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女儿住院的前几日, 倪教授还每隔两日来看一次。
虽说每次来,巩老师从不和他交流, 尽管两人一左一右坐在女儿的病床边, 却像两个不认识的陌生人。
但比起漫长的十年里自己一个孤独支撑的日子,巩琴还是会觉得没有那么渺茫。
可是, 从前天起,倪教授就没有再来医院看过女儿了。
起初巩琴并没有在意, 只当他又一头扎进科研里面, 又像当年一样把女儿的事放到脑后了,冷笑一声, 自己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 日子没有任何改变。
可是两天后, 她就发现了异常。
病房外面, 多了几个陌生男子,将她们监控了起来。
很强烈的感觉,那几个人衣着不同人医院里的病人和医护人员, 而是身着黑色制服,人高马大不苟言笑,每天轮番站岗在女儿的病房外执勤,虽说没有任何行为和言语, 也并不限制巩琴的进出。
但巩琴就是感觉这些人是来监控她们母女的。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想要干什么?”第三天, 巩琴终于忍不住上前问。
陌生男人们不答,依旧神色不苟的背着手守在病房外。
这时候,巩琴才终于意识到, 有可能是倪朴那边出事了。
倪教授确实出事了。
他私自以自己植物人女儿的神经传导记忆额制作芯片载入智能机器人,且冒用华鼎科研院批准号智能人进行拍卖交易,将这一危害人类安全技术流入市场一案被国家绝密单位X局带走调查了。
与此同时,那个未经批准的神经传导记忆额芯片机器人,也被X局强制回收。
而这边,巩琴母女,也被国安局派人实时监控了起来。
这一切,都要源于一个人,那就是——孟康辉。
在宋岑通过股东大会投票登上奥勒新任董事长后,他被调里核心管理层,怀恨在心的他开始私下调查宋岑与华鼎科研方的交易,没想到摸着蛛丝马迹竟然查到了倪晚的父亲倪教授在这里面起到的至关重要的作用。
将视线聚焦在倪教授身上后,范围就小了。
再后来的事,根本不需要孟康辉自己去收集证据,只需要匿名举报将这件事提交给国家绝密单位X局,以他们的能力,自然会派人下来调查倪教授。
‘X’局的调查室里。
面前两个中年人,是调查局的领导,他们神色严肃地看着倪教授,“现在你被以危害人类安全罪名逮捕关押,X局将对你进行案件调查,请你坦白从宽,配合我们的调查。”
从两日前,倪教授突然在科研办公室被闯进的几名执行人员带走,他就被切断了一切与外界的联系。
倪教授神色灰暗,坐在禁闭室内,往常从不离身的黑框眼镜被摘掉了,头发仿佛一夜之间白了不少。
“现在,我们问你什么,你就如实回答什么。”
倪教授起先沉默,什么都不肯说。
“有件事我想你有必要知道,你在第一工科医院的女儿和前妻,我们已经派人监控起来了,只有你配合我们的调查,才能保证他们的安全。”
“……好,我说。可这一切都无她们无关,你们不要动她们。”
倪教授沉声将一切都缓缓道来。
……当调查结束,“X”局领导意识到被倪教授种植在YH1号机器人脑芯片种植科技的重要性,高层立刻开会决定紧急回收倪博士制造的机器人。
于是,就有了宋岑和倪晚求婚宴上倪晚被强行带走的那一幕。
……
宋岑疯了。
在倪晚被国安局的人强制回收后,他便疯了。
宋岑陷入疯狂,这一次比当初在旧金山发生的绑架案还让他焦急。
他四处寻找晚晚的去落,可那辆黑色的车就像人间蒸发的似的,没有留下丝毫线索。
宋岑又去寻找华鼎科研院,找到YH1号的研究小组沈修沈组长。
“我要找P教授!”
沈修知道宋岑的身份,“我们这里没有P教授,只有一个倪教授。”
“倪教授?”听到这个姓氏,再联想到当初在旧金山科技论坛遇到的那个神秘P教授,宋岑仿佛猜到了什么,“那倪教授他人呢,我要见他。”
沈修面色凝重,“倪教授被上面下来的人带走了,已经三天了,还没有回来。”
“上面?上面是什么人?”宋岑急切的疯狂的抓住沈修的肩摇晃,“告诉我!快说!”
“来人行动很神秘,我也没得到任何风声。”沈修无力的摇头。
宋岑喘着粗气,崩溃地松手,捂着脸,又松开,“那要怎么才能找得到倪教授。”
沈修想了想,“我只知道一个线索,我听张助理说,那天是有一个陌生男人来找过倪教授,在接待台有登记信息,你去找找吧。”
宋岑冲到接待台,翻出三天前的造访外来人员登记表,发现了孟康辉的名字。
孟康辉??!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宋岑疑惑了,怀疑。
从最初倪晚跟孟康辉单独喝咖啡时,宋岑还并未在意过此人,后来回公司,知晓此人是秦槐的心腹手下,并且跟秦可儿关系不浅,他也仍旧不曾将他放在眼里,直到他按照计划夺回董事长位置开始全球推行晚星系统后,为了清楚秦槐的党羽,直接将此人调离了核心管理层。
如今竟方知,此人在背后做了这么多不为人知的举动。
他还是太小看对手了。
这件事跟孟康辉究竟有什么关联,他一定知情。
从倪晚被国X局带走,三天里,宋岑不吃不喝不免,整个人像魔症了一样。
回到公司,让秘书去找孟康辉来时,才知道他前日已经递了辞职报告,没有再来公司了。
从人事档案上查到孟康辉的私人住址,宋岑找到他家,二话不说直接将孟康辉打了个半死。
“说,晚晚在哪儿!倪教授在哪儿!”一切的一切都指向了孟康辉是这起事件的引火索。
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孟康辉跌在地上狂肆的大笑起来,“宋岑,你也有这种时候。”
“你不是很厉害吗?你自己去找啊哈哈哈。”越是看到宋岑火急火燎疯狂失去理智的样子,孟康辉就越有成就感。
宋岑揪起他衣领,一拳砸下去,孟康辉嘴角很快出血,翻身起来,和宋岑扭打在一块,很快就各自负伤。
是埃伦带入赶来,阻止了两人赤手空拳的搏斗。
最终从孟康辉嘴里审问出了国家神秘单位X局的存在。
三天后。
华鼎研究院收到一具被拆卸过后的机器人机身,不,那已经不能称作为机身,几乎只能叫做一堆破铜烂铁。
因为X局的研究,最核心的记忆神经传导芯片已经被取走,被取走芯片的倪晚机器人,已经组装不起来了。
沈修将这具残存的机器转交给了宋岑。
宋岑捧着那堆破铜烂铁,魔障一般,满世界寻找科学家帮他修复机器人。
好在他初登位的三个月里,将奥勒集团晚星发布的事项布置下去,现在能一切井井有条运行。
可奥勒集团董事长因研究晚星系统而为一个机器人女孩疯魔的消息,还是不胫而走,在各大媒体上辈添油加醋的渲染。
有传言称,奥勒东家宋岑,在研发晚星系统的期间,爱上了一个智能机器人,后来还打算娶这个机器人女孩为妻,后来不知怎的,这个机器人出了故障‘死’了,于是,奥勒董事长宋岑就疯了,整天抱着一堆破铜烂铁自言自语。
众人听了这夸张的谣言,不由摇头一笑,一看就是编的!
……
半年后,倪教授终于在选择将功折罪被释放,出来后第一时间就是来到医院找到巩琴,将一切都告诉了她,并祈求她的原谅。
得知一切真相的巩老师震惊极了。
“那么说,当时我在美国见到的那个身影跟晚晚很像的女孩,极有可能就是她了?”
倪教授沉痛的低下头,“是的。”
巩琴又悲又恨,冲上去狠狠捶打着倪教授,“你这都是做的什么孽啊!”
看到有关奥勒宋岑为了一个机器人疯癫的新闻,倪教授决定找到他告诉真相。
……
宋岑已经将自己关在研究室里半年多了,他变得胡子邋遢不修边幅,整个人痴痴的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要复活他的晚晚。
一定可以的,当场P教授都能够将晚晚救活,他也一定可以的。
只要他找到世界上技术最尖端的科学家,就一定可以的。
“晚晚,你一定会醒来的,别怕啊……”宋岑扶着面前一堆冰冷光泽的金属,爱怜柔声的道。
卢管家走进,看着已经疯魔的岑少爷,心疼道,“少爷,你吃口饭吧,身体不是铁打的,经不起您这样折腾啊。”
宋岑谁也不理,外界的话他一概屏蔽,只沉侵在自己的世界里。
直到——
埃伦走来,对他道,“宋岑,有位倪教授要见你。”
“倪教授?哪个倪教授?”宋岑怔怔的转头。
“华鼎那位倪教授,见不见随你吧。”这半年来,埃伦已经对这副样子的宋岑快失去希望了,当初他就强烈反对过宋岑跟倪晚在一起,奈何当时的宋岑深情不移,倪晚也信誓旦旦。
可他总有预感,这一天总会出现,可是,他没有料到,这一天会出现的这么快。
倪晚被X局拆解回收报废了。
宋岑他,总算为了一个机器人疯魔了。
宋岑终于肯踏出那件封闭的实验室了,他要见倪教授。
卢管家立刻上前,拿着干净毛巾和刮胡刀,“少爷,您先梳洗梳洗吧,您看看,您都成什么样了?”
宋岑来不及整理易容,冲到大门,见到了被禁闭半年的倪教授。
“原来真的是你……P教授。”
倪朴神色复杂看了宋岑一眼,面前的这个邋里邋遢的年轻人跟当初印象里英俊优雅的样子南辕北辙,看得出,这半年里,他过得并不好。
也侧面能知道,他对晚晚是真的用了真心的。
倪教授道,“是我。”
“今天我来见你,是为了告诉你一件事情的真相——”
十一年前。
还在念大学的女儿倪晚发生车祸,几日后得知消息的倪教授立即赶去去了医院,然而见到的却已经是人事不醒被诊断为植物人可能永远醒不过来的女儿,前妻巩琴当时已经崩溃。
倪朴深感沉痛、自责和无力,在前妻痛哭流涕嘶声力竭的痛骂中被赶了出来,默默在女儿的病房外守了一夜。
就是那一晚,他做出一个疯狂决定。
而这个决定,就像一个蝴蝶效应一样,影响了后来的所有人。
当时他正在科研院牵头做一项神经传导记忆与智能AI的研究,他突发奇想,如果能将女儿的神经传导记忆放入AI芯片,那么,女儿是不是就可以以另一种方式活过来了呢?
于是,他悄悄取走女儿的记忆额基因,开始了秘密研究。
为了掩护他的研究秘密进行,他同时申请调入了华鼎科研院,总领一项智能机器人管家的上市研究。
可是有时候造化就是这么弄人。
在YH1号正式发布的拍卖会上,他悄悄藏起来的研究载有女儿神经记忆传导芯片的机器人被调换,送到了宋岑手上。
“整个事情就是这样的。”倪教授沉沉道。
宋岑怔然一动不动,听完许久才发出沙哑的声音,“……也就是说,真正的晚晚,还活着,她……在医院?”
倪教授点头,“是的。”
“她在哪儿,我要见她。”宋岑猛然站了起来。
☆、第 52 章
宋岑站在病房门外, 紧张得手心全是汗,却迟迟不敢伸手去推开那扇门。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他害怕满怀希望的进去, 见到的却不是他的晚晚。
如果里面那个不是他的晚晚, 他又该怎么办呢?
光是这样一想,宋岑就觉得心慌, 那种失去一切的感觉再次席卷而来,让他觉得难以呼吸。
良久。
他终于抬手, 放在把手上, 沉如千钧的旋转,推开了病房门。
病床旁坐着一个中年女人, 听到动静, 抬头往门口一看。
“你是……”
巩琴诧异地道。
宋岑喉结微微动了动, “伯母你好, 我叫宋岑。”
他没有敢第一时间将视线投向病床上,而是彬彬有礼的对着中年女人打招呼。
“哦。”巩琴觉得面前这年轻人有两分眼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那你是来……”她看了眼病床上的女儿,疑惑的话没有问出口。
终于,宋岑艰难地将目光一分一分地转向病床。
纯白色的病床旁边有一台新型心率检测仪器,右边是一台体征指标显示仪, 在安静的病房里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 悬挂的吊水瓶输液管一直延伸连向一只白净纤细的手腕。
那只细到骨感的手腕上有着细细密密的针眼,一看就是常年输液扎针留下的痕迹。
手腕的主人,是一个戴着氧气罩身上插着几根体征检测管子的皮肤苍白的女孩, 看起来只有二十岁的样子。
她双眼紧闭,唇色泛白,一只手叠在腹部,另一只被摆放在身畔插着输液针管,看起来毫无生命迹象,只有心率监测仪上微弱的心跳显示她还活着。
宋岑呼吸一窒,感觉整个人眼前一嗡,站立不稳,神色失态地走向床畔,朝她伸出手去,不可置信的呢喃,“晚晚……真的是你吗?”
巩琴见状,下意识‘哎’的制止了一声,可等她看见宋岑那个神情,微微一怔,竟忘了起身阻止。
“晚晚……”宋岑将她双手抵在额头喜极而泣,他感受着她的体温,尽管她的手很冰凉,但那微弱的脉搏却提醒着他,这一切都是真的!
现在在他面前的,真的是一个活着的,人类晚晚!
“年轻人,你这是?”巩老师忍不住拉开他,认真打量他一眼,确定他不是自己以前的某个学生,也不是晚晚的朋友。
宋岑红着眼眶,站起来,对巩老师道,“伯母,我是晚晚的未婚夫,她的手术安排好了吗?”
巩琴惊得张大了嘴,“未,未婚夫?”
……
倪晚的手术安排在三个月后的中旬,由中科医院的脑神经科主治教授亲自操刀。
巩琴和宋岑两人连续在病床前守了三个月。
卢管家和曹姨也经常来医院探望。
这三个月里,宋岑将奥勒的国际业务全部交给了埃伦打理,成为了奥勒的执行总裁,晚星系统也在成功发行后大获成功,提拔了几名能干的年轻人分派各部门,星云团队的成员都成了拥有晚星系统原始技术股的人,闲不住的几个家伙又组建了一个新的开发小组搞起了其他的项目研发。
秦槐自从退位后身体就不太好了,秦可儿虽然不甘,但也知道自己没有机会了,后来同言家的公子相亲后,据说已经在筹备婚事了。
孟康辉自从上次被宋岑狠狠揍了一顿后,从奥勒辞职,就不知道去了哪儿。
至于倪朴倪教授。
他因将功折罪,上次回来将一切安排好后,又被国安X组织的人调走了。
这期间,宋岑陆陆续续将他和倪晚认识的过程告诉了巩琴。
“原来是这样。”巩琴哽咽道,“怪不得,那时候我在纽约街头见到一个跟女儿身影一模一样的女孩,真的是你们。”
做完手术,医生对他们道,“手术很成功,但病人什么能苏醒,这个就要看她自己了,陪伴家属要密切观察她的情况,有什么异常随时叫我们。”
那一天。
阳光和煦,天空很蓝。
巩琴去了检查科拿检查报告。
宋岑将新买的鲜花剪了两只最娇艳的康乃馨插进床头的花瓶里。
病床上的女孩手指微微一动,蝶翼一般的睫毛颤了两下。
床边的男人没有察觉,仍旧在给花瓶换水,这三个月,他每天都会给床头的花瓶换鲜花换水,换完后再挑一本有意思的书坐到床畔,读给躺在病床上的女孩听。
今天,他要读的是《简爱》。
换完水后,他拿起柜子上的书,坐了下来,翻到书签标记的地方,低沉轻磁的嗓音缓缓念了起来:
“不管你是如何期待,也不管你是如何惧怕,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临了,刚刚升起的橘红色的阳光,把窗外的树木、草坪,染红了。早晨七点……”
“请问,……你是哪位啊?”
宋岑念着念着,被一道虚弱的声音打断。
他浑身一僵,蓦然抬头,手中的书啪地掉到了地上。
“晚晚……”
第 53 章
两人的再次相爱, 超级甜甜甜(一)
女孩的眼睛明净清澈,纤长的睫毛微微煽动,眼里带着一丝茫然和疑惑看着宋岑, 在病房里环视了一圈,确定了自己在哪儿。
她刚醒来, 十分虚弱,手腕上插着输液的几根针头,青色的血管在她白皙的皮肤里清晰可见。
那只细瘦手腕因常年累月的医药输液和卧床, 瘦得几乎一折就能断, 看得人心疼不已。
宋岑看着终于失而复得的女孩,眼泪霎时从眼眶溢了出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你……你怎么哭了?”女孩奇怪的看着他。
“我没有哭, 我是高兴。”宋岑对她笑了起来,深邃的眼里是无限的深情。
这个陌生男人的眼里实在饱含了太多情绪,过于深沉的注视让倪晚有些怔然, 仿佛错觉自己是他深爱着的人似的。
他到底是谁啊?
倪晚这么想着的时候, 听到了门口的脚步声。
巩琴拿了检查报告回来,走进病房, 看到醒过来的女儿,神色激动地奔过来,一把抱住她, 双手都在发抖, “晚晚!晚晚!我的女儿啊, 你终于醒过来了!”
压在巩琴身上十一年的沉重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 这个年过半百的女人也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妈。”晚晚看到妈妈,将脸贴在她身上, 依赖的叫了一声,也红了眼眶, “对不起……”
可当她看到巩琴头上冒出来的屡屡华发时,止不住的惊诧,“妈,你怎么头发都白了?”
她还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沉睡了整整十一年,醒来睁开眼,只当自己还在车祸后。
自责愧疚的情绪冒出来,是因为自己出车祸,让妈妈一夜白头了吗。
她太不孝了。
“没事,只要你醒过来,妈妈什么都没有关系的。”巩琴抹着眼泪道,疼惜地看着女儿清醒过来的样子,一眼都舍不得错开。
倪晚跟妈妈说了一会儿话,便觉得累了,巩琴正要扶着她坐起来,身后伸来一双男人的手绕过她将倪晚抱了起来,动作无比轻柔自然。
又从床头杯子里倒了点水喂到她嘴边,用纸巾仔细的垫在她下巴处,语气温柔耐心,“慢点喝,别呛着。”
“……”倪晚见妈妈对这陌生男人的动作没表现出一点异样,抬头看他一眼,低头小口抿了抿水,才小声对巩琴问道,“妈,……他是谁啊。”
宋岑神情一顿。
是了,他怎么忘记,她其实根本就不认识自己。
巩琴看了眼宋岑,神色迟疑,好像不知道该怎么介绍他。
“我是你爸爸的朋友。”宋岑看着倪晚说。
“我爸的朋友?”倪晚看向巩琴,用眼神询问。
巩琴只好点点头,“是啊,他是你爸在科研院认识的朋友,托他来看看你。”
是这样吗?
倪晚又仔细看了眼站在床前身型挺拔俊逸身姿丰雅的男人,她那个据说不修边幅的爸爸会有这样的朋友吗?
宋岑见女孩用好奇的眼神悄悄打量自己,朝她一笑,不期然,见到女孩仿佛被抓包的小动物似的避开了眼神,不敢跟他对视。
他低下头,闷声一笑。
倪晚听到男人低低的笑声,心里有些羞恼。
还有他那个幽深难辨的眼神,老是黏在自己身上,看得人怪不自在的。
但是妈妈好像很信任他,只要出去干点什么事都让这男人守着自己。
倪晚就被迫和他单独待在一起。
她身体虚弱,还不能下床走路,想出去透气就只能坐在轮椅上由人推着出去。
这天,巩琴不知道又是去拿药还是交什么资料了,现在病房里又只剩她和那个男人。
跟她刚醒来时一样,男人每天都会拿起那本书给她念。
他的声音低磁温柔,很好听。
可是当他将视线从书中抬起,落到她身上时,便变得灼热深沉。
倪晚总是被那样的眼神看得十分不自在,手指在被子下绞了好半天,才道,“我,我想出去透透气。”
“那我推你出去。”宋岑立马放下书,起身将她抱起来。
倪晚实在太瘦了,猫儿一样的窝在他怀里,宋岑几乎单臂就能抱起她,还放在手里颠了颠,仿佛在评估她的体重。
倪晚:“……”
“你实在太瘦了,这样不好,从现在开始,最主要的就是给你补充营养。”男人在说这些话时比她妈妈巩琴还要操心。
将她放进轮椅里,拿了一条小毯子给她盖在身上,宋岑推着她往医院楼下的草坪去。
倪晚看着搭在自己身上的那条小毛毯,低头闻了闻,说,“这毯子上有一股很亲切的味道。”
宋岑笑了。
那条小毛毯就是从前她每次跟他赌气时都要钻进去将自己头蒙起来不理他的小毛毯啊。
他一直保留得好好的呢。
医院后面是一片康复区,平坦宽阔的草坪,右侧设置了一些辅助病人康复的器材,左侧则是散步区,栽着各种花草树木。
有几个穿着病号服的小朋友在草坪上玩耍,也有几个老人坐在长椅上晒太阳。
“外面的空气真好啊。”倪晚仰起头,看着天空,张开手指感受的和熙的微风,“我感觉我好久都没有呼吸过外面的新鲜空气了。”
从昨天她醒来到现在,巩琴只顾着激动高兴,忙上忙下,根本还没来得及跟她讲车祸后这些年的事。
宋岑也一直以倪教授朋友的身份陪伴她,他和巩琴谁也没有提起这件事。
所以,倪晚到现在都还是不知道自己成为植物人昏睡了十一年。
她只是稍微感觉,在医院看到的人和事务哪里有点不一样,但又说不来那种违和的感觉,但她并没有去深究那种异样。
她感兴趣的是这个叫宋岑的男人,因为他说是她爸爸的朋友。
“你和我爸是怎么认识的?”
于是宋岑给她讲了一个小男孩的故事。
小男孩出生在一个富裕家庭,但他为了自己的理想和事业很少关心他们母子,后来小男孩的母亲抑郁去世,他开始很他父亲,和他父亲大吵一架后出国去了。
等到几年过后,小男孩长大成人,他的父亲却已经病逝。
小男孩看到父亲的遗体,失去了世上唯一的亲人,才后悔自己做错了。
于是,他将父亲创立的公司开拓发扬,实现了父亲生前的理想。
在这个过程中,有一个重要的人,帮助了小男孩。
就是倪晚的父亲。
“那个小男孩就是你?”晚晚对宋岑越来越好奇了。
“对。”宋岑点点头,在倪晚面前蹲下来,与她眼神汇视。
“可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倪晚低头,“他有空去帮助你,却连我这个亲生女儿也从未回来看过一眼。”
“所以,他帮了我这么多唯一的要求,就是把你托付给我,让我好好照顾你。”
倪晚微微一怔,被他的深邃缠绵的眼神锁住,慢慢红了脸颊,不自在的移开了视线,“我挺好的,身体也快康复了,其实你不用再来的。”
她用手挠了挠耳畔的发丝,“你既然有那么大的公司,应该也挺忙的。”
“不忙,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宋岑轻声说。
倪晚咬了咬唇角,剪水明眸瞪了他一眼,这个男人怎么回事啊,看着斯文优雅一本正经,却总是对着她说一些莫名其妙让人脸红心跳的话。
在草坪散了会儿步,宋岑怕她着凉,便推着她回了病房。
可是倪晚却突然脸色踌躇起来,因为她想小解。
妈妈此时又不在,她身上肌肉能力还没恢复,连站都站不起来,更别提自己上厕所了。
“那个,你……你能不能帮我叫一下护士。”
“想要什么,我帮你拿。”宋岑绅士体贴的道。
倪晚盯着他灼热的视线,硬着头皮道,“我,我想上厕所,麻烦你帮我叫一下护工吧。”
没想到,男人面部红心不跳,理所当然地道,“我抱你去。”
什么?倪晚一愣,还未反应过来时就被男人一把打横抱起,迈着长腿往洗手间走去。
等倪晚回过神来,他已经三两步走了进去,将她放在盥洗台上,准备帮她解裤子了。
“啊——!!!”
倪晚尖叫一声,“流氓!!你干什么啊!”
宋岑一怔,伸在半途中的手僵硬的顿住,尴尬的停在那里。
实在他以前帮‘她’穿衣脱衣都太习以为常了,导致对她的下意识反应一点也没有避嫌。
在宋岑怔愣时,倪晚慌乱的推开他就要跳下盥洗台,可是她的脚刚一沾地就无力的软绵绵的往后一仰。
宋岑回过神来,眼疾手快将她往怀里一捞。
倪晚便趴在他胸口,个子又比他矮,瘦瘦小小一只,一点儿也没有气势的怒瞪他,还气得伸手去打他,“你这个流氓,你是不是故意想占我便宜!你放开我!你放开啦!!”
宋岑感受到她捶在自己胸口的小拳头跟猫爪似的,无奈的道歉,“对不起,我没反应过来。”
倪晚急得都要哭了。
巩琴走了进来,听到洗手间女儿的哭喊,打开门一看,责备地看向宋岑,“怎么回事?”
宋岑重新将她抱起来放到盥洗台上,没说话。
倪晚却在见到靠山后哭着告状,“妈,他是个流氓,他不安好心想占我便宜,你快把他赶走!”
巩琴怪异地看了宋岑一眼,倒是将宋岑弄得有些尴尬。
她走进去,对宋岑道,“你先出去吧,我来。”
宋岑抵着唇轻轻咳了一声,默默退出去将门关上了。
巩琴仔细观察女儿脸色,见她脸红气怒,咬着嘴唇气鼓鼓的,到不像是真正的害怕,了解女儿的巩琴看出来她只是有些惊慌,是恼羞成怒下的反应,便心中了然。
从洗手间出来后,巩琴重新将女儿抱回病床上,替她掖好被子,然后将宋岑叫了出去。
眼见要被丈母娘训话,宋岑纵使再无奈也得乖乖听着。
“我知道你是真心爱晚晚,可她毕竟才刚醒来,对你也没有任何记忆。你别太心急了,有些事,得慢慢来。”
宋岑点头称是。
他也不知道丈母娘到底有没有误会,他刚刚真的没想对晚晚做什么,纯粹就是下意识亲密无间的举动而已。
巩琴自然没有误会。
她想提醒宋岑的是,此晚晚非彼晚晚,宋岑不能因为自己先爱了就不给她认识和接纳他这个人的过程,直接把他的爱强加到她身上,这样反而会适得其反的。
“你这样,会吓到她的。”巩琴点到为止提醒一句。
宋岑一怔,瞬间明白了巩琴的意思,诚挚道,“谢谢您提醒,我会注意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