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禾觎一眼假寂玄搂在她肩膀上的手,颇有些佩服假寂玄的勇气。
一个赝品指着真品说对方才是赝品,还理直气壮的,估计连寂玄都没想到自己会有今天。
苏禾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寂玄听到这声笑,漆眸一沉,目光死死地盯住按在苏禾肩膀上的那只手,忽而问:“师尊,您以为呢?”
哦嚯,问题抛过来了。
苏禾清清嗓子:“那什么……”
她可没有忘记,昨晚上是谁大半夜不睡觉,去后山和别的女仙士相会的。
正好,趁现在机会难得,也该轮到她玩一玩小徒弟了,嘿嘿嘿……
苏禾抬起脸,表情十分认真严肃地回道:“其实我觉得吧,我身边这位又乖巧、又听话、又孝顺,还会给我摘果子,要是你也能对我这么好,那我……”
“说完了吗?”寂玄打断苏禾。
苏禾后面的话一下子卡壳了。
她眨巴两下眼睛,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寂玄的脸色已经黑成锅底了。
“……”
完球喽,好像玩过头了。
苏禾兀自琢磨着,要怎么才能补救回一二,不料这时,寂玄眸中的冷意竟如霜雪般消退下去,转而春风浮现,轻笑起来。
“既如此,那我这个赝品就不打扰了。”
说罢,寂玄抬脚就走。
苏禾:“!!!”
不不对啊,这不能这么演啊!
“你别走……”苏禾急得出声,朝寂玄伸手。
要命了,寂玄要是真走了,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面对假寂玄,她会吓死的。
谁知她刚有所动作,身旁那个假寂玄不知从哪生出来一股力气,竟按下她的肩膀叫她动弹不得。
苏禾心头发凉,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呜呜她错了,她再也不玩了。
寂玄你别走……
寂玄心有所感,止住脚步回过头去,果然就见苏禾正委屈巴巴地望着他,朝他求救。
他的这个小师尊啊,还真是不听话。
寂玄双手抱剑,倚上果树树干,好整以暇地回视苏禾。
“过来。”他道。
苏禾能不过去吗?本来只是想逗一逗寂玄,却差点忘了,自己身边的假寂玄还不知道是什么妖魔鬼怪变的,可怕得很。
苏禾再次动身,想要朝寂玄走去,可肩膀又再一次被假寂玄按住。
她过不去……
好在寂玄也同样发现了这一情况。
他眼神陡然一凌,灵力倏地射出去,精准击中假寂玄按在苏禾肩膀上的手。
那只手毫无防备,吃痛之下乍然松开。
苏禾总算得了自由,哪还敢再待下去?赶紧迈开两条腿朝寂玄狂奔。
“啊啊啊救命!”
眼看到手的猎物就这么飞了,假寂玄脸色顿时狰狞起来,也不装了,冲着苏禾的背影立即发动攻击。
霎时,散落在四周的果树叶片齐齐悬浮而起,刃缘齐齐对准苏禾,如刀片般朝苏禾射去。
苏禾看不到身后的情况,可那股逼近的危险气息太过强烈,吓得她头皮都快要炸开了。
现在唯一能救她的只有寂玄了!
“寂玄!”
寂玄体内灵力倾泻而出,从左右两侧迅速绕去苏禾的后方,形成一面灵力屏障,将射向苏禾的叶片尽数挡下。
铮铮铮铮……
叶片与屏障撞击,发出刺耳的金属声。
苏禾不敢回头,只一个劲地奔向寂玄。
假寂玄见自己一击不成,旋身就要逃遁。
见状,寂玄手中长剑立时出鞘,于空中划破一道残影,嗖地一下捅穿假寂玄的后心。
任务完成,长剑挽了个剑花掉头,重新返回寂玄手里。
此时苏禾也总算脱离危险,气喘吁吁地跑到寂玄身边,这才敢回头看去。
她的身后,假寂玄终于无法再维持人形了,身影僵直片刻,一头栽倒下去,惊起树上大片碎叶,从空中簌簌飘落下来。
咚!咚!
两颗红彤彤的果子冷不丁掉到地上,接连发出闷响。
其中一颗被咬过一口,另一颗落地后一分为二,有被剑劈开的痕迹。
这下苏禾终于明白过来,气哼哼叉腰:“好啊,居然是颗果子。”
“一颗果子还想杀我,也不看看我徒弟是谁。”
“现在承认我是你徒弟了?”
幽幽的话音传来,苏禾脖颈一僵。
完蛋,徒弟要跟她算总账了。
虽然徒弟平常看起来不好亲近,每次靠近他,都有种强烈的危险感,但真当遇到危险时,徒弟却又是唯一一个救她的人。
苏禾缩起小身板,哭丧着一张脸面对寂玄:“对不起,我错了。”
“……”
认错倒是挺快。
寂玄不欲同她计较,只问:“以后还敢吗?”
不敢不敢。
苏禾哗哗摇头,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老实了,真的。”
“……”
他信了她个邪。
·
“主子,主子?您这是怎么了主子?”
城主府主楼里,菡月自发现主子不见后,便猜到了些许,只得守在房中焦急等待。
等好不容易终于等到主子回来,却发现主子受了伤,整个人气虚无力,脖子上更是多了大片红印。
绯岚就着菡月的搀扶,去红帐后面的床榻上躺下休息。
菡月赶忙掐诀施法,将灵力输进绯岚体内。
绯岚的脸色这才好转许多,可嘴唇依旧是泛白的。
“主子,您的弱症每三年一发作,今年本就该仔细些,何苦要去为那妖族少年分神?”
就算那妖族少年生得俊美绝伦,也不该比自己的身子更重要啊。
再说他们城主府家大业大,真要美少年,就不信整片九州大陆,再搜罗不出来另一个能与之相媲美的。
绯岚却是摇了摇头:“那少年不一样。”
菡月不明白:“何处不一样?”
绯岚眸中浮现追忆:“那少年,我一看到他,就觉得灵脉里的弱症得到了缓解,尤其是当靠近他时,这种缓解更为明显,咳咳……”
“主子!”
菡月忙去边上倒一杯灵茶,拿来给绯岚服下,缓解弱症带来的痛楚。
看着自家主子越来越苍白的脸色,菡月实在忍不住,干脆道:“既然他对主子的病症有效,下侍这就去把他抓来!”
“不可!”绯岚急忙拦道,“那少年修为不弱,真身连我都查探不出来,必不简单,况且他的性子更是……”
想到对方的性子,绯岚到现在都忘不掉,当时少年身上骇人的杀意。
幸好她跑得快。
“总之你听我的,不要动他。”
不然的话,只怕整座妖市都会有难。
·
“小玄玄,你料到了我这边的情况,是不是说明你先前也跟我一样?”
苏禾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原地休整,从乾坤袋里拿出只水袋,饮一口水解解渴。
想到也有个什么东西曾假扮自己,跟在寂玄身边,苏禾就忍不住要为对方默哀一下。
敢骗寂玄,实在是勇气可嘉。
寂玄不知苏禾心思,只专心打量面前那棵巨大的果树。
他没回答苏禾的问题,半晌后反问苏禾:“师尊很在意这件事?”
苏禾想也没想,脱口而出:“当然了。”
她当然在意了,毕竟吃瓜之心,人皆有之嘛。
苏禾扭身看向寂玄,寂玄也在同一时刻里看过来,淡漠的眼睛难得浮起一抹别样的情绪。
苏禾没察觉到那抹情绪,只自顾自地陷入叹息中:“哎,不知道会是谁那么倒霉。”
惹谁不好,偏偏惹到大反派的头上,那能有好罪受?必然得吃苦头。
苏禾来了好奇心,收好水袋,起身小跑到寂玄身边,扯着寂玄的衣角问:“假寂玄是果子做的,那假苏禾是什么做的?小玄玄,你快跟我讲讲。”
竟是好奇这个。
寂玄顺着苏禾的话回忆,这一回忆倒确实发现了不同之处。
果子变做的冒牌货,没有什么能耐,很好对付,但另一个假苏禾……
寂玄陷入了沉思,
苏禾见他半天不说话,便料到他定是在想那个假苏禾。
难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些别的?
“退后。”寂玄忽然出声。
苏禾不明所以,怎么好端端地叫她退后?
不过她没多问,相信寂玄应该不会害她,便乖乖照做了。
待到退去三步开外的地方,苏禾就听“嘭”地一声巨响传来,把她吓了一大跳。
只见前方,寂玄抬手间,一团灵球于掌中显现,狠狠地砸向果树。
果树受了这一击,整棵树都剧烈摇晃起来,树上的果子和绿叶更是像下雨一样地掉下来。
这下糟了。
苏禾万万没想到,寂玄居然会对果树出手,早知道她再跑远一点了。
她只得原地抱头护好自己。
不过等了半天,预想中果子砸到头上的痛感并没有传来。
苏禾这才抬起头,小心地朝上方看去。
这一看,苏禾诧异发现,上方落下来的无论是果子还是树叶,竟全都齐刷刷地停住了,停在半空中,像被人按下了静止键。
这是……
“还不快走?”寂玄冷声催促。
他周身灵力环绕,正使用灵力强行将所有掉下来的果子和绿叶停住。
苏禾总算反应过来了,寂玄这是不想伤到她。
她连连应声往外跑。
等跑出果树所在的范围,那些悬在半空中的东西这才继续掉下来。
寂玄掌中又凝结出一团灵力,声音似淬了寒冰,对果树道:“最后一次机会,你若再不现身,我便掘了你的根系。”
说罢,寂玄直接动手。
果树哪敢不听啊?再不听,命都没了!
“别别别!哥哥姐姐饶命!”
一道青涩稚嫩的声音响起。
苏禾睁大眼睛,亲眼见着面前那棵巨大的果树,转瞬间化作一位八九岁的小男孩。
男孩脸蛋又红又圆,身上穿着一件树叶做成的绿衣服,头上也胡乱地插着几根树枝,像个鸡窝。
这果树还真成了精?
苏禾手动把自己张开的下巴合上。
“我、我就是一只小小的树妖,是被绯岚那个女人强行关进这里的,你们,你们要是生气的话,就就去找绯岚,别找我。”果树开口哀求。
苏禾这下不害怕了,小碎步跑回寂玄身边,躲到寂玄的身后,探出脑袋问果树:“你说的绯岚是谁?”
果树似乎对绯岚没什么好印象,提起她就来气,长得跟果子一样的脸气鼓鼓道:“还能是谁?妖市的城主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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仗着修为高,仗着是城主就把它关在这里,连点自由都不给。
“我跟你们说,那绯岚凶得很,她……”
“大赛的宝物放在何处?”
果树正说得起劲,恨不得找人跟他一起说绯岚的坏话,不料才刚开了个头就被寂玄打断了。
这回别说果树,就是苏禾都意外不已。
对啊,她怎么没想到?这棵果树被困在水镜里,水镜里的世界又是他们此次夺宝大赛的参赛地,直接问果树不就好了?
问出藏宝地点,他们就能快人一步,率先找到宝物,拿到魁首,到时候一千灵石的奖励就是他们的了。
苏禾仿佛已经看到亮晶晶的灵石在跟她招手了。
奈何果树不配合,双手抱胸,傲娇地把头一扭:“我凭什么要告诉你们?”
他要是说了,万一被绯岚那个女人知晓,他还能有舒坦日子过?
闻言,寂玄却是半点都不恼,反而冷笑道:“你果然知道。”
这下果树终于反应过来了,自己居然一不留神上了对方的当!
失策啊。
果树皱紧眉头,自责地拍一记自己的脑门。
他怎么就改不掉说话不经大脑的毛病呢?
“呵呵,我、我不知道。”果树试图蒙混过关。
苏禾几乎能够预感到接下来要发生的场面了,两只手默默捂上耳朵,默默退远。
这棵小果树惹谁不好,非要惹寂玄,就寂玄数日前对付巨鹰的手段,那是能惹得起的主吗?
果树一脸懵逼地看着苏禾捂耳退远,不明白那个姐姐怎么了,怎么一副好像接下来会发生很不好的事情的样子?
很快,果树就知道为什么了。
只见他对面的少年,面色倏尔阴郁下来,周身灵力再次盘旋而起,掌中凝聚出一团比先前更加杀意凛凛的灵球!
救命!!
噗通……
小果树双膝一软,果断给寂玄跪下,快哭了:“我说,我说还不成嘛。”
他算是明白那个姐姐为什么要躲远了,敢情类似的事情,面前这少年没少干啊。
算了,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得罪绯岚只是没好日子过,可要是得罪了面前的少年,恐怕连小命都不保啊。
他可不希望自己像方才的那颗果子一样,被少年一劈为二。
想到这,小果树不由庆幸,方才的果子只是它的一个分身。
“说。”寂玄不太有耐心地道。
小果树想了想,颤巍巍提议:“具、具体我也说不清楚,要不我给你们画张舆图吧?”
画舆图,这倒是个好主意。
似是生怕寂玄失去耐心又要动手,小果树十分麻溜地变出一张树纸,再掰一根枝条下来,往树纸上写写画画,没一会儿就把舆图画完了。
苏禾上去接过一看,由衷夸赞道:“小果树,你这画技不怎么样,方向倒是很清楚嘛。”
这是夸他还是贬他?
“嘿嘿……”小果树抬起两只脏兮兮的手,像小猫一样地攀上苏禾的臂弯,“姐姐喜欢就好……”
岂料他话音未落,一道森冷的视线堪比刀子一样迅速射来。
小果树顿觉爪子一凉,吓得他赶忙收回爪子,不敢再碰姐姐了。
苏禾半点没察觉到气氛里的凝固,拿上树纸高兴地回到寂玄面前:“寂玄你快看,咱们要是按照小果树画的舆图走,不出一炷香的工夫就能找到宝物了。”
苏禾两眼放光。
寂玄并没有她那么高兴,只是淡漠地扫了眼舆图,而后径直朝小果树走去,将手搭上小果树的肩膀,唇畔含笑道:“介不介意一起走?”
小果树瘪嘴,又想哭了。
他能说介意吗?敢说吗?
这根本不是询问,是威胁!
“不、不介意。”小果树圆圆的脸蛋扯出一抹比哭还要难看的笑来。
苏禾看着眼前一大一小两只妖,忍俊不禁。
她拿上地图,负责在前面领路,寂玄则押着小果树跟在后面。
大约半柱香过后,苏禾沿着小路拐过一个弯,前方豁然开朗。
一株足有两层楼高的硕大的红色月季花盛开在眼前。
苏禾仰起脑袋,嘴巴慢慢张圆了。
这、这么大一朵花!
花的正中心位置,悬浮着一方雕刻了古朴花纹的小木盒,隐隐散发着红色的光芒。
“哎哎你们最好别靠近它。”小果树连连拉住苏禾跟寂玄,不让他们再过去。
“这朵大花邪得很,别怪我没提醒你们啊,你们要是再靠近的话,万一……”
小果树话没说完,一阵歪风突然吹来,吹得苏禾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她半眯起眼睛,视野里,前方的大花似乎也受到了这阵歪风的影响,前后左右剧烈摇晃起来,源源不断地往四周播撒金色花粉。
不好。
苏禾不用想也知道,这金色花粉绝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连忙闭息,却为时已晚。
花粉入体,清甜的香味钻入大脑,苏禾顿时感觉眼前天旋地转起来,身体再不受自己控制了,猛地飞向大花。
“苏禾!”
好像……是寂玄在唤她。
寂玄亲眼见苏禾被花粉吸走,一时间来不及多做思考,赶在花粉抵达前,一把将小果树推远,而后也飞身追着苏禾而去。
小果树跌坐在地,手脚并用地倒退,吓得全身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