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杰森跟着卡洛斯拐到另一条小路, 与迪克和Archer分开。
跟在后面的妖精们有的觉得疲惫了、有的不想远离集市、还有的发现另外两个前往的方向不对,于是连忙向那边追了过去。
它们蠕动着钻入土里,或者跳进树洞, 渐渐地只有很少一部分不依不饶的执着家伙跟在卡洛斯与杰森身后了。
“挡住脸。”
卡洛斯在这时拽住杰森的外套,拉着他跑进了前方繁茂的金雀花丛中。
杰森依言用双臂护住暴露在外的面部, 金雀花细小坚硬的枝桠划过他的头发和外套, 幽幽的香气一瞬间充盈他的鼻尖,他们硬生生钻过了茂密的灌木丛落在花组成的墙的另一边。
杰森放下手臂检查了一下身上, 树丛没有划破他的羽绒服。
追过来的妖精们隔着金雀花丛对他们吱吱尖叫,谩骂他们、诅咒他们、用极恶毒的语言宣泄了一通, 然后那些声音又忽然消失了, 空气寂静得杰森有些不安。
他用疑惑的目光向卡洛斯望去。
“它们没办法追过来了。”卡洛斯明白他想问什么, 用手托起金雀花一簇仿佛阳光凝聚而成的花苞,“金雀花的精灵和那些妖精不一样, 它们是净化和保护的精灵, 不会允许妖精跨过自己的防线。”
“这些花丛里也有精灵?”杰森好奇地问。
“嗯。”卡洛斯接着带着他穿过云杉、山毛榉和落叶松组成的高大森林, 向外围走去。林间的小路变得崎岖而狭窄,四通八达,一个脚步的转移就有可能拐到不同的岔路上去,他们不得不放慢了脚步。
杰森用余光警惕着这个暖意融融的森林, 谁知道在开满野花的松软泥土路旁会不会忽然钻出些牙尖嘴利的妖精。
“植物的精灵往往需要特别的方式才能和人沟通, 这些天职是保护的精灵性格都很好。”卡洛斯措了一会词才开口解释,“除非有人擅自去摘花——这是植物精灵的雷点。”
杰森对植物因毒藤女而下降的好感度上升了,“那些金雀花精灵刚才是主动保护了我们,还是只要有人钻进去都会被庇佑?”
“算是主动吧,金雀花有点嫉恶如仇。”卡洛斯回答。
“在很久以前,”他用一种讲童话故事的语气说, “女巫们会用金雀花掉下来的树枝制作扫帚。只要把这样的扫帚悬挂在家里就能防止被诅咒,驱逐邪恶。金雀花还有利风魔法的属性,用它们制作的扫帚骑着飞行特别快,是很好用的魔法用品。”
杰森听得很专注,他对这些民俗轶闻很有兴趣,荒诞不经也好,货真价实也罢,似乎都覆着一层神秘色彩的面纱。
“不过有些女巫本身就没干什么好事,”卡洛斯想了想又补充道,“那些熬煮灵魂的、烹饪小孩的女巫如果骑着金雀花扫帚出门就会忽然从天上掉下来摔死。”
好吧,民俗神秘故事总不免有一些恐怖色彩。杰森想。
“如果我回去之后自己采集一些树枝做一把扫帚,还会有这种效果吗?”他跟着卡洛斯快步沿着金雀花的壁垒前进,好奇问道。
如果真的能自己制作的话,到处挂这种扫帚也是有利无害——甚至阿卡姆里可以多挂几把,说不定能克死两个罪大恶极的疯子。他认真地想。
“这样的效果很小。”卡洛斯说,“这些魔法植物一般都要经过专业人员炮制处理才能发挥作用,所以巫师们不是自己种就是去专门的店铺采买。”
说到这里,他转头看了看杰森:“你对魔法感兴趣?”
“算是吧。”杰森用手臂挡开快要打到他头的松枝,“我虽然会用大种姓之刃和超自然生物战斗,但说到底还是那把刀的力量,我自己没有任何魔法能力。面对刚才那种东西的时候……”
就会显得非常无力。
“你身上有魔力适应性。”卡洛斯说,“如果你想学的话也可以有一定的成绩。”
“这个就是时间和取舍的问题了。”杰森平静地说,“我一直没有时间去研究这个领域,就算有了时间,对我来说研究格斗、侦查、制作新装备这些事情的优先级也要更高。我注定没办法做一个魔法师的,我不能潜心去研究魔法。”
“我明白了。”卡洛斯点点头,“不过如果你只是为了战斗,有一种人叫魔术使,他们并不研究魔法,只会使用魔法辅佐战斗。”
杰森愣了一下,转头看向他:“你的意思是?”
“制作护符、诅咒道具,简易的瞬发魔术、仪式阵法。这些东西都不需要深入研究,只要能够运用魔力并了解程序就能做到。”卡洛斯简单地说了一下他认知中很多部落祭司和驱魔人掌握的技能。
“如果你感兴趣的话,圣杯战争的期间我可以找时间教你……或者你们一些。”
“好啊,”杰森笑了,“谢谢。”
他低头走了一会,又开口说:“你很放心迪克和Archer一起去做那个危险的工作?我看大部分妖精都追过去了。”
“他没问题的。”卡洛斯也笑了笑——杰森曾经听迪克说过,他笑的时候是在伪装,没有表情的时候反而发自真心。但就杰森看来这个笑容分外真实,很难想象迪克到底怎么判断出神的表情真与假的。
“或者说就算很危险,我也不可能每时每刻都在他的身边。”卡洛斯说,他的眼神格外的透彻,映着森林间枝叶的阴翳。
“命运总会在最关键的时候把人们分开,最后谁都有要独自完成的战斗。如果在那个时候我不能陪在他的身边,那么我最好先学会面对现实。”
“……现实?”杰森莫名不喜欢他话语中的宿命感。仿佛讲述一部壮阔浩瀚,但结局已然分明的史诗,那些刻骨铭心的情感和生死难易的决心在百年千年之后只会从结果论的视角被一一解析,化作一小段注脚。
Fuck,他想自己确实有浪漫主义者的倾向。
“他是个作为人类来说已经成年的个体。”卡洛斯说。
“我并非一个不会学习的神。那些人类的作品中阐释的非常清楚了:当你限制他们,他们就挣脱;当你握紧他们,他们就远离。爱情,亲情,友情,无论是什么感情,如果你因为太在意对方而不顾一切想留住他,那可能恰恰就是你失去他的契机。”
“……”
他们踩过野草的脚步发出沙沙声。
杰森怔怔地看着他许久,“你确实很清楚。我之前一直以为你是那种喜欢发呆没有心眼的类型,结果你比大部分人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而且能控制住自己不偏离方向。”
实际上他之前一直以为卡洛斯是恋爱脑。
“我这样描述人类对你来说是否有些冒犯?”卡洛斯问。
“不会。”杰森说,他知道真正的「冒犯」是什么样的。
“那你能为我保密吗?”
“一个字都不会提。”
“Well,人类不是那种契约至上的生物。”卡洛斯征得了同意后缓缓说,“对你们来说许诺不是那么慎重的事情,或者有时候立下的海誓山盟确实出自真心,但某年某月又忽然失去了这份感情。”
“你们不会这样吗?”杰森问,他记得神话中的负心汉也不少。
“大部分魔法生物不会轻易立誓和许诺。”卡洛斯回答,“但如果立誓了,毁约的代价谁都承受不了——当然也有喜欢玩弄文字游戏的家伙,比如魔鬼。”
“如果说谎发誓要受到惩罚的话那你现在估计在地球上看不到几个人了。”杰森耸耸肩说。
“就是这样。”卡洛斯笑了,“尽管我相信迪克,但神与人的感情往往没有什么好结果。我不得不从那些失败的故事里吸取教训,那些抓得太紧的、隐瞒太多的、执着于单方面的付出的……力量的差异或许会滋生依赖和傲慢,与此相对的另一面又是担忧与隐瞒,这两种关系我都不想要。”
“如果神里面有什么人类情感学考试,那你绝对能当这门专业的教授。”杰森几乎是震惊地看着他,你能想象吗,这种上学第一天看到自己的哲学课教授是只猫的割裂感。
“不管怎么说,我挺高兴你跟我说这些的。”杰森表情微妙地说,“虽然听迪克的男朋友跟我说你们俩的事挺新鲜的,但是我真的没想到你有想这么多……从这么多层次考虑。”
“我还以为你们会更偏向奋不顾身的爱情那种类型呢。”他想到克拉克和索尔,还有其他认识的外星人和魔法生物超英,似乎大家都是爱上了就爱上了,没有谁有卡洛斯这样的策略性。
“我也不知道我做的对不对。”卡洛斯轻轻说,“或许我这样的做法反而是另一种错误……没有谁能保证永远都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就算是神也一样。”
“很高兴能和你说这件事,我一直找不到能给我建议的人——你的距离感刚刚好。”
杰森刚想说你想听我的恋爱建议属于是博士生抄高中生论文,眼前却陡然明亮了起来。
刚才的一拐后他们已经穿过了密集高大的森林,眼前是清澈的河流和草地,远处能望见淡青色的森林山丘,流云从山巅缓缓走过。
“这地方要是没有那么多妖精,倒是挺好看的。”杰森低声说,可能这些远离人类的小世界的景色都很不错吧。
他眺望山坡下的河流,清澈的河水流淌时冲刷石头和两岸,发出极有活力的声音。这水倒映着天空和森林的颜色,苍翠的绿和澄澈的蓝如同被挤在颜料盘里搅匀一般,以一种野蛮朦胧的方式混合在一起,呈现出一种梦境般的颜色。
“只要取一点河水就可以了?”他掏出腰间一个用来采样的小试管问卡洛斯。
这是他平时在哥谭用来收集未知材料的工具,老家那鬼地方的高智商罪犯也算人才济济,三天两头就蹦出来新的合成材料或者新的药品,每次发现就得立刻采样解析,不然过两天又要发展出新的变种。
“是这样没错,但事情应该没这么简单。”
卡洛斯说,“妖精的世界比表面看上去要危险很多。”
“Yeah, surprise me.”杰森轻盈地滑下山坡,“你介意吗?”
他晃晃试管,问同样滑下来的卡洛斯。
卡洛斯做了个请的动作。
杰森缓缓蹲下身,绿色的双眼凝视清澈的河流,水面映出了他的面孔,水清澈见底,有点深,但淹不到一个成年男性的肩膀。
他缓缓将试管浸入水中,清凉的液体触及他的手指。
【杰森。】
忽然,一个熟悉的女声在他耳畔响起。
仿佛总是这样的,有点沙哑、有点不确定、有点愧疚的,温柔的声音。
“我还以为不会再听到你的声音了。”杰森垂下手指喃喃,“凯瑟琳。”
养母温柔的,总是含着未尽的千言万语的担忧眼神透过水面与他对视。
【杰森,我很想你。】
那声音似乎带有魔力,杰森的身体不自觉地向前倾——另一只手猛地探进水底,揪出来一只散发着水腥味的蓝绿色人形。
那东西说是人形都有些勉强,它身上覆盖着海藻一样蓝绿色的鳞片,双手双脚都带着浅蓝色的蹼,眼睛像青蛙一样鼓起,有着鱼的嘴唇、地精一样尖尖凸出的鼻子。
被杰森高高提出水面之后,它激烈地挣扎了起来,发出刺耳的鸣叫。
杰森空闲的那只手毫不犹豫给了这东西的鱼头一下,捏着它手腕的手指用力,掐得咯吱作响。
“我已经厌烦总有人拿我的过去做文章了。”
“嗯……这个杀了也无所谓。”卡洛斯双手插在口袋里,观察了两眼这个散发着水腥味的东西然后说,“它是沃加诺伊,一种迷惑捕捉人类做奴隶的水怪,还会强迫溺死少女化成的水精嫁给它们。这种怪物是水中死去的奴隶主化成的,不算妖精。一般存在于俄罗斯,也不是本地怪物,大概是从哪游过来的。”
第122章
杰森严谨地将一支试管和一只采集袋收好。
试管里装着澄清的透明液体, 采集袋里则密封着一根小巧的、含着磷火般光泽的荧绿色骨骼,沾湿了聚乙烯袋的内里。
一大片妖异的蓝绿色在河水中烟雾般翻涌着漫开,覆盖住原本森林与天空的倒影, 又被流水不断冲刷,最终慢慢漂散去往下游。
卡洛斯站在柔软的草地上, 出神地凝望远方卷舒的流云。风在空中书写下的谜题同样是对命运的某句注脚, 只是世间生灵无法将其解读,不过徒然地看着太阳下不断轮回的旧事带着隔了荧幕的旁白飘过众生的头顶。
忽然, 云动了,风动了, 森林动了。
狂风席卷着流云写下发狂的怒吼, 森林同样在风中咆哮, 绿谷中千百树木的汁液沸腾起来,枝桠剧烈摇摆如恶鬼的獠牙, 树叶噼啪作响如磨利的刀剑。
整个森林长绝地啸叫了起来, 妖精们随之愤怒地嚎叫, 声音贯穿云霄。
“他们得手了。”卡洛斯说。
“不用去接?”杰森转过身背对吹得人喘不过气的狂风,那条河的水流也迅速变得暗沉起来,幸好他们在那边拿到树籽之前就采集到了流水,不然谁知道现在这种被污染了一样的颜色还有没有用。
“不用。”卡洛斯在空中划出一道金色的裂隙, “迪克能找到我在哪里。”
神核和他的本体间自有感应。
话音刚落, 一道身影自旁边的树林中高高荡起,飞跃过身下那些尖枪利剑般想要戳穿他的树枝,如捕猎归巢的鹰隼般扑向卡洛斯的方向。
“卡尔——”迪克在飞落中向他张开双臂。
Archer踩着那些狂舞的叶片从另一个方向闪了出来,一只手握紧拳头抓着什么,另一只手护着身前装了康斯坦丁猫的挎包。
那些先来一步的飞禽妖精追着迪克的身影张开了利爪和尖喙扑袭而来,走兽们紧紧追着Archer的脚跟。
“抓紧我。”
卡洛斯一把接住飞扑到他怀中的迪克, 杰森和Archer抓住他的胳膊和衣角,一行人在千钧一发之际倒进了金色的裂隙中。
耳畔只剩下了妖精们渐行渐远的嚎叫。
扑通。
他们摔进了厚实绵软的雪地中,周围又恢复成了黑暗阴沉的森林,只是那些暗中窥探的视线全部消失不见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失去了重要的树籽而抱在一起痛哭呢。
“卡尔,我们拿到树籽了。”
迪克压在卡洛斯的身上,他大概很享受这场追逐战,脸颊飞上了浅浅的红晕,蓝色的眼睛闪闪发光,嘴角的笑意压都压不住,像只牧羊归来自豪不已的边牧那样等待夸奖。
但迪克毕竟不是真正听话的乖狗,他低头亲了亲青年微凉的侧脸,又亲了亲形状完美的唇瓣,自己取走了应有的奖励。
卡洛斯那双清透的双眼清晰地倒影出了他的模样,对他缓缓地眨了下眼,随后环抱在他腰上的双臂紧了紧,带着迪克从雪地里坐起身体,“我知道。”
迪克又贴了贴他的脸颊,才拉着人从雪地里站了起来。
自己利落地从雪里爬起来的杰森拂掉身上的雪花,嘟囔着说:“我们也拿到流水了——如果你们想知道的话。”
“你想抱一下吗?”迪克对着弟弟张开了双臂。
“我敬谢不敏。”杰森一脸难以言喻地倒退了一步。
Archer先是好奇地多看了迪克和卡洛斯几眼。他大概知道在如今这个时代,某些地区的同性婚姻是受到法律保护的,而且比较普遍。不过这种知识只是由圣杯灌输进他的脑海里的,他现世的时间还太短,亲眼见到同性情侣还是第一次。
他之前还以为这两个人只是神和祭司之类的关系呢。
在他生前的时代,也不能说没有类似的情况,不过男人和男人之间通常是因为某些使命才在一起的,而且其中一方还会变为女性或者派出女性的化身。*
世间的伦理也在不断变化啊,Archer想,在原本的时代,谁也想象不到未来是什么样的画面。
变成英灵的好处就是这样吧。还可以重新战斗,还可以看看千年后的世界,还可以再感受一次赢得胜利的感觉。
Archer低头看看怀里透出猫温热体温的挎包和自己攥成拳的、与生前一样温暖有力的手掌,问道:“我们现在就可以让Master得到妖精森林的魔力吗?”
他掀开挎包看了看,之前的奔跑中虽然他尽力护住了包里的康斯坦丁,但还是免不了有些颠簸。包里的暹罗猫像是被晃得更晕了,冰蓝色的眼睛半闭半睁,整只猫看起来像被打了麻药一样软绵绵的没有精神。
被召唤之前,Archer也没想过自己的御主会这么特别。
“可以。”卡洛斯拿出口袋里的梨子,接过杰森递来的试管。
Archer张开手心,一颗圆润的橡子静静躺在那里。
“橡树,当然了。”杰森恍然地轻声说。
他刚才在那个森林就觉得有种违和感。云杉、山毛榉、落叶松……罗马尼亚分明是橡树分布非常广的国家,整片妖精森林中却没有看到一棵橡树。
原来是因为有且仅有最特别的那棵。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
卡洛斯用短剑在雪地上画好了法阵。
“原本应该是在森林中用圣化过的刀割开草地画阵的,不过现在这样也差不多。”
他有意地解释了一下。
法阵的样式不算特别的复杂,五层相嵌的圆圈,其中三层分别写上了不断变化的神名、天使名和四季之名,正中间用十字分割开,象征四季。
“魔法阵除了是达成目的的门扉,还是保护施术者不受侵害的堡垒,所以如果是给自己画的法阵的话,要保证自己没有任何部位越出法阵的空间。现在这种是比较简易的聚集自然魔力的法阵,复杂一点的要写十个神名都不止。”
卡洛斯将康斯坦丁猫放在十字分成的其中一格,它猛地被放在雪地上,冻得团起了身体,不爽地叫了一声。剩下三格中放入梨、流水和树籽。
杰森发现自己的手机还是没法使用的状态,干脆在本子上用铅笔把这个法阵原模原样地描绘了下来。
“这样就行了?”
“差不多吧。”卡洛斯说,“没有什么难点,不过是神名要用希伯来语书写,里面有几个希腊文也要用原文,最后是。”
他将自己的短剑放在法阵正下方。
“可能有妖精或者别的超自然生物想要闯入法阵,这个时候在入口处摆上圣化的刀刃——最好是铁制品,就可以阻挡它们,它们对铁过敏。”
迪克和Archer听得也很认真,这两个人对于仪式魔法也几乎是一窍不通。
“请问,如果我在缺少魔力的情况下也可以用这种方法为自己补魔吗?”Archer举起一只手,非常有战略眼光地问。
“按理来说是可以的。”卡洛斯说,“当然如果不是在这种特殊的位置,产生的魔力波动会非常引人注意。然后就是没有我们今天采集到的这种异世界材料的话,法阵就会吸收周围自然的生命力化作魔力——通常效率不怎么高。”
“谢谢,我明白了。”Archer放下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现在就准备就绪了。”卡洛斯打了个响指,法阵自发亮起了水一般缓缓流动的光芒。试管的盖子脱落了,清澈的河水缓缓流淌到橡子和梨子的下方,两株翠绿幼嫩的枝桠从雪地中破出,交缠而生,迅速拔高,最终长成一棵苍翠高大的巨树。
鲜亮的绿叶,洁白的枝干,如同是翡翠和白玉组成的树木。
一滴澄澈的露水从叶片尖落下,滴如康斯坦丁的口中。
白光充盈着猫的身体,康斯坦丁猛然睁开了眼睛,化作人形痛苦地在雪地中蜷缩成一团,苍翠的高树则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
“他没事吧?”迪克先是被神话般灵动的树震撼到了,接着又被康斯坦丁吓了一跳,不忍地问。
“没事。”卡洛斯说,“妖精森林庞大的魔力在改造他的身体,以后他会更有魔力适应性,施法会更快,身体也会变得更好。”
“不过作为代价就是改造的时候会有点痛苦。”
周围黑暗的森林呼啸着,狂风猛地绕着法阵盘旋,但在触及短剑的位置时发出了刺耳的尖利声,迪克和杰森不由得捂上了耳朵,不久后又恢复了宁静。
“那是……”Archer皱起眉头。
“想要占领康斯坦丁身体的妖精。”卡洛斯点头。
康斯坦丁的抽搐和痛苦的喊叫终于渐歇,白光消失的那一刻,他像破布麻袋一样瘫在了地上,只有胸膛不断的起伏能证明他还活着。
Archer马上走了过去扶起他,“Master,你还好吗?”
所有人都是一怔,康斯坦丁那张不修边幅的脸上常年抽烟、酗酒和熬夜留下的粗糙、浮肿、邋遢倦怠的痕迹全部消失了,他的蓝眼睛从未显示出过如此清醒专注的目光——或许在无人的角落曾经亮起过——脸上糟乱的胡茬也消失了,整个人像年轻了十岁。
纯良得像是个还没到三十岁的,金发碧眼的正派英国小伙。
谁能想到康斯坦丁居然还能有这么精神体面的样子呢?
“嘶——”康斯坦丁抽了一口气,“像是被人操了一顿十月怀胎给生出来了结果又怀了一个那么难受。”
卡洛斯、杰森、迪克、Archer:……
“他这张嘴,怎么能这么贱呢?”杰森啧了一声,牙根和指关节都有点痒痒——
作者有话说:*出自印度神话
第123章
滴答、滴答。
这是什么声音呢, 竟如此恼人地成为昏沉甜美的黑暗中唯一的不和谐音符。
女人不愿睁开眼睛,她在与黑暗的共处中找寻到了灵魂的宁静。
但那滴答的水流声始终没有放过她,仿佛午夜的钟声, 仿佛临近的脚步,它一下、一下、执着地用冷酷和规律的声音, 以迷失者走下螺旋阶梯般的坚决宣告着什么。
不要吵了, 不要吵了。
女人在半昏半醒的梦境中迷迷糊糊地想。
楼上带着两个孩子的疯女人家的水管又裂开了吗。
潮湿肮脏的积水会洇湿她卧室的天花板,滴到她唯一能休息的地方, 将水腥味和霉菌沾得到处都是。
每次上去与她理论时,她都矢口否认, 带着红血丝的浑浊双眼圆睁得像要爆裂出来。那两个怯生生的孩子隔着母亲与门之间狭窄的缝隙窥探自己, 被疯子转身一掌掴倒在地。
疯子很讨厌, 今天不想面对她。
模糊的不愉快碎片随着思绪的抽离,如同一只被放在漆黑水面的纸船漂向了远方。
女人想要潜回静谧的湖底, 寻回如被母亲的羊水拥抱般的幸福。
滴答、滴答。
越来越快的水滴声不肯放过她, 反而如驱赶将逝良夜的梆子, 执着地造出振聋发聩却无人理解的箴言。
好吧,好吧,女人心烦意乱。不是锈迹斑斑的老旧水管,没有那种从贫穷深处滴落的附骨凉意。
女人从梦境的甜黑湖泊中探出头, 仔细感受那环绕在耳畔的声音。
忽然, 一种奇异的香气自黑夜中来,幽幽地缠绕上她。
这味道分外熟悉,像是带爆珠的细烟卷被火光擦亮时分泌的甜香,杯中只剩下一口的廉价红酒滴入舌尖时的腥醇,贪欢的男女身体交融时从额角滑落的快意。
不对。她漂浮在回忆的暗流中,忽然对这些联想感到若有若无的排斥。
难道真是如此轻薄之物吗?难道真是如此低廉之物吗?
湖水渐渐将她吞没, 在彻底卷入摇篮般安抚她的暗流之前,一束灵光忽然照进了女人迟钝的脑海。
那是幼年时居住的,带着花园庭院的洋房。
侍女牵着自己的手,走过缤纷的郁金香花海。小小的酒杯一样的,仙子的铃铛一样的郁金香在风中彼此碰撞,香味甜得过浓,像是蜜酒酿成的海。
母亲在露台上弹奏那首《爱之梦》,甜蜜的爱语,不安的追求和柔美的回味在她的十指间轮转。
幼年的她抬起头,只看见那一抹在阳光下亮得耀眼的白色裙摆。
爱吧!你可以爱的这样久!*
那钢琴声借由母亲之手对她诉说人生的要律。
爱吧!你可以爱的这样久!
小小的白色羽翼从天空投入汪洋大海。
爱吧!你可以爱的这样久!
无数只手拉着她跌入泥潭,在灯红酒绿中辗转流连。
爱吧!你可以爱的这样久!
女人在这振聋发聩的滴答乐声中睁开双眼。
原来人可以流出这么多血吗?
她才发觉自己身陷的黑暗湖泊是自己身体流出的血泊,腥红的血液从她的四肢潺潺流出,滴答滴答的水滴声原来是她生命的倒计时。
啊,挣扎着活得像狗一样狼狈,到头来死也要死得这么难看?
女人已经没办法挪动自己的手脚了,死亡的潮水悄悄向她涌来,她只能用无力的眼睛紧盯着背对自己的高大身影。
长久以来对自己甜言蜜语,迷得她神魂颠倒的男人。在这个没有真心的皮肉游戏中与她共舞的短暂伴侣。
“终于,终于!我就知道能成功!”
男人连一个眼神都没有施舍给死期将近的她,而是欣喜若狂地对着面前的什么诉说:“毫无错漏的仪式,能吸引你的妓女,不枉我费劲心思骗了一个蠢货做祭品。”
原来自己对他来说甚至不是一具肉/欲的皮囊,而是一只草草骗到手的肉猪。
女人无神的目光看着那个激动的背影,心中的不甘和怒火却如同被浸满了焦油般愈演愈烈。
凭什么我就要这样死去呢?凭什么你可以不把我当成人类呢?凭什么我身上的血液廉价如脏水呢?
我不要,我不要!
刀锋在黑暗中亮得像唯一转瞬即逝的光源,有什么温热沉重的东西狠狠砸到女人的脸旁,将满地的血水溅到她的脸上。
刚刚发出大笑声的舌头无助地弹动着,带着一排整齐雪白的牙的,散发着甜腥味的人类的下颌落在了地上。
随之出现在即将死亡的女人面前的,还有一只印着猩红纹章的,鲜血淋漓的男人的右手。
“又见面了,妈妈。”
黑暗中传来女孩轻轻的喟叹声。
**
即便是神,面对这样的内心也会感到迷茫和好奇。
洁白的石料砌成高大的支柱与圆形穹顶,结构精美的玫瑰窗盛放在穹顶中央,阳光从窗外投射在镶嵌着飞鸟的大理石地砖上,照出光怪陆离的斑驳光影。
长长的回廊分明像是巴黎圣母院的风格,却难以联想到其存在于迪克·格雷森的内心世界。
卡洛斯在这酷似异教神殿的厅堂中疑惑地踌躇片刻,还是决定向前走去。
在青年模样的神祇踏上前行的第一步时,两侧墙壁淡蓝底调的彩色玻璃窗忽然发生了变化。
一轮象征明月的皎洁光芒从彩窗上升起,潮汐般的粼粼波光浮现在精美的高窗上,连带着海浪起伏的波涛声传入卡洛斯的耳中,仿佛他此刻身处的不是一座教堂那样的建筑,而是大海中航行的船舶。
卡洛斯含着疑虑向前走去,地砖上的飞鸟随着他的脚步盘旋翱翔。
这建筑虽然精美如哥特式的教堂,不过内里的家具要朴实得多,少有繁复的花纹包裹装点。
卡洛斯用手指拂过彩窗间摆放着蜡烛的朴素白木矮柜顶部,忽然心神一动,径自将这平平无奇的摆设打开。
小孩手掌大小、两个木头刻制的粗糙士兵静静躺在柜子中,压在一张与教堂气质不符的、花花绿绿的传单上。
穿着醒目戏服的一男一女在画面中央高高荡起空中秋千,他们的面容因糟糕的纸张质量而模糊不清。
「哈利马戏团压轴节目——飞翔的格雷森!」
卡洛斯小心地将那张看起来脆弱易碎的广告传单拿了起来,发现在传单空白的背面,有人用蜡笔画了一个大大的笑脸和三个手牵手的小人,其中两个要明显高大一些,看得出来是一家三口。
这是迪克几岁画的?是真的有画过还是只是记忆不自觉的一种投射?
卡洛斯将传单放回原位。
接下来的装饰就显示出不一样的趣味了。
卡洛斯发现那些悬挂在墙壁和天顶的精美油画中画的不是圣母圣子或圣人,而是一些颇为奇怪的内容。
用酷似梵高《星月夜》风格描绘的布鲁德海文夜景——其中笔触着重点在了乔治热狗摊上。而同样属于后印象派风格的画作还有睡在加菲猫玩偶身上的海莉,这幅画被摆在与韦恩庄园装潢类似的壁炉上方,像是想要让它们睡得暖和一些。
此外还有抽象派的关于一碗早餐麦片和牛奶的几何抽象画作,浪漫派的他父亲和兄弟们穿着华丽的裙子与他上演《灰小子》剧情的插画,古典派的被绑在苹果树枝头的夏洛克·福尔摩斯——对方脸上充满不屑的冷峻表情清晰可见。
卡洛斯的目光扫过每一幅古灵精怪、穿插在角落中的画作,其中大多他能说得出来背后的故事,也有一些他不太清楚的零碎片段隐藏在画作之间。
他用手指小心地触碰身旁那张画着布鲁德海文夜景的油画,却在触碰到的那一瞬陷了进去。卡洛斯顿了顿,从里面掏出了一个不到巴掌大的,上面印着布鲁德海文警局缩写的皮质小笔记本。
卡洛斯翻阅了几页,里面没有写着犯人和案情,反而是用铅笔画出了不少设计草图。
比如在某个草草绘制的摩托车图案后,画了一个放大版的精细引擎图纸,旁边用兴奋的字迹标注着:跑得比蝙蝠车快!!
卡洛斯摩挲过纸页上铅笔潦草的轮廓,嘴角微翘。
当他将要走出这条长长的回廊时,地砖上白色的飞鸟居然猛地振翅,从地砖中挣脱了出来,以一种无比自由的姿态绕着卡洛斯翻转盘旋,飞入前方的大厅。
这厅堂便真的是圣堂了,祭坛高高安置在目之不可及的高处,管风琴山谷流风般的演奏声回荡在空间内,每面彩色玻璃都拼贴出一个沉默的人像,蝙蝠侠、红头罩、红罗宾、罗宾、蝙蝠女孩……
唯独没有卡洛斯和他自己。
而圣堂的正中央静默地躺着一具棺材,卡洛斯走上前,黑色的棺木上没有刻任何名字,只是刻绘了一只飞翔中的小鸟。
白鸟停在他的肩头轻轻鸣叫。
卡洛斯推开用料优秀的棺盖,里面却没有任何人,只有一套与达米安样式不同的罗宾的服装静静躺在白色的月光花上。
而棺材内壁,服装的上方贴着一封便笺——初代罗宾。
白鸟高高地展翅飞了起来,那只鸟可能才是迪克自由灵魂的象征,他安眠了过去的自己,作为夜翼迎来新生。
卡洛斯顿了顿,跟着白鸟的方向踏上圣堂前螺旋的大理石阶梯,这里通往高高的祭坛。
他还是不知道为什么迪克的内心是这样一座类似法国教堂的建筑。固然以青年殉道般的奉献之心足以与圣人媲美,但卡洛斯没有发现一丝半毫对方要皈依基督或天主的趋势,对方的性格应该也没有这样庄重才对。
那么,祭坛前会是谁的圣像?
卡洛斯走过长长、长长的螺旋阶梯,几乎如同爬上一座圣山的高度,白鸟始终保持与他同样的高度飞翔。卡洛斯疑心它的目标是头顶的天窗,这个自由的生灵不会被荣光束缚。
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在登上圣坛之前,他先听到了一曲熟悉的旋律。
卡洛斯加快脚步登上教堂最重要的位置,入目却是无数沾着露水的鲜嫩玫瑰。
没有神像,没有圣像,只有满目的玫瑰散发着淡淡幽香。
卡洛斯循着音乐声在玫瑰之间找到了那个传出《灯塔》旋律的唱片机,绘制着布鲁德海文远方灯塔图案的唱片不断旋转,在唱片中央趴着一只小小的黑龙摆件,金色的双瞳凝视唱片上的灯塔。
白鸟在玫瑰之中欢快地鸣叫,忽然自花丛间叼出一张洁白的卡片,殷勤地递到卡洛斯的面前。
卡洛斯接过卡片,上面用钢笔书写着一句法语:
「Envoie mon amant au temple sacré de lamour.」
「把我的恋人,送上爱的神圣殿堂。」
在白鸟的鸣叫中,教堂忽然打开了天窗,中天高悬的圆月落了进来,与潮涌的海水一起浸入了玫瑰色的永无乡。
“于此发誓。
吾为成就世间一切善之人。
吾为施行世间一切恶之人。”
迪克握住卡洛斯的双手,念诵出召唤英灵的咒言。
灼烧感自心头的纹章处点燃他的身体,海水的潮汐声中,他仿佛与卡洛斯重组又再生了一次。
英灵望进他的灵魂,找到了自由和爱恋——
作者有话说:*爱吧!你可以爱的这样久!:《爱之梦》的题诗
迪克的母亲是法国人,我一直觉得哥们有法国风格的对自由和浪漫的热爱,卡洛斯这部分其实就是英灵被召唤时能看到御主灵魂的那种闪回,结果因为契合太深了直接走进灵魂殿堂了()
其实哥认识小卡之前的灵魂深处不是这样的,可以说是因为爱上了神所以灵魂的殿堂变成了理想的神殿的样子。
总之忽然想写点抽象东西希望大家能喜欢。
第124章
【罗马尼亚图利法斯 12.24】
“真会挑啊, 选了这么个时间。”
康斯坦丁将双腿搭在桌边,他连着看了几个小时的典籍,脸色难看得像期末考试周前的法学生。最后他终于受不了了, 将手中的书往摞得和椅子扶手差不多高的书堆上一丢,本来就像没骨头的身体尽情地瘫了下去, 随口找了个话题骚扰房间内的其他人。
不过他说得一点不错, 千界树一族选择了现在圣诞节前夕开战是实打实的居心叵测。
本来在这样可疑的连续暴雪天,不惜乘坐火车也要抵达罗马尼亚的人已经很少了, 更别提在圣诞节将至的时候忽然来到这种偏僻城市租房住宿的异乡人。都不用使魔自己去找,周围本地人的谈论和关注就足以把他们从人群中标红加粗。
迪克和卡洛斯因为需要尽量近距离接近圣杯本体所以不得不在图利法斯的边缘举行了契约仪式, 仪式完成之后他们马上跳进康斯坦丁的神秘屋转移到了距离图利法斯最近的城市锡吉什瓦拉。
没办法, 图利法斯全部的人口都不到两万, 简直是穷乡僻壤中的穷乡僻壤,而且完全是千界树一族的大本营, 在那个城市建立据点无异于刀尖跳舞。
但他们没想到的是, 锡吉什瓦拉也同样不是个简单的城市。
“敌方阵营居心叵测, 我们的「队友」难道就是什么正直甜心了?”
木门无声无息地自动打开,杰森和帮忙端着汤碗的迪克、Archer一起把他们的午餐摆到神秘屋书房——这里几乎每个房间都堆满了书,谁知道哪里是书房——内一张好不容易空出来的深棕色胡桃木桌子上。
奶酪、面包和辣汤的香味扑鼻而来。
康斯坦丁的肚子立马像刚刚复活一样精神了起来,迅速袭来的饿意让他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三步并做两步跑到大桌子前拉开椅子坐好。
“面包碗?有你在吃得真好mate。”
杰森给每个人准备了一份面包碗配红辣椒炖羊肉汤。用附近面包店买的本地杂粮欧式面包——主要成分是黑麦, 但是多加了牛奶和酵母,比德式的要柔软香甜——掏空后直接在里面蒸汤,然后再加上大量的奶酪烤一下,量大、做法简单、风味十足。
表面的奶酪和面包边被烤得焦黄酥脆,康斯坦丁用勺子将表面的奶酪敲开,类似罗宋汤做法的羊肉汤香气扑鼻而来。汤底有些浓稠, 羊肉已经被炖得很软烂了,杰森额外加了大量的奶油和红辣椒粉。他习惯做重口味高热量的食物,和他平时剧烈的运动量有关系,毕竟谁也不可能天天满城与人交战之后就靠蔬菜沙拉活下去。
“哼。”杰森不咸不淡地咧了一下嘴角,这帮人没有一个会做饭的,迪克的厨艺停留在煎蛋,卡洛斯水平的则是会把速冻食品放进微波炉,Archer甚至意识不到微波炉的存在——他说自己会烤野猪。
康斯坦丁就更不用说了,他是土生土长的英格兰利物浦人,平时吃的最多的东西是中式快餐外卖,喝的啤酒则比吃的东西还多。
假英格兰人卡洛斯放下手中的罗马尼亚语书籍也坐了过来。
他和康斯坦丁是研究圣杯战争规则和英灵能力的主力,需要查阅大量的资料。
虽然在坐的不是生而知之就是天赋异禀,卡洛斯和Archer本来就能直接看懂罗马尼亚语,只是Archer是因为圣杯赋予知识的原因才毫无阅读障碍的,迪克和杰森则是语言学习能力过人,在来罗马尼亚之前已经做到了没有听读障碍。而康斯坦丁根本没空在之前那么忙的时候学罗马尼亚语,他直接用翻译魔法看的书。
但是有系统魔法知识的到底只有卡洛斯和康斯坦丁,其他人只能做做现代的资料查找、侦查城市环境和提前拟好战术策略。
“它们来的越来越频繁了。”
卡洛斯舀了一口浓汤入口,微微眯了眯眼睛说。
说话间,窗外一只灰色的鸽子从风雪中飞来,绕着街道盘旋了两圈,最终落到神秘屋书房外的大树枝叶间,机警灵活的小脑袋对着下方四处逡巡,黑色的豆豆眼没有一丝光亮。
不过它那敏锐的目光就如同忽略了一片叶子般忽略了近在咫尺的书房,和书房内坐着的人们。
康斯坦丁的神秘屋能随他的意念出现和消失,卡洛斯用空间折叠的技术将它与本地的一间旅馆叠放在一起。鸽子使魔如今窥到的大概是这座位于市中心的四十年历史的老旧旅馆三楼的景象。既方便他们观察城区的动向,又不会被使魔监测到。
据说魔术师多多少少都会构建魔术工房,这座神秘屋应该就算康斯坦丁浑然天成的工房了。
“他们知道红方已经有两个没有由时钟塔雇佣的魔术师召唤出的英灵,当然急着找我们了。”
这次圣杯战争分成了“红”与“黑”两个阵营,每个阵营各有七名御主与七名英灵,在消灭另一个阵营后,剩下的那个阵营才能在内部决定出谁使用圣杯——可能又要是一场战争。
东道主千界树一族自己占据了黑方全部的名额。时钟塔雇佣的战斗魔术使本应该全权代表红方,也就是说最终不是实现时钟塔的愿望就是千界树的愿望。
结果Archer和卡洛斯被先行指定为红方英灵,时钟塔阵营的实力立马相对黑方就落了下成,他们想马上找到这两名英灵的御主也是理所当然的。
Archer和卡洛斯都可以确认,当同阵营的英灵被召唤时,他们是有所感应的。比如今天早上同阵营的另外四名英灵就被陆陆续续召唤了出来,只有一名英灵比他们还要更先存在,至此棋子全部摆上了棋盘。
只不过令他们没想到的是,锡吉什瓦拉城内的鸽子甚至比图利法斯境内还多。
他们来到锡吉什瓦拉是因为千界树魔术师的反应肯定不会超过一个城市那么远,这里和图利法斯保持了一个恰到好处的距离。但是按照这个逻辑,很有可能红方的其他御主和英灵也会选择锡吉什瓦拉做据点,毕竟有且只有这里合适。
那么那些满天翻飞的鸽子使魔属于谁已经很清楚了,是在他们之前就召唤出来的那对御主和英灵。
“那个御主肯定是圣堂教会派来的偷窥狂。”康斯坦丁已经快把面包碗啃了一半,他自从被妖精森林的力量改造过身体之后就变得能吃能睡,就好像自己是一株渴望不断汲取能量向上生长的植物一样。
“为什么?”杰森问。
“这东西可是叫【圣杯】啊!”康斯坦丁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翻了个白眼,“只要叫什么【圣xx】,不管是赝品魔术道具还是别的什么和耶稣基督毫无关系的玩意,他们都要回收。”
“圣堂教会加入了红方?”迪克看过之前第三次圣杯大战的一点点细节模糊的资料,第三次圣杯战争似乎也有圣堂教会的介入,不过是作为避免魔术师和英灵将战场无限扩大暴露神秘侧而设立的中立裁定人。没想到这次神职人员直接就上了战场。
说来“红与黑”这两个阵营名竟有种命运的玩笑般巧妙的讽刺与荒唐感。
在司汤达那本知名的巨作《红与黑》中,“红”代表着军队,象征着激情与冒险;“黑”则代表教会,寓意稳定与保守。
法国青年人必须要在这两种截然不同的出路之间选择一条才能走向辉煌。
但如今这场战争中,千界树的家主,前纳粹军人达尼克代表的竟是黑方。而圣堂教会派来的代表竟站在红方。是否是某种命运借由圣杯之手讥讽尚不知未来终局的棋子的伏笔呢?
“圣堂教会的人能和时钟塔派来的魔术师合作吗?”杰森问。
“这是政治游戏,男孩。”康斯坦丁语带鄙夷地说,“那帮假正经确实觉得魔术师、魔法师什么的都是异端,但是时钟塔毕竟势力很大,和圣堂教会多年来相互制衡。双方你烧我屁股我拔你头发的打了几百年,最后达成了诡异的合作关系,没事互相亲对方的屁股。”
政治游戏。
从这个角度一分析,迪克恍然大悟:“对时钟塔来说,得到圣杯的许愿机会也不是最重要的对吗?他们最想要的是摧毁千界树,确立自己魔术师界唯一的统治地位。”
“Bingo.”康斯坦丁对他打了个响指,低头又恶狠狠地咬了两口面包。“他们对我可不是这种态度,之前有几个圣堂教会的神父一口咬定老子是恶魔使徒,要把我送进地狱。我有个后来进了圣堂教会当修女的前女友,当时拿霰/弹枪对着我的胸口来了一梭子,直接给我送下去了。还是曼尼帮忙我才能复活。”
他说这话的时候一直低着头,嘴里塞着食物含含糊糊的,让人看不出来他的表情和情绪。那头潦草的金发在浓汤的热气蒸腾下也耷拉了下来,像一只落水的金毛狗。
卡洛斯虽然知道他身上属于恶魔,和地狱的气息很浓,但没想到他真的下过地狱,而且看起来不止一次了。
就算有天使的帮助,从地狱里出入也绝非易事。神秘侧的复活仪式大多数都是把亡者变回僵尸那样的造物,硬生生从地狱把意识扯回人间,但灵魂里到底有一些东西被永远留在了地狱。
像康斯坦丁这样完完全全复活回归肉体凡胎的情况非常非常少见,那些凤毛麟角的案例全都在神话故事里了。
这样说来经历过死亡、地狱、复活,康斯坦丁的灵魂质量可能是超乎天使与恶魔想象的高,怪不得那些恶魔对他趋之若鹜。卡洛斯想。
不过天堂也是倾尽全力去支持康斯坦丁了,他在这场三界之间阴谋斗争的最前线,是主的斗士、恶魔的傀儡、潦倒的人类。三种身份倾轧着他,拉扯着他,借由他生性爱好危险与非凡的灵魂将他磋磨成了现在这样。
而康斯坦丁又算计了他所有的身份,游走在天堂和地狱之间保住了人类的一点点尊严。
人类真有意思。卡洛斯又看了一眼迪克。
在脆弱易折的肉/体内部,浅薄幼小的灵魂深处,思维的殿堂竟能如此瑰丽宏大,带着无尽自由的翅膀尽情飞翔。
灵魂的质量与思想的深度是否有其必然的联系?思想是否属于灵魂的一种才华?卡洛斯知道那些忧郁浪漫的天才最易吸引精灵与魔鬼,或许那些殿堂——那些只属于个人的最自由最富有灵魂色彩的空间才是魔鬼们最想侵略的领地。
比起一个在小玻璃瓶里发光的灵魂,难道那样介于梦境与规则之间的奇妙世界不是更有收藏价值吗?
如果现在忽然如潮水般涌出无数的恶魔要带走迪克,卡洛斯也能理解他们的心情,那么圣洁的、诗意的、自由的殿堂,独一无二的为卡洛斯奉上祭坛与玫瑰的殿堂。没有谁得知这样的灵魂世界存在而不感到心动。
想到这里他也就明白了一些恶魔对康斯坦丁的执着。金发的魔法师被无数契约侵染的,被盖肉戳一样打上无数印记的灵魂竟还能维持这样的自我,为自己争取到这样的自由。
那样的灵魂一定有着让恶魔着迷之处吧。
Archer——在征得康斯坦丁的同意之后,已经向其他人自我介绍为《摩诃婆罗多》史诗中般度五子之一的阿周那——本来正安安静静地喝汤。
尽管他自陈因违反兄弟间的约定曾自行放逐到森林十二年,又因为其他原因和兄弟们多年流浪在外,但他身上英雄、贵族和战士的气质要远胜于那种猎人或游侠的气质。不知道该归因于他半神的血统、幼年的宫廷生活还是克制受礼的本性。
总之他喝得非常专注,动作安静而端庄。这又是一种他从未接触过的新鲜菜肴。虽然杰森为了照顾他印度人的身份,将本来应该是牛肉汤的菜单换成了羊肉,但是番茄最早在公元700年左右才传入印度,离他的时代依旧很遥远,他细细品味着这种新鲜的酸甜口感,用一种近乎虔诚的认真将别人做好的佳肴送入嘴中。
认真得让做饭的杰森都有点不好意思。
听到康斯坦丁讲述的短短几句关于前女友送他下地狱的经历,他终于抬起了头,“然后你做了什么呢,master?”
“啊?”与自己英灵的吃相完全成反比,塞了满嘴面包康斯坦丁茫然地问。
“那位前女友,”阿周那认真地慢慢重复了一次,“你曾经的情人背叛了你,还杀死了你,你复活之后怎么处理这件事呢?”
“哇哦,谢谢,mate.”康斯坦丁的脸皱成一团,“问得真直白。”
阿周那定定地看着他。
“呃,她想杀我也是因为我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康斯坦丁尴尬地说,“我害死过不少人,当时有个婴儿一直被恶魔追杀,她以为我要拿那个婴儿做诱饵抓恶魔,毫不犹豫就给了我一枪。也不能怪她。”
“那么,你当时是否想用那个婴儿做诱饵?”阿周那又问。
康斯坦丁焦躁不安地动了动身体:“说不定会,我也不知道,我还没想到要干嘛呢就死了。”
“所以你复活之后放弃了复仇,没有报复你曾经的情人。”阿周那若有所思地说。
“怎么了,你问这个干嘛?”康斯坦丁很不习惯话题的焦点停留在他自身,有点受不了地问。
“只是希望多了解我的御主。”阿周那的疑问得到了解答,注意力自然而然的又回到了面包碗上,“虽然您的品行对我和战争来说也无伤大雅,不过我更喜欢能为这样的您战斗。”
“哇。”康斯坦丁被他「喜欢不喜欢」的发言吓了一跳,对这种几千年前的老古董来说这种话当然没什么了,那年头的兄弟情都跟睡过似的,但对现代的泛性恋说这种话就显得特别之gay了。
“算我求你行行好,”康斯坦丁用一种掺杂着无奈和绝望的表情说,“学着现代没礼貌的小青年说说话吧,你听起来像是贵族Gay吧里的天菜。”
阿周那没听懂这句话,而且判断内容不是很重要,于是无视了他。
康斯坦丁:……
说好的为我效力呢,这不是马上就不把我当回事了吗?
“如果其他英灵也在锡吉什瓦拉,你们能感应到吗?”迪克适时换了一个话题,不过他觉得康斯坦丁和Archer相处得挺好的,甚至相性意外的高。
要是本来就风风火火的康斯坦丁碰上一个过度热情或者性格如烈火的从者,那冲突和矛盾就要没完没了了。
“在一个城市中肯定是不行的。”卡洛斯说,“不过如果是隔了一两个街区那种距离的话,其他御主和英灵的存在就一清二楚了。”
“他们对你们也是这样吗?”杰森问。
“互相之间肯定是有感应的。”卡洛斯首先肯定了这一点,“不过我有很强的灵性直觉,阿周那具有【千里眼】的固有职阶技能,除非其他英灵有特别的能力在,否则感应不会有我们这么灵敏。”
“前期最好还是低调行事,尽量不要和任何敌方碰上。”
迪克想了想说,“在城区交战的代价太大了,如果我们有卡洛斯和阿周那这种实力的英灵,对方说不定也有同样的底牌在。如果这样的战力在罗马尼亚的城市开战……”
他忧心忡忡地看了眼窗外的街道。锡吉什瓦拉是十二世纪、萨克森人迁入后形成的都市。这座城市还保留着几乎原汁原味的中世纪欧洲的样貌,60%的居民都在做畜牧业,也就是农民,城区周边就是许许多多的牧场,离城区非常近,只有20分钟左右的车程。
锡吉什瓦拉城区也分外古朴,这里的生活节奏非常慢,没有店铺会在早上9点之前关门,晚上5点之后也很少有店铺开门了。物价很低,税收也不高,居民们过着悠闲自在的生活。
如今临近圣诞节,家家户户门前都摆放着他们自己装饰的圣诞树——有些甚至是本来就长在那里的松树,比如与神秘屋空间重叠的这间旅馆门前的松树——在大雪天发出闪亮亮的光辉。
政府的铲雪车每天给主干道清雪两次,据当地人说往年会摆出来的圣诞集市因为大雪也没有出摊,但当地居民们还是充满热情地在自家的门扉和窗沿上装饰了圣诞花环。
与他们空间重叠的这间旅馆甚至在窗户上贴了:「圣诞期间所有人可以进本店享用免费热红酒和黑麦面包」的告知纸。
这是一个太淳朴太简单的城市,让人不忍心把厄运带到这里。
“而且Archer的职阶在城市内作战不算特别有优势,这里的楼房太低矮,碰到相性不佳的Saber和Lancer会很麻烦。”
“卡洛斯则是——”迪克笑了一下,“应该没人会料到吧,这场战争中居然会有这么特殊的职阶。”
【Foreigner】
【降临者】——
作者有话说:爆更,,差点给我写晕
第125章
“Silent night, Holy night”
(平安夜,圣善夜)
“ All is calm,all is bright”
(真宁静, 真光明)
唱诗班的孩子们穿着白色的绸缎裙或衬衫,身披浅灰色的搭肩, 手牵着手站在合唱台上。镶嵌在教堂墙壁上的烛台点着一支支白色蜡烛, 点点烛光静静地燃烧着,只偶尔随室内的微风波动一下, 又恢复了平静。烛光照在孩子们金色或棕色的鬈发和带着红晕的白皙脸颊上,散发出朦胧圣洁的光晕, 谁能说他们不是人间的天使本身?
“Round yon virgin Mother and Child”
(圣光环绕圣母圣婴)
“Sleep in heavenly peace”
(尽享天赐安眠)
教堂内年头久远但经过精心保养的钢琴键在深色皮肤的双手指尖奏出明亮悠扬的旋律, 应和着孩子们空灵清澈的童音, 远远飞出这间小小的教堂,抚慰这个寂静孤凉的雪夜。
坐在台下的观众们脸上挂着欣慰和喜悦的微笑, 随着唱诗班的歌声轻轻地拍着手, 沉浸在美妙的歌声中。大多数观众抱着孩子的厚外套, 一看就是送孩子来教堂参加合唱的父母。还有一些稍微年长的教徒,前来教会进行圣诞前的祷告。
最后一声尾音消弭在空中时,所有人都站起身来热烈鼓掌。孩子们笑得开心极了,从合唱台上走下来, 站在神父的身边对着观众鞠躬, 接着如雏鸟归巢般跑回了自己的父母身边,扑入他们的怀抱中。
教民们依次向木制的募捐箱内塞入力所能及的一点献仪,这笔钱会作为明年锡吉什拉瓦福利院的运营资金。
“圣诞快乐,愿主保佑您的家人。”
年轻的神父将教堂免费提供的面包和奶酪一一分发到富有爱心的教民手中。
“冒着这样大的风雪来到教堂,非常感谢。”
深色皮肤的神父看起来有点太年轻了,最多不会超过20岁, 那张脸分明是青春少年的轮廓。但他的眼神和气质又像是一个平和稳重的智者,声调温柔缓慢的言语带有令人放松的力量。
“圣诞快乐,Shirou神父。”接过圣餐的这位年轻的父亲笑着说,“没有的事,我们都很高兴。自从阿道夫神父退休以来这座教堂已经三个月没有神父代理了,还好教区又派了你这样可靠的神父过来。”
“能来到这里倾听你们的声音是我的荣幸。”Shirou神父笑了,“回去的路上请小心路滑,注意安全。”
“Byebye,神父。”牵着父母手掌的孩子对他挥手,他也笑着挥手致意。
最终,圣餐全部发完,教徒们也全部离开了教堂,回家庆祝这个欢乐的节日。
神父看了看教堂窗外无尽的飞雪,轻轻叹了口气。
“你把我们叫来就是听小孩唱歌的吗?”一道粗犷的男声从主厅旁狭小的耳堂内传来。
神父转过头,一个身高接近两米、戴着墨镜的男人靠在耳堂的木门上轻微地活动了一下肩膀,“我和Saber可是硬生生在里面听了一个小时的圣歌,这种爱好对魔术师来说还是太奢侈了吧。”
“抱歉,狮子劫先生。”神父带着歉意笑了笑,“我在邀请你与我会面的时候没有料到这些虔诚的神的子民会自发在今夜前来。事发突然,我总不能把虔诚的信徒拒之门外——作为圣餐的面包和奶酪都是我匆忙请人去采购的。你出现在这里的话太显眼了,只能请你暂时藏起来一会。”
“是是,我就是这么显眼。”男人扯了下嘴角。
倒也不能说神父这话有什么错误,男人的形象确实有点过于恐怖了。巨人一样的身高也就算了,偏偏脸上还有几道疤痕,身上的肌肉像块垒一样结结实实地隆起,连那件气质张狂的黑色夹克都遮挡不住这可怖的身材,一眼看过去简直就是天生的杀人机器。
要是这家伙就这么坐在人群中出现在教堂里,那么这个温馨的地方可能马上就要变成《林中小屋》或者《黑色星期五》的片场了。
“那么,来说正事吧。”
一名黑发黑裙,金瞳雪肤的女人忽然出现在神父的身边。与此同时高大男子身边也出现了一名身着全套铠甲,态度警惕的骑士。
“Saber的御主,”女人的气质高贵而颓废,身周还飘荡着某种甜美的香味,“我是红方的Assassin,赛米拉米斯,你就是我们这边能来的最后一位了。”
男人听到对方是Assassin之后双眼睁大了些许,这女人给他和Saber的感觉都十分危险,比起说是那种“暗杀者”,更像是“谋杀者”那样用计谋杀人的狠角色。
“狮子劫界离,自我介绍就免了吧。”他干脆地说,“能来的最后一个是什么意思?”
“这个么,”神父露出了有点无奈的笑容,“在魔术师协会派来的御主到来之前,已经先有两名我方英灵被召唤出来了。此外,这次原定的红方御主之一金·拉姆女士在来到锡吉什瓦拉之前就被袭杀了。”
“什么?”这两条消息一个比一个重磅,狮子劫转过头与Saber愕然地面面相觑。
“说实在的,你能来到这里已经很让人欣慰了,毕竟这样看来Saber还在我们这边。”神父说着从赛米拉米斯手中接过一份报纸递给狮子劫。
他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英文报纸,也幸好如此,狮子劫的罗马尼亚语水平可没办法支持阅读。
《开膛手杰克卷土重来!?》
「近日,在罗马尼亚首都布加勒斯特发生十六起命案,死者为十五名当地混混与一名外国女性游客。所有受害者的尸体全部被挖出了心脏……」
“挖出心脏的根本不算开膛手吧。”狮子劫忍不住吐槽这夸张的标题,“难道指的是胸膛吗?”
虽说如此,但他的眼神非常认真。那位被杀死的金·拉姆是他以前合作过的魔术师,在业内算是世界闻名,为了战斗而将身体特化过,非常擅长风属性魔术,在战场上有着怪物般的灵敏和残酷。
没想到这样的魔术师居然离开布加勒斯特火车站没多久就惨遭杀害,几乎是刚到达罗马尼亚就死亡了。
“基本已经可以肯定是黑方的从者做的了。”神父说,“从人体的心脏处获得魔力,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做法……不管怎么说,魔术师的心脏比一般人的能提供的魔力多太多了,金·拉姆小姐可能是不慎暴露了自己魔术师的身份才惨遭杀害。更糟糕的是,在她遇害后不久,今天早上我方又有一名英灵被别人召唤了出来。”
“等等,等等。”狮子劫这下真的震惊了,“红方现在有三名英灵被我们不认识的人召唤出来了?!”
“正是如此。”神父叹了口气,“我们这边现在只有时钟塔派来的一级讲师芬德·森贝伦召唤出了Lancer,「银蜥蜴」洛特维尔·贝尔津斯基先生召唤出了Rider,再加上我的Assassin和你的Saber,这就是已知的所有战力。”
听起来就要完蛋啊,狮子劫流着冷汗想。
“Lancer和Rider的实力如何?”
“都是非常优秀的英灵,这点我可以保证。”
“没有试过找到其他三名御主吗?”狮子劫又问,“不管怎么说都是同一阵营的,他们不希望找到同盟吗?”
“关于这个。”神父温和的目光沉了下来,“昨夜我接到了神启,红方最早召唤的两名英灵的威胁很大……可能会危及我们的胜利。我无论如何都没有找到那三名御主,但我希望你能对他们抱有警惕之心,他们很可能不打算先遵守阵营的规则。”
“哈……”狮子劫叹了口气,“那么时钟塔说的,关于第十五位英灵可能出现的事?”
“这点已经被证实了。”神父点点头,“Ruler确实已经被圣杯召唤了出来——毕竟是十四名英灵对垒的战役,一不留心可能就会毁灭掉什么吧,就像之前日本那场圣杯战争。”
“真不想被盯上。”狮子劫啧了一下。
神父理解地笑了笑:“那么,我们去与Lancer和Rider的御主会合吧?”
“啊,我就不用了。”狮子劫摆了摆手,“抱歉,我是不喜欢圣诞派对的那种类型。”
“你要单独行动吗?”神父问。
“是啊,Saber有这个实力。”狮子劫回答。
Saber可谓是圣杯战争中最强的职阶,而眼前这名身着银铠,无法看清真名的骑士的确散发着非常强大的气场。神父判断出了这对主从的水平,脸上仍然带着微笑。
“黑方完全是一体的。我们本来就有三个敌我不明的友方了,你在这种时候居然还打算单独行动?”赛米拉米斯质问道。
“没错,抱歉了。”狮子劫挥挥手,转身离开教堂,“圣诞快乐二位。”
“……圣诞快乐。”
神父目送他与Saber离开,坐回教堂椅上抬头凝望高大的十字架,“不顺利呢。”
“那男人听到另外两名御主有威胁的时候就对我们起了警惕心。”赛米拉米斯笑着说,“要不要趁机把他做掉?”
“不。”神父摇摇头,“比起他们,还是另外三名……和千界树一族更有威胁性。这次的圣杯战争太奇怪了,不对劲的地方太多。”
他又想到昨晚的神启,冰冷的金色双瞳、金发男人和弓箭、以及金色的树。
灿烂如阳光的金色枝叶在他的眼前随风摇曳,却像是冰冷又虚假的幻象。金色的圣杯、金瞳、金发……金色原来是这样冷酷的颜色吗?他在神启中与那双眼睛对视时,只感觉到了一种漠然的睥睨。
“我还以为你就是那个异常呢。”赛米拉米斯调侃道。
神父眨了眨眼睛,将金色的幻觉从脑海中抹消。
“我也是这样想的,但看来命运从来不会让人顺风顺水地得到一切,总是会安排几个艰难的考验。”
“庭院还需要几天才能完成,现在怎么办?”
“找到那两名御主。”神父握紧胸前的十字架吊坠,声音平稳清淡,“排除他们。”
“真是绝好的圣诞礼物。”
“是啊,人生第一次的圣诞节快乐,赛米拉米斯。”神父笑着说——
作者有话说:生理期昨天写到一半昏睡过去了quq
今天还会有一更
第126章
“说这个是圣诞礼物可能有些简陋了。”
那是一个用链子串起来的小小的装饰品, 透明的玻璃球一样的小容器内盛着红色与白色的流沙,晃动时内里的红与白细密地流动,莫名有一种令人移不开目光的魔力。玻璃球外则点缀着雪花和槲寄生的图案, 整体像是一个圣诞风的手作项链。
卡洛斯在平安夜的晚上送了每人一条。
“这是……?”
康斯坦丁显然很意外还有人会送他圣诞礼物,他敏锐地察觉了这应该是某种魔法用品, 但还没看出来到底有着什么作用。
“里面是一串红果实和雪松提炼过的灰烬。”卡洛斯解释道, “一串红果实的灰烬可以在现实外覆上一层膜,隐藏自己的秘密。雪松则是……”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 “乌鲁克人献神的祭品。”
“戴上这个可以降低你们的存在感,保证使魔之流在战斗之外的时候无法发现你们, 不过遇到敏锐的Assassin或者Archer可能糊弄不过去。里面还带了一点我的庇护, 如果你们出事了我能感应到。”
“多谢。”阿周那干脆地将这条项链绕了几圈捆在右手腕上, 藏到袖子里,“非常有帮助。”
有了这件护符就可以非常自由地探查城市的环境了。
“卡尔。”迪克贴近亲了一下他的脸颊, 笑眯眯地问, “你今天下午就在做这个?”
今天下午卡洛斯翻了一会书, 又望着窗外纷纷扬扬的大雪发了一会呆,忽然就起身走进了康斯坦丁的某间工作室。
“这件礼物真的很贴心。”迪克猜测他是不是看着大雪想到了雪花水晶球之类的小玩意,于是做了这么可爱的小装饰。想到这里他有些忍俊不禁,将侧脸贴在卡洛斯的肩膀上笑眯眯地说:“谢谢。”
“我等下……”卡洛斯看了他一眼, 低声说, “有别的东西要给你。”
他低声时话语间有一种近乎缠绵的沙哑,迪克的身体震了一下,抬起头愣愣地看着他,卡洛斯却已经移开了视线,“不是说要出门看看?走吧。”
“噢。”迪克站在原地不好意思地低头摸了摸鼻尖,“噢。”
从电视——不知道为什么神秘屋还能收看电视节目, 甚至包括付费的,虽然所有人都敢肯定康斯坦丁绝对没有交过这笔钱——里看到发生了十六起凶杀案开始,他们就能确定这肯定是御主和英灵为了补魔做的好事了。
「手段这么粗糙,跟杀猪似的拿了想要的部位就走,完全没利用出最大价值。这个御主估计不是正经魔术师,而是自身没有啥魔力能供给英灵的家伙。」
这是康斯坦丁的原话。
有这么个大概率是普通人的家伙带着危险的英灵四处掏心,两天就杀了十六个人,这谁还坐得住啊,说实话杀手鳄都没这么能吃。
“既然对方是来参加圣杯战争的,就不会一直停留在布勒加斯特。”杰森把玩着手里的小装饰说,“无论是红方还是黑方,想要赶到图利法斯一定要经过锡吉什瓦拉。”
从布勒加斯特到锡吉什瓦拉要经过普洛耶什蒂和锡比乌两个城市,预计8-9个小时的车程。
“那十六个心脏肯定不是要一口气全吃的,又不是猪。”康斯坦丁说,“他们在收集储备粮,一路过来的时候一定还要狩猎。”
“不过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做的这么明目张胆,生怕谁看不见发现不了他们一样。除非……”
“除非他们就是想被人发现。”迪克接上他的话,“他们想要吸引英灵和御主,或者其他魔术师剿灭他们,好取走那些人的魔力。”
其实还有让他在意的一点,就是媒体称凶手为「开膛手杰克」。
固然是有夸大其词哗众取宠的原因,但还是让迪克想起了维多利亚时代那个「杰克」。因为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杰克被他打败时那双饱含恨意的眼睛在迪克的脑海中挥之不去。他觉得自己一定要去看看。
“好吧,如果这两个开心屠夫是我们这边的怎么办?”康斯坦丁问,“红方按理来说都是专业战斗魔术师,黑方更是家底雄厚,哪边都不至于干出这种事。这里面一定是出了什么差错,就像我们这样。”
“这两个疯子可不一定在乎是哪边的。”杰森啧了一声,“说不定队友的血更甜美。”
“这倒是真的。”康斯坦丁耸耸肩。
第一战打的可能是盟友,真刺激。
“卡洛斯和我先去锡比乌看看。”迪克说,“你们留在这里吧,如果红方和黑方要交战的话很可能就在锡吉什瓦拉,我们得有人观察情况。”
“行。”康斯坦丁干脆地点点头,“正好有了这个道具,我想去城市周边设几个用来监视的法阵。”
杰森显然也有事要做,他一直在研究卡洛斯写给他的几张护符制作清单和罗马尼亚的历史传说,听完他们的发言二话不说将兜里的车钥匙抛给了迪克。
“别把维罗妮卡弄坏了。”
“谢了。”迪克接住钥匙对他笑了笑,拉着卡洛斯离开神秘屋。
寒风裹着大雪在他们迈出门的那一刻瞬间侵袭了过来,街道一片寂静,只有白色的路灯和周围人家门前装饰的彩灯发出的光照亮了这个银白的夜。
雪积得很厚,能没过脚踝,像是一层糖霜脆壳,踩上去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街道上根本没有多少人走过的脚印,或者说就算有也马上被大雪埋过了,只留下了平整的雪面。卡洛斯和迪克绕到与神秘屋空间折叠的旅馆后门,坐进了原本被画了隐蔽法阵的防雨布覆盖的白色皮卡内。
“要不是知道这雪有点猫腻,我会觉得挺浪漫的。”迪克打开车内的暖气笑着说。
他的鼻尖和指尖冻得发红,肩膀和头发上落了一层薄雪,卡洛斯在它们融化之前替他拍掉了。
他们暂时没有着急开车。
“你喜欢雪?”他问。
“说不上吧。”迪克眨眨眼,那双蓝色的眼睛衬着雪夜的银光显得更亮,像落入了星光的湖水。“我只是觉得在这种很少有人会出门的雪天和你一起乘车开在路上很浪漫,好像全世界就只有我们两个了。”
说完,他也觉得这话有点傻,于是笑了出来。
“是啊。”卡洛斯也笑了,“这么一说是挺浪漫的。”
“你刚才说要给我什么?”迪克忍不住扣住卡洛斯右手的手指,两只微凉的手亲昵地贴在一起。
“……”卡洛斯犹豫了一下,“其实我不知道这样合不合适。说来我已经没有什么能给你的了,你已经得到了我的誓言和生命,也就等于得到了我的一切。”
迪克紧紧地牵着他的手,以一种几乎想和他相融的眷恋的力度,“但你还是有想给我的东西?”
“没错。”卡洛斯眼角下垂的金瞳眯了起来,几乎就是一种温柔的笑容,那双眼睛在深夜中如同皎洁的月亮。“我想「礼物」可能是一种表达好感的有效方式。虽然我很想用言语向你传达我的好意,但还是忍不住把我想到的能体现我感情的东西作为礼物送给你。”
“说起来可能有点尴尬。”他的目光偏移了一下,“神表达好感的方式似乎一直都是给对方有自己标识的礼物,看来我也不能免俗。”
迪克定定地看着卡洛斯,不愿错过卡洛斯一丝神态的变化。他的心脏咚咚跳动,像是带着卡洛斯的份一起那样激动。不知为何卡洛斯像是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让他感觉到超乎寻常的感情波动,有点像是当初卡洛斯想要吃掉他却最终不能下口时的心情。
这种近乎恶劣的快感和占有欲侵袭着他,但迪克还没有表现出来,只是难耐地咬了咬自己的下唇。
“所以,”他的声音放得轻而柔,带着劝诱的意味,“你想要送给我什么呢卡尔?”
“只是一个……”卡洛斯表现出了极为少见的犹豫。迪克马上就意识到了这个礼物对卡洛斯来说的意味很不寻常,他没有催促,只是带着柔和的笑意用期待的目光看着对方。
“我想送给你这个。”最终,卡洛斯还是将左手伸到口袋里,取出了什么东西。
他轻轻张开掌心,一小片穿着细链的、边缘闪着鎏金色泽的黑色鳞片静静躺在白皙的手掌上。
“这是”迪克马上就意识到了这是什么,他小心翼翼地将手指按在这片精巧的鳞片上,感受它冰凉的温度,有着钻石切割面般结构的光滑表面,被细心打磨平滑的锋锐边缘。
“你的鳞片。”迪克将它紧紧握在掌心,带着不敢置信的力道,直到手心被硌出红印为止。而鳞片还是带着月光般的凉意。
“嗯。”卡洛斯看着他不断抚摸着鳞片,不由得移开了视线,“可能有点原始……但是送出自己的鳞片是龙能做到的最浪漫的事了,希望你能收下。”
“哈……”迪克发出一声叹息般的笑意,卡洛斯小心地转回了视线,“你不是要嘲笑”
话还没有说完,他就被迪克揪住领子拉了过来,与他交换了一个急切的吻。
迪克用力地扣着卡洛斯的后颈,以一种从未表现出的强势态度吻他,抓着鳞片的右手紧紧箍着青年的腰肢。
“看来你很开心。”在亲吻的间隙,卡洛斯贴在他的唇边说。
“你肯定知道我会这样。”迪克的眼角有点发红,他咬了咬卡洛斯的唇瓣,咕哝着说,“坏龙,我的龙。”——
作者有话说:还是想写感情线,不送个圣诞礼物我心里难受
第127章
【罗马尼亚·图利法斯·米雷尼亚城塞】
凌晨三点, 身材纤细矫健的白发女人抱臂站在城堡走廊巨大的落地窗前,静静凝视雪夜中陷入沉睡的图利法斯。
她的面容端美,但比起这份美貌, 她眉间凝聚的凌厉气场要夺目得多,谁都能一眼看出她是位身经百战的战士。
忽然, 有细微的脚步声从走廊的深处传来。考虑到来人的实力, 这点脚步声更像是故意要引起她的注意。但女人头也不回,仍旧凝视着这座古朴的城市。
“这里稍微能让人想起故乡吧?”
偏偏来人很不识趣, 轻轻的脚步停在了距离女人三米远的位置,一道沉稳温和的青年声音传到她的耳中。
图利法斯还保留着中世纪时为了防范土耳其士兵而建造的城墙, 整座城市在中世纪的基础上修修补补, 几乎原样地将千年前的景色延续到了今天, 仿佛时光早已将这座城市凝结。
大雪落在残垣半壁的城墙上,落在红砖瓦的屋顶上, 落在远处山间的森林上。
女人的声音比冰雪还要冷:“更像那家伙的故乡。”
“……我对你的心结感到抱歉。”青年用低沉柔和的声音说, “他不该用那样的话侮辱你的战意, 这也是作为老师的我的过错。”
“你不必!”白发的女人冷声制止,随后顿了顿,又降下了声音,“你培养出的英雄数不胜数, 那家伙不过也就是其中之一罢了……甚至不是最优秀的那个。不过, 虽说如此。”
她将指节捏得发白,“如果在这场战争中碰到了他,我会毫不犹豫地取走他的性命,夺回属于我的荣耀。Archer,如果你敢阻拦,我就连你一起杀掉。”
“这点请放心。”性格温厚的Archer笑了, “毕竟这是一场战争,就算是我曾经的学生,我也不会留情。不如说如果能遇到曾经的学生,我希望他们能拿出最强的姿态与我对战,这样才不辜负我的教导。”
“……哼。”女人对这个回答比较满意,慢慢放松了手掌。
“能在这里遇到也是命运不可言说的缘分,让我们好好相处吧。”Archer温和地说。
“这点不必你说。”女人颔首,“我绝不会背叛我的盟友,这是战士的自尊。”
“我当然相信你。”Archer看了看四周,“说起来你有没有看到Rider那孩子?他之前希望我能教导他学习,但我今晚四处都没找到他。因为他很崇拜你和我,我还以为他来找你了。”
白发女人闻言愣了愣,她对那个小孩子样子的Rider感官不差,于是也有些在意:“……不,我一整个晚上都没见到Rider。”
**
从锡吉什瓦拉到锡比乌至少需要四五个小时的车程。卡洛斯为了防止引起魔术师或者英灵的注意,只在车的轮胎上做了一点手脚,让车开得格外快了一些,远没有到当初冲向哥谭图书馆救芭芭拉时那种速度。
等维罗妮卡——杰森心爱的皮卡——驶入锡比乌时,已经是凌晨三点钟。不过天依旧黑沉,丝毫没有变亮的征兆,自从连日的大雪以来,罗马尼亚的黑夜似乎也越来越漫长。
“虽然来锡比乌只是我们对那组英灵和御主行为模式的猜测,不过他们要是趁着这段时间赶到锡吉什瓦拉就糟糕了。”
迪克靠在车窗边好奇地观察这座城市。
与充满了中世纪古朴风格、有点阴森的锡吉什拉瓦不同,锡比乌处处都体现出贵族的优雅风范——就算稍显阴森,甚至也是哥特风范的阴森。
老城区充满艺术风格的门面和带着金色浮雕的教堂无不体现出高贵的撒克逊历史。这里的市中心建筑很有特色,窗户都被制造成了眼睑的形状,从街上看过去,仿佛一只只又哭又笑的眼睛注视着过往的行人。
“那样也无所谓,如果他们是黑方阵营的,那其他红方也会出手,杰森他们没事的。”
卡洛斯驱车驶过一座极高的哥特式教堂,迪克在那华丽的建筑周围敏锐地捕捉到了几块十字形的覆雪墓碑。
“……好吧,勾起了我的思乡之情。”他苦笑了一下。来到欧洲这种古老的城市之后忽然觉得哥谭的风格也就还好吧,毕竟是从这里流传过去的,也是万变不离其宗的哥特风格。
更甚者,罗马尼亚一直流传着吸血鬼伯爵德古拉的传说,而我们哥谭也有自己著名的蝙蝠,怎么不是一种姐妹城市呢?
说到这里。“卡尔,”迪克好奇地问:“你觉得德古拉伯爵——或者他的原型弗拉德三世有没有可能被召唤为从者?”
“不无可能。”卡洛斯点点头,“毕竟这里的灵脉很不错,图利法斯附近的锡吉什瓦拉又是弗拉德三世的出生地。他在自己的国家好像很有名,锡吉什瓦拉到处都有他的纪念城堡,这样的从者如果被召唤出来是会有很大的阵地加成的。”
“真不想和地头蛇当对手啊。”迪克用手机查找附近的酒吧街之类的地方,除了那个女人之外,其他混混都是在比较混乱黑暗的场所被杀害的。
“不过如果这场战争中真的会出先本地英灵的话,比起其他可能出现的英灵,或许还是弗拉德三世好对付一点。”卡洛斯说。
“为什么?”迪克好奇地问。
“英灵的必要条件是轶闻的知名度。”卡洛斯解释说,“我这几天一直在阅读罗马尼亚本地的神话传说,像是比较知名的《黑女王》,她用佳肴和葡萄酒放倒了一个国家的军队,又用魔法弯刀砍掉了他们的头堆在宫殿里。”
“还有《花朵骑士》,拥有太阳的女儿们制作的三顶星冠,三次偷走了恶魔的宝物。”
“比起这些能力描述暧昧不清的神话人物,原型原本是普通人的弗拉德三世至少能力有迹可循,总不会超过他本身的经历和后世传说的。”
“这倒是真的。”迪克唏嘘地说,欧洲的传说故事风格太古老了,不是轻轻松松就杀了一国之君就是和各种神还有恶魔有关系,名头听起来都很吓人。
然后他看了看自己身边的卡洛斯,我们这边的创世母神之子和战神因陀罗之子名头也很是显赫。这么说来四舍五入这场圣杯战争也能算是一场诸神之战了,说不定有神血的英灵比例不输于《摩诃婆罗多》和《伊利亚特》这些史诗——不过和《埃努玛·埃利什》应该是比不了了,人家的神血含量高达百分之百。
“啊,这边左转。”迪克指向通往酒吧街的路,虽然他很怀疑在这种大雪天还会有人在凌晨泡吧吗,但谁也说不清酒精上头的年轻人能干出什么事。
卡洛斯丝滑地转动方向盘,迪克顿了顿,忽然忍俊不禁地笑了一声。
“怎么了?”卡洛斯问。
“我只是想到我们参与的这场战争对后世来说可能也是史诗级别的。”迪克笑着说,“但是里面很大一部分内容是神之子驾驶皮卡,神之子喜欢面包碗,神之子……和我谈恋爱。”
卡洛斯闻言也扬起了嘴角,“还有神之子宣誓为你而战。这样是不是听起来就史诗多了?就像每个神话战争中应有的情节。”
迪克愣了愣,却见卡洛斯忽然收起笑容,将皮卡迅速听到了路边。
“怎么了?”迪克解开安全带,取出背包中的卡里棍握在掌心。
“……有英灵在战斗的气场。”卡洛斯目光远远望向前方,“都不是我们阵营的。”
“黑方内讧了?”迪克皱眉惊异地问。
“我得去看看,总有种微妙的预感。”卡洛斯看向迪克,“估计会很危险,我不确定对方的御主在不在场,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我也去。”迪克摸摸自己的胸口,纹章改造成的令咒隐隐发烫。那种微妙的预感现在他也感知到了,比起危险的气息,似乎更像是一种戏剧性的预知。
“我不能让你一个人战斗。”
“那我会灵子化跟在你身边。”卡洛斯握住他的手,“戴好我送你的龙鳞和道具,他们应该轻易发现不了。”
“我明白。”迪克点点头,对他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
卡洛斯垂下眼帘,下一刻化为金色的光粒消失在迪克面前。
【卡洛斯?】迪克通过纹章呼唤他。
【我在你身边。】
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全感笼罩了自己,迪克握紧手中带有银色纹路的卡里棍独自下了车,追着那种直觉传来不对的方向赶了过去。
在飞速奔跑了一个街区之后,迪克猛地停下脚步,将身形隐蔽到旁边建筑的角落。
因为他眼前出现的是,熟悉无比的,笼罩了十九世纪英国伦敦的白色浓雾。
开膛手杰克?那个取走心脏的英灵难道真是开膛手杰克吗?
还没等他做出行动,前方忽然传来一道高亢的马嘶声。
迪克惊讶地看过去,一名看起来不过十岁左右的红发少年骑着黑色的高头大马猛地冲出白雾的范围。少年单手用力拽紧缰绳,威猛的大马调转方向止住了冲势,转头面向白雾,马蹄在疾驰中溅起雪浪,少年鲜红的披风在大雪中猎猎作响。
【骑马?那是黑方的Rider吗?】
迪克虽然早就做好了准备,但忽然看到这样超现实的史诗故事般的场面还是愣了一下。
【应该没错。】卡洛斯回答。
【还有那边的Assassin,就是开膛手杰克。】
“咳。”少年放下掩住口鼻的手臂,另一只手拔出身后的短剑,“上来就这样偷偷摸摸的真没意思,你就不敢面对我吗?只敢用普通民众的生命维持存在的卑鄙家伙。”——
作者有话说:基本上对FA做了挺多魔改如果有和fgo设定不符的地方就当我的私设吧。
第128章
「……」
雾中没有传来任何回答。
“不敢回应我吗?”少年的声音听起来并不愤怒, 只是蕴藏着一种磐石般的冷硬,“还是说无法回应我?”
“为什么要对我们动手呢,好伤心啊。”一道稚嫩的女孩声音从雾中传来, “我们不是一起的吗,不是朋友吗?”
迪克的身体因为这熟悉的声音一震, 杰克和艾米莉——埋葬在另一个世界百年前的艾米莉——又浮现在他的脑海中。他很久没有想起这两个悲剧又复杂的女孩了, 老实说他不知道自己对她们以及她们的结局抱有怎样的心情,说不上厌恶、说不上同情、甚至说不上解脱。
只是杰克在他面前消失时, 他感觉到一种空洞,仿佛面对着一个被阳光填满的冰冷房间, 看似拯救了什么, 实际上没有任何能为她们做的事。
没想到会在这场圣杯战争中再次遇到她, 或者说难道这是某种冥冥之中的安排吗?正是因为有前怨纠葛,才会不可避免地再次遇见。
“我不会和为了让自己存续下去捕食人心的家伙交朋友啊, 因为我是王, 这是不可改变的。”少年幼犬般的圆脸下透出一种超出年龄的冷漠, 那种气势锋锐、沉默,近乎诡谲,令迪克不禁想到达米安。
从本质上来看,他们似乎有非常相近的眼神。
“对啊, 对啊, 你是个幸福的孩子。”雾中的杰克压低了嗓音,接着用一种介于哭泣和愤怒之间的声音低吼道:“那我们讨厌你了,什么都有的家伙,瞧不起我们的家伙,不愿意和我们一起玩的家伙。”
一点寒芒从雾中飞出,几乎融进了满天的飞雪中, 只不过是更亮一些的冰晶。少年模样的Rider目光被卷起的飞雪遮掩,他骑在马上,光裸的右臂绷起醒目的线条,短剑迎风一击卷起粉末般的雪雾。
那点精巧的寒芒力道出乎意料的大,与短剑相交溅起火星,少年用了极大的力才将它打飞到苍茫的满地白雪中。
【他和杰克交手好像有点吃力?】
迪克有些担忧,虽然这两个英灵都和他不在同一阵营,但他天然地希望少年能取得上风——那孩子看起来具有某种坚毅的英雄气质,为了心中的正义毫不犹豫举剑挥向友方,这点非常令人钦佩。
虽说如此,迪克还是留了个心防备少年Rider与杰克的御主,这两名英灵的御主很有可能就在附近。
【他们两个的筋力应该是差不多的。】
卡洛斯回答。
【虽然杰克的白雾对女性才有奇效,但是Rider职阶被Assassin克制,这场战斗对他不利。】
果然如此,杰克的攻击干脆脱离了白雾,全靠着自身极高的敏捷性化如风雪般向少年袭来。
少年被她密不透风的攻击逼得颇为压抑,杰克的攻击往往一触即分,被短剑格挡住了就立刻撤退换一个方向。少年骑在马上,敏捷程度远不如她,但他身下的那匹黑色骏马与他心意相通,配合得进退有度,令杰克攻击不到少年无法移动的腰腹以下。
【现在出手吗?】
卡洛斯问。
迪克有些犹豫,如果红方贸然加入战场的话说不定双方御主都会命令自己的英灵攻击他们。介入圣杯程序将卡洛斯英灵化之后,卡洛斯的能力也受到了一部分的压制和改变,虽然还不清楚实力对比如何,但他不想让卡洛斯贸然受双方夹击。
短剑与匕首在风雪中激烈地交锋,少年身上已经添了许多细小的伤口,如同由冰凝结成的薄刃忽然割伤他的左臂,鲜血如滚烫的花瓣飞溅点缀在白雪上。
【不,我们再等等。】
迪克却下定了决心。
【Rider还没用任何宝具,说明仍有余力。杰克和她的御主既然都已经到了光明正大剖开人心汲取魔力的地步,恐怕这位御主的魔力供应没有那么理想,他们的魔力可能根本支持不了杰克长时间作战。更别说和己方作战根本吃力不讨好,对取得圣杯战争的胜利没有任何益处。】
既然选择了加入这场战争,他就要为卡洛斯和自己负责,不能全凭同情和怜悯做决定,要谨慎地评估形势。
【你听起来已经很有御主的样子了。】
卡洛斯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笑意。
【Master.】
迪克愣了一下,几乎有点怀疑自己产生了错觉,但这声「Master」还在他的脑内不断循环,直到他的耳根发红为止。
他睁大眼睛看向面前空茫茫的白雪,在寒冷的天气中身上发热,最后抿起唇瓣对着空无一物的面前悄悄眨了眨眼睛。
【我要配得上你才行嘛。】
果然就如同迪克的预料,随着战斗时间的拉长,杰克忽然一击即退,在雪地上灵敏地后跃出数米。
“不玩了不玩了,杰克今天就——”
但她的话还没有说完,红发的少年突然眉头紧皱,似乎正要说些什么却忽地化为金色的粒子消失在原地。
【?!】
迪克和雪地上的杰克一样愣住了。
【发生什么了?】
【Rider的御主使用一划令咒将他强制召回了吧,他的行动大概没有和千界树那边商量。】
卡洛斯说,毕竟按千界树那边的行事作风来看也不像是介意队友开几个混混的膛的,说不定还会希望杰克越强大越好。
【不过还真是急躁,杰克已经马上要撤退了,Assassin有气息遮蔽的技能,Rider不可能追得上的。那个御主基本上白白浪费了一划令咒。】
迪克暗暗点头,这样看的话,那位不知名的Rider御主的性格已经很容易分析出来了。比起和英灵沟通情况,对方显然更气恼于英灵居然没有服从于自己,发现情况后片刻都不能忍耐地展示了自己的控制权。
【以那位Rider的性格来看,他不是那种非常任性的孩子,恐怕是和御主沟通没有达成一致意见或者知道沟通无用才独自前来的吧。那对主从的相性估计不太好。】
【那孩子身上多少有一些神性,之前还说过自己是王。】
卡洛斯对Rider的选择有些理解。
【无论神还是王都是不会轻易效忠的类型,得不到他承认的御主大概也发挥不出他的实力。】
【他还有神性?】
迪克暗暗腹诽,这下可真是诸神之战了。
不过那个Rider身上的服装很有标识性,有神血统还是王,这个范围应该能缩小一些。
独自站在雪地上的杰克收起了匕首,隐回了黑暗的街道中。
【杰克那边怎么办?】
卡洛斯问。
【追。】迪克果断地说。
【不能再让她和她的御主捕猎下去了,就算吸引到其他英灵和御主的注意也要在今天让他们下场。】
【了解,不过Assassin的速度太快,你……】
【我不会和你一起行动的,卡尔。】
迪克握紧卡里棍冷静地说。
【和Assassin对战带着我没有优势,我去尝试找到她的御主。放心吧,我会通过神核关注你那边的行动。】
一点与冰雪不同的,若有似无的凉意贴在他的唇上,像是一个无形的吻。
【好。】
**
杰克疾驰在风格精致的街道间,这里一点都不像伦敦,一点都不像白教堂。
但是教堂中传来的高大管风琴山谷呼啸一般的乐声、寂静的陵墓和曾经在巷陌间早夭的孩童还是唤起了她一丝难言的记忆。
她与这片土地是多少有一些联系的。
二十世纪初,经过两次世界大战和两次地震之后,罗马尼亚的独裁者齐奥塞斯库立法禁止妇女避孕和堕胎,并强制她们至少生产五个以上的孩子。
结果这些养不起的孩子被父母迫不得已地抛弃,其中大部分都进入了犯罪和人体买卖的流程线,被权势者与黑/帮瓜分。
其中存活下来的那部分孩子又成为了这个国家的黑暗中的一部分,由受害者变成了施害者。即使后来由革命终止了齐奥塞斯库的独裁,这种情况也没有得到好转。
杰克和这片土地上那些早夭的、死在寒冷与犯罪中、死在黑市冰冷肮脏手术台上的孩子们隔着百年的时间产生了共鸣。
她站在这里时,仿佛时时刻刻都能听到有空洞的灵魂随着风雪穿过她的身体,加入她,那些悲伤成为了她的一部分。
不过我们现在不一样了呢。
她脸上洋溢起了幸福的笑容。
我们现在有妈妈了哦,只属于我们的妈妈,不会有其他孩子,不会抛弃我们,这里只有我们和妈妈哦。
在冰冷的街道尽头,杰克有能回去的「家」了,不会再受冻了,不会再挨饿了,妈妈今天给我们做了美味的汉堡肉。
忽然,这份甜美的笑意在她脸上消失了,只余下了骇人的冷酷与杀意。
“谁?!”
她停下疾驰的脚步,双手同时拔出匕首。
“出来!给我出来!”
一种无名的怒火自她小小的胸膛间升起,她感受到了一种令她厌恶的似曾相识的气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到底何时、在哪里感受过这种气息。
不,别怕妈妈。
她在心里说,杰克会保护我们的。
金色的粒子在她不远处覆雪的建筑屋顶凝聚,一道身影悄然出现在风雪中。
他穿着得体的衬衫与西装马甲,看似普通的丝绸布料上隐约闪烁着点点星芒,袖口处以银线绣出了没药与雪松的纹路。上臂处扣着两枚黄金制的臂钏,上面雕刻着繁复的花纹。
最引人注目的还是他脸上那张漆黑却蕴含无数微末星光的面具,和戴着手套的手上透明的长剑。
【又见面了。】
不知名的英灵对她说——
作者有话说:卡洛斯的灵衣……!
黄金臂钏是仅有的乌鲁克风格的倔强,成为英灵之后多多少少要体现出起源特色()
没药和雪松都是乌鲁克人献给诸神享乐的香料
第129章
“……!!”
杰克怔怔地看着那名站在高处的从者, 风雪擦过他微卷的黑发,映在那张光滑如黑曜石的面具上,其手中那柄透明的长剑几乎隐入了风雪中, 像是一道剔透的冰。
危险。憎恨。痛苦。愤怒。悲伤。
还有自心头升起的,无法抑制的恐惧。
“你……是你!”杰克很清楚地感应到了, 自己一定因为他而失去过重要的母亲, 在英灵座没有为自己赋予的记忆的深处,这份痛苦和仇恨却已经镌刻在了灵基上, 让她永不能忘怀。
杀了他,杀了他, 不对。
【妈妈!】
杰克下意识先链接了与「妈妈」的魔术回路。
【妈妈, 我遇到了很危险的坏家伙, 你要注意安全哦,等我回——】
“啊、”
她的通讯还没有完成, 那名英灵的剑却已经近在咫尺, 一瞬间就从屋顶接近到了她的面前。
杰克以匕首勉强格挡了一瞬——匕首被巨大的力道打飞脱手, 甚至断裂成了碎片。
力量和武器的格差不是一个级别的,讨厌,讨厌。但是没关系,对于Assassin来说, 这样的差距才是常态。
“杀了你。”
虽然这么说, 但她马上隐入了苍茫的白雾,毒气自四面八方包围了那名从者。
【……】
卡洛斯的动作停了下来,白雾中看不清杰克的身份。
锵——
第一下、第二下、第三下,连续三次来自不同角度的攻击被卡洛斯格挡了下来,杰克又一次沉默地隐匿在了雾中。
不对劲,这家伙不对劲。哪怕有力量的格差在, 杰克也能感觉到自己的攻击在他身上被削弱了,他一定有什么克制自己的特性,甚至毒雾对他没有丝毫的效果——什么怪物。她咬牙想。
难道对方是Caster?但哪有这样举着剑力气比自己还大了不少的Caster?
这样下去不行。卡洛斯眼看着白雾越来越大,吞没了风雪和附近的街道。
最初迪克想要排除Assassin就是因为她滥杀无辜以增强自己的力量,但现在杰克的毒雾正在向居民的房屋扩散。卡洛斯可以听见那些正在自己家中庆祝喜夜的家庭发出的痛苦哀嚎。这附近人家中当然有不少女性居民,对于开膛手杰克来说,杀害女性似乎能够增强她的力量。
反而是造成了伤害啊,卡洛斯一边抵抗杰克的攻击一边想。
这些白雪甚至成为了毒雾的增益,雾气浸染在纯白的雪花中,随风飘向千千万万个角落,糖霜般的砒霜成了平安夜最歹毒的赠礼。
无论如何他不希望这件事明天登上新闻的时候让迪克因此难过。而且随着白雾范围的扩大,已经渐渐逼近了迪克的位置。
顺便,还有一点令他有些不爽的理由。
作为神明来说,在一个人们享受神恩的、欢乐圣洁的节日做出此类暴行无异于某种亵渎。哪怕这个节日和卡洛斯没有关系,他仍然感到某种微妙的不快。
或者说是神傲慢的本性受到了挑战。
此时,在角度刁钻的一记重击后杰克却忽然抽身离去,周围的白雾也渐渐消散。
卡洛斯果断地下定了决心。
他将剑尖点地,金色的能量在地面波浪般自剑尖中心蔓延,瞬间扩散到了与白雾同等的范围。
【汝是谁,皆为我所用。
汝为太阳中心之隐秘;
汝为隐藏的已知之春;
汝为孕育真实的火焰。】
“?!”
消失在白雾中迅速向「妈妈」的位置赶去的杰克忽然感觉一股热意自寒冷潮湿的雾中传来。白雾如蒸发的海浪般涌动起来,如浩淼之森林,如虚无之火焰,无数隐形之物聚集在她的雾中,本应随她融入畅通无阻的白雾现在却处处桎梏,令她难以行走。
卡洛斯的咏唱还在继续:
【受难者,向汝祈祷;
绝望者,向汝哀嚎;
然,此神并非人之救主。】
(Le Hamushia)
一瞬间,在白雾中口鼻与气管被腐蚀的人们、内脏出血破裂的人们、四肢发黑腐烂的人们,那些濒死的祈祷与绝望被金色的光芒连接,白光自他们干瘪浴血的额前升起,奏出生命最后的绝唱。
被白雾浸染的雪地忽然变成了极混沌的,介于黑与灰之间的颜色。无数星光自霜结的地面亮起,随着乐声的演奏荡漾不休。
“该死,什么声音?!”
杰克突然痛苦地捂住耳朵,发出尖利的喊叫。
「救救我」
「想要活下去」
「我的孩子,谁来救救我的孩子」
「救救我的女儿」
这时候你们就想要救自己的孩子了?
她惊恐又愤怒地想,骗人的、骗人的!
既然你们在临死前这么爱护自己的孩子,那为什么我们会出现?!那为什么孩子的鬼魂仍在这片土地上哭泣不休?!
乐声高亢激昂地响彻起来,蛮横地洗涤这片绝望苍茫的白雾。随着人们在内心深处不断的唱诵自己的求生希望,自己未了的爱与恨,他们破裂的内脏渐渐愈合,干涸的气管被清凉的浪潮抚慰。
「此神并非人之救主(Le Hamushia)」
这个技能本身并不能拯救任何人,或者说也没有拯救任何人的兴趣。
它只是一面镜子、一捧浪潮,反射出人内心的声音,与之折射,与之回荡,在无数命运的「乐弦」中弹拨出通往「奇迹」的一曲可能性。
人们祈祷的愿望越是强烈,所能引发的「奇迹」就越为广大。是这样的本身没有任何攻击性的技能。
但对杰克来说就不是了。
她忽然消失在了原地,在乐声浪潮中动荡的白雾内悄然出现了无数个更加幼小的孩子,每张空洞的脸上都布满了悲伤和绝望。
“骗子、骗子。”
“不公平,如果你们深爱着孩子,那为什么偏偏只有我们?”
【……】
卡洛斯透过面具静静地看着他们。
【你们的心中连一点希望也不存在啊。】
就算是当初被黑泥面具附身的宾客们,心中只要还存有一丝意志就能演奏出希望的乐曲。这些孩子的灵魂从里到外都只有悲伤和空洞,没有丝毫的期盼可言。
“因为我们早就不会祈祷了。”
站在最前方的,长得与杰克最像的白发幼女说,她有着一双淡黄的金瞳,黑色的瞳孔同样竖立。但与卡洛斯不同,那双眼睛更像是属于一条死去的蛇,冰冷而无神。
“我们憎恨神,我们憎恨爱,我们憎恨圣人。”
“如果谁都能被拯救,为什么我们没有?!”
【对你们来说,拯救虽然可能不会到来。】
卡洛斯提起手中透明的长剑。
【但审判一定会。】
差点杀光四分之一城市的家伙装什么受害者呢。因为自身没有等到拯救就去屠害她人,这样的行为才是人类灵魂真正得不到拯救的开始。
这句话极大地激怒了「杰克」,他们从四面八方向卡洛斯涌来。
**
“杰克?杰克?”
女人焦急地低声呼唤,却没有等来那孩子应有的甜蜜的回答。
通过契约,她能感受到杰克前所未有的悲伤和愤怒,那份痛苦令她也不禁捂住了隐隐作痛的胸口。
好担心……她看向手背鲜红的三划令咒,要召回杰克吗?但是杰克似乎没有受伤,不,还是召回吧。
本来她们的魔力就依靠着普通人和魔术师的心脏为能源,如果对面是个棘手的劲敌,那么不惜一划令咒也要让杰克免于被纠缠。
“我以令咒命之……”
砰——!!
租下的房屋的门板忽然被大力破开化作齑粉,女人反应飞快地抽出绑在腿上的女式手枪对着大门的方向连开三枪,却全部被金色的涟漪弹开了。
“谁?!”她咬着牙问。
【杰克,快回来,杰克。】
“什么嘛,满城犯下如野兽般嗜血的肮脏罪行,以那种令人不快的东西污了本王的眼的家伙原来是女人。”
来人以冰冷的口吻嗤笑了一声,被那双比葡萄酒液更加猩红的双眼扫过时,六导玲霞的身体都因为被蔑视如蝼蚁而震颤。
以她曾经作为富家小姐和后来混迹于灯红酒绿的靡靡漩涡中的眼力来判断,眼前的金发男人的穿着打扮都体现出了极致的奢华和品味,他的手上并没有令咒。
“你是英灵?还是魔术师?”她强忍住恐惧问,其实无论是这两者之间的哪种她都觉得有些牵强。这份非人的冷漠,这份凌驾的恐怖,不能简单用「亡者」或者「魔术师」来形容。
男人却忽然沉下脸来,本来还算轻松的表情变得更加危险,显然被触怒了:“喂,就算本王故意以Caster的职阶现世,称呼我为魔术师也太僭越了。”
Caster?这人是红方的Caster吗?
六导玲霞心下一沉,Caster的职阶克制Assassin,就算现在将杰克叫回来恐怕也占不了上风。
正在她拼命思索策略时,金发Caster的表情却缓和了下来:“算了,虽然本来因为你们那份丑陋的罪行想将你剥皮抽筋的,但本王不想为难女人,不如就给你个痛快。”
他轻轻一抬手,周围的空气中陡然出现几圈金色的涟漪,数支魔杖从涟漪中探了出来。
【杰克!!!】
六导玲霞很清楚,再不呼唤杰克她恐怕就再也没有机会了,一瞬间,她右手鲜红的令咒少了一划。
不是,那是谁啊?
迪克根据地图找到了附近几家有可能在圣诞节营业的爱彼迎出租房,这里面的选择不多,要定位那个Assassin的御主不算十分困难。
没想到他刚刚找到大概的位置,就看到一名穿着昂贵西装的金发男子一脚踹碎了某间爱彼迎的房门。
哈?英灵?
迪克倒是勉强看出来了他属于红方,这是魔术师协会派来的御主的英灵吗?
他隐蔽在角落中还没想好下一步的行动,金发男人却忽然转过了头,猩红的眼睛斜向他的方向。接着,一道金芒从男人身侧毫不犹豫地攻击了过来。
“你就是那家伙的御主?让本王看看你有几分实力吧。”——
作者有话说:乌鲁克亲戚大团建()
「此神并非人之救主(Le Hamushia)」是卡洛斯的技能
基本上就是之前净化海伦的仪式和拍卖场里用的【向我祈祷】的结合体,是一个没有攻击力的辅助类(?)技能。
Le Hamushia是希伯来语「并非救主」的音译,我也不知道fgo那些技能咏唱词的字母是哪里来的,希伯来语好像和失传的阿卡德语都属于闪族语,就用这个了。
第130章
「亲爱的卡尔:
这么叫你可以吗?我知道这样有点自来熟, 但是反正你也不会知道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怎样称呼你,我决定就独断地——并悄悄地这样叫你。其实卡罗或者卡利托斯听起来也不错,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你的那一刻‘卡尔’这个名字就自然而然出现在了我的脑海里。
我今天过得很艰难。这是我第一次独自捣毁一个军火商的窝点, 我做了充足的准备,但我太愤怒了。自从离开蝙蝠侠后, 这种愤怒就与我如影随形, 在我的身体内永无止境地燃烧。
我有一种预感,如果我不能控制这种怒火, 那么早晚有一天我会被它吞噬殆尽,自我毁灭或者变成另一个我不敢想象的人。
但是这太难了卡尔, 自从永远离开我的父母之后我第一次这么孤独, 因为我又一次离开了我的家人。不过这次是我自己选择的。我知道我必须这样做, 我有了我自己的想法和主张,我不能再忍受不被重视、不被理解, 我也不想再和蝙蝠侠大吵一架。
可是离开了家之后我才发现, 我愤怒的原因不是蝙蝠侠, 起码不完全是。我进入了一种愤世嫉俗的阶段,当看到不公平的事不断发生时,我的怒火便愈演愈烈,我得握紧拳头才能忍住在没有蒙面的情况下把目之所及的所有混蛋痛揍一顿的冲动。我想狠狠揍他们, 揍得他们浑身骨折, 揍得他们痛哭流涕,直到他们为自己的恶行忏悔为止。
抱歉,这么说会不会吓到你?我不是一个暴力狂——起码我不想做一个暴力狂,但怒火就在那里,无处宣泄、亟待爆发。
那个军火商雇了两个变种人,就算我做好了准备还是受伤了。因为我潜入的时候才发现他和军火买卖连通的走私生意还包括人口走私, 这混蛋真是什么钱都赚。
我知道我应该重新制定营救计划的,但我太生气了,我必须要让那混蛋出点血。
结果就是我现在独自躺在安全屋里,左臂骨折,小腿中了一枪,肋骨不知道有没有骨裂。
那些被关在集装箱里被偷渡来买卖的难民已经交给警察了,军火商和两个变种人也被押走了,但我心中的怒火仍旧没有熄灭。我清楚他们没有付出应付的代价,那些可怜人也得不到应有的正义,一切都是这么不公平,就算我用短棍把他们揍得全身骨折也改变不了什么。
我真的能做到像蝙蝠侠一样吗?我真的能独当一面吗?
讽刺的是,离开他之后我仿佛才开始真正理解他。
我给自己处理好了伤口,侧腹还需要缝几针——这个是最疼的,不骗你。
我的脑袋昏昏沉沉,又热得像要把我烧成灰烬,可能是伤口感染了,我吃了消炎药和止痛药。按理说这时候我应该睡一觉,经验之谈,睡眠是治愈伤痛最好的方法。
但我怎么都睡不着,在昏瞑之中不断诅咒着什么,又被什么诅咒着,怒火比炎症灼烧得更猛烈。
我就是在这个时候遇到你的,在挂断一个不想接听的电话之后你的视频推送出现在了我的屏幕上方。
我只是随手点了进去,以一种烦躁的心态,无意识地寻求什么东西来转移我对愤怒和疼痛的注意力。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朋友、大学、新生活……没有什么能让我从这道漩涡中脱离。
直到我真的看到你,听到你的歌声。
人类为什么能唱出这样的歌声呢?我被这样的美所震撼,被你的力量带来的浪潮冲刷又重组,洗净了脑海中的愤怒与混沌。
你那双日光花颜色的眼睛透过屏幕望着我,却没有真的聚焦在我的身上。不像我曾经见过的任何目光,那双眼睛里没有想要向我诉说的话语,你并不想要表达,你并不寻求理解,你只是在自顾自地歌唱。
我喜欢这种感觉,好像我是你唯一的听众,我们不必有交流,但你确确实实在陪伴我。
今天晚上我第一次做了个安稳的梦,梦里只有你坐在金色花丛中垂下眼帘的样子。
你始终没有看向我,但你的陪伴守护了我整夜的安眠。
谢谢你。
初次相见的粉丝
迪克」
**
「亲爱的,亲爱的卡尔:
五年的时间里我的生活跌宕起伏,想不起来这是我第多少次在梦中向你倾诉心事。如果你能听到,恐怕会觉得可怕——被陌生男性当做心灵之友自顾自絮絮叨叨,换作我也会觉得诡异。
而发生在我身上的无数意料之外中,最令我意想不到的就是能和你成为朋友,甚至曾数次短暂触及到你的本质。
越是了解你,我就越着迷。
你是一种语言无法名状的,混沌的美丽的漩涡。你的危险不容置疑,你的魅力却与危险相伴而生。
你渴望感情却又蔑视感情,你有着那么多的爱意,无数鲜花从台下抛到你的身前,你却只是矜持地置以一瞥,并不俯身拾起某一朵嗅闻馥郁的香气。
因为你宁可忍受无休无止的饥饿也不愿意沉沦于不纯洁的善意。你不能理解感情却轻易地洞悉了藏在人性背后的谎言,你对爱的渴望远没有超过自尊和骄傲,你站在远离人群的位置眺望,对世间的痴缠只致以沉默。
但这样的你却回握了我的手,允许我将你带到人群中间,化入纷纷扰扰的人潮。
我感受到前所未有的重大责任,以及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窃喜。我知道自己对于你来说一定有某种特殊的意义,这是你给予我的特权,我可以利用这点更进一步、再进一步的与你靠近。
或者,我带你走入更广阔的世界,你会认识更多更多特别的人,收获无数真挚的好感。
这是一个艰难的抉择,你不知道我有多想自私地只是和你贴在一起,你可以永远从我身上得到你需要的情感,因为感情本来就是自私的。
但我不能这样对你,因为我喜欢你。
喜欢你是希望你能更好,哪怕对你来说最合适的不是我。
我对你的感情反而逼迫我无私地将这份想要倾吐的情感咽回舌尖,如果我利用你对我的依赖劝导你和我在一起,那么我的善意还是纯洁的吗?
你真的变了,你走在我身边时会用更长的时间注视我,目光久久地在我身上停留。你担忧我的心情,你帮助我,你陪伴我,你承认我对你非常重要,你让我不要完全相信你。
你真狡猾,我只是一个凡人,怎么会不爱上这样偏爱自己的神?
有时候我觉得我们的关系是共舞的舞伴,在相拥相携中互相牵引,有时看起来是我在引导,但实际上又悄然被你掌握节奏。
你是一个坦诚的谜,我永远不知道你究竟对我了解到了什么样的程度。你只是不慌不忙,直白地对我说出自己的想法——但永远不会将我真正想听的东西宣之于口。
有时候我会觉得你出乎所有人意料的狡猾,你知晓我的每一次心动,在我凝视你的睡颜、你卷翘的睫毛时,你都知道。但想到这里我又感到难以言喻的兴奋,你在我假想中的残酷、狡诈和危险反而成为了性感的一部分,意识到这点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没有救了。
我陷入了一段苦闷的,甜蜜的,充满希望又永无止境的暗恋。
这是你想要看到的吗,神?我对你祈祷,又不断警告自己,最后又向你祈祷。凡人的纠结是否被你看在眼里?你愿意拯救我的恋慕之心吗?这些乱糟糟的念头在我脑海中转了几千转,最后牢牢压在内心的最深处。
因为我要在你面前保持最后的神秘和体面。苦苦祈求得来的感情只会是怜悯,只有平等的灵魂才能拥有平等的感情。
虽说如此,亲爱的卡尔,与一个神站在精神上平等的地位又谈何容易。我曾对抗过不止一位新神,但对抗正是源于人与神间的不平等。换到感情的份上,我能想到的似乎就只有阿波罗与卡珊德拉、丘比特与普赛克、宙斯与加尼米德……天啊,就没有什么正常的感情关系。
说起来我记得有这样一种说法,阿波罗想要与卡珊德拉交/合是因为他赐予了卡珊德拉预言的能力,他是在试图建立主从关系,重建秩序,这属于某种圣婚。这不禁令我十分担忧性在神的认知里是否还有别的含义,而圣婚的对象甚至又可以和神仆等同,这就令我更加不安。
我查找过资料,在古代美索不达米亚,圣婚是国家最神圣的仪式,国王会在仪式中成为神明合法的配偶……听起来就像你们苏美尔的神明能接受的凡人配偶至少要是个国王。
亲爱的,我现在要登基成为某国的国王是不是太晚了点?
我看了那么多神话传说,最终没有发现有什么前例值得我们参考。
因为你太敏感、太包容、太坦诚,你已经用了难以想象的尊重和关怀对待我,这样的行为在全部的神话中都寻不到,在人世间普遍的感情关系中甚至都难以得见。
再一次,怎么能不爱你呢。
所以我又推翻了所有的神话史料,坚信我们可以拥有不一样的未来。
虽说我不会在你能发现的地方向你祈祷,但在这里,在我于心中留给你的小小角落里。
轻吻你的眼角。
深爱你的,野心勃勃的信徒与朋友
迪克」
卡洛斯坐在纯白大理石的祭台上,从面前如花海般浩淼的玫瑰花丛中取出一封又一封从未送出的白色信笺。
灵魂圣殿内的白鸟坐在他的肩膀上,在他静静阅读时发出轻而婉转的啾啁,就仿佛在为心上人一字一句念诵情书。
这些信是迪克曾经在意识的深处想要对卡洛斯诉说的情感的具现化,有些甚至迪克本人都没有意识到或者没有记住,但这些内容全都被事无巨细地完整保存在了灵魂圣殿的内部。
神明垂眼阅读属于自己的情书与祷词,圣殿主人最偏爱的月光洒在祂的身上,洒在微微卷翘的黑色发梢。
神沉默不语,嘴角含笑——
作者有话说:拜伦《春逝》:我将以何致你?以眼泪,以沉默。
我将其延伸为迪克从未将这些心绪诉诸于口的沉默和落下的泪水,还有卡洛斯难以猜透的沉默
关于迪克会在心中与卡洛斯对话这件事在63章有过暗示(明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