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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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来冒着细雨跑回来时,怀里抱着本以报纸包着的、很厚的杂志。
“这里好早!”她笑盈盈地说。
她眼睛弯弯,向周撼江开心道:“我还以为明早才能买到呢!”
周撼江:“?”
雪来穿着单薄,买回来后单腿翘在真皮椅上,快乐地对他讲:“你不知道吗?周刊Tobe是有地区铺货顺序的——位置越偏远,铺货就越慢。我们街上的书报亭大概要明早开始进货……而且已经算整个地区里铺货很早的了!但这家书店大概是离Tobe的总部近的原因,今晚竟然就已经铺到了……”
周撼江问:“Tobe?”
“我们昨天下午才刚交上稿子。”
雪来谈到这个就笑得像个小孩,给他展示周刊封面,又哗啦啦翻开杂志,献宝似的给周撼江看铜版纸印刷的彩色漫画:“我们这期是鹫老师的封面加卷头彩页!卷头彩页哦!”
卷头彩页?那是什么?
但自雪来开心献宝的神情来看,她很为这件事高兴。
雪来说:“卷头彩页是漫画杂志非常重磅的宣传……至于封面加卷头彩页这种就更少见了!可见老师的漫画有多红……尤其是对我们这种发行量巨大的漫画杂志来说……”
雪来说到这里,猛然一顿,一本正经地喊他大名:“周撼江!”
周撼江:“?”
雪来:“你猜我在这里扮演了什么角色?”
你看我像懂这个吗?
周撼江还没开口,雪来就翻开卷头彩页,笑眯眯地举起杂志,给周撼江展示漫画的其中一小格。
“这格打斗和上色就是我画的哦。”她说。
雪来说完,开心得像一团融化的、软绵绵的糖,举着那一点漫画,盘腿坐在周撼江副驾驶上,像个想让别人敬仰自己的小女孩一样,躲在杂志后面,甜甜地冲他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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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出息。
周撼江打小就知道,雪来那点子出息……
老师和师母对独苗苗太好,干啥都觉得闺女好、闺女可爱、来来最厉害,于是他们的宝贝闺女雪来这辈子最擅长两件事:第一件叫蹬鼻子上脸,第二件叫你不崇拜我是你脑子有问题。
周撼江没法佩服雪来,也不能泼她凉水,只好认领自己脑子有问题,憋得浑身难受……
就那一格!你怎么敢的!
所幸雪来非常自我,从小到大就没在意过别人看法,对周撼江献完宝就把杂志收了起来——而且明显开心了很多,笑眯眯地找了个节拍,在副驾上晃来晃去。
净傻乐。
周撼江对她评价很低。
……但老忍不住以余光瞥她。
“一会儿给我留个电话。”周撼江道。
雪来乐哼哼:“好。”
然后她又想了想,开心地讲:“一会儿我要告诉我爸爸,今天见到你啦。”
雨水打在挡风玻璃上,他漠然地说:“随便。”
雪来开心地晃晃jio,宣布:“我还要告诉他们你有在好好吃饭!”
周撼江马上条件反射地毛了:“你是真傻吗?!说这个干什么!我能不好好吃饭么?不好好吃饭的原因能是什么?——别抖了!”
雪来,轻飘飘地:“你还敢管我。”
周撼江:“……”
雪来根本不叼他,哼哼叽叽抖来晃去,像树桩上长的快乐白蘑菇:“但我看过啦!你饮食粗碳高蛋白高纤维,甚至不喝含糖饮料。你现在超级自律的!他们听了肯定开心。”
“……随便。”
周撼江极其冷漠地注视前方道。
雪来又快乐地对他说:“我妈前段时间还念叨你呢!怕你没人在身边盯着就乱吃东西,太多人吃了这种亏……竞技体育的运动员一定要管住嘴的!有时候体脂上0.01的差距……”
“——都会在关键时刻,影响到那一瞬间的运动表现。”
周撼江轻声接道。
“而等到出现问题的时候,再后悔都晚了。”他说。
竞技是千万次的、无人看见的沉淀。
是一次的胜负。
雪来发现儿时的小伙伴还记得这句话,快乐地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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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来住的地方,的确离圣狄奥多拉大教堂很近。
这教堂又被本地人称为“Senora de Golfo”,海湾夫人,乃是近千年前,后人为纪念查士丁尼大帝的妻子狄奥多拉皇后而建。狄奥多拉曾是马戏团的妓女,后来却贵为皇后,并于公元五世纪的清算中,在丈夫的手下,悄然保护了这座城市的异教徒、妇女与儿童。
如今的帕拉迪亚,海湾夫人周边已相当繁华——大教堂毗邻大学与博物馆,配套设施齐全,治安极佳。
博物馆区,白梨花广场29号。
夜雨无声,绵绵不绝。
路边人已很少。雪来抱着遮阳帽与新杂志,自周撼江车上跳下来,刚想与他隔车窗道别,周撼江就推开车门,腿一迈,下了车。
雪来忙道:“你不用下来的——还下雨呢。”
“看你进去。”周撼江随口道。
这还是那些年爸爸送他回家时的习惯。雪来听出这点,就算了。
周撼江漫不经心问:“你住这栋楼?”
“是的。”雪来认真点点头,又告诉他:“我和一个女孩子合租,房间不太大,房东人还蛮好的。”
周撼江:“哦。”
“而且我们还有个拱形窗哦。”雪来笑眯眯地对他讲。
她说话时抱着包,把杂志护在怀里,单薄肩头淋着金色的雨。
周撼江确实搞不懂雪来的快乐,更不知道怎么应对——却又由衷地觉得动人。
——穿得冷吗?
他想问,却问不出口。
雪来笑妍妍的:“就在这里啦!我们区治安很好的,所以不用担心。”
“那行。”
周撼江勉强地说。
雪来刚要走,周撼江又忽然道:“留个电话给我。”
雪来这才想起这茬,急忙折回来,自周撼江手中接过手机,把自己的电话号码一个个输了进去。
雨水落在屏幕上,有点滑。她用小臂擦了擦,才勉强留完。
“忘掉啦。”雪来解释。
没半点抱歉的模样。
——哪怕她这一忘,两人又会像雨雪落入江河。世间江河滔滔,没有她半点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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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来留完电话号码,飞快挥挥手,跑进楼里。
建于第二帝国时期的古典建筑前,一层金灿灿的雨。
豪斯曼式洋楼各层居民各不相同,苦爱万千,灯火辉煌,点明人间万种情态。
周撼江仰头望向那栋明亮的大楼,看了许久,雨水沿着高挺鼻梁滑落。
然后他转身离去。
他没上车,只是淋着雨沿街走,任由一场大雨淋在身上。
速干衣贴着他流畅结实的肌理,周撼江浑身线条舒展开,犹如迎接他人生又一场大雨里的比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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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物馆区的店几乎都关了,唯有远处教堂仍照着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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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撼江漫无目的地走,路过另一个书报亭。
他在书报亭前驻足。
那书报亭归一个伊特鲁里亚人所有。那人四十岁许,中年发胖,腰带扣到最后一格。
中年人似乎刚进完新杂志,不确定地看着面前这个年轻笔直的亚裔青年。青年在他亭前站着,寻找报刊,店主看他许久,试探着问:
“……你是周……周撼江吗?”
周撼江诧异地扬眉。
“你是……你确实是。”
店主颤声道。
周撼江并未停顿,低头找杂志:“是我。”
然后他浓眉稍抬,探究地问:“但你怎么会知道?”
店主便一努嘴,示意一旁的「Mensual SPORTS」宣传海报。
七月Julio号宣传海报上,赫然印着周撼江上赛季的特写。
七月刊封面,只他一人。
彼时仍在特拉维斯效力的周撼江浑身草浆,下巴滴汗,狼狈不堪,分明身处生死关头,目光却锐利纯粹。
——仿佛世上除球门外,再无其他。
封面以超级加粗的字体写:
「惊天逆转!新人倒钩!特拉维斯3-2黑呷西,周撼江叩响米坦诺大门!」
周撼江吁了口气,低下头,继续自己找自己的。
“……你果然来了托斯帕黎……”
店主颤声说:“Bravissime!你上个赛季的表现简直有神附体……”
周撼江要买的那套杂志刚刚到,还没陈列出去,而是单独一摞——他找到后,两指捏着,把《周刊Tobe》拎了出来。
白梨花广场夜雨阒然,周撼江站在书报亭檐下,买下了今晚刚到的《周刊Tobe》。
接着,他应店主要求,站在檐下,为对方签了个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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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来爬了四层楼,终于到家,从包里摸索钥匙。
她站在锁头前,莫名有点不好的预感,又觉得是错觉,便拽出挂着毛茸茸小挂件的钥匙,投开了门。
下一秒,屋里发出一阵男女混杂的惨叫!
“啊啊啊啊啊——!!”
雪来:“啊啊啊啊啊啊啊——!!!!”
雪来叫得比屋里还惨,吓得眼泪都出来了,倒退一步,打跌,扶着扶梯扶手,语无伦次地说:“穿上衣服!!穿上!!!穿上!!快穿上!!我一点也不想看——”
房间里一片漆黑,客厅里男的受了刺激,可能已经萎了,兼以场面太过刺激,当场发疯般指责起对方,女方立刻丝毫不相让!
一时各国国骂纷飞,ma che cazzo和我□□爸交织——
下一秒,争吵中,一件黑色蕾丝内衣被甩了出来,落在走廊上。
室友尖叫:“谁给你的狗胆丢我的东西,你这个要饭的畜生——!!”
雪来:“……”
雪来扶着楼梯扶手,头脑空白,颤抖着想:外交部救我。
外交部当然不会来救。
室友对那男人发出河东狮吼:“立刻滚出我的房子——”
雪来:“让他穿上衣服——!!”
室友:“……”
雪来眼泪都要呲出来了,拼命补充:“不准把男的裸着赶出来!我不想看——!!”
“……”
室友沉默了下,在屋里说:
“给你三分钟,穿上衣服滚出去。”
黑暗里,江双抖开乌黑波浪长发,高贵地道:
“——我室友一句话救了你的命,贱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