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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120

作者:元月月半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111章 女人难当


    石舜华笑了笑:“妾身也没跟您说笑。你闺女将来是公主, 纵然嚣张跋扈,心狠手辣,额驸也得忍着。她俩柔柔弱弱,通情达理, 反倒会受尽屈辱。”


    “孤的闺女谁敢欺负?”太子看着石舜华问。


    石舜华:“谁觉得她俩好欺负,谁就欺负她们。再说了,她俩以后嫁到蒙古,咱们一年见不到一次, 她们哪怕受尽委屈, 咱们也不知道。”


    “汗阿玛说了, 她俩不去蒙古。”太子道, “你没注意她俩的名字?弘暖和弘晗,跟她们兄弟一样,凭这一点汗阿玛就不会把她俩嫁到蒙古。”


    “注意到了, 还没来得及问您。”石舜华问,“是弘晏的弘?”


    “弘晏的弘。孤拿到名字的时候也吓一跳。”太子道,“姑娘家知书达理才招人喜欢。”


    石舜华笑道:“她俩有自己的公主府,不跟公婆住, 也不跟额驸住一块,需要讨好谁?”


    太子噎住:“你……孤去看看饭菜怎么还没送过来。”


    石舜华看着太子的背影,摇头失笑。随即喊阿笙过来:“我睡着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


    “主子指的是哪些事?”阿笙问。


    石舜华:“弘晏和弘曜,对了, 还有弘皙, 怎么突然搬去东院?”


    “爷嫌三位阿哥太调皮。”


    “闯祸了?”石舜华问。


    阿笙:“闯祸倒也没闯祸。”随即把弘皙跟康熙和太子说的话大概说一遍, “爷被二阿哥气得不轻,可能觉得是您教的。所以爷就叫三位阿哥搬去东院,过两天去詹事府。”


    石舜华想象着康熙被弘皙噎住,没法跟他计较还得绞尽脑汁想法子糊弄弘皙,顿时忍俊不禁:“去盯着嬷嬷给他们几个收拾行李。”


    “阿笛和阿筝去不去?”阿笙问。


    石舜华:“这次叫阿箫和阿笛去,一人再带两个嬷嬷。”


    “奴婢知道了。”阿笙说完,看到宫人端饭进来,把方几搬到床上,伺候石舜华用饭。


    二月十五日,宜出行。巳时,康熙走出乾清宫,看到东宫门口停着一辆宽大的马车,马车边站着一群嬷嬷:“他们四个都在里面?”


    太子:“没有。弘暖和弘晗一天一个样,弘晏和弘曜瞧着稀罕,正在缠太子妃把她俩带上。”


    二月初一下午,太子妃生两个格格,而不是难缠的阿哥。康熙当时一高兴,大笔写下四个字。


    名字送到东宫没多久,宫人摆饭,一口热汤下肚,康熙冷静下来就想反悔。可是,名字已传遍六宫。


    事成定局,康熙捏着鼻子认下,却忍不住搁心里骂弘晏和弘曜,都怪他俩。这会儿又听俩小子闹还在坐月子的太子妃,想折腾两个嫡孙女,便对着站在门口的孙河说:“去告诉弘晏,再不出来朕就不等他们。”


    片刻,弘晏和弘曜跑出来。


    弘晋跟在后面大喊:“你俩慢点,小心门槛。”


    弘晏和弘曜伸出手,孙河和晋江一人抱一个越过门槛。俩小子抱住康熙的大腿,异口同声:“皇玛法说话不算话。”


    “朕怎么说话不算话了?”康熙问,“朕走了吗?”


    弘晏和弘曜松开手,“没有。”


    “赶紧上车。”康熙瞪两小孩一眼。


    两人连忙吩咐嬷嬷把他们抱车上去。


    太子跟着说:“汗阿玛,他俩若是不听话,您尽管揍。”说着,顿了顿,“罚他们不准吃饭也行。”


    “阿玛,我们听话。”弘晏撩开车帘,“我给你买土仪。”


    太子皱眉道:“赶紧坐好。弘晋,你是哥哥,照顾好三个弟弟。”


    “阿玛放心,我会照顾好弟弟。”弘晋虽然不舍得家,一想到此行会在杭州呆上几天就难掩兴奋。


    午时一刻,石舜华听到脚步声,扭脸看到太子穿着杏黄色龙袍进来,便问:“汗阿玛走了?”


    康熙南巡,太子携文武大臣相送。一番仪式下来,太子背后都汗湿了:“走了。总算能清静几天。”


    “您叫张廷瓒给他仨开蒙是认真的?”石舜华问。


    太子:“当然。孤何时开过玩笑。你别多想,依孤看咱们还得再生一个。”


    石舜华睁大眼:“什么意思?”


    “弘晏和弘曜聪明归聪明,但喜欢玩闹,没一点稳重劲,不适合当太孙。”太子道,“更何况他俩太有默契。无论谁上来,在位的那个想做什么,另一个都能猜到。这对在位者是大忌。”


    石舜华:“下次还是双胞胎呢?”


    “继续生。”太子脱口而出,“反正汗阿玛正当壮年,咱们有十年八年时间。”


    石舜华顿时不乐意了:“你当我是猪呢。”


    “没有,没有。”太子道,“下次就算生两个,也是龙凤胎。”


    “龙在前凤在后,龙凤呈祥?”太子点头,石舜华白他一眼,“天天想美事。对了,晋江今天下午去杂货店拿东西,吩咐他拿回来送妾身这里,妾身当成话本看。”


    太子低头瞥她一眼:“你真会打发时间。”


    “谢谢爷夸赞。”


    太子点了点她的额头,就吩咐宫人摆饭。


    午饭后,太子出去处理康熙扔下的奏折,石舜华卧在床上看晋江送来的消息。然而,京城贵人虽多,却因有自己的庄子、铺子,出去置办东西的人相对很少,能透漏出的消息自然也不多。不过,聊胜于无。再说了,没事就是最好的消息。


    三月初二,石舜华出月子,御驾也抵达黄河岸边。


    三月十八日,御驾临近杭州。身体恢复的石舜华带着双胞胎闺女前往宁寿宫陪太后唠嗑。然而,一进去却看到惠妃在里面坐着。


    石舜华猛地停下来,正打算转身听到太后喊她。石舜华重拾笑脸:“皇祖母,惠母妃,你们聊什么呢?”走近一看,眉头微皱,“皇祖母,您数落惠母妃了?”


    “哀家数落她做什么。”太后正头疼,看到石舜华简直像看到救星,“大福晋又病了,惠妃愁得慌。”


    石舜华心里咯噔一下,大福晋要不行了?不可能!弘暖和弘晗洗三那天大福晋来过,气色虽然不怎好,也没到油尽灯枯的那一步:“侄女和侄子都有嬷嬷照看,惠母妃愁什么?”居然还愁哭了,太不可思议了。


    “怕以后嬷嬷照看的不尽心。”太后说着话,看惠妃一眼,见惠妃没有开口的打算,不禁叹了一口气,“这里没外人,哀家也不瞒你,你大嫂的身子悬。”


    石舜华已经猜到,可是真听太后说出来,惠妃又没反驳,依然觉得不敢置信:“大嫂有这么严重?我瞧着没有。”


    太后:“她以前生下孩子,身子还没养好又着急生,把身子骨搞得一年比一年弱,现如今对她来说有点伤风就是大病。”


    “我生弘暖和弘晗时,汗阿玛赏了一根百年山参,惠母妃,你拿去给大嫂用。”石舜华道。


    惠妃擦擦眼角,苦笑道:“谢谢太子妃的好意,你的东西她不会用的。”


    “我的东西掺了毒啊?”石舜华啧一声,“要我说不是大嫂生的太多,是她心思过重。你看荣母妃,也生好多个,多半都没养大,荣母妃不就好好的。”


    惠妃点了点头:“你说的对,她是心思重。我虽说着急抱孙子,可你大哥后院这些年没添一个庶子庶女,我也从没说过她什么。都是女人,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呢。


    “可是她,以前担心我会怂恿你大哥娶侧福晋生阿哥,如今又担心你大哥将来娶继福晋对几个孩子不好。太医还没说她不行,她倒先着急上火了。”


    “那你多劝劝她。”石舜华道,“大嫂还年轻,身上的病又不是急症,放宽心好好调养一段时间,能养好的。”


    惠妃道:“我怎么没劝。大格格和二格格洗三,我也去了。见你大嫂脸色不好,就叫她跟我回延禧宫,给她一盒燕窝,又劝她放宽心,几个闺女都大了,她就算不在也能照顾好阿哥。


    “可她倒好,觉得我盼着她早死。第二天你大哥下朝后就去延禧宫找我,说我说话难听,以后别在你大嫂跟前乱说。我明明说的是实话。”


    “实话有点伤人。”石舜华真不想笑,“惠母妃,你也别难过,大侄女如今十一岁,二侄女十岁,过几年就可以相看人家了。大嫂这个样子也没精力教她们管家,你不如把接到公主所,你替大嫂教教她们。”


    惠妃反问:“接她俩进宫?”


    “公主所只有五个主子,五妹明年就嫁了,她一走还有四人,空房子多得是,住得下。”石舜华道,“你若怕汗阿玛不同意,她们的用度从你这边出好了。”


    惠妃想了想:“这倒也行。不过,我怎么听说小五闹着要去蒙古?”


    “你问太子妃,她比哀家清楚。”太后冲石舜华呶呶嘴。


    石舜华不禁咳一声:“隆科多的那件事闹得挺大,太子担心额驸也有隆科多的毛病,就让四弟去查了查。


    “一查才知道,佟家那小子有三个通房。五妹听说这事,宁愿嫁去蒙古也不愿意嫁到佟家。汗阿玛迟迟没发明旨,估计是在给五妹挑合适的额驸。蒙古那边如果没有,五妹也只能嫁去佟家。否则,额驸家就跟佟家结仇了。”


    “几个通房丫鬟?”惠妃道,“我还以为什么事。小五嫁过去处理掉不就完了。”


    “惠母妃,在京的公主得住在公主府,平时不跟额驸住在一起。”石舜华道,“额驸不在跟前,处置掉三个还会有三个。纳兰明珠的夫人厉害,也没能防住丫鬟爬上床。更何况五妹是个没经过事的小姑娘。”


    惠妃:“蒙古那边就没了?”


    “蒙古的主母地位高。”石舜华道,“额驸敢在蒙古包里养丫头,五妹就能拿着鞭子抽死。搁京城能这么做,还不够巡查御史上奏呢。”


    太后道:“太子妃说的这点在理,蒙古没京城规矩多。哀家听宜妃说老四的额驸可听老四的话,叫他做什么做什么。”


    “我怎么听说小四的额驸有点窝窝囊囊?”惠妃试探道。


    太后:“要那么能干做什么?又不让他上阵杀敌,又不用他代理朝政,他们住的归化城里有归化将军,督统衙门,知道照看小四不就好了。


    “你们女人啊,就是不知足。一边想着夫君能干,一边还想着夫君围着妻儿转,哪有那么好的事。”


    石舜华“扑哧”笑出声。


    “哀家说的不对?”太后瞪着眼问。


    石舜华:“对对对,皇祖母说得对。”


    “别以为哀家不知道,你搁心里笑哀家。”太后瞪她一眼,“不过,你笑哀家,哀家也不能说你什么,谁叫你的肚皮争气呢。”


    石舜华无语,这都什么跟什么:“皇祖母,咱们刚刚说大嫂的事,现在说五妹的事,她俩当紧,您就饶了我吧。”


    “惠妃,哀家觉得太子妃的主意可行。”太后道,“你跟宜妃、德妃和荣妃商量商量,就跟她们说,大福晋的病一好,就把人送出去。”


    惠妃想了想:“我姑且试试吧。就怕老大福晋又觉得我盼着她早死。太子妃,你说说,年纪轻轻,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啊。”


    “大嫂要是能想开,大侄女和二侄女也不会相差十来个月。”石舜华道,“女人生一次孩好比在鬼门关走一遭。说句不中听的话,阎王爷还没忘记她,她又去鬼门关一趟,阎王爷不记得她都难。”


    惠妃:“可不就是这个理。唉,一提起孩子的事,我就愁得慌,老八成婚也有半年了,老八福晋的肚子没一点动静,我想请太医给她看看,又怕她跟你大嫂似的,心思重,再着急上火伤了身体。”


    太后看向石舜华,“是不是因为老八没去他福晋房里?”


    石舜华:“皇祖母,八弟后院只有三个女人,两个侧福晋快生了,八弟不去八弟妹那里也没地方去。”


    “那,那老八的福晋的肚子怎么没动静,”太后问,“太子妃知道因为啥吗?”


    ☆、第112章 路遇强盗


    石舜华忍着没翻白眼:“上次见八弟妹还是在除夕家宴上, 八弟妹平日里也没去东宫找过我,我不甚清楚。”


    惠妃:“你下次见着小八,不对, 我说错了,你跟太子说下次见着小八问问他到底怎么回事。他福晋的身子不舒服, 咱就请太医调养。省得我跟卫氏什么都不知道, 整天跟着干着急。”


    “行啊。”石舜华答应下来, 又在太后那里坐一会儿,就带着孩子回去了。


    晌午, 太子回毓庆宫用饭。石舜华把大福晋、五公主以及八福晋的事说给太子听。太子忍不住感慨:“常人说三个女人一台戏,果然没说错。”


    “我们唱戏了?”石舜华问。


    太子:“大嫂身体不好, 你们能扯到五妹身上,连小八两口子也不放过。幸亏你在宁寿宫待一会儿。你若是呆上一天, 你们能把所有人说一遍。”


    “跟你说正经事呢。”石舜华道,“你回头问问八弟, 到底怎么回事。”


    太子:“郭络罗氏跟老八吵架那次, 孤就看出来了,郭络罗氏要强。老八敢请太医给她诊脉, 她还敢朝老八脸上招呼。”


    “为, 为什么?”石舜华不明白。


    太子:“请太医调养等于老八嫌她生不出来。”


    “不可能吧?就是查查哪里有问题。”石舜华道, “如果她没病,那一直没怀上就是时机未到。”


    太子笑道:“你觉得不是事, 你跟他们两口子说去。”


    “我怎么说?”石舜华很无语, “我跟老八的福晋拢共没说上五句话, 比跟三弟妹还陌生。老八那儿我这个当嫂子总不能说,你媳妇的肚子一直没动静,是不是因为你没出力?胡扯不是么。”


    太子:“所以这事你就不该管。”


    “我倒是不想管。皇祖母眼巴巴看着我,我得给她面子啊。下次遇到什么事请她出面,她才会帮咱们。”石舜华说着,想了想,“我说就我说吧。”


    太子扭头看她一眼:“这事闹不好老八的福晋会恨你。”


    “说得好像没人恨我一样。”石舜华道,“反正我也得罪不少人,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不愁。赶明儿见着八弟叫他过来一趟。”


    太子摇头失笑:“这件事还有一个办法,只是比较麻烦。别急,听孤说完,你叫晋江在门口盯着,一旦看见老八的福晋去延禧宫请安,就使小顺子出宫接四弟妹,然后请太医过来给四弟妹诊脉。


    “四弟妹和太医一块出来时,又正巧叫郭络罗氏看见。到那时郭络罗氏不问四弟妹,就叫四弟妹主动问郭络罗氏,要不要太医给她看看。”


    “这倒是个法子。”石舜华琢磨一会儿,“可是这个法子太麻烦。我使人去接四弟妹的时候,还得使人去延禧宫跟惠母妃说,想个办法拖住郭络罗氏。”


    太子:“你揽这事又不想遭恨,只能用这么迂回的法子。”


    “我欠她啊。”石舜华满脸不快。


    太子忍不住朝她脸上拧一把,“你向来聪慧机敏,答应的时候就没想到?”


    “十个女人八个有女人病,怀孩子之前必须请大夫给看看。这么正常的事,我,我想那么多做什么。”石舜华说着,扔下筷子,“八弟的福晋真够事儿逼。”


    太子好笑:“别说粗话,不想管就不管,延禧宫又不能把你怎么着。”


    “皇祖母呢?”石舜华问。


    太子:“她啊,你以后想借她的手整别人,是不可能了。”


    “所以啊,我不管也得管。”石舜华皱眉道,“阿笙,去跟小顺子说,待会儿就去请四福晋。”


    “奴婢遵命。”阿笙出去找小顺子。


    太子挥退其他人,令张起麟守在门口:“跟你说个事,四弟打算带头弹劾违制的王公大臣,孤记得你阿玛当年承袭三等伯爵,你阿玛病逝后,三等伯用的东西有没有收起来?”


    “这个,妾身没注意过。”石舜华道,“我给大哥写封信?”


    太子:“下午就写。这事翊坤宫那边也掺一脚,估计会弄的挺大。”


    “故意挑汗阿玛不在京城的时候?”石舜华问。


    太子:“不是。去年年底就商量好,打算年后挑个日子奏禀,可汗阿玛启行南巡,户部和内务府筹办南巡供给,兵部也在挑随驾的侍卫,这事就给耽搁下来。免得夜长梦多,四弟和五弟不想再等下去。”


    “汗阿玛会不会怀疑到你身上?”石舜华问。


    太子:“孤的四个儿子都在汗阿玛船上,孤这么信任汗阿玛,他不会疑心孤。”


    “不怀疑咱们就好。”石舜华道,“说起汗阿玛,这时候应该到杭州了,希望他别乱逛。”


    “堂堂杂货店?”弘晋看到右手边的铺子,“祖父,堂堂杂货店,杭州也有堂堂杂货店,好巧啊。”


    康熙收起用来防身的铁骨折扇,笑道:“巧什么,这家店也是你们额娘的。”


    “额娘好厉害啊。”弘晏轻呼一声,就说,“祖父,我想进去看看。”


    康熙:“正好,我也想看看传说中日进斗金的杂货店。”话音一落,弘晏和弘曜挣开抱着他们的侍卫,拔腿往里面跑。


    掌柜迎出来:“几位客官,里面看看,本店不大,但五脏俱全。有东洋的珍珠和燕窝,有西洋的自鸣钟和怀表——”


    “西洋的自鸣钟?”康熙打断他的话,往里面看一眼,果然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有,“我怎么听说杂货店的自鸣钟都是贵店的工匠自己做的?”


    掌柜眼皮一跳,知道这事的可不多,好像只有石家人和皇家人。


    石家大爷三十岁,二爷还没到三十。掌柜看了看面前的人,见其仪表不凡,身后还跟着七八个打手模样的人,忽然心中一动,福至心灵:“不知贵人驾到,望贵人恕罪。”


    康熙猛地转向掌柜,见他拱手行礼,很是惊讶,“你知道他是谁?”指着身边的弘晋。


    掌柜猜不准,但眼角的余光瞥到货柜边,两个一样高,穿着同样的马褂,戴着一模一样的瓜皮帽的小孩,肯定心中的猜测:“小人知道那两位小公子是谁。”


    逛了半条街,第一次被认出来,康熙好奇:“怎么猜到的?”


    “自鸣钟的事知道的人不多。”掌柜不敢隐瞒,“杂货店里也只有小人一人知道。不过,现在都知道了。”


    康熙挑眉,他这个儿媳妇真会做生意,自己的工匠做出自鸣钟,还假装自鸣钟是从西洋运来的,“我听说你们杂货店生意好,可你们店里怎么连一个客人都没有?”


    掌柜:“禀报贵人,每月月初和月中到新货时会有客人过来。平时街坊四邻想买什么东西,会等到下午再过来。”


    “这是为何?”弘晋问。


    掌柜指着东边:“那边卖天南地北的零嘴。每日下午申时,他们会把快返潮的零食挑出来便宜卖出去。


    “那些都是好东西,手头不宽裕的人家就会等到下午快关门的时候过来买。次数多了,大家也都习惯下午过来。”


    康熙顺着掌柜的手指看去,见最东面零嘴货架前后站着有五个十来岁的小子:“怎么都是些小孩?”


    “小孩卖小孩吃的东西好卖。”掌柜只忠于石舜华,面对康熙的疑惑,忍不住抖了一下,就说,“都是些无父无母的孩子。”


    康熙眼皮一跳,他这个儿媳妇倒是心善:“如果所有人都等到你们的东西快回潮的时候来买,你们岂不是得亏本?”


    “禀报贵人,低价卖出时,小店会写个牌子立在门口。”掌柜道,“城中有钱人看到牌子,即便想贪便宜也不好意思上门。明知道下午回低价卖出去,他们也会选在上午过来买。”


    “祖父,祖父,快过来。”弘曜的声音突然响起。


    康熙三两步过去:“怎么了?”


    “祖父,他说这个可以吃欸。”弘曜指着比他高很多的小子。


    康熙看到又圆又黑的东西,伸手拿起来看了看:“椰子?”


    “祖父吃过?”弘晋好奇,“好吃吗?”


    康熙:“里面的水寡淡,不怎么好吃。”


    “可是我想吃。”弘曜跟着说。


    掌柜下意识看向康熙,本以为康熙会训斥弘曜,谁知却说:“那咱们就买几个。”说着,冲梁九功使个眼色。


    梁九功常年跟在康熙身边,什么好东西都见过,椰子自然也不例外。知道椰是从海南岛运来的,路途遥远,便掏出一锭银子:“劳烦掌柜挑两个好的。”


    “这,这不用了吧。”掌柜看向康熙。


    康熙:“收下你们好记账。”


    掌柜“哎”一声,挑四个椰子。转身见弘晏和弘曜盯着他,掌柜叫来跑堂小二,在他耳边低语一句。


    小二哥到后院拿一把大刀,三两下找到椰子眼,又从货架上拿几个干净的细竹吸管,然后递给侍卫:“大人,用这个可以喝。椰子水喝完了,把椰子劈开,里面的椰子肉还可以吃。”


    康熙看了看侍卫手里的小竹管,诧异道:“你们想得真周到。”


    “这个也不是小人的主意,杭州竹子多,这种细竹到处都是。”掌柜道:“卖酸梅汁的铺子经常用这东西招揽生意。”


    “祖父,给你喝。”弘晏抱着很重的椰子,试图递到康熙手里。


    “祖父,我的给你吧。”弘晋觉得他是哥哥,“三弟,你的留自己喝吧。”


    康熙笑道:“我不渴,你们自己喝。喝了咱们就回去。”


    “可是里面还有肉啊。”弘皙提醒道。


    康熙忍俊不禁,叫掌柜找个竹篮子,待四个孙子喝完,把椰子放竹篮里,祖孙五人继续逛街。


    康熙和四个大孙子吃椰子肉的时候,太医来东宫看诊。意识到要诊脉的是四福晋,太医心中一凛,出什么事了?


    “太医,四弟妹的身体怎么样?”石舜华听到太医想多了,也没解释,忍住笑问。


    太医摇了摇头。


    四福晋脸色骤变:“我有病?”


    太医连忙摇头:“没有。下官的意思四福晋没事,只是观四福晋的面色,肝火有点旺。”


    “四弟妹想再生个孩子,以她的身体,还能再生一个?”石舜华问。


    太医:“四福晋本身就比旁人瘦,弘晖阿哥出生没多久,下官觉得再等上半年比较好。”


    “那我听太医的。”弘晖太小,四福晋怕嬷嬷照看的不用心,也没想过这么快生第二个,“二嫂,我回去了。”


    石舜华:“别急。”见晋江没过来,就说,“劳烦太医给大格格和二格格看看。”


    阿笙到西暖阁里间把两位格格抱出来,刚刚放下,就看到孙河往这边走,“主子,大格格在吃自己的手,可能是饿了。”


    “那下次再看吧。”石舜华道,“喊奶嬷嬷来喂他俩。”


    太医见状,忙说:“下官告辞。”


    “二嫂,天色不早了,我也回去了。”四福晋跟着说。


    阿笙道:“奴婢送送四福晋。”到门口就看到八福晋带着两个丫鬟往南边走。阿笙戳四福晋一下。


    四福晋反应过来,就喊:“八弟妹,你怎么在这里?”


    八福晋回过头:“四嫂?”


    “你来给惠母妃请安?”四福晋问。


    八福晋道:“惠母妃叫我过去有点事。”看到一旁的男子,“这位是?”


    “太医。”四福晋道,“我想再生一个,请太医给我看看。八弟妹,你跟八弟成亲这么久,不打算生一个?”


    八福晋:“有这个打算。”


    “那叫太医给你看看啊。”四福晋很热心,“太医刚刚说我想再生一个,为了身体考虑得再过半年。看看你得多久。”


    “四福晋,这里不适合诊脉。”太医也没多想,误认为四福晋性子使然。


    八福晋跟着就说:“下次吧。谢谢四嫂,府里还有点事,我先走一步了。”


    四福晋张了张嘴,望着八福晋背影,不禁皱眉:“我又不是吃人的老虎,跑这么快做什么啊。太医,没事了,您回吧。”


    “四福晋,奴才关门了。”晋江提醒道。


    四福晋回过头,叹了一口气:“记得跟二嫂说,没成啊。”


    “奴才知道。”晋江关上门。


    四福晋往四周看了看,见没有旁人,就忍不住说:“二嫂一片好意,八弟妹躲什么?”


    “主子,也许八福晋真有事。”四福晋的心腹宫女开口道。


    四福晋撇撇嘴:“八弟府上人口简单,两个侧福晋还在坐月子,她有事才怪。以后找我帮她,我也不帮她。你帮我记住啊。”


    “是是是,奴婢帮你记着。”


    石舜华听晋江说完,不禁冷笑,“跟杂货店的人说,留意一下八弟府上的动向。”


    “主子,您这是要做什么?”晋江不太聪明,也不如小顺子会揣摩当家主母的心思,有疑惑便问出口。


    石舜华:“太后和延禧宫还等着我回话,八弟妹不看太医,也不请大夫,我就跟惠妃和太后说,她暂时不想生。”


    “惠妃娘娘一准得气得不轻。”晋江道。


    石舜华冷笑:“管她生不生气。你明儿一早就出去,顺便去庄子上看看。”


    翌日,晌午,太子正在跟石舜华用饭,晋江跑进来。


    太子见其神色不对,放下筷子:“出什么事了?”


    “殿下,主子,奴才出城时迎见几辆马车。”晋江道,“奴才瞧着赶车和坐车的人都像莽汉,车上的东西看起来不错,心下好奇就留意一下。隐隐听他们说什么买卖好做,不用本钱。


    “奴才起先没注意,后来越想越不对,不用本钱的买卖不就是强盗。殿下,奴才回来的时候问过守门的兵丁,他们说那些人没出去,还在城里面。”


    太子霍然起身。


    石舜华连忙拉住他:“别急,爷,听晋江的意思他们出去做买卖,然后带着东西回来,是不是?晋江。”


    晋江:“听口音也是京城人。奴才觉得他们的家就在城里。总共六辆车,每辆车上有三个还是四个人,一个个都很壮,不像穷的吃不上饭。”


    石舜华:“强盗没穷人。你觉得是汉人还是满人?”


    晋江看太子一眼。


    太子瞪他:“汉人里面有好的,满人里面也有不成器的。孤还不至于这么护短。”


    “身材高大,很像关外人。”晋江说着,瞥太子一眼,见太子皱眉,不禁腹诽,还说不护短,“奴才说完了,就这些事,奴才告退。”


    太子:“站住!孤允许你走了?去找张起麟,就说孤要见九门提督。”


    ☆、第113章 油尽灯枯


    石舜华:“等一下。爷, 先别着急,咱们还不能确定是不是强盗,您就令九门提督去查,万一不是呢?”


    “不是就不是。”太子说的干脆, “天黑之前查清楚, 省得夜长梦多。晋江,快去。孤在文华殿等他。”估摸着九门提督不会这么快来, 太子就问,“老八那事怎么样了?”


    石舜华摇头:“别提了,八弟的福晋讳疾忌医。”


    “你的意思她知道自己有病?”太子皱眉问。


    石舜华:“我没见过她。晋江说她不让太医看诊。我已经吩咐杂货店的人盯着八弟府上,看她会不会偷偷请大夫。”


    “肯定会。”太子道, “孤觉得她是死要面子。太医查不出来没事,假如查出来, 咱们就都知道她有病了。”


    “女人病有几个女人没有。”石舜华道, “妾身以前在家时, 每月那个来了都痛的死去活来,调养一年多才好。


    “以前在杭州时,那边湿气重,额娘怕我身上的湿气也重, 还教过阿笙拔火罐。对了,爷有一次问妾身背上怎么回事,就是拔火罐留下的痕迹。”


    太子:“她有你一半懂事, 也不会大婚第二日就朝老八脸上招呼。你先叫人盯着, 不行孤找老八聊聊。明儿巡查御史会把奏禀违制的折子递上来, 孤这几天有点忙,你自己拿不定主意的事先放着。”


    “汗阿玛不在宫里,妾身不会给您惹事。九门提督该来了,你去南边吧。”石舜华提醒道。


    太子到文华殿又等一刻钟,九门提督才到。


    强盗进内城不是小事,太子也没绕弯子,见着他就把晋江描述的情况跟九门提督说一遍。然而,太子的话还没说完,却看到九门提督脸色微变:“你知道他们是谁?”


    “下官听说过。”九门提督说着,偷偷瞟太子一眼,对上太子的视线,连忙说,“殿下也知道。”


    太子食指指向自己,不敢置信:“孤知道?”


    “那些穷困潦倒的八旗兵丁。”九门提督道,“这事是您上奏给皇上,皇上令四贝勒督办的,您忘了?”


    太子点头:“这事孤知道。你的意思那些人是他们?不可能。他们如今应该在海上讨生活。”


    “下官听说有两千人干着捕鱼的行当,其他人早就不干了。”


    太子忍不住皱眉:“那他们做什么?”


    “听说有次捕鱼时碰到几艘洋人的船,仗着是在海上没人知道,他们就打劫了洋人的货船。从那以后看到来钱快的门路,经常出海去碰运气。”


    太张了张嘴,惊讶的合不拢嘴:“当海上强/盗?”


    “也,也不是。据说他们专挑来路不正的货船出手,就像绿林中的黑/吃黑。没人上告,下官和顺天府尹知道了也没法抓人。就,就只能装作不知道。”


    太子长叹一声:“孤知道了。孤会向汗阿玛禀报此事,你哪天见着他们,吓唬吓唬他们。省得胆子太大惹得洋人管咱们要人。”


    “下官知道,下官告退。”九门提督退出去。太子就坐下写折子。


    晚上歇息时,太子把守夜的奴才赶出去,就跟石舜华说这事。


    石舜华愣了好一会儿,朝自己身上拧一把,确定不是在做梦,喃喃道:“他们的胆子真大。”


    “他们当中很多人都上过战场见过血,朝廷没证据又不能拿他们怎么办。”太子道,“甭说他们,就是孤,孤也忍不住黑吃黑。”


    石舜华瞥他一眼:“什么样的主子有什么样的奴才,这话一点也不假。”


    “嘲讽谁呢?”太子看她一下,掀开被子滚进去,“你天天早上涂两刻钟,晚上洗脸用掉一桶水,不嫌麻烦吗?”


    石舜华:“我也不想这么麻烦。可我顶着一张妖媚的脸,跟后宫那些母妃对着来,早传出你被我迷惑,才由着我那么做的流言。如今这样多好,过些年可能还会传出我是‘大清的钟无艳’,这么好的名声,对爷您也有好处。”


    太子枕着双手:“孤有什么好处?”


    “你那些兄弟的嫡福晋都没我贤惠啊。”石舜华道,“汗阿玛会想他日你登基了,就凭我这么贤惠,一定会善待他的小儿子小闺女,换个人可就不一样了。手心手背都是肉,汗阿玛虽然最疼你,不表示心里没有其他儿子。我若是个心狠手辣,不识大体的,你登基之前,他也得替你把我废了。”


    太子啧一声:“理他娘,睡吧。孤明儿卯时就得到武英殿。”


    “上书房的时间改了没?”石舜华突然想到。


    太子:“汗阿玛走后的第二天,孤就跟上书房的师傅们说了,夏天卯时,冬天卯时两刻。十一弟说,回头汗阿玛若追究起来,他去跟汗阿玛说,孤被他缠的没法才同意改上课时间。”


    “汗阿玛如果默许了,就叫弘晋回上书房上课?”


    太子:“弘晋如今才七岁,跟得上上书房的功课。”


    四月初八,康熙的车架抵达江宁。


    康熙望着滚滚长江水,不禁想到上次来江宁,接驾的还是曹家人。如今长江依旧在,曹府却人去楼空。


    “皇玛法,你咋不下船?”弘晏抓着康熙的手问。


    康熙回过神,关上窗户,抬手抱起嫡孙:“朕没见过长江,想多看一会儿。”


    “咱们可以去望江楼看啊。”弘晏奶声奶气道,“阿玛说望江楼可漂亮了。皇玛法,下次能带阿玛和额娘一起来吗?”


    康熙笑着问:“想你阿玛和额娘了?”


    “也想小妹妹。”弘晏抿抿嘴,“小妹妹该不认识我了。”


    康熙:“不会的。弘曜呢?”


    “弟弟在车里等皇玛法。”弘晏抬手指了指南边。


    康熙看到他的车架,忍不住想笑,他这俩大孙子真不跟他见外。


    “皇上,京城送来的折子。”梁九功道,“太子殿下的。”


    “我阿玛?”弘晏一喜,“皇玛法,是不是阿玛给我写的信?”


    康熙知道弘晏识字不多,便把折子递给他:“你帮朕打开。”随即,康熙看到巡查御史弹劾皇亲国戚“违制”之事,不禁松了一口气,“朕还以为什么要紧的事。”


    “不是阿玛给我们的信?”弘晏好生失望。


    康熙:“这是你阿玛写给朕的信。这么点小事还向朕请示,你阿玛是越活越胆小,还不如你们俩。不过,朕回信的时候会跟你阿玛说,弘晏想他了。”


    “谢谢皇玛法。”弘晏道,“还有弟弟,大哥和二哥,也想阿玛和额娘了。”


    康熙笑道:“朕知道了。”


    四月中旬,太子收到传回来的奏折,看到康熙叫他自己看着办,立刻令人去宣他的几个兄弟。


    翌日,上午,礼部、顺天府、宗人府和内务府按照奏折上的名字挨个去查违制。


    十几位朝廷命官带着几十个衙役,浩浩荡荡一群人,什么都不做,就往人家门口一站也够唬人的。


    九皇子知道这事,也不去上书房,和十皇子带着各自的哈哈珠子出去看热闹。自己看热闹不算,还使他的哈哈珠子回宫禀告太子,一起乐呵乐呵。


    石舜华听到太子的笑声走到前院,就问:“什么好事这么高兴?”


    “九弟,咳,九弟说,那些宗室老王爷一听礼部尚书牵头查违制,慌得跑出来请礼部尚书进府喝茶。”太子轻咳一声,压下笑意,“结果内务府总管,宗人府和顺天府尹一块说,只请礼部尚书和侍郎,不请他们吗。被查的那个老王爷险些吓晕过去。”


    石舜华笑不出来:“宗室老王爷,不是汗阿玛的叔叔就是堂叔,你派那么多人去吓唬他,这事传到汗阿玛耳朵里恐怕不好。”


    “是郡王,不是王爷。”太子道,“除了几个铁帽子王和二伯,五叔,京城已经没有亲王了,即便住在亲王府里,也是郡王或者贝勒。只是大家伙儿习惯称年龄大的宗室子弟老王爷。”


    石舜华:“他们会不会联名上奏汗阿玛?”


    “不会,他们不敢。”太子道,“孤虽然没有跟汗阿玛一起去江南,但孤的四个儿子都去了。汗阿玛此行连十五弟和十六弟都没带,外人都以为汗阿玛看中弘晏和弘曜兄弟,捎带上弘晋和弘皙。听四弟说,有人还问他,汗阿玛准备立谁为太孙。”


    “四弟怎么说?”石舜华忙问。


    太子:“四弟说弘晏和弘曜还小,得等他们去上书房,谁才能出众早就立谁。他俩是双胞胎,前后没差一刻钟,如今先立哪个都不妥。”


    “爷,谁都可以讨论太孙的事,赫舍里一族千万不能掺和。”石舜华想着说,“汗阿玛还在,他们就想着太孙,哪天汗阿玛生病了想起这茬,保不齐就觉得咱们巴不得他早点去见皇额娘。”


    太子:“孤已经不是四年前的孤。爱妃,放心吧。”


    石舜华抿嘴笑了笑:“还有一件事,堂堂杂货店里同仁堂很近,这事您知道吧?”


    “知道。”太子道,“福/寿膏有害,还是同仁堂的大夫断定的。怎么了?”


    “同仁堂一个坐堂大夫跟崔掌柜关系不错。”石舜华道,“前几天他去店里找崔掌柜,问八弟是不是跟咱们东宫闹僵了,怎么都不去宫里请太医——”


    “等一下。”太子抬手,“你的意思八弟请了同仁堂的大夫?”


    石舜华:“我昨儿叫晋江出去一趟,崔掌柜又去找同仁堂的大夫问的,是八弟妹请的。当时八弟并不在家。同仁堂的大夫说的很隐晦,八弟妹的身体不调养好,就算怀上了,也不见得能保住。”


    “这么严重?”太子惊讶道。


    石舜华:“说是什么脾气虚,血虚,肝郁,痰湿,反正挺多,还是她易燥易怒也跟身体有关。偏偏又不是什么要命的病,只能慢慢养着。”


    “你的意思郭络罗氏生不出来?”太子问。


    石舜华摇头:“我没这么说,人家同仁堂的大夫也没这么说。大夫的意思好好调养,三年五载,身体养好也有可能,就怕她没那个耐性。”


    “年龄不大,怎么落下这么多病?”太子说着,猛地睁大眼,“不会是安亲王福晋故意的?”


    石舜华:“咱们没证据,爷别乱说。再说了,安亲王福晋也不至于跟个小姑娘过不去。”


    “不是每个人都是你。”太子道,“安亲王福晋是安亲王的第三个福晋,赫舍里氏嫁到安亲王府,安亲王的庶女,也就是郭络罗氏的额娘都十多岁了。你是女人,你觉得赫舍里氏容得下郭络罗氏的外祖母和额娘?”


    石舜华:“这事妾身不清楚,不过,查查当年和硕格格的婚事就一清二楚了。”


    “和硕额驸不是汗阿玛选的人,孤可以肯定。”太子道,“如果是汗阿玛圈的人,他一定会使人去查查。这个人选很有可能是安亲王自己挑的。”


    石舜华:“也许是安亲王福晋挑的。”


    “对的。”太子道,“孤不想这么想皇额娘的亲姑姑,可是赫舍里家的女人,孤还真不敢小瞧。”顿了顿,“这事你烂在肚子里。没凭没据的传了出去,徒惹是非。”


    石舜华点头:“妾身知道什么话说了没事,什么话到死也不能说。八弟妹偷偷请大夫这事你来说吧。”


    “孤见着八弟就跟他说。”太子道,“省得他日日盼夜夜想。”


    四月二十日,上午,石舜华带着两个闺女坐在东院廊檐下乘凉,听到脚步声抬起头,看到十一皇子和十二皇子蹑手蹑脚进来:“你们二哥不在宫里。”


    “二嫂,我们找你。”十一皇子走到婴儿床旁边,“哪个是大侄女,哪个是二侄女?”


    石舜华:“手伸出来的那个是老大。上书房还没下课,你们跑出来做什么?”


    “课间歇息。”十一皇子接过奴才递来的凳子,坐到石舜华身边,“二嫂,听九哥说八嫂和八哥又吵架了,你知道因为什么?”


    胤禩脾气软和,但涉及到嫡子,他绝对不会妥协。石舜华早就料到胤禩还得跟八福晋吵一架,只是没想到来的有点晚:“你九哥怎么知道的?”


    “九哥的宅子好了。”十一皇子道,“他趁着汗阿玛不在宫里,三天两头跟师傅请假去外面捯饬他的宅子,有一次听到女人的哭声,九哥趴到墙头上一看是八嫂。他知道八嫂骄纵,怕八嫂发现看一眼就下去了。二嫂,我知道什么事都瞒不住你,你就行行好告诉我们吧。”


    “那个你们还有谁?十三弟和十四弟?”石舜华肯定得问。


    十一皇子:“十三弟那个没趣的,他说什么清官难断家务事,叫我少掺和。”


    石舜华:“我也觉得你少掺和。”


    “二嫂,我们是怕八哥吃亏啊。”十一皇子皱眉道,“您也知道,八哥一向与人为善,在我们看来不能忍的事,他都能忍。他和八嫂的婚事是汗阿玛赐的,凭这一点他也会忍着八嫂,不叫汗阿玛难做。”


    石舜华:“他俩上次吵架,你二哥过去要替八弟休妻,把郭络罗氏吓得不轻,她不敢欺负你八哥,放心吧。”


    “太子二哥真这么说?”一直没开口的十二皇子惊讶,“二哥太厉害了,不愧是太子。这话都能说得出来。十一哥,咱们走吧。”


    石舜华烦的摆手:“去吧,去吧。”


    “福晋,要不要奴婢去打听打听?”阿笙问。


    石舜华打个哈欠:“天快下雨了。”


    “今天湿气重,下午不下雨,晚上也得下。”阿笙道,“八爷帮过咱们,特别疼大阿哥。”


    石舜华:“八弟如今儿女双全,虽然两个孩子是侧福晋生的,但也有后了。没嫡子的也不是他一个,除了成亲多年的五弟,还有跟他前后成亲的七弟。有两个兄弟作陪,八弟不会因为没嫡子一个人偷偷哭的。对了,大嫂最近怎么样?”


    “不知道。”阿笙道,“奴婢倒是听咱们宫里的小丫头说,惠妃把郡王府的大格格和二格格接进宫了。还有啊,十三爷的额娘身子骨不大好。”


    石舜华猛地抬头:“什么意思?”


    阿笙往四周看了看,小声地说:“油尽灯枯。能不能撑到皇上回来,全看天意。”


    “这么大的事,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石舜华道,“上次咱们去宁寿宫,太后也没提这事。你听谁说的?”


    阿笙:“三天两头请太医,后宫都传遍了。”


    ☆、第114章 精明睿智


    石舜华不禁坐直:“难怪十三弟没跟十一弟过来。什么清官难断家务事, 明摆着没心情管别人家的事。阿笙,你去跟孙河说一声,瞧见十四弟落单, 请十四弟过来。”


    章佳氏病重,胤祥下学就去看望章佳氏。胤祯不好意思打扰母子二人, 已有些日子没跟胤祥一块行动。


    傍晚, 孙河坐在门口, 见胤祯自己出来,有点意外, 但没多想,跑到跟前拦住胤祯的去路。


    胤祯不等他行礼, 就问:“二嫂找我?”


    “主子在西暖阁。”孙河指着惇本殿西次间。


    “二嫂找我来是想问十三哥的事吗?”胤祯进去就说。


    石舜华:“十四弟聪明。我记得十三的额娘没多大,怎么生这么重的病?”


    “是没多大, 今年才三十岁,比二嫂大六岁。”胤祯道, “不过, 她不是突然得这么重的病,以前就小病不断。您坐月子的时候, 天气一冷一热人容易生病, 她那次生病一直没有好转的迹象。”剩下的话胤祯不说了, 石舜华也明白什么意思。


    石舜华:“以前生病的时候太医不用心?”


    “十三哥去请太医,太医不敢不上心。”胤祯道, “不是什么要命的病, 却不见好转, 我额娘说多半是因为思虑过重,忧虑成疾。就像大嫂那样。”


    石舜华:“是不是因为一直没册封?”


    胤祯点了点头:“她和我额娘以前都是内务府嬷嬷选上来的宫女,我额娘如今是皇妃,她却连个嫔都不是,还给汗阿玛生了两女一子,想不开在所难免。”说着,顿了顿,“二嫂,这话我只跟你一个人讲,你别跟外人说啊。”


    “我又不是大嘴巴。”石舜华道,“我不方便去后宫看望她,你回头见着十三跟他说端午节晌午带他的两个妹妹来我这里吃饭。”


    胤祯眼中一亮,正想问晌午做什么好吃的。石舜华先一步说:“你别想。你不去永和宫,你额娘能恨死我。”


    胤祯撇一下嘴:“端午节又不是中秋节,我晚上去永和宫用饭也一样。”


    石舜华不理他:“天快黑了,我就不留你了,请吧。”


    “一顿饭都不舍得,小气鬼。”胤祯哼一声,走到门口脑袋上挨一巴掌。抬头就想骂人,一看对方比他高两个头,瘪瘪嘴:“太子二哥,您回来了。”


    太子明知故问:“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孤没听清楚。”


    “好久没见到弘晏和弘曜,说我想他们了。”胤祯信口胡诌。


    太子朝他后脑勺上一巴掌:“赶紧滚。”进来就问,“你找他还是他来找你?”


    “我找他问问十三弟额娘的病。”石舜华道,“爷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太子:“隐约听奴才提一句。你忙着照看弘暖和弘晗,孤想着你知道也帮不上什么忙,就没跟你说。”


    石舜华:“妾身去宁寿宫给皇祖母请安时,她和惠妃也没提这事。”


    太子往四周看了看,没有别人的耳朵:“后宫每年都有一到两位庶妃病故,皇祖母在宫里这么多年,这种事见得太多早习惯了。再说延禧宫那位的儿媳妇都快不行了,哪有心情管别人的事。”


    “十三弟的两个妹妹,一个十二岁,一个才八岁。这么小就没了娘。”石舜华说话间叹了一口气,“你的汗阿玛真是作孽啊。”


    “石舜华!”太子低声呵斥,“据孤所知汗阿玛没强迫过任何人,都是她们自愿的。”


    “我也没说什么,瞧你急赤白脸的样子。”石舜华说着,惹来太子一记怒瞪,“不说了,不说了,是她们咎由自取好了吧。”


    太子:“整天嘲笑九弟、十四弟大嘴巴,你也差不多。”


    “我大嘴巴?”石舜华指着自己,“我除了跟你说,还跟别人说过吗?”


    太子一窒,这倒没有,“跟孤说也不行,隔墙有耳。”


    石舜华心想,别人的耳朵早被她打发的远远的了。虽然毓庆宫里还有几个,但那几个都是聪明人,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好啦,我知道了,以后不再提汗阿玛。”


    “你最好一直记着。”太子道,“十三弟额娘的事你少管,他如果来找你,你就请皇祖母跟那四位说说。”


    “知道,知道。”石舜华道,“妾身还有俩孩子要照看,没工夫管别人。”


    太子不太相信她,趁着石舜华回后院,交代张起麟盯着石舜华,一旦发现她多管闲事,立刻向他禀报。然而,直到端午节,整个紫禁城上空弥漫着粽子的香味,石舜华都没插手后宫的事,这让太子颇为意外。


    午时左右,太子从文华殿回来,看到西暖阁门口站着四个陌生的嬷嬷、宫女,招来晋江,“谁来了?”


    “八公主和十公主。”晋江道,“还有十三爷,今儿晌午在咱们这里用饭。”


    太子嗤一声:“你说你主子上辈子是不是笼中雀儿,这辈子终于被放出来,一天不找事都觉得白活了。”


    “奴才不知道。”晋江偷偷瞄太子一眼,见他皮笑肉不笑,“您可以问问主子。”


    太子低头瞪他一眼,抬脚回毓庆宫换下朝服。再回到惇本殿,膳房人正在摆饭。


    “太子二哥。”胤祥感到身后一暗,回头看清来人连忙起身,不忘提醒两个妹妹喊人。


    太子走到主位坐下,微微颔首:“坐吧。晌午吃什么?”


    “都是些时苓蔬菜。”石舜华眼角的余光注意到两个小姑娘局促不安,紧张的只能听到心跳声,“十三弟,喜欢吃什么粽子就吩咐奴才给你们剥。白线绑着的是鲜肉粽子,蓝线绑的咸鸭蛋粽子,那个黑线绑的是红枣粽,大一点的里面放的豆沙。”


    胤祥看向两个妹妹:“你俩想吃甜的还是咸的?”


    两人不约而同地先看石舜华一眼,又偷瞄太子一眼。


    公主所在后宫北面,太子几乎没往后宫去过。而皇宫家宴男女分食,以致于今天是太子第一次见到两个同父异母的妹妹。


    发现两人真怕他,太子很是无语,堂堂大清公主,即便没小四胆子大——敢坑太子妃,也该落落大方:“她俩喜欢吃什么样的粽子,十三,你个当兄长的不知道?”


    十三一窒,他天不亮就得去上书房,太阳快落山才下课,睡都睡不饱,哪会注意到这种小事:“我——”


    “什么样的都行。”八公主误以为她哥惹太子生气,连忙说,“红枣的。”


    石舜华听到她心里说豆沙,心下奇怪,就看到站在太子身后的宫女正在给太子剥红枣粽:“膳房煮的粽子多,四种口味都尝尝。”随即吩咐宫人给她俩剥粽子,“吃不完就剩下。先喝点汤。”


    “十一,我这里煮的粽子多,回头给十三送点过去。”宜妃见小儿子狼吞虎咽,像八辈子没吃过似的,“慢慢吃,吃太快不消化,回头又得闹肚子。”


    “额娘,今年的粽子比去年好吃。”十一道,“这里面包的猪肉不错。”


    九皇子替他丢人:“那是火腿。”


    “火腿不是肉?”十一反问。


    九皇子语塞。


    十一像占到便宜似的,看他一眼,就说:“我和十三弟一起出来的时候,十三弟拐去东宫了。估计是跟太子和太子妃一起过节。”


    “那两口子倒是会雪中送炭。”宜妃咽下嘴里的粽子,“你没问十三?”


    十一皇子:“问了又不能怎么样,问那么多做什么。额娘,十三弟的生母真的快不行了?”


    “听说有所好转。”宜妃道,“我估计好转也是回光返照。你汗阿玛挺喜欢十三,你对他好点,你汗阿玛看见了也会感到欣慰。”


    十一皇子又夹一个粽子:“那也不如东宫做的好。”


    “娘娘,奴婢刚收到消息,八公主和十公主也在东宫。”宜妃的心腹嬷嬷匆匆进来,“太子妃的大宫女阿笙去请的。”


    “噗!”九皇子险些喷他弟弟一脸,“我这个二嫂,再也没有比她会来事的了。”


    宜妃忍不住附和:“十三最在乎的除了他生母便是两个妹妹,太子妃今天这顿饭算是把十三笼络到东宫了。”


    “二嫂不请八妹和十妹,十三哥也向着东宫。”十一皇子道,“额娘,别把二嫂说得机关算尽。”


    九皇子:“你以为只是一顿饭?公主所那些子奴才,一贯跟红顶白,十三弟的额娘一走,指不定以后怎么克扣八妹和十妹的东西。


    “太子妃二嫂名声在外,内务府管事嬷嬷都怯她。不用她插手,八妹和师妹每个月去东宫一次,就算什么都不讲,只去东宫坐一会儿,公主所的奴才也不敢偷奸耍滑。”


    “额娘也可以这样做。”十一皇子道,“你们明知道十三弟最在乎两个妹妹,都没喊八妹和十妹一起过端午,只有二嫂这么做了,就别说她耍手段。”


    “咱娘仨一块聊天,不过是话赶话,瞧你小子这德行,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太子妃是你亲二嫂呢。”宜妃抬手给十一皇子一记爆栗。


    九皇子:“额娘别怪他,他和弘晋两个跟亲兄弟似的,他不护着东宫才怪呢。说起来这都五月份了,汗阿玛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宜妃:“只有太子知道。”


    十一皇子:“待会儿我得去跟太子二哥说说,帮我瞅着汗阿玛心情怎么样,汗阿玛高兴的时候再跟他说说上书房改时间的事。”


    十一皇子身子弱,早年随时可能一命呜呼,以致于宜妃不敢要求小儿子跟三皇子胤祉似的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只希望他能顺顺利利长大。


    上书房改了时间,十一皇子早上能多睡一个时辰,宜妃乐见其成:“你见着太子的时候,说话别没大没小,对他恭敬些。”


    “儿子不敢不恭敬。”十一弟道:“别看太子二哥这几年越发稳重,跟没脾气似的。你不知道,去年八哥和八嫂吵架,请他过去劝架,他可倒好,要替八哥休妻。


    “我后来找人打听一下,当天安亲王福晋和玛尔珲兄弟都过去了。隔壁五叔府上的门房说,玛尔珲从八哥府里出来的时候耷拉着脑袋。估计是被太子二哥训的。”


    宜妃:“我以前好像听你汗阿玛说过,他养太子是参照了始皇帝养扶苏,武帝养刘据,太宗养李承乾,再看看太子的那些师傅,前工部侍郎徐潮,《明史》总裁汤斌,还有如今辅佐太子代理政务的那些臣工……你们跟太子比起来,真像是皇上过继的。”


    “额娘,正吃着饭,别说这些心堵的话行不行。”十一皇子道,“在培养储君这点上,二哥还真得向汗阿玛学学。弘晋养的跟东宫嫡长子似的,弘晏和弘曜哥俩如今还睡一块。四个儿子一样养,以后够他头疼的。”


    “如今也够他头痛的。”九皇子道,“弘晋还好,一直知道自己的身份,跟弘晏和弘曜在一块时,做什么都让着他俩。


    “只是弘晏和弘曜前后没差一刻钟,无论立哪一个,另一个都不服。别看他俩如今焦不离孟,孟不离焦。”


    康熙看着坐在左手吃粽子的两个嫡孙,见小哥俩的动作都一模一样,不禁犯愁。回到宫里的第一件事,便是把太子叫到跟前:“听说你叫张廷瓒给弘晏和弘曜开蒙?”


    盛夏时节,太子从东宫到乾清宫就热一头汗,擦掉额角的汗水才说:“还没开始。后天七月初五是个好日子,儿臣打算后天送他们过去。”


    “他俩你看好哪一个?”康熙道,“朕快五十岁了,不知道哪天就起不来,你不安排好,朕走得也不安心。”


    太子心中一凛,他爹连一根白头发都没有,怎么突然说这些丧气话?难不成是因为比他小十六岁的章佳氏油尽灯枯,汗阿玛终于意识到自己也老了:“儿臣拿不定主意。汗阿玛觉得弘晏和弘曜哪个合适?”


    “朕瞧着他俩差不多。”康熙道,“他俩刚出生时,朕想着他们是皇家第一对双胞胎,只顾高兴也没想太多。谁知一眨眼,他俩也长大了。


    “今年开蒙,再过三年就可以去上书房,到那个时候必须得把他俩分开教。”顿了顿,“这事你必须得好好想想,你比朕了解他俩。”


    太子心想,我如今还只是太子,能不能活到登基都不知道,想那么多做什么。可话不能这么说,不然他爹还以为他盼着他爹早死:“汗阿玛,不瞒您说,弘晏和弘曜对儿臣来说都一样。儿臣看着他们一天天长大,也想过这个事,实在不知道该委屈哪一个,就琢磨着再生个嫡子。”


    “再生一个?”康熙眉头微蹙。


    太子:“儿臣是这么想的。老三若是个不成器的,干脆叫弘晏和弘曜自己写个纸条,自己抓阄决定。”


    “这倒也是个办法。”康熙道,“朕是希望你的嫡子继位,但朕自己都不是你皇玛法的嫡子,你也不占着长,老三要是比那俩鬼见愁有出息,也不必拘泥于嫡长子。保成啊,你可得抓紧。”


    “汗阿玛,这事得看天意。”太子苦笑道,“再说了,您的身体好,他五年后再来,您也能看着他长大。”


    康熙摆手:“人这辈子啊,谁都不知道谁什么时候没的。李煦你知道的,没了。”


    “什么?”太子惊讶,“什么时候的事?您怎么知道的?”


    康熙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朕怕弘晏和弘曜以后韭麦不分,就带他俩去乡间看了看,不巧碰到李煦的儿子,说他父亲去年年底去的。”


    太子目不转睛地看着康熙,恐怕错过他脸上的表情:“您怪儿臣吗?”


    “朕怪你做什么?”康熙抬头,看到太子很是紧张,失笑道:“朕承认,朕以前挺气太子妃,但咱们以前都认为福/寿膏是助兴的药。她如果不叫人亲自试试,就算说那东西有剧毒,朕也不信。


    “再说了,也不是那东西要了李煦的命。朕听李煦的儿子说,如今没人敢卖那东西,李煦有钱买不到,就用烟草代替。他是抽烟抽死的。”


    “曹,曹寅呢?”太子忙问,“你也见过他了?”


    康熙:“没有。不过,下面的奴才说曹寅挺好。唉,不说他们了,再生个嫡子的事,你必须得放在心上。”


    太子脸颊微红:“儿子知道了。汗阿玛,儿臣听弘晏额娘说,十三弟的生母身体不大好,你若是得闲就去看看吧。早些天儿臣碰到十三弟,快瘦脱相了。”


    “朕知道了。”太子走后两刻钟,康熙才起身去后宫。


    翌日晌午,太子一家正在用饭,胤祥进来。


    石舜华给弘晋使个眼色,弘晋上去拉住胤祥:“十三叔吃饭了没?没吃一起吃吧。”


    “不用了。”十三皇子道,“我吃过了。”转向太子,郑重道,“二哥,谢谢你。”


    太子道:“你是孤的弟弟,孤帮你说一句话是应该的。更何况腿长在汗阿玛身上,他不愿意,孤也不敢把他绑过去。”


    “弟弟知道。”胤祥扯了扯嘴角,“不打扰您了。”


    石舜华拽一下太子的袖筒:“真不行了?”


    太子微微点头。


    石舜华道:“赶明儿叫剃头匠过来,你和他们几个剃个头吧。”


    太子转向石舜华:“你说什么呢?”


    “后妃病故,皇子百天以内不剃发,就算是为后妃守孝,我记错了?”石舜华问。


    太子啧一声:“你真是什么都能想到。这个规矩不包括庶妃。一有庶妃病故,孤就要守孝的话,一年到头也不用剃头了。”


    “爷说得对。”石舜华道,“不过,汗阿玛想一出是一出,万一想到那位以前的好,一激动要求你们守孝呢?”


    太子:“汗阿玛是皇帝,精明睿智,不是你,怎么高兴怎么来。”


    “嗯,精明睿智,那怎么给你的两个闺女起名叫弘暖和弘晗?”石舜华问。


    ☆、第115章 后妃病故


    太子语塞。


    弘晋捂嘴偷笑。


    太子看到大儿子双眼亮亮的, 瞪他一眼。吓得弘晋旁边的弘皙连忙放下勺子, 问:“阿玛,咋了?”


    “没事。”太子道, “吃你的饭。”


    弘皙看了看他大哥, 又看了看两个弟弟, 见三人连头都不抬, 一个比一个吃得香, 这才拿起小勺子继续吃饭。


    太子瞧他这样,十分看不上:“弘晋和弘皙都是李佳氏生的?”饭后就问石舜华。


    “不知道。”石舜华道, “他俩出生时,妾身还在石家。”


    太子转向她:“孤跟你说正事, 你没发现弘皙没出息?孤看他一眼, 他连动都不敢动。”


    “龙生九子各有不同, 你希望他跟弘晏一样,对弘皙不公平。”石舜华道。


    太子:“孤没要求他多聪明,是他怎么看都有点小家子气。就拿八弟来说,生母出身辛者库, 也没像他怕孤这么怕汗阿玛。”


    “历史上那么多皇帝, 有几个像汗阿玛这样,成年的儿子一个比一个聪明能干?”石舜华不答反问。


    太子仔细回想一遍,竟无言以对。半晌, 又问:“孤对弘皙要求太高?”


    “弘皙才五岁。”石舜华道, “成年后跟着能吏办差, 自然会变得有担当。咱们俩刚成亲那会儿, 弘晋都不敢开口说话。才几年时间,都敢整隆科多的爱妾。别着急,对小孩您得有耐心。”


    太子沉思一会儿:“孤尽量对他不数落他,免得孤一找他,他就觉得孤要骂他。”


    “明天你送他仨去詹事府,也别说什么不好好听讲揍他们的话。”石舜华道,“记得跟张廷瓒说一声,循序渐进,别揠苗助长。”


    太子转向石舜华:“孤发现你怎么什么都懂一点?”


    石舜华心想,飘了两千多年,棒槌也开窍了:“书看多了,在民间生活久了,自然就懂了。”


    “那孤赶明儿带他们四个出去转转。”太子道。


    石舜华:“弘晋十天歇一次,他们几天歇一次?”


    “五天吧。”太子道,“弘晏和弘曜太小,不准他们出去玩,在詹事府也不会好好听讲。”


    石舜华:“上书房没得歇息,弘晋十天歇一次,弘晏和弘曜若是知道他们五天就能歇一天,一准高兴的到处显摆。”


    “殿下,剃头匠来了。”晋江进来禀报。


    太子:“把弘晏、弘曜、弘晋和弘皙叫过来,跟孤一起剃头。”


    “四位阿哥在前院。”晋江道,“奴才来的时候听到三阿哥要给二阿哥剃头。”


    太子猛地起身:“这个弘晏,越大越调皮。”说着话就往惇本殿去。


    一个时辰后,五个半光头出现在毓庆宫,一个比一个亮。石舜华见状,顿时忍俊不禁。太子气得抬手就要揍她。然而,还没迈开脚,双腿就被两个嫡子抱住。


    “你们又干什么?”太子问。


    小哥俩异口同声:“不能打额娘。”


    太子愣了一瞬,不禁扶额:“孤什么时候要打你额娘?”


    “阿玛的手。”弘晏指着太子刚刚放下的有胳膊。


    太子浑身一僵:“你额娘脸上有个蚊子。”


    “是吗?”弘晏还是小,立刻松开太子,跑到石舜华身边,“额娘,给你蚊子拍。”


    石舜华接过来:“天气热,你们别往外跑了,就在屋里玩儿。弘晋,吩咐嬷嬷把你的东西收拾好,明天再去国子监。等你皇玛法同意改上书房的上课时间,你再回宫。”


    “嫡额娘,我不想去上书房。”弘晋说。


    石舜华不解:“上书房的师傅都是大学士。”


    “我有次歇息的时候,跟十四叔去过上书房。”弘晋道,“上书房的师傅授课很无趣,没意思极了,我想去国子监。”


    太子坐到石舜华身边:“怎么个有趣法?”


    “国子监的师傅授课时会讲民间故事。”弘晋道,“有时候还会领着我们去郊外,亲自感受一下古诗里的‘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上书房的师傅就不会。”


    太子不信:“国子监的师傅都这样?”


    “不啊。”弘晋道,“只有教儿子的几个师傅这样。儿子隔壁班的师傅就不准他们玩。功课没做完,师傅就用戒尺打手心。”


    太子:“教你的几个师傅是一开始就这样?”


    “好像是。”弘晋蹙眉道,“又好像不是。”


    石舜华:“弘晋去国子监时才四周岁多一点,国子监从未收过这么小的监生。但他是皇长孙,国子监祭酒不敢不收,可是收下弘晋,又不能按照大孩子来教,便挑几个授课有趣的师傅教他们。”


    “好像是欸。”弘晋仔细回想,“大家都说儿子的师傅最好。还说他们是博士,都是正五品以上,除了祭酒,数我的师傅们官衔最高。”


    石舜华:“看来国子监的好师傅教你们班。弘晋,你们班有几个人?”


    “二十几个。”弘晋掰手指算了算,“好像是三十人,我没算过欸。”


    “都有谁?”石舜华问。


    弘晋想了想:“张英张大人的孙儿,康亲王的侄子,还有索大人的孙子,还有——”


    “孤知道了。”太子道,“这些人以后无需参加科举,师傅才对你们这么宽松。”


    石舜华:“去年十月份,朝廷令宗室及满洲诸生应乡试、会试,下次春闱时,估计也会令他们参加科考。”


    “自从出了个卖官卖爵的纳兰明珠,七品以下的官可随意买卖。”太子道,“提前买个九品芝麻官也不用参加乡试、会试。”


    弘晋睁大眼:“用银子买?”


    “是的。”太子道,“你赶明儿回来,跟那些人一个班,以后学不了多少有用的。”


    弘晋点了点头:“可是,可是像嫡额娘这么有钱,是不是想买多少就能买多少?”


    太子瞬间黑脸。


    石舜华想笑:“是这样的。弘晋,想要个什么样的跟嫡额娘说,嫡额娘现在就可以给你买。”


    “我,我才七岁啊?”弘晋伸出手指头。


    石舜华:“有钱能使鬼推磨,有权能使磨推鬼。嫡额娘有银子又是太子妃,甭说七岁,即便你一岁,嫡额娘也能给你弄个九品芝麻官当当。”


    “嫡额娘,您还是别说啦。”弘晋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脸黑如铁的太子。


    石舜华扭头看向太子:“不能说真话啊?”


    “气死孤对你有什么好处?”太子盯着她问。


    石舜华:“坐江山的那位又不是你,你生哪门子气。再说了,你生气也没用啊。卖官卖爵这一块汗阿玛不大刀阔斧整治,把纳兰明珠关起来,还会有千千万万的纳兰明珠。”


    “孤还用得着你说。”太子白他一眼,“孤去乾清宫看看。”


    康熙托着下巴打盹,听到脚步声猛地惊醒,看清来人不禁揉了揉眼:“保成没睡午觉?”


    “没有。”太子道,“儿子心里有事睡不着。早先御史上奏宗室‘违制’那事,后来儿臣令礼部和宗人府查了。‘违制’的王公大臣当时答应逾制的地方一定改,可他们大概觉得这事是儿臣经手办的,不是您下的诏旨,把礼部和宗人府的官吏糊弄走就没动静了。”


    康熙紧紧皱眉:“你令礼部去查查,把阳奉阴违的那些人记下来呈给朕。”


    太子:“儿臣这就去办。”给康熙行了礼,转身就使人去找礼部尚书要名单,出出堵在心中的那口闷气。


    七月初七,乞巧节这天早朝,康熙提到“逾制”一事,数半官员下意识看向站在最前面的人。


    康熙见状,满脸不快:“看太子做什么!?贝勒住亲王府邸,郡王也住亲王府第,贝子也住亲王府邸,还有没有一点规矩?国有国法,家有家规,逾制这事是朕令太子严办。你们倒好,仗着太子年轻,欺上瞒下,好大的胆子!”


    “臣等不敢。”康熙话音一落,王公大臣连忙低头请罪。


    康熙听腻了这句话,正想开口就看到垂手站着的一众儿子,猛地想到他九儿子的宅子又窄又小,宗室子弟的宅子又宽又大,顿时怒上心头,令礼部和顺天府尹严查,不听令者严办。


    太子偷偷往后看一眼,见许多大臣耷拉着脑袋,一副死了爹娘的样子,顿时乐上心头。回东宫的时候走路生风,见着石舜华就说:“把孤的酒拿出来。”


    “什么事这么高兴?”石舜华好奇。


    太子道:“宗室逾制解决了。对了,去海上讨生活的八旗兵丁当海盗这事,孤一直没跟汗阿玛细说,只在奏折里大概提一下,他们找到别的赚钱门路。如今汗阿玛回来了,孤该怎么跟他说呢?”


    “实话实话。”石舜华道,“那些兵丁种地不行,经商不行,噶尔丹一死也不用他们上战场,走科举之路也走不通,汗阿玛没别的办法。即便汗阿玛觉得当海盗丢人,也只能默许。”


    “如果汗阿玛召他们回来呢?”太子问。


    石舜华:“六七千人的俸禄可不是个小数目,汗阿玛愿意闲养着,兵部尚书也不同意,各旗旗主也有意见。”


    “嗯,叫汗阿玛烦去。”太子道,“省得他一闲下来就想着年轻的庶妃。”用了早膳就去乾清宫禀报这事。


    不出太子所料,康熙听到八旗兵丁当海盗,想也没想就要召他们回来。早有准备的太子便问,人回来了怎么安置,回来后养不活妻儿是不是朝廷养。康熙语塞,挥挥手示意太子退下,好几天没再提这事。


    太子以为他爹默许了。七月十三日,胤禛来到东宫跟太子说,康熙吩咐他去一趟天津卫,处理八旗兵丁当强盗一事。


    “汗阿玛要处置他们?”太子忙问。


    胤禛:“不是。汗阿玛怕那些兵丁闯大祸,又抽几个务实的将军管着他们。二哥,如今京城好些人都知道那些兵丁在海上当强盗发了财,听说已经有人决定跟他们一起去了。长此以往下去‘强盗’比天津卫的水师还多。”


    太子:“有圣旨吗?”


    “这事哪能发诏旨。”胤禛道,“再说了,真有圣旨,汗阿玛使个太监过去就成了,哪还用我亲自过去。”


    太子道:“既然这样,你过去把他们打散分到各个水师手下。”


    “这样也行。”胤禛想了想,“有他们在海上,北边的红毛子,东边的倭寇,南边的洋人都不敢祸害咱们的渔民。要不要跟汗阿玛说一声?”


    太子道:“你去禀报汗阿玛,别说是孤的主意。不然汗阿玛该以为孤先前故意隐瞒他。”


    “弟弟知道该怎么说。”胤禛道,“我这一走得好几天,十三弟那边你看着点。”


    太子摆摆手,示意他尽管放心,转头就把这事推给闲不下来的石舜华。


    石舜华第二天使小顺子去找专门给太子剃头的剃头匠。


    太子听奴才说太子妃找她有急事,到东宫一看剃头匠正在给几个小儿子剃头,真想把人踢出去:“你疯了啊?”


    “百天不剃头,爷想想会变成什么样。”石舜华问,“前面半寸,后面辫子,不伦不类,你就算长妾身这样也丑的刺眼。”


    太子皱眉,小声问:“你怎么这么笃定汗阿玛会册封她?”


    “汗阿玛喜欢十三弟。”石舜华道,“观十三弟长相,章佳氏应该是个美人。三十岁的章佳氏还年轻,汗阿玛看到她这么年轻就走了,还给他生两女一子,不封妃也会封嫔。”


    太子:“孤那天提到十三弟担心他额娘都瘦脱相,汗阿玛当天就去看章佳氏,确实很在意十三弟。但仅此一次。半个月剃一次头,别人还以为孤疯了呢。”


    “你的毛发长得快。”石舜华道,“一天不刮胡子都扎人,你十天剃一次头,别人也不会说什么。”


    太子瞥她一眼:“孤打今儿起不刮胡子,非得把你的脸扎花不可。”


    七月二十五日,上午,石舜华拿着拨浪鼓逗两个闺女,听到急促的敲门声猛地起身,就看到晋江跑进来:“主子,十三爷的额娘去了。”


    “爷呢?”石舜华问。


    晋江:“在詹事府。”


    “谢嬷嬷,阿笙,去十三弟那里看看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石舜华道,“晋江,去找太子,记得跟太子去乾清宫,他知道什么意思。”


    晋江:“皇上去后宫了。”


    石舜华坐下:“看来被我猜中了。没事,汗阿玛不会在那边待太久,叫爷去乾清宫等着,他不方便去后宫。”


    “奴才记下了。”晋江打个千转身就跑。


    章佳氏只是庶妃,她病故的消息传出来,惠宜德荣也只是使管事嬷嬷过去,没有亲自过去送她最后一程。


    康熙到章佳氏住的偏殿,就看到满屋子奴才看着胤祥和八公主、十公主趴在床边大哭。只需一眼,康熙就觉得屋里憋得慌,走到院里看到两个熟人,眉头微蹙:“你们怎么来了?”


    谢嬷嬷:“禀报皇上,太子妃想着十三爷年龄小,没经过事,就使奴婢和阿笙过来搭把手。”


    康熙望着毓庆宫的方向,叹气道:“太子妃有心了。”


    ·


    ☆、第116章 讨价还价


    太子和石舜华成亲四年多, 孩子生了四个,同床共枕上千个夜晚,对她不是十分了解, 也有个七八分。晋江的话没说完,太子就知道石舜华提醒他去乾清宫安慰他爹。


    康熙死过三个皇后, 好几个妃子, 无数庶妃, 在太子看来早已习惯死女人的康熙至多难过一刻钟,不能再多。


    太子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并不是很伤心的康熙, 便回到东宫找石舜华。


    章佳氏分位低,参加皇家家宴也是坐在角落处。石舜华身为太子妃, 坐在仅次于太后的位置。两人离得很远不说,有几次家宴正好赶上章佳氏生病没法去, 以致于石舜华嫁进皇家四年多,愣是不知道章佳氏长啥样。


    听到太子问他都不知道章佳氏是黑是白, 该怎么劝康熙。石舜华脱口而出:“妾身也没见过啊。”顿了顿, “爷以前怎么安慰汗阿玛?”


    太子:“除了太后太后病故,孤陪汗阿玛一起哭以外, 没安慰过他。”看到石舜华不敢置信, “后宫那些女人品级低的孤都没见过, 不知道她们生前做过什么,孤安慰汗阿玛也只能干巴巴说, 汗阿玛, 您是皇上, 保重龙体,江山社稷还指望你,别太伤心?这话你听着假不假。”


    “佟额娘走的时候?”石舜华问。


    太子:“那时候汗阿玛把老四交给孤,孤忙着安慰悲痛欲绝的老四呢。”


    “这事……”章佳氏于石舜华就是三个字,乍一听到章佳氏病故,石舜华想到的是胤祥会多么伤心,康熙的态度,根本没想过死者本人,一时也不知道该从何安慰,“爷就随便安慰汗阿玛几句,然后提醒汗阿玛十三弟兄妹三人都还小,章佳氏走了没人看顾他仨。”


    太子:“这个可行。汗阿玛该回来了,孤出去看看。”到外面问当值的侍卫,果然,康熙已经回来好一会儿了。


    太子看到康熙的脸色不像是很难过,一点也不意外。他爹这一年来不是去塞外就是去江南,身边又有年轻讨喜的庶妃伺候,要不是章佳氏病故,估计都想不起这个人。


    太子顿时确定康熙去送章佳氏最后一程是因为胤祥,便不痛不痒安慰康熙几句,就转到胤祥兄妹三人身上。


    康熙撩起眼皮:“谁照看胤祥和小八、小十?”说话间,脸上的黯然消失殆尽。


    太子不得不承认,他媳妇儿说得对,他爹确实很不像样:“十妹才八岁,这么小的年龄,没个长辈照看,很容易被奴才养歪。”


    “十三和十四的院子相邻,他俩也挺好,朕叫德妃照看一下。”康熙想了想说。


    太子有点惊讶,他媳妇跟德妃可不对付,于是便说:“汗阿玛,您忘记四弟那时候,德母妃说四弟年龄大了,不用她照看。四弟那时候才十岁,比十三弟小三岁。”


    康熙一窒:“你觉得谁合适?”


    “儿臣本来想着佟母妃,她无儿无女想来也有工夫照看他仨。”太子说的佟妃是佟皇后的妹妹,康熙的表妹,“弘晏额娘说她没养过孩子,觉得宜母妃挺合适。她把四妹养得挺好,十一弟和十三弟年龄相仿,想来也能合得来。”


    康熙不由自主地想到归化城传来的消息,四公主把额驸收拾的服服帖帖:“这事孤再想想。梁九功,使王以诚宣礼部尚书。”


    太子闻言,愣了一下,到东宫就去找石舜华:“被你猜着了,汗阿玛有意追封章佳氏。”


    石舜华:“很正常。七弟的额娘,八弟的生母,还是十二弟的生母,生前不升分位,死后也会追封。汗阿玛对他的女人很无情,但真在乎你们兄弟。”


    “要不是这次的事,孤真没看出来。”太子道,“你什么时候注意到的?”


    石舜华:“第一次见八弟的时候。”


    “这么早?”太子惊讶。


    石舜华:“八弟生母身份低,出生在延禧宫偏殿,在和九弟、十弟相处时,八弟没有因十弟的额娘是贵妃,九弟的额娘是四妃之一而曲意迎合他们。


    “人都有喜好厌恶,上书房的师傅也不例外。八弟的生母出身辛者库,那么多师傅总有几个瞧不上八弟的出身,偏爱九弟、十弟。


    “八弟若是在上书房不受待见,他纵然不在乎,也不会真心跟九弟、十弟交好。妾身当时就在想,能让上书房的师傅一视同仁的只有汗阿玛。汗阿玛关心您的兄弟们,师傅便不敢不用心教导八弟,偏袒其他人。”


    “所以你笃定为了十三弟面上好看,汗阿玛也会追封章佳氏?”太子肯定道,“就是不知道是妃还是嫔。”


    石舜华:“无论是妃是嫔,看在十三弟的面上,您都得守孝。”


    “是呀。”太子叹了一口气,“他们都守孝,只有孤一人顶着锃亮的脑门,十三弟明面上不敢说出来,以后也会远着咱们。这样一来,你前面所做的一切都打水漂了。”


    闰七月初二,帝谕曰礼部:妃章佳氏性行温良……今以疾逝,深为轸悼,谥为敏妃。消息一出,后宫哗然。


    生前无分位,死后直接封妃,太子纵然有所准备,乍一听到这个消息也忍不住跟石舜华念叨:“汗阿玛是真喜欢小十三啊。”


    “不喜欢也不会令敏妃亲养。”石舜华道,“十三弟和十四弟差不多大,按照以前的规矩,庶妃不能亲养皇子,十三弟怎么也得去钟粹宫。”


    太子问:“为什么是钟粹宫?”


    石舜华:“妾身听说七弟刚出生时令惠妃抚养,但他有点残疾,惠妃有点嫌弃,就叫七弟的生母照看七弟。八弟出生后,惠妃养了八弟,名下就有三个皇子了。


    “当时宜妃有三个儿子,四公主也由她照看,德妃有两子一女,十弟的额娘身子骨不好,只有钟粹宫那位适合。”


    “你说得对。”太子道,“说起十三弟,孤想到一件事,汗阿玛当初给十三弟和十四弟起名一个叫胤祥,一个叫胤祯,便是因为你祥祯乃吉兆的意思。”


    “如果这是真的,汗阿玛看中十三弟和十四弟就更正常了。”石舜华道,“只是不知道汗阿玛令谁照看他仨。”


    七月六日,上午,密切关注后宫动向的石舜华收到消息,康熙令佟妃照看八公主和十公主,令南三所最大的皇子十一皇子照看胤祥。


    胤祥如今十三岁,胤禛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就搬去宫外了,康熙没让四妃照看他,石舜华也能理解,但是佟妃是怎么回事?


    佟妃乃佟国维的庶女,宫中家宴上石舜华见过她几次,存在感并不高。明明是康熙的亲表妹,却被惠宜德荣压一头。


    “汗阿玛怎么想起来叫佟妃照看八妹和十妹?”太子一回来,石舜华就问。


    太子摸摸鼻子:“孤提的醒。”随即就把当天糊弄康熙的话说给石舜华听。


    石舜华无语:“隆科多犯事的根子在弘晋那儿,你可倒好,不防着佟家,还把八妹和十妹推到佟妃身边。”


    太子:“孤当时只顾得想不能让德妃照看他仨,就没想那么多。更何况隆科多宠妾灭妻都成京城笑话,把佟国维的老脸丢尽了,佟妃说不定也很厌恶李四儿。


    “弘晋干的那件事,除了咱们,佟家也不知道弘晋故意算计李四儿。弘晋那时候又那么小,佟妃也不好意思跟她计较。”


    “但愿如此。”七七四十九日除服,石舜华准备一桌素食,请胤祥、八公主和十公主过来吃饭。


    石舜华见八公主和十公主依旧很拘谨,便没盯着她俩看,一边夹菜一边漫不经心地问:“我听说汗阿玛令佟母妃照看你俩,还习惯吗?”


    八公主和十公主下意识看向胤祥,什么是习惯?


    “挺好的。”胤祥道,“佟母妃前儿还去看她俩。”


    “那就好。”石舜华道,“我以前也见过佟母妃几次,看起来脾气很好的样子。佟母妃无儿无女,你俩多跟佟母妃走动走动,有事就去找她,不跟她见外,佟母妃必然视你们为己出。”


    胤祥:“谢谢二嫂提醒。我跟她俩说过。额娘走的急,也没教她俩怎么管家,以后还得指望佟母妃提点。”最后这句是看着两个妹妹说的。


    八公主拽一下十公主,提醒她向石舜华道谢。


    石舜华浅浅笑道:“自家人无需这么客气。佟母妃吃的盐比你们吃的米多,没事时也可以去佟母妃那里坐坐,看看她怎么处理事务。佟母妃都拿不定主意的事,你们就来找我,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


    太子瞥她一眼:“话这么多,还让不让她们吃饭了。”


    “好好好,我不说。”石舜华一点也没生气,“吃菜,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饭后,胤祥带着两个妹妹走出东宫。八公主小声问:“哥,二嫂挺好的。”


    胤祥:“二嫂这个人啊,宫里没有比她更精明的了。她虽然挺厉害的,但也很通情达理。属于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


    “我必犯人?”十公主问。


    胤祥摇了摇头:“斩草除根。”


    “好厉害啊。”小姐妹瞠目结舌。


    胤祥:“听她的话没错。我没惹过二嫂,她不会害你们。咱们不跟东宫见外,以后遇到事,二嫂也乐意帮咱们一把。


    “四嫂就是跟二嫂好,二嫂带她去上香,又请太医给她诊脉。八嫂跟二嫂不好,八嫂嫁给八哥快一年了,八哥还帮过东宫,二嫂都没说带八嫂上香求子。”


    “你今天说得有点多啊,爱妃。”太子喝口水漱漱嘴,就把杯子递给石舜华。


    石舜华接过来漱漱口:“不过是几句话。她们念着我的好,十三弟会更亲咱们,她们不听呢,咱们也没什么损失。对了,弘晏和弘曜在詹事府听话吗?”


    太子:“别提了。他们去第一天,见着张廷瓒还有点怕。孤跟张廷瓒说,别对他们太严,以免以后到上书房见着书本心生厌恶。


    “张廷瓒早年去的地方多,山东、安徽两地的事更是信手拈来,给他们仨上课时便会穿插一些民间趣事。弘晏和弘曜大概觉得张廷瓒脾气好,都学会给张廷瓒讨价还价。”


    “怎么个讨价还价法?”石舜华好奇地问。


    太子:“詹事府离前门近,前门那边热闹。也不知道那俩小子听谁说的,有次课间歇息就缠着张廷瓒带他们出去玩。张英对儿子和孙子严,张廷瓒的儿子不敢这么没规矩,第一次碰到一个拽手,一个抱腿缠着他要出去的小孩,张廷瓒没办法,就要使人告诉孤。


    “弘皙可能也想出去,跟着说要劳逸结合。那俩小子听到这句话就说,即便孤知道了,也不会训他们。张廷瓒想到孤跟他说过的话,信以为真就带着他们仨出去了。”


    “天天叫张廷瓒带他们出去?”石舜华问。


    太子:“外面太热,阴天凉爽的时候才闹着要出去。孤还没说完,张廷玉、沈竹和戴铎都在翰林院,最近没什么大事,他们闲得慌就往詹事府跑。


    “听说弘晏和弘曜会缠人,张廷玉就故意逗他俩。那俩小孩跟汗阿玛去过塞外,去过江南,见的多不怯生,没多大会儿就跟张廷玉混熟了。瞧着外面不热就叫张廷玉带他们出去玩。现如今张廷瓒不同意他们出去,他们就使人去找张廷玉。”


    石舜华:“难怪他仨比弘晋还喜欢上学。你提醒一下张廷瓒,别玩野了心。”


    “张廷瓒有分寸。”太子道,“功课没完成,张廷玉也不敢带他们出去。”


    石舜华:“说起张家人,张英该退了吧?”


    “上次给汗阿玛递折子,汗阿玛没同意。”太子道,“管他退不退,反着张家长子已经打上东宫的烙印。”


    “张英这辈子只忠汗阿玛,到老长子站到你这边,张英晚上睡觉前想起来,估计都睡不着。”石舜华幸灾乐祸道。


    太子:“张英那个老顽固,监管詹事府事务,对孤都不假辞色。如今睡不着觉也是他活该。孤不但要他大儿子,也要他二儿子为孤所用,气死他。”


    石舜华好笑:“张家老三和老四呢?”


    “孤听叔公提过一次,忘了是老三还是老四,有才是有才,但品行不如他这两个哥哥。”太子道,“至于是传言还是真的,等以后叫弘晏或者弘曜试试。”


    石舜华无语:“他俩才——晋江,出什么事了?”


    “长泰大人的小舅子刚刚给奴才一个纸条。”晋江走进来,小声说:“杂货店那边叫奴才过去一趟。”


    石舜华:“叫小顺子陪你一起去,到宫外叫小顺子去买四串糖葫芦。”


    酉时三刻,弘晋正带着三个弟弟玩,小顺子拿着糖葫芦和糖人进来。有些日子没吃过这两样的四个小孩乐得欢呼一声。


    石舜华吩咐小顺子帮着嬷嬷照看好他们,便去惇本殿。然而,一到东暖阁看到太子拍着桌子大笑,不禁纳闷:“天降祥瑞了?”


    “不是的,主子。”晋江说,“杂货店里碧水的人今儿接一个客人,买许多鱼干和海菜,大概有二两银子。但客人是剃头匠,除了家用一个月也剩不了这么多银子。那几个小孩瞧着好奇,问他在哪儿发财。他很小声说从诚郡王府刚出来。


    “探听消息的小孩不明白给诚郡王剃头又不是多大的事,干么一副怕人知道的样子,于是就去问崔掌柜。是崔掌柜叫奴才过去的。奴才怕弄错,在郡王府附近等将近一个时辰才看到三爷戴着瓜皮帽出来。帽子很贴头皮,诚郡王确实剃头了。”


    “这,这才除服,老三的脑袋被门夹了?”石舜华不敢置信,“没听说他很爱美啊。”


    太子坐直身体,轻咳一声:“你有所不知,老三的头发长得比孤快。孤二十来天剃一次头,老三十天就得剃一次。每到夏天孤的头发长得特别慢。老三的头发是一年四季见风长。


    “他不过五十多天没剃头,已有半寸,戴瓜皮帽都遮不住。如果是冬天还好,戴着暖帽什么都看不见。如今天气热,凉帽戴上都出汗。噗…不行了,孤又想笑,哈哈哈……”


    “先别笑。”石舜华道,“这事你打算怎么办?”


    太子想也没想:“什么都不做,看戏。”


    “万一被他给蒙混过去呢?”石舜华问。


    太子:“咱们能看出来汗阿玛看重十三弟,十三弟自然也能看出来他额娘被追封敏妃是因为他。仗着这一点,一旦十三弟发现,他就敢大闹。”


    “十三弟不是十四弟。”石舜华提醒道,“以前跟十四弟去东院拿吃的,偶尔被我撞见了,十四弟一脸坦然,十三弟眼神闪烁,不敢看我。”


    太子晃晃食指:“孤的这些兄弟没有一个省事的。十三弟跟十四弟比好一点点。但他也不是个任人欺负的主儿。瞧着吧,一旦被十三弟发现,他能闹得胤祉后悔没把头砍掉。”


    ☆、第117章 宗人府


    石舜华:“十三弟不见得会闹。荣妃是四妃之一, 协理后宫, 十三弟不为自己考量,也得为八妹和十妹和佟妃着想。”


    太子眨了一下眼:“这倒也是。但胤祉不守孝仪是对母妃不敬,目无汗阿玛和十三弟乃不孝不悌,汗阿玛为了自己的颜面也会严惩三弟。”


    “胤祉上朝时戴着凉帽, 汗阿玛也不会想到帽子下面脑门锃亮。”石舜华道, “十三弟天天去上书房, 见不着三弟, 没人提醒他也不知道。”


    太子:“这事你别掺和, 还有五十天呢。胤祉总有露馅的时候。”


    “不掺和就不掺和。”胤祉在前朝,石舜华在东宫,这事她也没法掺和,又不能找个人把胤祉的帽子拿掉。


    又过几日, 是八月十五中秋节。每年中秋节,皇子都有一天假,傍晚是皇家家宴。


    申时三刻, 太子带着四个儿子到乾清宫就看到胤祉戴着瓜皮帽在院子里站着和胤禔、胤禛闲聊,而胤祥和胤祯在一处说话。


    太子眼神一闪:“记住,待会儿无论出什么事,你们都不准插嘴, 也不准好奇多问。”


    “会出什么事?阿玛。”弘晋很好奇。


    太子:“孤也不甚清楚, 跟咱们东宫没关系。”


    “什么跟东宫没关系?”胤禩走进来就听到这一句, “弘晋, 听说你再过些日子就回上书房?”


    弘晋:“皇玛法同意把上书房上课的时间改晚一点啦。”


    “你们真有福气。”胤禩道, “我就没赶上这么好的时候。这个给你们。”


    弘晋接过来:“什么啊?”


    胤禩:“我来的路上看到好些人去前门致美斋买月饼,说是什么酥皮月饼,全京城数致美斋做的最好吃。以松仁、核桃仁、瓜子仁和冰糖、猪油作馅,食之不觉甜而香松柔腻。你们掰开尝尝。好吃回头再去买点。”


    “弘皙,你来拿着。”弘晋把盒子给弘皙就拆开盒子拿一块,想着待会儿吃饭便一掰四块,先给太子和胤禩,然后给弘晏和弘曜。最后才是他和弘皙。


    胤禩看着欣慰:“弘晋越发懂事了。”


    “哪有。”弘晋不好意思,低着头啃月饼,“咦,和我们家的一样欸。”


    胤禩诧异道:“不会这么巧吧?太子二哥,致美斋也是二嫂的铺子?”


    “你当你二嫂手眼通天呢。”太子睨了他一眼,“东宫的月饼是你二嫂的陪嫁丫鬟阿筝做的。阿筝以前跟做月饼的厨子学过。用料差不多,吃起来差不多很正常。”


    胤禩:“我还以为二嫂又开一家铺子呢。对了,刚才听您说跟东宫无关,谁出事了?”


    太子朝胤祉所在的方向看一眼。


    胤禩不明白:“大哥?”太子微微摇头,“那也不可能是四哥,四哥有事你不会说这样的话。三哥怎么了?”


    “你不觉得今儿有点热?”太子不答反问。


    胤禩:“虽然立秋好些天了,确实有点热。听说汗阿玛打算过两天去畅春园。这跟三哥有什么关系?”


    太子不禁扶额:“胤祉头上的帽子。”


    胤禩扭头看了看,没看出胤祉的帽子有什么问题。正想跟太子他猜不出来,注意到胤禔和胤禛的毛脑袋,不敢置信:“他,他不会——”


    “小点声。老大注意到这边。”太子道。


    胤禩连忙装作跟弘晋说话:“他的脑袋被驴踢了?”


    “可不是被驴踢了。”太子幸灾乐祸道,“小十三那个蠢货,在胤祉旁边站有一刻钟,居然还没发现。”


    胤禩瞥他一眼,这位说话怎么还跟以前一个德行:“他没往那上头想。不过,太子二哥,您是怎么发现的?”


    太子:“咱们兄弟都顶着辫子和半寸头,只有胤祉一人戴着帽子,孤想不注意他都难。”


    “弘晋,回来!”胤禩忙喊,“你做什么去?”


    “我,我想看看三叔的脑袋。”弘晋一脸无辜,“你和阿玛说三叔的脑袋被驴踢了,我想知道给驴踢成啥样了。”


    太子朝他后脑勺一巴掌:“刚才怎么跟你们说的?”


    “阿玛,我乖。”弘晏道。


    太子嗤一声:“别以为孤没看见,你们四个都想过去。”


    “太子二哥,出什么事了?”胤禛大步走过来,“大过节的打他做什么?”


    胤禩:“弘晋不听话,欠揍!”


    弘晋抿抿嘴,偷偷瞄太子一眼,见他板着脸,快速抓住胤禛的手寻求保护。胤禛抬手把小孩拉到身后,劝说:“好了,瞧你把弘晋吓的。弘晋,以后不准再调皮了。”


    “我以后再也不调皮。”弘晋连忙开口保证。


    胤禛:“弘晋知道错了。”不待太子开口,就说,“弘晋,带着弟弟们先进去,殿里凉快。”


    弘晋向来怕太子,太子不发话他不敢动弹。


    胤禩见状,轻轻拽一下太子的衣裳:“算了。”


    “进去吧。”太子道,“宫人正在摆放方几,你们离远点。”


    “儿子记下了。”脑袋还有点痛的弘晋连看都不敢再看胤祉。


    小哥四个走后,胤禛便问胤禩:“因为什么事?”


    胤禩:“小事。”


    胤禛根本不信:“小事太子二哥会揍弘晋?二哥——”


    “你是女人吗?”太子问。


    胤禛:“当然不是。”


    “不是就别当长舌妇。”胤禩见他没听明白,便好心为他解释。


    胤禛抬腿就要踢他,然而脚抬起来,康熙从西暖阁出来。胤禛下意识收回去,太过着急没有站稳直直地往太子倒去。


    太子被他撞得踉跄了一下,稳住身子就像推开毒蛇猛兽似的推开胤禛。


    胤禛登时懵了:“太子二哥怎么了?不想说就不说,冲我发什么脾气。”


    “太子二哥不是生气,是嫌你蠢。”胤禩想到太子刚刚那句“蠢货”,看了看胤禔一眼。


    胤禔眉头紧皱:“小八,老二给你吃了什么药?说话的口气跟老二一模一样。”


    “没别的意思。”胤禩想笑,又觉得胤祉干的事不值得嬉笑,“我刚才的话是替二哥解释,免得四哥误会二哥。”


    “还说?!”胤禛抬起脚。


    胤禩后退两步:“不说,不说,进去吧,汗阿玛和二哥都进去了。”


    男人们吃好了,才能轮到皇家的女人们。


    大福晋的身体不中用,今天也过来了。此时就在延禧宫惠妃处。胤禔想着他媳妇还饿着肚子,便没拉住胤禩问个究竟。


    太子和胤禩两人明显有事,估计还不小,胤禛想到这一点心里跟长了草似的,趁着太子没注意冲弘晏招了招手:“刚才你阿玛为什么打弘晋?”


    弘晏摇了摇头:“阿玛不准说。”


    胤禛:“连四叔都不能说?”


    “阿玛没说。”弘晏年龄小,回想刚才的事无疑是对往胤祉那边看一眼。


    胤禛顺着他的视线看到胤祉、五皇子胤祺和七皇子胤祐:“阿玛刚才说你五叔了?”


    “五叔?”弘晏想了想,“没有欸。”


    胤禛:“说你三叔?”


    弘晏猛地睁大眼,正想问你怎么知道,话到嘴边捂住嘴巴。


    此地无银三百两。


    胤禛不问了:“玩去吧。四叔没事了。”


    弘晏“哦”一声,转身就走,想了一下又回头说:“四叔,我没有乱讲啊。”


    “四叔知道,弘晏最乖最听话,什么都没说。”胤禛话音落下。坐在他身后的胤禩不禁捂脸。


    胤峨戳一下胤禩的背:“你是不是知道?”


    “我什么都不知道。”胤禩想也没想,脱口而出。


    胤峨也不跟他废话,挪到胤禛身边:“问出来了?”


    “没有。”胤禛道,“不过,太子二哥打弘晋是因为三哥。”


    胤峨下意识看胤祉一眼:“荣母妃又给太子妃二嫂穿小鞋了?”


    “不清楚。”胤禛看到宫人端着盘子进来:“上菜了,回你位子上坐好。”


    太子打弘晋那一巴掌没收力,啪一下,当时站在院里的主子奴才都听到了。而后太子和胤禛说话时又没刻意压低声音,本想去问问太子出什么事的其他皇子便没过去,打算找个机会问弘晋。


    胤峨回去,十一皇子就问:“因为什么?”


    “三哥。”胤峨说出来。十一就往胤祉那边看:“三哥惹太子二哥了?不可能。犯到二哥手里,那巴掌不会落在弘晋脑袋上。十三弟,你干什么去?”


    胤禩扭脸看到胤祥直直地往胤祉走去,轻呼一声:“坏了!”回头瞪胤峨和十一一眼,“没事找事!”


    胤峨无语:“跟我有什么关系。明明是——”看到胤祥的动作,胤峨睁大眼,“三哥,三哥剃头了?”


    康熙猛地抬头,被胤祉锃亮的脑袋闪了一下:“十三,回去吃饭。”


    胤祥岿然不动:“汗阿玛,三哥他——”


    “朕叫你回去,没听见?”康熙拉长着脸。


    胤禛连忙起来连拖带拽把胤祥拽到他位上,不禁懊恼,好奇什么不好,偏偏好奇太子为何管教儿子:“今天是中秋节,天大的事也等明天再说,惹怒汗阿玛对你不利。”小声劝告。


    翌日早上,康熙令胤祉拿掉帽子。原本以为康熙昨儿没追究,不会再追究的胤祉拿着帽子的手不禁抖了抖。


    康熙见他耷拉着脑袋,也懒得猜他是做给他看,还是真认识到错,便当着文武百官说:“敏妃丧未满百日,诚郡王胤祉不请上旨即行剃头,殊属无礼。收禁宗人府严加议罪。”


    胤祉大惊失色:“汗阿玛——”


    “住口!”康熙看得他的脑袋,怒上心头,“来人,把诚郡王带下去。”随即就问,“谁告诉胤祥的?”


    胤禛不知道康熙知道多少,就实话实说:“儿臣昨儿见太子二哥打弘晋,因担心弘晋就找弘晏问他出什么事了。


    “弘晏说太子二哥不让他说。但他朝三哥那边看了一眼。儿臣猜大概是荣母妃又跟太子妃二嫂吵了。没想到十三弟猜到三哥剃头。十三弟把三哥的帽子拿掉,我们才知道。”


    “太子,你怎么知道的?”康熙并不想追究,可他仔细回想儿子们的小动作,总觉得合起伙来骗他一个。


    太子:“昨儿儿臣见三弟一人戴帽子就留意一下,发现帽子两边很贴头皮,就猜三弟可能剃头了。”


    “汗阿玛,是这样的。”胤禩说着瞥太子一眼,“太子二哥还说我蠢。”


    “后来八弟还说四弟蠢。”胤禔跟着站出来。


    康熙见一向跟太子不对付的胤禔开口,算是相信儿子们的说辞,可胤祉做的事简直是打他的脸。转向太子:“以后再发现什么直接向朕禀报。”


    “儿臣谨记。”太子道。


    康熙扫儿子们一眼:“退朝。”


    富察马齐张了张嘴,想说他还有本奏,见康熙脸色发黑,话到嘴边咽了回去。


    康熙令十一皇子照看胤祥,五贝勒胤祺担心胤祥不知道前面的事,下了早课再找康熙闹,便使侍从去上书房给十一皇子报信,提醒他看住胤祥别乱来。


    胤祥得知胤祉被关进宗人府,佯装不知,趁着十一皇子回去吃饭,跑到康熙面前就哭。


    康熙看着儿子瘦瘦的小脸,泪眼朦胧,胸口堵得慌:“别哭了,朕会替你做主。”


    “不是儿子。”胤祥哽咽道:“是我额娘。”


    康熙颔首:“是你额娘。”


    “汗阿玛,你一定得严惩三哥。”胤祥并没有行礼告退,而是仗着年龄小继续说,“太子二哥都没剃头,三哥他——”


    康熙抬抬手,打断他的话:“朕知道,朕不会偏袒胤祉。”


    胤祥见状,便知道康熙不远多谈,很是不甘,抿了抿嘴:“儿子告退。”出了乾清宫就往东宫去。


    太子正在跟石舜华说他爹很生气,都懒得跟胤祉废话,说得正起劲,听到孙河过来禀报胤祥来了,不禁叹了一口气:“孤现如今是比你还忙。”


    “快去吧。”石舜华道,“十三弟这时候找你肯定有急事。”


    太子:“他估计已经收到消息。这时候来找孤一准没好事。”然而,看到胤祥还是吓一跳,“怎么哭上了,汗阿玛数落你?”


    “二哥!”胤祥哇呜一声,朝太子扑过来。


    太子踉跄了一下,条件反射般抱住比他矮一个头的弟弟:“有话好好说,哭什么?”


    “二哥……”胤祥哽咽一声,“我,我求汗阿玛严惩三哥,汗阿玛叫我滚。”


    太子僵住,不太相信:“不会吧?”就冲看你的面子追封你额娘敏妃,汗阿玛也不可能说出这种话,“十三弟,是不是听错了?”


    “汗阿玛没说滚字,可他的表情就是那个意思。”胤祥仰起头。


    太子看到他的鼻涕都出来,下意识低头,一看到杏黄色朝袍上面一块透明,不禁皱眉:“那汗阿玛说的什么?”


    胤祥不怕太子知道,三两句说完,“就这么多。汗阿玛特别不耐烦,太子二哥,你得给我做主,三哥他,不,他以后不是我三哥,胤祉太过分,他就是个混蛋。”


    太子心想,那也没你混蛋,孤的两个鬼见愁嫡子也不敢把鼻涕蹭到孤身上:“怎么做主?胤祉在宗人府,宗令是宗室王爷,他不可能听孤的。”


    “我已经想到办法。”胤祥道,“太子二哥,你,你把我送进宗人府,汗阿玛追究起来,我一人承担,跟你没关系。”


    太子眼角的余光瞥到朝袍上的鼻涕,又忍不住皱眉:“孤二十五岁,你十三岁,孤比大这么多,出了事你觉得汗阿玛会听你的?别想这么多,汗阿玛如果不惩罚胤祉,只是关他几天,你再想法子教训他。”


    “可是我一刻也等不了。”胤祥道。


    啪!


    太子扬起胳膊,紧接着又是一巴掌。


    胤祥愣住,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痛,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你,你打我?”


    “孤打的就是你,跟你还说不通了。”太子不假辞色,“现在忍得住了?好好说你不听。汗阿玛不想严惩胤祉,大不了叫他给你道歉,罚他点银子做个样子。根本没必要把他关进宗人府。”


    胤祥张了张嘴:“上次他和宫女的事,汗阿玛就没追究。”


    “那事发生在后宫,死的人是个奴才,传出去丢人的是整个皇家。”太子道,“如今是他自己,对你额娘不敬,无视汗阿玛,不顾你的感受,不敬不孝不悌简直枉为人子,汗阿玛不严惩,他下次能上天。”


    胤祥擦擦眼泪:“真的?!”


    太子道:“你不信孤,就自己去宗人府。你是皇阿哥,你硬闯宗人府,宗令也不敢拦着你。”


    ☆、第118章 卖铺子


    胤祥擦擦眼泪, 不小心碰到脸颊,痛得倒抽一口气:“那我回去等着。”


    “不准再去汗阿玛跟前闹。”太子指着他说,“你和老三都是汗阿玛的儿子, 手心手背都是肉,别叫汗阿玛难做。老三那个脑子时不时犯一次病, 以后想整他有的是机会。”


    胤祥点了点头:“我听太子二哥的。”


    “在不在孤这里用饭?”太子道, “孤刚才正在吃饭。”


    胤祥顿时明白他打扰太子用早膳了, 脸一热,不好意思道:“不了。你, 你去吃饭吧。”说着话向太子行了个礼,转身回去。


    太子回到里间扯掉身上的朝服, 换上常服。


    “怎么换衣裳了?”石舜华看到他身上的杏黄变成秋香色,很是诧异。


    太子摆手:“孤现在不想说, 等孤吃好饭再告诉你。”


    石舜华本来想听他的心声,观太子的脸色不像是什么好事, 便按耐住, 等太子告诉她。然而,听到胤祥抹他一身鼻涕, 扑哧笑喷。


    “很好笑?”太子冷冷地问。


    石舜华摆手:“不是很好笑, 是实在太好笑。十三弟, 十三弟知道吗?”


    昨天晚上宫中家宴结束,胤祥找上康熙说胤祉的事。可是康熙没容他说完就说明天再议。


    胤禛见康熙神色恹恹, 心情不大好, 连拉带抱把胤祥弄到南三所, 交代十一皇子和十二皇子看住胤祥。


    胤祥被两个哥哥锁在屋里,没能出去再找康熙,也没闲着,连去宗人府给胤祉一刀的主意都想出来了。


    早上胤祥到乾清宫就要去找康熙,被几个兄弟生拉硬拽去上书房。以致于胤祥一直憋着气,下早课就找康熙讨公道。可是康熙又一副懒得理他的模样,胤祥登时气昏了头,当即就想去街上买几个毒蛇咬死胤祉。


    太子两记耳光,胤祥冷静下来。出了东宫凉风一吹,胤祥回想到他干的事,哆嗦了一下,就问内侍:“太子二哥是不是生气了?”


    “太子殿下,他,他应该很生气。”侍从小心措辞。


    胤祥不明白:“什么叫应该?”


    “太子爷先前没生气,但是您的鼻涕蹭到殿下朝服上,殿下才变脸。”侍从道,“不过,太子爷——”


    “等等。”胤祥打断他的话,“我的鼻涕?”抬手一摸,鼻头湿漉漉的,顿时脸色大变:“完了!”哀嚎一声,拔腿就往南三所跑。


    翌日,早上,宗人府宗令向康熙奏禀胤祉的罪名。康熙只看一眼就把折子合上,把诚郡王胤祉降为贝勒。


    众臣互看一眼,转向站在最前面的皇子们。见太子没有出列,和胤祥关系不错的四贝勒也没有开口。


    宗令咽下想询问康熙还有没有别的处罚的话,出列道:“奴才遵命。”


    “太子二哥,汗阿玛对三哥太宽容了。”下朝胤禛就追上太子,“这跟没罚有他什么区别。”


    太子:“郡王到贝勒区别还不大,你还想汗阿玛怎样?”


    “俸禄少一半,看起来挺大。可是其他的都没变,这就好比罚他一点银子。”胤禛道,“三哥这次干的事摆明了没把汗阿玛和十三弟放在眼里。”


    对于这个结果,太子也挺意外,本以为会把胤祉手中的权利收回去一些,谁知只是不痛不痒的降爵。


    胤祉如果是宗室,降爵对他来说挺严重。可他是康熙的儿子,生母还是四妃之一的荣妃,无论胤祉是贝勒还是贝子,有这两位在,王公大臣就不敢因此落井下石。而正因降不降对胤祉影响不大,胤禛才会替胤祥不平。


    太子倒是能理解:“追封章佳氏是看在十三的面子上,并不是因为汗阿玛有多喜欢敏妃。汗阿玛不可能为了她把胤祉一撸到底。再说了,汗阿玛真那样做,三弟和荣妃会恨死十三弟。兄弟阋墙,这是汗阿玛最不愿看到的。”


    胤禛想了想:“难怪汗阿玛一直压着十三弟不准他闹。”


    “十三弟闹大了,汗阿玛不想严惩胤祉也得那样做。”太子道,“否则就给外人一种汗阿玛太偏袒胤祉,不喜欢十三弟的错觉。”说着,顿了顿,“你去劝劝十三弟,这事就算了。”


    胤禛:“十三弟和敏母妃的感情,就像十一弟和宜母妃,十四弟和我额娘。三哥对敏母妃不敬,十三弟能记他一辈子。我回头跟汗阿玛说一声,带十三弟去我府上住两天。”


    “这样也行。”太子道,“省得他一见着汗阿玛就就想说这事。对了,老四,你妹妹的事定了没?”


    胤禛楞了一下,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是说五妹?听十四弟的意思,额娘死活不同意五妹嫁去蒙古,好像是因为蒙古大夫的医术还不如乡野郎中。”


    “嫁去佟家?”太子打心眼里不希望再给佟家添一助力。


    胤禛:“五妹不愿意,说什么佟家那小子让她恶心。其实蒙古那边的男子十六七岁的时候也有通房。咱们离得远,不知道罢了。”


    太子皱眉,“五妹怎么会这么说?”


    胤禛下意识往四周看了看,示意他和太子的随从离远点,“有个丫鬟怀了孩子,被佟国维的夫人做主打掉了。孩子没了,那个丫鬟就被佟国维的夫人卖了。”


    “什么时候的事?”太子忙问。


    胤禛:“弟弟起先也不知道。有一次跟隆科多喝酒,隆科多说漏嘴,还说幸亏五妹没同意嫁给他侄子。我找查一下,早些天佟府确有个丫鬟被卖掉。我跟额娘说起这事被十四听见,那个大嘴巴第二天就告诉五妹。”


    “汗阿玛的心情不大好。”太子道,“快九月了,离原来圈定的婚期还剩一年。去掉内务府筹备妆奁的时间,没多少天了。”


    胤禛:“五妹有皇祖母撑腰,汗阿玛和我额娘也不敢硬逼她。这事有的磨呢。反正五妹还不大,跟三姐、四妹比,五妹再过三年也不算晚。”眼看着到东宫,“二哥,我回去了。”


    太子摆摆手,回到东宫没跟石舜华说五公主的事,把胤祉被降为贝勒的事告诉她。


    石舜华乐不可支,随即就说:“阿笙,使人打听打听钟粹宫的消息。”


    “唯恐天下不乱。”太子白她一眼。


    石舜华反问:“不然我还能干什么去?”


    太子语塞,好一会儿才说:“找两个戏班子唱两天戏?”


    “那也得百天以后。”石舜华望着太子的头发,登时笑不出来,一言难尽道:“爷,你找个帽子戴上吧。”


    太子:“孤可不想再被十三弟掀帽子。再说了,又不是孤一人这样,十几个兄弟作伴呢。不说这些了,摆饭,摆饭。孤上午还得出去一趟。”


    “去哪儿?”石舜华好奇。


    太子:“叔公病了,有好几日了,孤去看看他。”


    “严重吗?”石舜华问。


    太子:“应该是换季着凉了。孤正好劝劝他退下来,省得哪天汗阿玛把他和纳兰明珠关在一块。”


    “纳兰明珠的夫人还闹吗?”石舜华问。


    太子:“孤这些日子没问索额图。你若是想看戏,下次晋江出去的时候,叫碧水的那几个小孩打听打听。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明珠府上的笑话也好打听。”


    月中和月底的时候晋江才出去,这会儿刚过八月十五,离晋江下次出宫还有些日子,石舜华又实在无聊,于是,叫晋江送弘晋去国子监。


    晋江把弘晋送到,就以去杂货店拿几个小玩意的名义,把这事交代下去。可是见第一次收到任务的五个小子很慎重,莫名想笑,便跟他们说打听纳兰明珠后院的事,只是主子太无聊,想听纳兰家的趣事。


    五人不禁睁大眼,异口同声:“主子的爱好真特别。”


    晋江笑道:“虽然这样,但也别拿没影的事糊弄主子。”


    “总管放心。”有个小子看到崔掌柜过来,连忙说:“晋公公,您看还需要点什么?”


    崔掌柜朝转移话题的小子肩膀上一巴掌:“连我都瞒?忘了谁把你们招进来的。”不等他开口就说,“晋江,回去跟主子说玻璃快做出来了,阿箫给的银子也用得差不多了。庄子上的工匠说还需一笔银子。你回去跟主子说,叫阿箫来一趟,记下一下挪用的银子。”


    其实库房钥匙有三把,崔掌柜有一把,石舜华那里一把,阿箫那里一把。三把钥匙三把锁三道门,只有三把锁都齐了,庄子上的库房才能打开。


    晋江不知道这事,知道这事的只有崔掌柜、阿箫和石舜华。而阿箫管着东宫的库房,晋江听崔掌柜那么说也没怀疑,回到东宫就禀报这事。


    石舜华闻言,想了一下:“晋江,下次出去的时候跟崔掌柜说写个告示把五谷丰登转出去。”


    “为什么?”阿笙问,“奴婢听阿箫说挺赚钱的啊。”


    石舜华笑了笑:“我嫌钱多,不行?”


    阿笙噎住,却不甘心:“您是主子您说了算,奴婢无权置喙。”


    石舜华瞥她一眼,冲晋江摆摆手。


    晋江把石舜华的话当成圣旨,第二天就跟上送弘晋去国子监的马车。


    八月二十,早上,太子回到东宫刚坐下,四贝勒、七贝勒和八贝勒敲响东宫的大门。


    “三位贝勒爷,殿下在西暖阁用饭。”晋江做个请的手势。


    异常通透的三兄弟脚步一顿:“太子二哥知道我们来?”


    “殿下不知道。”晋江道,“太子妃说,几位爷这几天可能会过来。”


    三兄弟互看一眼,胤禛开口:“二嫂知道我们来干什么?”


    “奴才不知道。”晋江不甚聪明,当家主母说什么就是什么,想不通也懒得多想,“太子妃也在里面,您去问她。”


    ☆、第119章 送子观音


    胤禛看两个弟弟一眼, 七贝勒和八贝勒点了点头。


    三兄弟拾阶而上。


    太子拿着筷子的手一顿,惊讶道:“你们怎么来了?”


    “饿了, 不想回去吃了。”胤禛望着太子,问, “二哥,我们今儿早上在你这里吃, 成吗?”


    太子轻哼一声:“孤说不成, 你们会走吗?”瞥三个弟弟一眼, 就吩咐宫人添三副碗筷,“弘晏,弘曜, 往你额娘那边坐一点。”


    “我吃好啦。”弘晏把蛋白塞嘴里。弘曜放下勺子, 拿个包子冲嬷嬷伸出手。


    嬷嬷把两兄弟抱下来。弘晏就说:“额娘, 我们去詹事府啦。”


    “真吃饱了?”石舜华问。


    弘曜拍拍肚子:“饱了。”饿了大不了叫张廷瓒带他们出去吃。


    石舜华听到儿子的小心思,看小儿子一眼, 就说:“嬷嬷,给他们收拾几块糕点和果子,装食盒里面, 亲自交给张廷瓒。”


    “额娘……”弘曜苦着脸。


    石舜华佯装没看见:“还没吃饱是不是?嬷嬷,把他俩抱椅子上,继续吃,反正时间还早。”


    弘曜哼一声, 拉着弘晏就走。


    胤禩看着有趣:“太子二哥, 他俩每天都这么好玩?”


    “孤不甚清楚。”太子道, “今天下朝早,他们跟孤一起吃。以往孤回来的时候,他们都快走了。弘晋这会儿都到国子监了。”说着,突然想到,“你们还没说来干么。”


    七贝勒戳四贝勒一下。


    胤禛扭头瞪他一眼,就转向太子:“听说二嫂要把五谷丰登盘出去,我们来问问是不赚钱,还是二嫂忙不过来。”


    “五谷丰登?”太子思索一会儿,“就是那个冬卖青菜,夏卖冰饮的铺子?好好的卖它做什么?”


    石舜华笑道:“金玉满堂四家商号养的工匠又琢磨出许多东西,庄子上缺人手,崔掌柜想把五谷丰登店的掌柜和伙计调庄子上去帮忙。”


    “又做出什么了?”胤禛好奇。


    石舜华:“正在做,还没做好。等做好再把铺子盘出去就晚了。”


    “你们想要那个铺子?”太子肯定得问。


    三人有点不好意思:“也不是非要买二嫂的铺子,只是二嫂的铺子比较出名,城里城外的人都知道。嗯,名字听着也喜庆。”


    “四哥说的也是弟弟想说的。”七贝勒道,“二嫂卖给别人也是卖,肥水就别往外流了。”


    太子是无所谓,只是铺子是石舜华的,便问石舜华:“你觉得呢?”


    石舜华看太子一眼,很意外他居然没替她答应。太子可是不止一次说她人都是他的,她的东西自然也是他的:“五谷丰登阔三间,你们打算一人一间?”


    “没有。”胤禩道,“我们商量过,四哥出地和种子,七哥出种菜的人,我出铺子里的管事和伙计。我们三家到年底平均分。”


    太子蹙眉:“至于吗?不过是三间铺面。”


    “不至于。”胤禛道,“可是我们以前买铺子都是租给别人,根本没自己弄过,还是三家一起弄,遇到事了有个人商量稳妥。”


    石舜华摇头失笑:“开门做生意,东西比同行好就成了。掌柜可以去外面请,也可以自己买几个机灵的奴才交给崔掌柜调/教十天半个月。至于账目,你们去户部待半个月,什么样的账目都甭想糊弄住你们。”


    “就这么简单?”七贝勒不大相信。


    石舜华:“别人想做点小生意,不但得有本钱,还得上下打点,铺子开起来还得防同行恶意打压。但是你们是皇子,除了你们的兄弟,没人敢找你们麻烦。”


    “对了,孤记得老九还要养蒙古奶牛。”太子道,“也可以弄个铺子,一边杀牛卖牛肉,一边卖牛奶。”


    石舜华:“不行的。爷,内城的铺子里不准杀牛,城外有专门宰牲口的地方。城内卖牛肉和牛奶倒是可行。”


    “九弟的事还没影呢。”胤禩道,“他的蒙古牛养出来少说得两三年。二嫂,铺子的事我们回头直接找崔掌柜?”


    崔掌柜名义上是堂堂杂货店的掌柜,其实也是金玉满堂和五谷丰登的大掌柜:“你们决定好了就找他。不过,我还是觉得你们分开比较好。”


    “二嫂,知道你想说什么。”胤禩笑道,“等我们府里的奴才上手了再分开卖。”


    太子:“孤可不想有一日因为那家菜店被汗阿玛喊去乾清宫。”


    “不会的。”胤禛道,“这一点太子二哥大可放心,我们彼此的人互不干涉。”


    “包子都凉了,吃包子。”石舜华道,“膳房做的蟹黄包。”


    七贝勒夹一个,放到嘴边突然想到:“我们还可以卖海鲜啊。”


    “杂货店里就有。”胤禩小声提醒。


    石舜华耳朵尖,听见笑道:“杂货店里的都是干货。你们怕跟杂货店抢生意倒是可以卖鲜活,只是你们卖恐怕赚不到多少钱。”


    “为何?”胤禩一脸求知欲。


    太子冲胤禛呶呶嘴:“他知道。”


    “去海上讨生活的八旗兵丁时不时就把海产运到京城来卖。”胤禛道,“他们每次回来都弄一船,卖的比城里的便宜一半。咱们的人如果想买海产,也得有人出海才行。”


    胤禩:“那还是算了。传到汗阿玛耳朵里,该数落咱们了。”


    石舜华:“你们如今都是贝勒,内务府没补给你们庄子吗?”


    “补了。”七贝勒道,“一个靠近天津卫,一个离京城近,靠近天津卫的都是良田,离京城近的有一小半是山地,什么都不能种。内务府叫我选哪一个,我想着天津卫离得太远,就选有山地的庄子。”


    石舜华:“那你们想盘下五谷丰登是为了赚钱,还是想练手?”


    “当然是赚钱。”七贝勒道,“我出宫时内务府给的银子不少,可一大家子吃穿用度,经不起几年用。”


    石舜华:“你们以后一个个手上都握着六七个铺面,汗阿玛一准会说你们与民争利。不如这样,你们搁山上种果树,搁山下石子地里挖池塘养藕,养河鲜,养鸡鸭鹅。也不行——”


    “为什么不行?”太子放下勺子,“孤觉得你这个主意挺好。”


    石舜华:“我听额娘说过,鸡鸭好生病,一生病就会死很多。万一生病了怎么办?岂不是害了他们。”


    “二嫂,咱们吃饭还会咬到嘴唇呢。”八皇子笑吟吟道,“大不了分开养,养少一点。反正山脚下的地没法种东西,倒不如养些鸡鸭鹅试一下。就算卖不出去,也不用买别人的。”


    太子:“你们想做就去做,但不准耽误政务。”


    “耽误不了。”胤禛道,“这事交给底下的奴才去办,我们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做。说起来果树,二哥,东院的葡萄还有吗?”


    石舜华:“没了。前几天下大雨的时候,怕打坏全摘下来了。你们院里没种?”


    “种了,还没开始结果。”胤禛道,“对了,二嫂,我福晋托我问您,什么时候再去上香,记得喊她一声。”


    胤禩猛地转过头:“上香求子?”


    胤禛脸颊微热,不太好意思说:“儿子闺女都成。”


    “二嫂,什么时候去使人告诉我一声。”胤禩道,“我叫郭络罗氏跟你们一起去。”


    太子擦擦嘴,接过宫人递来的水漱漱口:“你福晋去上香也是白忙活。”


    “二哥说什么呢。”胤禩给太子使个眼色,不能说出来。


    “别眨眼了。”胤禛悠悠道:“我听你四嫂说过。有次你四嫂来找二嫂唠嗑,碰到太医给二嫂诊脉。你四嫂请太医给她看看,出去的时候正巧看见你福晋,问你福晋要不要太医给看看,她想都没想就拒绝。这里没外人,跟兄弟说实话,你福晋是不是生不出来?”


    胤禩脸色微变,下意识看向太子,太子摆摆手,他没跟老四说过。


    “别怀疑二哥。你没有问题,却一直没个嫡子嫡女的,问题一定是出在她身上。”胤禛肯定道,“这事都不用猜是谁说出来的。”


    胤禩眼角的余光看到七贝勒点头,诧异道:“你也知道?七哥。”


    “我又不是弘晏那个三岁小孩。”七贝勒理所当然道。


    胤禩:“可是五哥——”


    “五哥后院莺莺燕燕太多,五嫂一直没怀上,是因为五哥忙不过来。”七贝勒道,“你别看四哥,四嫂嫁给四哥时还没满十岁,想生也生不出来。再说了,四嫂生弘晖的时候还没你福晋现在大。”


    胤禩张了张嘴:“二嫂——”


    “我是你二嫂,不是惠母妃,也不是你额娘,别指望我劝你福晋。”石舜华道,“嫂子管小叔子房里的事,全天下也没这个道理。上次你二哥跟你说你福晋的事,以后若被你福晋知道,指不定怎么骂我和你二哥呢。”


    胤禩转向太子。


    太子走到窗户边的椅子上坐下,翘起二郎腿,把玩着扇子,漫不经心地说:“你福晋明知道她有毛病,却一直没请太医给她开方子调养?”


    胤禛看了看兄长,又看了看嫂子。


    石舜华令阿笛在门口守着。


    胤禩说:“我叫她请太医,可她揪着我嫌她怀不上,想休了她这一点跟我吵吵,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我就没再提过这事。”


    “你还真以为世上有菩萨?”石舜华鄙视他一眼,“亏你还是天潢贵胄。”


    胤禩张了张嘴:“我,我就想试一下,万一真有呢?”


    “那也不会轮到你福晋。”石舜华道,“庙里每天求子的那么多,观音菩萨会让一个身体不好的女人怀孩子?八弟,别自欺欺人。”


    七贝勒好奇:“二嫂,八弟妹能调养好吗?”


    “太医看过才知道。”石舜华道,“胤禩,找我带她去拜菩萨,不如劝她赶紧吃药。年龄大了,怀了也不好生。还有一点,身子没调养好,就算怀了孩子,生下来也病病歪歪的。这一点四弟最清楚。”


    胤禛脸色微变:“二嫂,说八弟两口子的事,你别往我心里捅刀子啊。”


    “什么?”太子问,“四弟怎么了?”


    石舜华:“四弟的长子去了。”


    “李氏生的那个?”太子问,“什么时候的事?孤怎么不知道?”


    石舜华:“你那么多兄弟,都跟你说也说不完。”


    “二嫂。”七贝勒无语,“您说四哥就说四哥,别捎带其他人成吗?”


    太子转向七贝勒:“你的庶子也夭折了?”


    七贝勒一窒:“没有。只是三哥的庶子夭折了。跟四哥的庶子一前一后。我是怕下次轮到我。”


    九月二十八日,七贝勒的嫡女出生,没几天夭折了。七贝勒胤祐看着只来得及看一眼的嫡女入土,真想把东宫的门砸了。


    石舜华听到这个消息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当初随口一句话,谁曾想应验了。


    十月底,石舜华和四福晋去上香,特意喊上七福晋。然而,七福晋来了,身后还跟着个五福晋。浩浩荡荡一群人,抵达龙泉寺,寺里的高僧们全部出来迎接石舜华。


    五福晋轻轻拽一下七福晋,小声地说:“我来过两次只见过一个高僧,今天沾了二嫂的光。”


    站在石舜华身后,五福晋前面的四福晋听到,回头用最小的声音说:“自从上次我和二嫂回去,我生了弘晖,二嫂生了弘暖和弘晗,龙泉寺就成了方圆百里香火最旺的寺庙。”


    “可也没必要全部出来啊。”五福晋道,“他们是高僧欸。”


    四福晋:“高僧也是人,也得吃饭穿衣。龙泉寺没有香客,他们得去别处化缘。”


    “四嫂说得对。”七福晋连连点头,“快点,二嫂进去了。”


    龙泉寺香火旺,每天上午上香的香客络绎不绝,香油钱更是多得能把人的手数抽筋。但一接到太子妃来上香的消息,寺院想也没想,立刻贴出告示,龙泉寺需修整三天。头两天自然是打扫寺庙,第三天迎接贵人。


    石舜华身为太子妃,又带三个贝勒福晋,她想低调也不敢低调。


    石舜华进去,龙泉寺四周就被穿着常服的侍卫团团围住。寺庙附近的百姓见状,顿时猜出刚刚进去的一行女人是皇家人。再想几人的年龄,瞬间确定打头的那位是太子妃。


    太子妃又来上香?


    翌日早上,小和尚打开大门,险些被乌压压的脑袋吓晕过去——香客比大年初一还多。不过,这些事石舜华都不知道。当然,她知道也不在意。


    当两千多年的鬼,除了她连个鬼影子都没见过,她才不相信世上有菩萨。要不是觉得有点对不起七福晋,石舜华也不会跑龙泉寺拜石头。


    太后当初把五贝勒胤祺叫到身边好一顿数落。五福晋上香回来的当晚,五贝勒就去她房里。


    除夕家宴上,石舜华听到七福晋提醒五福晋慢点坐,眉心一跳:“五弟妹有了?!”


    “是的。”五福晋满脸幸福,仿佛已经把孩子生出来。


    “几个月了?”


    “刚刚查出来。”五福晋说着,连忙起来,“谢谢二嫂。”


    石舜华摆手:“我不是送子观音。”然而,三个月后,宫外传来喜讯,七福晋也怀了,不足两个月。


    下了早朝,太子听到五贝勒和七贝勒向他致谢,回到东宫就使小顺子去请太医。


    太医来到,石舜华直接叫小顺子送太医出去。


    太子皱眉:“为什么?”


    “妾身的那个来了,今天早上来的。”石舜华真不想说这话。


    太子呼吸一窒:“你说说,每次上香都是你牵头,每次都是别人怀孕。下次别去了。”


    “妾身本来就不想去上香。”石舜华嘀咕道,“要不是你的那些弟弟弟妹找我,我才不去呢。”


    太子猛地抬头:“石舜华,老实跟孤说,你拜菩萨的时候是不是不诚心?”


    “没有啊。”石舜华道,“我很诚心。”只是不是求子,而是保佑几个孩子平平安安,祈求太子早点登基。”


    太子盯着她:“真的?那为什么人家都灵,就你不灵?”


    “也许菩萨觉得我太美。”石舜华道,“羡慕嫉妒我吧。”


    太子嗤一声:“孤就听你鬼扯。一准是你没用心。哎,回头汗阿玛见外孤又该问,你的肚子怎么还没动静。”


    “明年才选秀,汗阿玛今年就开始给你挑秀女?”石舜华连忙问。


    太子扭头看她一眼:“不是。弘晏和弘曜哥俩不相伯仲,汗阿玛同意孤的提议,老五要是跟他俩差不多,就立老五为太孙。”


    “太孙?”


    太子:“汗阿玛有这个意思。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的心腹一个接着一个去阎王爷那里报道,汗阿玛这些日子总觉得自己会一睡不醒。”


    “汗阿玛是闲的。”石舜华道,“今儿弘晏和弘曜歇息,等他俩起来,叫他俩去乾清宫逛逛。”


    太子看了看自鸣钟:“快八点了,他们还没起?”


    “听他俩的嬷嬷说,昨儿玩到很晚。”石舜华道,“反正他俩还小。对了,前天宫外送来的东西,爷,咱们去看看。”


    太子和石舜华到东厢房,看到个三尺长两尺高的箱子:“什么东西?”


    “镜子。”石舜华道:“妾身打算以后修葺惇本殿时,在纱窗外罩上玻璃,冬天不会进风。”


    太子打开箱子,亮光一闪,下意识闭上眼睛,再睁开就看到许多包铜边玻璃镜,有婴儿拳头大,有成人巴掌大,还有几个一尺长半尺宽的镜子,看起来像是梳妆镜:“你庄子上的工匠做的?你要这么多做什么?”


    石舜华:“送人啊。谁来东宫找我唠嗑我送给谁。”


    “主子,四福晋来了。”孙河跑进来,“奴才想着殿下在后院,就请四福晋去前院西暖阁等主子。”


    石舜华无语又想笑:“她真会挑日子。”


    “不会是收到什么消息,来咱们这里碰碰运气吧?”太子道,“孤听说五谷丰登那个店铺子如今被老四他们几个搞得红红火火,每天赚的钱快赶上杂货店了。”


    石舜华:“赶不上。内务府的工匠现在都会做怀表和自鸣钟,妾身打算把自鸣钟和怀表的法子卖出去。”


    “这是为何?”太子不明白。


    石舜华:“年后见我额娘一次,额娘说在内务府有亲戚的勋贵都请内务府的工匠做自鸣钟和怀表。趁着如今找内务府的工匠的王公大臣还不多,卖出去还能赚一大笔钱。再说了,这天下以后都是爷的,赚再多钱也没多大意思。”


    “那你还叫工匠做镜子?”太子根本不信她的说辞。


    石舜华笑道:“那些是给弘晏和弘曜准备的。爷,您把喜欢的都挑出来,我去看看四弟妹找我何事。”


    “二嫂,快坐。”四福晋招呼道,“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石舜华下意识看她的肚子,“别告诉我你也有了?”


    “没有,没有。”四福晋脸通红,颇为窘迫,“是五妹的事。额娘不知道怎么了,居然找我商量是叫五妹嫁去蒙古,还是留在京城好。”


    石舜华问:“你怎么回的?”


    “我能咋回啊。”四福晋道,“嫁人的是五妹,以后跟五妹一块过日子的是额驸,不是咱们。”


    石舜华问:“你就这么说的?”


    “是呀。”四福晋道,“额娘抬抬手叫我回去,我就来见你了。以后五妹的日子不痛快,额娘不会骂我吧?”


    石舜华:“她凭什么骂你?这么多公主只有五妹可以随便选,可她还不好好的选,娘俩三天两头闹一出。汗阿玛也由着她们。”


    “我听四爷说,汗阿玛其实想叫五妹去蒙古。”四福晋小声说,“以前额娘跟五妹说蒙古不好,五妹就跟皇祖母说她不要去蒙古。


    “已经就有四个公主嫁去蒙古,汗阿玛这次就依着皇祖母。如今啊,汗阿玛巴不得五妹能说服额娘。”


    石舜华:“公主到蒙古有公主府,可以住在城里,除了那边的大夫不如京城,其他的跟京城没差多少。四妹如今就住在归化城,听说将军和督统见着她都行礼。要是嫁到京城,额驸一家能对公主客客气气的就算顶好了。”


    “五妹没有四妹厉害。”四福晋道,“额娘怕她降不住额驸。”


    石舜华:“时刻记住自己是大清公主就行了。蒙古铁骑厉害,也不如咱们的火/器。”


    “嗯,下次我就这么跟额娘说。”四福晋想到她等了石舜华好一会儿,石舜华才过来,“二嫂是不是还有别的事?”


    石舜华:“太子在后院,是有点事。”


    “那我不打搅你了。”四福晋起身。


    石舜华跟着她出去。谁知却看到大门敞开,晋江正在跟一个眼生的太监说话。于是,石舜华就问:“晋江,出什么事了?”


    “禀报太子妃,直郡王请您过去一趟。”晋江走过来说。


    石舜华转向四福晋,无声地问,你刚从外面来,知不知道怎么回事?


    “听说大嫂不大行了。”四福晋小声说,“不知道这次是真是假,我就没敢跟你说。”


    “看来是真的。”石舜华不解,“喊我过去做什么?”


    晋江看向来人。


    对方道:“禀报太子妃,不是郡王,是福晋请您去一趟。太子妃,奴才求求您尽快过去。福晋,福晋她……”


    ☆、第120章 全家出游


    石舜华听到来人心里说, 大福晋病入膏肓,请太子妃过去可能是托孤:“大嫂一向不喜欢我,怎么可能请我过去?”不待来人开口, 就说,“想来是病糊涂了。晋江,带他去延禧宫。”


    “不是的,太子妃——”


    石舜华指着四福晋, 打断他的话:“我这里还有些事要忙。晋江,还有你, 快点去吧,别耽误大嫂的正事。”


    “嗻!”晋江应一声,使劲把直郡王府的人拽出去。


    四福晋看了看两人的背影, 又看了看面无表情的石舜华, 试探道:“二嫂,您不去?”


    “朝野内外皆知太子和直郡王感情不睦, 我今天到直郡王府,明儿大嫂去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我把她给气走的。”石舜华道, “你去看看她找我做什么。”


    四福晋觉得不会传出这样的流言, 可人心易变,谁也无法保证以后:“大嫂若是让我来找您呢?”


    “那你就说我是太子妃,你请不动我, 我也不会听你的。”石舜华神情淡然, “如果要你给我带话, 你就说带话可以,但你没法保证结果。”


    四福晋猛地抬头,看向石舜华:“您知道大嫂找你什么事?”


    “不清楚。”石舜华道,“反正没什么好事。不过,你也别担心,我没欠过她什么,无论她说什么,你都别替我答应就行了。”


    四福晋抿抿嘴:“我知道了。二嫂,我回去直接去大嫂那里。”


    石舜华点了点头,送走四福晋就吩咐孙河:“把大门关上。待会儿有人来找我,就说我在忙。乾清宫的人除外。”


    两刻钟,延禧宫的管事嬷嬷过来,到惇本殿被谢嬷嬷拦下来。


    谢嬷嬷以前是乾清宫的管事姑姑,如今是东宫后院管事嬷嬷,她挡在惇本殿明间门口,延禧宫的嬷嬷顿时不敢硬闯,只能请谢嬷嬷通融一下。


    “太子爷和太子妃在商量要紧的事,不许老奴靠近。”谢嬷嬷岿然不动,“嬷嬷还是待会儿再来吧。”


    延禧宫的嬷嬷张了张嘴,看着谢嬷嬷古井无波的脸,想到惠妃还等她回话,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去。


    谢嬷嬷见状,立刻回后院向石舜华禀报。


    太子正打算出头,听到谢嬷嬷的话脚步一顿,转向石舜华:“你刚才说老大的福晋请你出去可能是托孤?惠妃使人来找你也是托孤?”


    “不可能。惠母妃无病无痛,大格格和二格格此时就住在——”


    “额娘?”弘暖颤巍巍站起来,扶着石舜华的肩膀,歪着头看着她,一脸懵懂。


    石舜华想笑:“额娘没叫你和弘晗。”拍拍弘暖的小屁股,“跟妹妹玩去。额娘跟你阿玛说话。”


    太子:“不是孩子的事,还能有什么事?”


    “妾身没说不是孩子的事。”石舜华道,“妾身原本也以为是托孤,可惠母妃的人过来,妾身可以肯定不是托孤。至于什么事,四弟妹过来就知道了。”


    申时两刻,四福晋再次进宫,大福晋病故的消息也传遍紫禁城。


    除夕家宴上,石舜华见过大福晋,一脸病容,精神不济。大福晋想找石舜华说话。石舜华听到她的心声,便坐在太后身边和太后一起逗弘暖和弘晗。


    家宴结束,石舜华起身就走,没给大福晋拉着她“叙旧”的机会。岂料躲了初一,险些没躲过十五。


    这会儿听到四福晋说大福晋去了,石舜华叹了一口气,就问:“然后呢?”


    四福晋盯着石舜华,见她一点也不难过,不禁问:“二嫂,大嫂死了。”


    “我要哭吗?”石舜华问。


    四福晋下意识摇头。


    石舜华:“是不是觉得我无情?凭纳兰明珠和索额图是死敌,大哥跟太子不合,大哥的嫡福晋去了,我没拍手称快是给几个孩子面子。”


    “那二嫂,大嫂走之前求我跟你说,别把她的四个闺女嫁去蒙古。”四福晋喃喃道,“您也不会答应?”


    石舜华惊讶:“她找我就这事?”


    “不然是什么事?”四福晋问,“请你帮忙照看她的四个闺女吗?”


    石舜华微微摇头:“大哥如今三十来岁,以后肯定还会娶继福晋。我原本想她找我可能是怕继福晋对弘昱不好,趁着这个机会把弘昱送进阿哥所,将来跟弘晏和弘曜去上书房读书,请我看着弘晏和弘曜别欺负他。”


    “您,您怎么会想到这些?”四福晋很是好奇。


    石舜华:“弘昱是她拼命生下来的,又和弘晏、弘曜同年。没想到她到死还是那么小心眼。”


    “二嫂,您的意思答应了?”四福晋看向石舜华。


    石舜华嗤笑道:“我答不答应都没用。大格格和二格格再过四五年就可以嫁人了,汗阿玛年富力强,少说还能再活二十年,四格格的婚事也轮不到我和太子做主。”


    四福晋有几年没见过康熙,但去年冬又有个小公主出生,虽然没到春节就夭折,凭这一点四福晋也知道康熙龙马精神,不会那么快驾崩。


    “二嫂说的是。”四福晋道,“大嫂可能想着汗阿玛快五十岁的人了,撑不了几年乾清宫主人就是太子二哥,才想见你一面。”


    石舜华:“所以我说她小心眼。话说回来,即便太子能做主,蒙古那边要是没合适的人,太子也不能随便挑个蒙古汉子就把她闺女嫁过去。甭说宗人府会不会答应,天下百姓也能骂的太子抬不起头。”


    “大嫂是想多了。”四福晋顿时明白,蒙古也不是随便就能去的,“大嫂那边你过去吗?”


    石舜华想也没想:“不去。我是太子妃,她是郡王福晋,使谢嬷嬷过去就成了。”


    “惠母妃会不高兴吧?”四福晋提醒道。


    石舜华:“她生气也不能把我怎么着。她一时高兴了,赶明儿大哥跟太子吵起来,她也不会向着太子。什么都得顾及到,明年的今天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就是我。”


    “二嫂,您的心真宽。”四福晋由衷佩服。


    石舜华笑道:“你也可以。你是贝勒福晋,又住在宫外,四弟还不管后院的事,你想开了,日子比我舒服。”


    “我尽量。”四福晋嫁进皇家的时候年龄小,很多规矩和人情往来还没来得及学,恐怕出错,做什么都小心谨慎。日久天长,胆子也变小了。


    石舜华看到大门打开,弘晋进来:“天色不早了,你回吧。”


    “弘晏和弘曜也快回来了吧?”四福晋站起来。


    石舜华和她一起出去:“快了。对了,你们家弘晖明年也好开蒙了。”


    “四爷今年就开始教他写字。”四福晋说起这事,就忍不住头痛,“我跟他说弘晖还小,四爷说我妇人之仁,头发长见识短。”


    石舜华:“据我看你的头发没有四弟的头发长。”


    “噗!二嫂,您千万别在他跟前说啊。”四福晋抿嘴笑道。


    石舜华:“弘晖还没种痘,当前最要紧的是养好身子熬过种痘。一两岁的孩子,瞎教什么写字,也不教点他能学的进去的。”


    “我回去就跟他这么说。”四福晋望着石舜华,“二嫂,行吗?”


    石舜华:“行啊。反正四弟又不敢来问我。”


    四月底,大福晋入土六天后,太子的剃头匠来给太子和四个小阿哥剃头。


    翌日早朝,直郡王盯着太子,恨不得把太子头上的凉帽看出个窟窿。


    太子起先不明白,以为胤禔没睡醒,瞧他不顺眼。后来意识到胤禔盯着他的头,太子明白过来,顿时懒得理他。即便胤禔下了朝,直奔东宫。


    胤禛发现胤禔往乾清宫方向去,追上太子,“二哥,您不过去看看?”


    “孤看他做什么?”太子说着,拿掉凉帽,“胤禔去跟汗阿玛说我剃头了?”


    胤禛一窒:“大嫂的三七还没过。”


    “她就算头七没过,还没入土,孤想剃头也照样剃头。”太子抬头看着乾清宫方向,“孤是储君,又是嫡子,庶兄的妻子病故,孤给她守孝?他胤禔还真把自己当老大了。行了,没你的事,该干嘛干么去。”


    胤禛没走:“那我也可以剃头?”


    “你试试看,汗阿玛会不会训你。”太子怂恿道。


    胤禛见他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我的头发刚长出来,还能再撑几天。”


    “没出息。”太子鄙视他一眼,继续往前走。到东宫门口,看到胤禔耷拉着脑袋出来。太子眼珠一转,贱兮兮问:“大哥,怎么了?汗阿玛训你了?因为什么?”


    “关你屁事!”胤禔瞪他一眼,疾步往南去。


    “这个直郡王怎么这么不识好歹啊。”听到太子的声音,连忙跑过来开门的晋江正好听到这句,皱眉道,“活该当鳏夫。”


    太子转身朝他屁股上一脚:“他不识好歹也是主子。”


    晋江踉跄两步,捂着生疼的屁股:“爷,您才是奴才的主子,奴才帮您说话,您怎么还踢奴才啊。”


    “提醒你祸从口出。”太子一副大人有大量的样子,“大嫂去了,撇下四女一子没人照看,大哥都这么可怜了,他心情不好,说几句就让他说几句。斤斤计较,你还是不是男人?!”


    “不是!”晋江歪着脖子,第一次这么理直气壮。


    太子一窒:“滚蛋!”


    “滚就滚。”晋江跑走关门。


    太子听到声音回头看他一眼,见他还揉屁股,啧一声,抬脚回后院。


    大福晋早年忙着生孩子,后来忙着养病,连跟她前后嫁进皇家的四福晋都不怎么熟,以致于她死的时候,除了直郡王一家、惠妃和太后,紫禁城的大小主子没有一个掉眼泪的。


    胤禩倒是难过几天,可是,随着一儿一女会走路,会缠着他喊阿玛,没多久就把大福晋的死抛到脑后。


    六月中,康熙前往畅春园,太子一家随他过去。弘晏、弘曜的课停了。太子一想弘皙也有六岁了,直接把他扔去无逸斋。


    弘晏和弘曜四岁,比去年更懂事了,也更会玩了。石舜华干脆叫他俩照看弘暖和弘晗。


    小哥俩不愿意,嫌弃两个妹妹是女娃。然而,石舜华跟两个闺女说,弘晏和弘曜特别会玩。两个会走会跑还会喊哥哥的小姑娘自己去找弘晏和弘曜。


    哥俩试图把她俩甩开,可石舜华就防着他俩这一点,当时也没数落他俩。等太子回来就告诉太子,弘晏和弘曜没有一点当哥哥的样。


    太子指着哥俩说落一个时辰不带重复,打这以后哥俩再也不敢撇开妹妹自己去玩。


    石舜华轻松了,反倒病了。


    太子乍一听宫人说太子妃病了,顿时吓得手脚同步。


    石舜华一年最多生两次病,往往是换季的时候忽冷忽热折腾病的。从未在夏天生过病,中暑除外。


    太子扔下奏折就往讨源书屋跑,进门时听到太医说,太子妃天天呆在冰盆边受凉了。太子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石舜华痊愈,太子就叫她照看弘暖和弘晗,别整天窝在屋里一动不动。


    弘晏和弘曜乐了,年龄小还不甚懂事的俩小子还偷偷祈求,让额娘多病几次吧。然而,石舜华这次病愈,一直到康熙三十九年底都没再生病。


    康熙四十年,五月,巡幸塞外,太子一家随行。这也是太子大婚后第一次跟康熙去塞外。却不是石舜华第一次去。


    石舜华当鬼的时候跟着客商来过蒙古。那时的蒙古给石舜华的感觉只有一个词——荒凉。


    如今有草原的地方就有蒙古包,而看见蒙古包仿佛就能闻到马奶酒的味道。下车吃饭时,石舜华到太子的车边小声问:“咱们回头住蒙古毡包吗?”


    “你儿子以前没跟你说?”太子纳闷。


    石舜华:“说过,但没说女人住哪里。”


    “咱们住一块。”太子说着,一顿,“你的脸色这么白?没化妆,不对,麻子还在,化妆了。是不是病了?”


    石舜华道:“没有,只是晕车。”


    “晕车?”太子惊呼一声,“你什么时候得了晕车的毛病?”


    石舜华仔细想了想:“出京城的时候。也有可能水土不服。没事,不严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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