起来,把这些变蛋搬西偏房里。”
小七勾头看一眼,他面前有四个坛子,“三爷,我们两个人,你做这么多作甚?”
“这个最小的是给你夫子东方朔的。这个最大的是给你孟达爷爷的。第二大的是给你仲卿爷爷的母亲的。卫家伯母年纪大了,唯一的儿子又不在身边,等做好这个我们去看看她,陪她聊聊天。”谢琅道,“第三小的是我们自己的。”
小七站起来,“三爷准备的好全啊。”
“应该的啊。你孟达爷爷免了三爷的兵役,三爷不用和你分开,咱们要谢谢他。东方朔一个朝廷命官,亲自过来教你,按理说咱们一个月就得给他一头驴。可是他没要。他大方,我们也不可小气。”谢琅道,“去年冬天你穿的鹿皮小靴,你说是你穿过最舒服的鞋子,从雪地里走也不会湿,就是你仲卿爷爷的母亲叫家里的婢女做的。”
小七:“我知道。三爷还说鹿皮做的很贵。三爷,我们再准备三坛吧。三爷常说好事成双,我们一人送两坛。”
“不用。这东西吃太多对身体不好。”谢琅道。
小七明白了,“上火对不对?”
当然不是。可谢琅不知该如何解释,“是的。你要不要出去玩会儿?”
“不要了。”刚睡醒小七没什么精神,“我帮三爷。”说着话抱起他能抱动的坛子就往西偏房去。
谢琅见笔墨纸砚就扔到地上,摇头笑笑,捡起来送回屋里。
出来看到小七拉着最大的陶罐往屋里拽吓一跳,“我来。这里面的鸡蛋都是生的。你碰碎了,这一坛就全坏了。”
小七连忙松手,“这么严重啊?”
“当然!因为咱们不知道。散发出臭味,咱们闻见知道了,就坏了啊。”谢琅道。
小七:“我得把这点记下来。”说着就往屋里跑。
谢琅把西偏房门关好,就收拾猴哥虎子和小狼打回来的东西。
现在葡萄树结果了,肉不好挂葡萄架上,谢琅就把收拾干净的鸡和兔子挂在桂树上。桂树上面干干净净的,谢琅指着东南方向,那三只就知道得去山上打猎了。
次数多了,现在无需谢琅提醒,猴哥一看桂树上面没肉,就招呼虎子和小狼出去。
见它们这么懂事,谢琅有些后悔没早饿它们几顿。否则也不用自己领着它们漫山遍野的跑。
“三爷,我晚上不想吃了。”小七见谢琅把野鸡剁成块用盐腌上,指着鸡肉说,“明天也不想吃这个。”
谢琅:“你想吃什么?”
“我想吃鱼。咱们去沟里抓鱼吧。”小七道,“都没人去,我听小马说里面的鱼都有我的胳膊这么长。”
谢琅看一眼小七的胳膊,“这么长?”难道是他第一次放进去的鱼苗。
“对的。我和小马去放羊的时候,小马看到的。要不是沟底下有竹箭,他就下水抓了。”小七道。
谢琅连忙说:“你不可下水。”
“我们知道的。”小七望着他,“可以吗?三爷,我想吃你用酱烧的鱼,然后吃白米饭。那个酱汁浇在白白的白米饭上,我不吃鱼,都能吃三碗饭。”
谢琅乐了,“当然可以。不过也要多吃鱼。你正长身体。吃鱼才能长高。”
“三郎,不好了,出事了!”
谢琅的手一抖,连忙把鸡放柜子里,到门口见是村里的老人,手上还有血,“又是谁?”
“不是咱们村的。”
谢琅脱口道:“偷鱼的?”
几位老人很是吃惊,“你怎么知道?”
“我和小七刚才还在说,沟里有大鱼,他们看到了眼馋也不能下去抓,里面有竹箭。”谢琅说着,看向小七,“跟我一起,还是在家看家?”
小七跑过来,“我跟三爷一起。是哪儿的人?”
“山黄里的,以为咱们村的里正还是前里正,要叫他过去,陪他们六贯钱。你快去看看吧。”
谢琅关上门,“小七,去找你二伯母。”
“找他作甚?”听到动静的谢伯文从屋里跑出来,“让她把钱还给山黄里?不可能。”
谢琅笑道:“当然不是。咱们村就数她最会骂人。等一下吵起来,叫她和大嫂先上。”
谢伯文眼中一亮,“好主意。谢广,去找钱小花。就说,就说山黄里知道他们家有钱,想讹他们。”
秦红跟出来正好听到这两句,“你们真坏。”
“嫂子你上!”谢琅抬手指着北边。
第117章 谢琅教徒
秦红没了言语。
谢广看他娘一眼,抿嘴笑笑,赶在他娘发火前往村东头跑去。
谢琅锁上门,领着小七往北去。
还未靠近,谢琅就听到叫嚷声。走到跟前,透过人缝看到地上坐着一名中年男子,旁边还站着三个二十出头的男子,其中一个脚上全是泥浆,另外两个挽起裤腿,光着脚,脚上只有污痕,脚边有四个背篓……谢琅好生无语。光天化日之下,偷鱼不偷偷摸摸的,还组团过来。这是打算把他们沟里的鱼全弄回家么。
谢琅悄悄移到谢二郎身后,在他耳边低语一番,谢二郎转身跑走。谢琅咳嗽一声,“让一下!”
“三郎来了,三郎来了,都让让。”
“你们不是要找我们里长,我们里长来了。”
四名男子同时看向谢琅,见其年轻的过分,异口同声道:“他是里长?”
“如假包换。养蚕里谢三郎,村民选的,在陛下面前挂了名的。”
“陛下知道你?!”
“废话!陛下不但知道,还免了三郎的兵役。来我们养蚕里偷鱼居然不事先打听打听。我看你们一个个都是老寿星上吊,活得不耐烦了。”
谢琅乐了,回头看去,果然是钱小花。
“你问他们想怎样。”谢琅道。
钱小花指着自己,“我?”
“咱们村数你最会说。你跟他们掰扯清楚,我按照你说的办。”谢琅一副好脾气的说。
钱小花下意识抬头,“今天的太阳是打西边出来的?”
“钱小花!”谢琅敛起笑容,板着脸怒喝。
钱小花浑身一震,“说,说,我说。你们要我们村赔你们六贯钱是不是?没有。一个铜板也没有。识相点立刻给我滚。否则我们现在就去报官。我可告诉你们。”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四人,“城里的官老爷我都认识,随便找一个,就能让你们脱一层皮。”
“你当自己是谁?陛下的小舅子口气也没你这么大。”
钱小花屡起袖子,“不信是不是?那个谁,谢广,骑你家的驴去找,找东方朔,就是陛下身边,那个一年娶一次新妇的东方朔,叫他去找廷尉,廷尉张大人,就是那个特别厉害的张大人,说有人抢咱们养蚕里的庄稼。”
谢广下意识看谢琅,这女人拿着鸡毛当令箭了。
“钱小花,抬头看看太阳。”谢琅提醒她。
钱小花看一眼,就说:“在天上。”
养蚕里一众不想认识她,嫌她丢人。包括她儿子。扯一下她的衣裳,小声提醒,“娘,天快黑了。”
“哦,对,城门都关了。那明天再说?”钱小花看向谢琅。
谢琅嗤一声,“他脚上绑了好几层布还在流血,明天死了——”
“你明天才死了!”坐在地上的男人怒道。
钱小花一步冲过去,“说谁明天死?”指着中年男人,“再让我听见你说个死字,老娘撕烂你的嘴!”
“你敢?!”
钱小花:“老娘生下来就不知道什么是不敢!”瞪他一眼,扭头问谢琅,“咋办?”
“你说呢?”谢琅反问。
钱小花皱了皱眉,心想我哪知道。忽然想起谢琅经常干的事,“叫他们立个文书,签字画押。死了跟咱没关系。敢抬到咱们村,放狗要他娘的。”指着男人,忽然想起一件事,“我说错了,他们不怕狗,让你家养的老虎咬他们。”
“还家养的老虎。你干脆说家养的龙得了。”
谢琅心想,我家还真养了一条龙。
“就是,别以为这样说我们就怕你。”站在中年男人身边的年轻男子抬手指着钱小花,“我叔的脚是在你们养蚕里的沟里伤的,这点就算到廷尉衙门,你们也赖不掉。”
钱小花又扭头找谢琅。
谢琅双手环胸,面带笑容,仿佛在说,你不是自诩骂遍天下无敌手么,这么点小事就把你难倒了?
钱小花脑袋里翁一声,气血上头,“谁看见了?谁看见了?”说着就往四周看,“你们看见了?”
村民起初还没反应过来,钱小花话音落下,众人明白过来,“我们都在村里忙,没人看见。”
“我们看见了。”中年男子身边站着的三个男人同时说。
钱小花冷笑,“你们是一个村的,想讹我们钱,自己弄伤的也会说是我们弄的。说不定就是你们自己弄伤的,往脚上抹一点泥,仗着我们的人没看见,就说是被沟里的东西扎的。”
“你胡说!分明就是在你们村扎的。”
钱小花立刻问,“谁扎的?”
“竹子!”
钱小花:“竹子成神了,自己飞到他脚上的?”
说话的人噎住了。
“这里离你们山黄里二里多,你们离渭河只有一里路,不对,一里都没有,你们不去渭河抓鱼,来这里干啥?敢承认,我们就给你六贯钱。”钱小花哼一声,瞥一眼四人,“就怕你们没命花。”
“你咒我?别以为我不打女人。”
“你打!”钱小花的儿子窜到他娘身边,“我不打死你,我就不信谢!”
“看你能耐的。”话音落下,钱小花的儿子被推的踉跄了一下。
谢琅眉头一皱,正想开口,钱小花的儿子回过神来,朝男人身上就是一脚。
钱小花撸起袖子就要上,谢琅伸手抓住她的胳膊。
“你扯我干啥?”钱小花眼中尽是疑惑。
谢琅小声问:“不想知道你儿子学的怎么样?”
钱小花停下来,转过头,就看她儿子跟个猴似的,左躲右闪,没能让比他高半头的人碰到衣裳,还能在躲闪的空档给对方一下。
男人刚才推钱小花的儿子,纯属习惯使然。但他见半大小子敢还击,也没放在身上。连对方的衣角都抓不到,男人明白过来,这小子是个练家子。慌忙冲两个同伴使眼色。
谢琅担心男人算计钱小花的儿子,一直盯着他,看到他的小动作,抬手把谢广推过去。谢广踉跄了一下,稳住身体,看到男人的两个同伴冲向钱小花的儿子,慌忙朝其中一人身上一脚。
谢琅开口道:“往后退。”
众人连忙后退。
谢琅抬手把谢小马丢过去,“你仨要是打不过他仨,明天给我绕着养蚕里跑十圈。”
三人浑身一震,认真起来,闪躲的更快,拳头也越加凌厉。
一盏茶的工夫,三人倒在地上。
谢琅很是满意,走过去,居高临下看着四人,“现在想让我们赔几贯钱?二十四贯钱可好?”
四人愣住,久久不能回神。
谢琅不禁看向谢广、谢小马和钱小花的儿子,“你们刚才没往他们脑袋上招呼吧?”
“你说人的脑袋弱,不能打脑袋,否则会出人命。”谢广道,“我们一直记着呢。”
两个半大小子跟着点头。
“那他们这是怎么回事?”谢琅指着四人。
前里正谢建康挤过来,“没想到咱们变得这么厉害。”朝脚受伤的那人腿上踢一下。
中年男人吃痛,回过神来就问,“你们会武功?”
谢琅:“我——”
“城里的大官教的。”钱小花抢先道。
谢琅噎了一下,就往后退一步,让她说个够。
“你们怎么可能认识大官?”四人俱不信。
钱小花:“我们怎么就不能认识?天天上我们村转悠,不是偷我们的棉花,就是偷红薯,我不信你们没看到城里的大官去我们村拉红薯,拉棉花。听说你们村今年也种了棉花,没结果吧。想不想知道为啥?想知道我也不告诉你!”
四人脸色大变。
钱小花十分得意,“再让我看到你们来偷东西,老娘就在地里给狗搭个窝。不咬死你们,我就不是钱小花。”
“咬死谁?”
钱小花抬手一指,“他——”
“他什么他?”谢琅打断她的话,转身道,“亭长来了。”
“亭长来了?”
众人回头看去,“亭长怎么来了?”
“我叫二哥接的。“谢琅道,“亭长,我二哥都跟你说了?”
亭长走过来,“说了。有人来你们村偷鱼,被水里的东西伤着,要管你们要——不是一个,怎么四个全坐地上?”
“对啊。”谢二郎过来,“怎么回事?”
谢琅冲谢广招招手,“争吵的时候他们挑小孩子欺负。这仨孩子气不过,就把他们打了一顿。”
亭长看看谢广,有可能。看看谢广身边的俩小孩,“他们?”
“城里的贵人教过我几招,我又教的他们。亭长不信,就让这俩孩子比划比划。”谢琅指着谢小马和钱小花的儿子。
亭长不信,打心眼里不信,就点点头。
俩人没少比划,谢小马冲钱小花的儿子使个眼色,钱小花的儿子先出拳,谢小马转身躲开。
亭长一看他的动作,就明白谢琅没说谎,“我相信你,谢里长。”
“好了。”谢琅开口。
俩人收拳,退到谢广身边站好,抬头挺胸,目视前方。
有幸见过精兵的亭长看到这一幕很是惊讶,因为他俩的气质跟那些人十分像,“教你工夫的官挺大吧?”
坐在地上的四人心中一惊,养蚕里的人没吓唬他们?
“教我的时候他是一名小吏。现在不清楚,随军出征去了。”谢琅道。
亭长忙问:“将军是谁?”
四名领兵的将军数李广名气最大。谢琅如果说卫青,亭长肯定会觉得他的那个大官朋友此行凶多吉少。
谢琅佯装思考,“好像是在李广老将军麾下。”
亭长脱口道,“你朋友真厉害!”
谢琅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好奇地问,“此话怎讲?”
“此行必能建功立业。”亭长道,“说不好还能被封为将军。”
第118章 以德报怨
谢琅心想,何止封将,直接封侯。说出来怕吓死你。
“我替我那个朋友谢谢亭长吉言。”谢琅笑着说。
亭长抬抬手,“客气了,客气了,谢里长。谢里长是怎么想的?”指着地上的四人。
“咱们老百姓都不容易。”谢琅看一眼四人,“不是日子不好过,也不会过来偷鱼。我的意思让他们签个字,回头出事了跟我们没关系。亭长意下如何?”
夏末初秋时节,野果遍山,野菜遍地,穷得解不开锅的人家,也犯不着下河偷鱼。
谢琅偏偏这样讲,亭长忍不住打量他一番,很意外他的宽宏大量,不怪能得城里贵人青睐。
“谢里长不问问村里人?”亭长瞧见许多村民不服,担心谢琅回头难做,忍不住提醒他一句。
谢琅扭头扫一眼众人,“你们怎么想的?”
“就这样算了,也太便宜他们了。”钱小花脸上写满不乐意。
谢琅:“冤冤相报何时了?”
钱小花噎住。
“你以德报怨,他们说不定还觉得你假仁假义。”谢广小声说。
谢琅瞥一眼四人,“那是他们的事。我是你们的里长,你们只要跟我说,你们想怎么样就成了。”
养蚕里的村民还想再打那四人一顿。可是谢琅曾当面嫌弃过他们不懂礼数,还拿着铁锹把胡搅蛮缠的钱小花揍一顿。他们真说出来,谢琅面上应下来,也得在心里嫌弃他们。
同在一个村里住着,日子不如谢琅,也不敢同他比,还被他嫌弃的不行,也非养蚕里的村民所愿。
交头接耳,嘀咕好一番,谢伯文开口道,“你是里长,我们听你们的。”
“谢广,去把你家的笔墨纸砚拿过来。二哥,骑着驴去山黄里一趟,叫他们推着板车来接人。”谢琅说完,看向四人,“这个字你们签也得签,不签也得签。”
亭长开口道,“他们不签,我去找山黄里的里长。”
“多谢亭长。”谢琅立刻转身道谢。
亭长管的这些村落,属养蚕里的税不用他催,也属养蚕里的人最安分。要不是每年都要往养蚕里去几趟,亭长都快把这个不爱惹事生非,极为安静的小村庄忘了。
不说亭长有心同谢琅交好,即便不认识谢琅,凭养蚕里这么好管,亭长也会偏向谢琅。
四人确实心有不服,亭长把里长搬出来,四人不敢言语,老老实实签字画押,等着村里人来接。
山黄里离养蚕里真的很近,近到亭长把字据写好,握着四人的手把四人的名字写下去,山黄里的人就已出现在他眼前。
谢琅并未立刻离开,等着山黄里的人远走,送了亭长好一段,谢琅才牵着小七回去。
不出他所料,到家门口就看到钱小花在谢仲武门口,同等着烘腐竹的女人们吹嘘她是和何等厉害。
谢琅拍拍小七,让他进屋,信步到钱小花面前,笑眯眯看着她,“想不想让你儿子继续上学?”
“有啥好处?”钱小花脱口而出。
谢琅:“没有。你只管说上还是不上。上就把今年的束脩给我,三个月的。不给钱你儿子想听课,只能趴在门外听。别人的孩子都在屋里,就数你家孩子在门外,丢不丢人?”
钱小花不觉得有什么好丢人,也不打算让她儿子再上学。在她看来农家孩子会写自己的名,不会被人骗就成了。
钱小花看到谢仲武的妻子,就问,“你家孩子上不上?”
“仲武说在城里想请一个像东方曼倩那样的夫子,一个月得给人家一头驴钱,还得把夫子当祖宗一样供着。”谢仲武的妻子说着话看一眼谢琅,“三郎跟谢广说多识些字能赚到钱,我觉得三郎没骗咱们。不能做官,去城里当夫子,也比种地赚的钱多。”
钱小花:“咱们还卖油皮,卖纸呢。”
“是做纸舒服,还是当夫子舒坦?”谢仲武的妻反问,“就算当不成夫子,以后孩子的孩子有了孩子,都不用再花钱请夫子。将来那些孩子有了孩子,也不用再请夫子。这得省多少钱,你没算过?”
钱小花个眼皮子浅的,都没想这么远,哪里算过。
“不当夫子也不做官,学那么多有什么用?”钱小花看似问谢仲武的妻子,眼睛却瞥向谢琅。
谢琅笑道:“别想让我给你什么承诺。没什么用,至少不会像今天那几个山黄里的人一样,写自己的名字还要亭长手把手教。敢不敢承认他们说不会写自己的名字的时候,你没偷笑他们?”
何止偷笑,不是碍于谢琅就在旁边,钱小花都想大声嘲笑。
谢琅见她脸色变来变去,就转向谢仲武的妻子,“既然决定下来,明天上午就去我那儿报名,我现在回去给你们写个收条,保证夫子教满三个月。”
谢仲武的妻子点了点头道,“好。我们明早吃过饭就去。”
谢琅瞥一眼钱小花,转身就走。
钱小花等谢琅关上大门,才敢问,“你们没觉得三郎那小子——”
“三郎那小子?”冯英盯着他,“三郎那小子是你能说的?”
钱小花连忙朝自己嘴巴上轻轻拍两下,“我说错了。三郎叔刚才说话的口气,怎么有点哄咱们的感觉。你们没觉得?”
“没觉得。”冯英道。
钱小花噎了一下,“你是他嫂子,他骗谁也不会骗你,你当然没觉得。”
“你想说什么?”秦红听到吵嚷声,担心她弟妹跟钱小花干起来,连忙放下扫帚走过来。
冯英:“她嘴里能有什么好话。想说三郎想从中捞一点呗。多少人出多少钱,又给夫子多少,都是能算的出来的,三郎能捞你什么?再说三郎也不差你那几个铜板。”
众人齐刷刷看向她。
钱小花尴尬道,“我又没这样说。”
“那你什么意思?三郎哄你掏钱请夫子,把你儿子教的文武双全,转手给你卖了。”冯英白了她一眼,“小人。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样,无利不起早。”
钱小花:“说得好像你无利早起一样。”
“我不是。我要是三郎,才不教你这样的女人做油皮和纸呢。”冯英指着钱小花道。
钱小花张了张嘴,“所,所以你不是三郎。”
“那你也不是。凭什么认为三郎和你一个德行?”冯英反问,“我们家三郎是个以德报怨的,的——”
秦红见她说不上来,连忙说,“君子。”
“对!三郎是个真君子,王家那两个公子才不介意三郎是个农夫,跟他交好,还帮他把兵役免了。”冯英指着钱小花,“换成你,王家公子都懒得搭理你。”
钱小花:“王,王家公子也懒得搭理你。”
“我知道自己什么样,也没指望人家搭理我。不像你,还好意思给王二公子说亲。也不看看你自己什么德行。”冯英说完,还不屑地嗤一声。
钱小花:“我,你管我什么德行。又不是我嫁给王公子。”
“你想嫁,人家王公子还不要呢。”冯英道。
钱小花哼一声,“好笑。他要老娘还不嫁呢。”
“说得好像王公子能看上你一样。”冯英撇了撇嘴,哼一声。
钱小花:“你又不是王公子,你知道王公子怎么想的?说不定人家王公子就看上我了,只是不好意思说罢了。”
“我呸!长安城的女人死绝了,人家也看不上你一个生了仨孩子的农妇。”冯英道。
钱小花冷笑,“你的意思是,先皇能看上王太后,就是因为长安城的女人死绝了?”
“你——我没这样说,你别血口喷人。”冯英连忙说。
钱小花:“那不就结了。先皇都能看上一个生了孩子的农妇,王二公子小吏一个,怎么就不可能看上我?我看你是怕二公子看上我,羡慕嫉妒我还差不多。”
“钱小花!”谢琅猛一下打开门,“闺女过两年就好嫁人了,还惦记能当你女婿的仲卿,你不要脸,你闺女还要。”
钱小花脸色涨红。
谢琅瞪她一眼把门关上。
冯英乐了,“活该!”
“你说谁活该?说谁活该?我撕了你的嘴!”钱小花说着就捋袖子。
谢仲武的妻子连忙说,“三郎正在屋里写收钱的字据,要安静,你吵吵的他写不下去,又得拿铁锹砸你。”
“气急了抡起大刀砍你。”秦红接道,“廷尉张大人对他很好,东方曼倩又是小七的夫子,只要不把你砍死,就没人敢抓三郎。”
钱小花停下来,改指着冯英,“是她先说的我。”
“我听得一清二楚,是你先对三郎不敬,冯英才说的你。”谢仲武的妻子道,“二公子明知匈奴厉害,还自动请缨去战场,这样铁铮铮的汉子,你不盼着人家平安回来,还在背后说人家,不是冯英说你,我也得说你。”往谢琅家看一眼,“幸亏三郎在忙,要是闲着没事,刚才就拎着铁锹来打你了。”
钱小花撇撇嘴,哼一声,转身回家。
谢琅听到外面安静下来,放下毛笔,“小七,不吵了?”
“我去看看。”小七打开门,勾头瞅瞅,“我二伯娘那个悍妇走了。”
谢琅险些呛着,“悍妇?这俩字听谁说的?”
“村里人都这样讲啊。”小七疑惑不解,“她不是悍妇?”
谢琅笑道,“她是个蛮不讲理的悍妇。”
“那三爷刚才怎么啦?”小七好奇。
谢琅:“我没想到小七也知道。”
“我知道的可多了。”小七往外面看一眼,见他家大门紧闭,“我还知道我大伯家的堂姐喜欢上一个山黄里的人。”
谢琅忙问:“哪里的人?!”
第119章 狼心狗肺
小七道:“山黄里的啊。我问她,她还说我小孩子瞎说。我早就长大了——三爷,你怎么啦?”见谢琅脸色不对,连忙摸他的额头,“三爷,你病了?咱家没树根了。三爷,我叫谢广叔帮三爷买?可是天都快黑了。”看一眼昏暗的天空,“三爷,我去给你煮姜汤。”
谢琅伸手拉住他,“我没病。”
“那你怎么啦?”小七焦急地问。
谢琅拍拍脸,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些,“为何从未听你提过?”
“什么?”小七疑惑不解。
谢琅:“你大伯的闺女喜欢上一个山黄里的人。”
“我忘啦。”小七脱口而出。
谢琅噎住。瞬间体会到刘彻想要弄死他的心情,不禁深吸一口气,“什么时候的事?”
“一天两天三天,有四五天了吧。”小七掰着手指数一下,“我和小马去放羊,见沟边的草都被吃光了,小马就要往山那边去。三爷说那边危险,我不叫小马去,小壮就让我们去西边。”指一下西边,“我们到那边就看到我堂姐跟一个像谢广叔那么大的人隔着河聊天。
“我问那人怎么在沟那边,小马说那人不是咱们村的。堂姐听到小马这样说,就让那人赶紧回去。那人说明天还在那边等她。我问她为什么等她,她说小孩子少打听大人的事。”
谢琅好奇地问:“你怎知你堂姐喜欢他?”
“小马说他们在私会。我堂姐听小马那样说,脸一下红了,还死鸭子嘴硬,还说我们小屁孩不懂。三爷,我没瞎说。”小七道。
小七有可能看错,但谢小马不可能。十来岁的孩子,该懂的都懂了。
谢琅:“你没瞎说。”
难怪山黄里的人知道这边沟里有大鱼。他还以为又是哪个长舌妇在外面瞎嘚瑟,传到山黄里的人耳朵里的。
合着问题出现在情窦初开的少女身上。
谢琅思索片刻,“在屋里等我。”
“三爷干什么去?我也要去。”小七道。
谢琅摸摸他的小脑袋,“天黑了,我把驴牵进来。”
“我和三爷一起。”小毛驴还小的时候,多是小七牵进牵出。小毛驴长大后,谢琅担心毛驴踢着小七,就不准他再碰。往常谢琅这样说,小七就不去了。今日看谢琅的脸色不大对劲,小七抓着他的手跟上去。
谢琅无奈地摇了摇头,到外面一边解绳子一边往四周看,见谢小马领一群孩子在路边玩,“小马,过来。”
“什么事?三叔。”谢小马跑过去。
谢琅道:“去把小七的大伯娘李秋月和二伯娘钱小花找来,说我找她们有急事。”
“她俩又背着三叔干坏事啦?”谢小马好奇地问。
谢琅:“快去!等一下就看不见路了。”
“好吧,好吧。”谢小马转身冲弟弟妹妹挥挥手,“都回家。我去去就来。”拔腿往东边跑。
小七到院里就问,“找她们干什么啊?我不想让她们来咱们家。”
“很重要的事。晚上煮点米粥可好?你烧火,我给鹅剁菜。”谢琅问。
小七点了点头,“什么重要的事?”
“等她们到了,你就知道了,不急。”谢琅把驴拴起来,又把羊牵进来,就洗手淘米煮粥。随后在外面升起火堆,打算把院中老的菜拔掉,用剁草的大刀剁碎。
谢琅说有急事,钱小花和她妯娌一刻不敢耽搁,跑过来谢琅刚把火点着。谢琅侧身坐着,一边生火一边问,“知道我为何找你们?”
“三郎叔不说,我们哪知道。我们又没三郎叔聪慧。”钱小花笑着恭维道。
谢琅白了她一眼,转向他嫂子李秋月,“你闺女十三了吧?”
“再过些日子就满十四了。”李秋月老老实实回答。
谢琅:“该说亲了。”
朝廷规定,女子过十五不婚就得交税。谢琅这样说,李秋月也没说孩子还小,“是该说亲了。三郎叔打算给她找一个?”
“不用我三爷找,她自己找好了。”
小七的声音从灶房里传出来,妯娌二人楞了一下,齐声问,“小七你说谁?”
“你俩小声点。”谢琅指着敞开的大门,“被人听来去,丢脸的是你们。”
李秋月慌忙说:“三郎叔,饭你可以乱吃,话你不能乱讲。”
“我都不知道北面沟里有大鱼,你们说山黄里的人是如何知道的?”谢琅反问。
钱小花正想说,你都不知道,我们怎么知道。话到嘴边猛然转向她大嫂,“那丫头说的?”
“还不算太笨。”谢琅道。
钱小花忙问:“你怎么知道?”
“这你就别管了。我今日不同山黄里的人计较,不表示我忘了山黄里的人给我一闷棍,险些把我打死。我相信你们也没忘记。”
钱小花:“我们当然没忘。”
谢元死的时候,钱小花家要像现在这么有钱,她一定会让山黄里的人血债血偿。哪怕谢元活着的时候,钱小花没少偷偷的骂公爹。
谢元不是外人,她欺负可以,旁人不行。
谢琅打量她一番,见她不像敷衍自己,“你们打算怎么做?”
“我回去就把那丫头的腿打断。不要脸的东西,养她都不如养条狗!”李秋月说着就往外走。
谢琅不禁揉揉额角,“站住。”
李秋月猛然停下,“还有?”
“腿打断不要你养?”谢琅问。
李秋月张张口,“你说怎么办?关起来?吃喝拉撒睡的时候也得把她放开。她要是像伯文叔的姑姑那样,自己跟人家跑了,我还不如把她的腿打断。省得给我丢人。”
“你们平时不是挺聪明的吗?”谢琅看着她,“就这一个办法?”
钱小花,“这种事还能有别的办法?”
“装作不知道,把她拘在家里做油皮。明天去城里买一匹布,偷偷买点东西找个媒婆给她说媒。”谢琅道,“媒婆登门的时候在告诉她。”
李秋月道:“她肯定不同意。”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由不得她。难道你真想让她嫁去山黄里?今晚你公公婆婆就得去找你们。”谢琅话音落下,一股凉风拂过。
李秋月顿时觉得阴嗖嗖的,不由得打个哆嗦,“三郎叔,可,可她真闹的全村人都知道,别说她不好嫁,家里的几个孩子都不好找人家。”
“那你们就在媒婆上门的前一天晚上告诉她。”谢琅思索片刻,道,“她不同意,把她绑了送她爷坟前。还不知悔改,就把她关起来。”
钱小花看向她大嫂,这倒是个主意。
“三郎叔的意思把她扔坟地里?”李秋月问。
谢琅点头,“你能狠得下心,就把她拴在坟边的松树上,让她一个人待半夜。”
“不会把她吓死过去吧?”李秋月很是担心。
谢琅:“她知道羞愧,都不会同山黄里的人说话。如今跟山黄里的人搅合到一起,说明她根本没把她爷爷的事当回事。或者你想看着她连累其他孩子找不到婆家,娶不到妻子?”
此话一出,李秋月决定下来,“我听三郎叔的。”
“我们走了?”钱小花看向谢琅。
谢琅点头,“东西买来先放你家,别让她看出来。”
“我知道。”钱小花说着,就去追她大嫂。
小七见锅盖上冒烟了,就出来问谢琅,“堂姐不能和山黄里的人好?”
“你不喜欢你伯娘,我如果跟你伯娘一家很要好,还叫他们来咱们家吃饭,你会不会生气?”谢琅问。
小七连连摇头,“不行!”
“山黄里的人把你爷爷打死了,你堂姐要跟那边的人好,你难受不?”谢琅问。
小七的大伯一家对小七来说,和仇人没两样。发现他堂姐喜欢上山黄里的人,小七是觉得好笑好玩,根本没意识到该与不该。
经过谢琅一说,小七明白过来,“我不喜欢她。”
“我也不喜欢她,一点也不懂事,跟仇人在一起。”谢琅道,“以后离她远点。”
小七点头,“我知道,三爷。三爷,伯娘真会把她的腿打断吗?”
“不会的。但肯定会打她一顿,谁让她不听话。”谢琅道,“你不听话,我也揍你。”
小七:“我听话。”
“今天这事别告诉任何人。明天见到小马,提醒小马和小壮,也别告诉别人。包括我大哥和二哥。”谢琅道,“等你伯娘把你堂姐收拾老实,再跟他们说。”
不是今天谢琅提起,小七就彻底忘了。他才不关心他堂姐跟谁好。
“我听三爷的。三爷,明天还去抓鱼吗?”小七好奇地问。
谢琅想笑,还以为他会多问几句,“你想吃咱们就去。明天吃红烧鱼和白米饭。改天你孟达爷爷来了,我给你们做大盘鸡。”
小七忙问:“大盘鸡是不是大大的盘子里放一只鸡?”
谢琅险些呛着,“差不多。”
“那不就是蒸鸡么。我不要吃。”小七摇了摇头,“我要吃鱼。”
谢琅见天已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不早了,也没再解释,“好,吃鱼。明天就给你做鱼。”
翌日,谢琅召集村里闲着没事干的年轻人去河里抓鱼。只抓大的。忙活半天,每户分两条。谢琅挑两条最大的拎回家,一条红烧,一条切成块用油炸。
饭毕,小七去睡午觉,谢琅把驴牵出去,秦红就冲谢琅招招手。
“什么事?嫂子。”谢琅没过去,就在自家门口问。
秦红:“昨晚我见钱小花和她大嫂从你家出来,表情很不对劲,今天挑鱼的时候,钱小花和她大嫂也没上去抢,她们又干什么出格的事了?会不会连累你?”
第120章 甘拜下风
谢琅摇头笑笑,“不会。过些日子你就知道了。”
“不能说?”秦红问。
谢琅假装思考一会儿,“不太好说。嫂子别问了。”
“那我不问。”秦红道。
谢琅指着西边,“我去拽些红薯藤喂驴。”
“你家的红薯可以收了。打算什么时候收?”秦红问。
谢琅想一下,“不急,我今天还有些事。”
“孩子上学的事?”秦红问。
谢琅点了点头,拽一把红薯藤扔到驴面前,谢仲武的妻子就过来了。
谢琅叫谢广帮他喊一下村里人,等所有人到齐,谢琅先给他们算三个月需多少钱,然后所有人平均分,发现还差几铢钱,“这点算在我这里。”
“等等,等等,还有我们。”钱小花和李秋月挤进来。
谢琅眉头微皱,“谢广刚才喊你们的时候干什么去了?”
“我们,我们刚吃过饭。”钱小花想说,刚从媒婆家回来。话到嘴边连忙咽回去,“三郎叔,再,再重新算一下。”
谢琅白了两人一眼,把她们两家加进去,平均分一下刚刚好,就把账本推过去,“这么多,给钱吧。”
“那么多是多少?”钱小花想也没想就问。
谢琅乐了,钱小花直觉不好。而没容她开口,就听到谢琅说,“连多少钱都不知道,还不乐意让你儿子上学,就不怕你儿子将来同你一样?”
“我我,我一个妇道人家,哪能想到这么多。”钱小花往四周看了看,见她小儿子跟过来了,一把把孩子拽过来,“给我念一遍。”
小孩下意识看谢琅。
钱小花朝他后脑勺一巴掌,“看他干什么?他又不给你出束脩。”
“我教他习武。”谢琅道。
钱小花噎住,一见小七在他身后站着,“小七,多少?”
“笨!”小七哼一声,转身就往外跑。
钱小花抬手指着他,“这个小——”
“小什么?”谢琅看着她,“想清楚再说。”
钱小花摇了摇头,“没,没什么。到底多少?三郎叔,再不说我可走了。”
谢琅睨了她一眼,轻轻吐出一个数字。钱小花看了看手里的铜板,难以置信,“一半就够了?”
“让你一个人出不够。这就是人多的好处。”谢琅道。
钱小花咧嘴笑笑,“三郎叔就是聪明。”抬手把钱给他,“给我。”
“给你什么?”冯英忍不住问。
谢琅拿起脚边的纸,把钱小花她男人的名字写上去,又把钱数填上,签下自己的名字,“能看懂吗?”
“我儿子看得懂。”钱小花第一次体会到让儿子跟夫子学文识字的好处,喜滋滋接过去,拽着她儿子就走,“回家给娘念念。”
谢琅无奈的瞥她一眼,就给冯英一张。
“我就不用了,给她们。”冯英道。
谢琅:“都有。”指着手下的那叠纸,“我准备了四十份。”
“你准备这么多干什么?咱们村有小小孩的人家还没这么多。”冯英道。
谢琅笑道:“给你们亲戚准备的。回头亲戚再把孩子送过来,就跟他们说一个月要多少钱。想要孩子跟着学,也得出那么多钱。”
“你这个钱归谁?归你,明年请夫子就不用出钱了?”冯英好奇地问。
谢琅摇了摇头,“我不要你们的。明年的明年再说。”
“钱给我们,夫子岂不是他们请的?”冯英又问。
谢琅点头,“不高兴?”
“高兴,高兴。我明日就回娘家问问,我兄弟要不要把孩子送过来。”冯英道。
谢琅顿时想翻白眼,“孩子来了,在谁家吃住?”
冯英没话了。
谢琅叹了一口气,一边给旁人写一边说,“做了好几年买卖,你眼皮子怎么还这么浅。”
“这个,得怪我爹娘,没给我一个聪明的脑袋。”冯英道。
谢琅摆摆手,“忙你的去吧。”
冯英转身出去。
谢琅虽然这样说了,后来还是有人把亲戚的孩子接过来,跟村里的小孩一起上课。
养蚕里有钱小花那样的,有冯英那么碎嘴的,也有厚道的。至于那些厚道的人家有没有要亲戚的钱,谢琅不得而知,但他估计没要。
话说回来,谢琅打算收豆子的前几天把红薯收了,但他担心遇上暴雨,红薯在地里发芽,还是趁着晴天把红薯收下来。
一半切成红薯干,一半分别放地窖里和西边偏房里。
红薯晒干被东方朔领来的官差拉走,谢琅家的豆子也熟了。
谢琅把豆子收上来,地犁好晾晒的第二天,刘彻过来了。
当时谢琅正在院里剥棉花,见他进来就忍不住问,“养蚕里有你的探子吧。”
“吾真想过在养蚕里放一双眼睛。”刘彻拿个小板凳坐在他身边,看一眼他的动作,就捏一个棉花拨开,“可惜你们村的人排外。”
谢琅:“有不排外的村子?”
刘彻噎住,瞪他一眼,棉花扔框里,发现屋里很安静,“谢小七呢?”
“还未放学。”谢琅道。
刘彻:“你都让东方朔教他了,还让他去村学?”
“跟夫子学认字。还有许多字不认识。”谢琅瞥他一眼,“今日不是休沐,陛下怎有空过来?”
刘彻叹了一口气,“北面有消息了。”
“仲卿?”
刘彻摇了摇头,“独独他没有消息。三郎,他会不会……”
“陛下心中是怎么想的?”谢琅问。
刘彻不假思索道:“朕信他。”
“草民也信他。”谢琅道。
刘彻看了看谢琅,他脸上不见一丝焦急,又想到谢琅视卫青如亲兄,心中大安,“有什么吃的没?”
“什么?”谢琅没反应过来。
刘彻把剥了一半的棉花扔给他,就往灶房去。
谢琅转向充当柱子的八名侍卫,什么情况?
“寝食不安。”领头的侍卫无声地说。
谢琅摇了摇头,起身洗洗手,去堂屋端出来一碟东西。
“何物?”刘彻立刻把葡萄赏给离他最近的侍卫。
谢琅:“红薯干。有些硬。”
刘彻捏一块,小心咬一口,外面硬里面软,甜丝丝的,“你做的?”
“是的。昨天做的,别吃光了,给小七留点。”谢琅道。
刘彻去灶房找个碗,倒出来一半,又拿一串葡萄出来,“洗过没?”
“没有。”谢琅实话实说。
刘彻又给离他最近的侍卫。
侍卫没伺候过人,不禁看向谢琅。谢琅再次起身,翻出剪刀,把葡萄剪下来,一个一个洗干净,洗满满一盆,送到刘彻手边。
刘彻正好把红薯干吃完,接过葡萄直接把皮吐到盛红薯干的盘子里。
谢琅眉头微皱,“陛下吃好了给草民洗干净。”
“吾又不是没洗过。”刘彻说着,看一眼谢琅,“小气鬼。”
谢琅还有许多棉花没剥,懒得同他打嘴仗,“陛下晌午想吃什么?草民跟小七说过,陛下再来就给他做大盘鸡,陛下要是也想吃,草民等一下就得去买鸡。”
刘彻看了看手里的葡萄,“吾现在不饿。”
谢琅心想,你现在是不饿。
“杀鸡做好,要一个时辰。”
刘彻看一眼自己的侍卫,“过来帮三郎把棉花剥了。”
侍卫正打算分食刘彻方才赏的那串葡萄,听到他的话也想学谢琅翻白眼。可惜他们不是谢琅,他们不敢。
谢琅立刻站起来,把位子让侍卫,去堂屋拿几个铜板,就去村里买公鸡。
滚烫的热水浇到公鸡身上,谢琅让侍卫去拔鸡毛。不等侍卫开口,又说,“我得蒸饭,洗菜。”
闲着无事可做的侍卫立刻端着盆出去收拾鸡。
刘彻钻进灶房里,见谢琅从橱柜旁边的袋子里舀一瓢白米,顺嘴问,“你买的?”
“不是。”谢琅道。
刘彻心中一动,走到他身边,小声问,“你种的?”
卫青跟谢琅说过,刘彻怀疑谢琅变出来的果子都是谢琅仙府里种的。谢琅便说,“去年的陈米。陛下吃,草民就不和面烙饼了。”
刘彻抓一把看看,晶莹剔透,跟珍珠似的,比今年上市的新米还要好,“吾吃这个。”
谢琅看向他,“鸡肉配饼更美味。”
“那你把这袋给吾。”刘彻指着他脚边的米袋。
谢琅眼前一黑,顿时想骂人,“这是米,不是灵丹妙药。”
“吾就要米,不要灵丹妙药。”
谢琅心累,“我算怕了你了。那这个还做不做?”
“煮栗米给他们吃。”刘彻压低声音说。
谢琅无语,把米倒进去,舀一瓢栗米,“没见过你这么小气的皇帝。”
“吾也没见过你这么小气的仙人。”刘彻道。
谢琅的回答是去煮栗米。
刘彻搬着凳子坐在他身边。
谢琅不禁皱眉,“陛下还有事吧?”
“三郎终于不装傻了,朕甚是欣慰。”刘彻颇为感慨道。
谢琅又不想搭理他。
刘彻得了个没趣,“我的马吃了你给的草,就不爱吃别的草料,你说这事该如何是好?”
“我家屋后还有。过些天把种子收下了,草晒干陛下都带回去吧。”
刘彻:“那点草喂几天就没了。”
“所以?”谢琅歪头看着他。
刘彻指着大米,“你有种子,肯定也有那种草。”
谢琅就知道他会这样说,“陛下该如何解释?”往外看一眼。
“东方朔来拉。”刘彻道。
谢琅真心服了,“草民甘拜下风。”
“三郎,三郎,不好了!”
刘彻霍然起身,“故意的是不是?!”他不来屁事没有,他一来不是不好,就是出事,“我是欠他们的钱,还是欠他们的情?”
“息怒,息怒。”谢琅连忙把柴火塞里面,让侍卫帮他看着,出去就问,“什么事?”
“白罴又来了!”
刘彻忙问:“什么东西?在哪儿?”慌忙跟上谢琅。
谢琅打开门,刘彻看到白虎身旁站着一个棕色大熊。刘彻慌忙把谢琅拽到身后,抄起旁边的铁锹就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