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你很清楚我在说什么，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的不想承认罢了，我知道，你的心里已经怀疑到我，真相是瞒不住的，那我还掩饰什么呢，不妨干脆的告诉你吧……
对的！傅衍！
顾安从来没有骗过你，是我把症状转移到了她的身上，这也是我疯狂作死，她却承受伤害住医院的原因，所以，她死后，我第一时间就知道了，因为少了她那个冤大头、挡箭牌，应该出现在我身上的症状又回来了！”
“……”傅衍呼吸沉重，过了好一会儿，才一巴掌扇在顾宁脸上，
“我今天才看清你这个恶毒的女人！”
顾安整半边脸都红了，血虫在鼻孔里爬出，她脸上的笑容反而愈发妖娆，
“亲爱的，当初可是你可怜我体弱多病，说有种让我把症状转移到顾安身上的方法的哦。”
傅衍呼吸一窒，
“我自己从来不相信那种邪佞之事，我那样说，只是想对你起到心理安慰作用，那真的会奏效吗……怎么可能……”
顾安仰脸，
“可你也说过，在我和安姐之间，你宁愿体弱多病的人是她吖。”
傅衍发青的薄唇不住颤抖，表情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掐住了脖子，说不出话。
“怎么呢，傅衍哥哥，她活着的时候你不珍惜她，她死了，你才发现她对你有多重要吗？所以，不敢面对永远失去她的事实吗？
呵呵呵，我告诉你吧，害死顾安的人不是我，也不是那个杀她的人，而是你自己，如果你一开始就相信她，她怎么会搬出去住，怎么会被害死呢？呵呵呵呵……”
“你闭嘴！”
“滚！”
“我永远不要再见到你这个恶毒的女人！”
傅衍揪起顾宁，把她推出门去。
顾宁被门槛搬倒，趴在台阶上。
傅衍自己也跌坐在地，骨瘦如柴的身体剧烈颤抖着，血红的眼里灌满泪水。
口中喃喃念叨着，
“骗人！都是骗人的！顾安没有死……”
“顾安还活着……”
我不知道傅衍刚刚想去哪里，现在，他瘫了似的坐在地上不再站起来，顾宁没有管他，自己走了。
我则站在门外，感受着清风和煦，桂花飘香。
大约过了五分钟，门卫抱着一个箱子来到门前。
见傅衍这副样子，门卫轻叹一口气，恭敬的说，
“傅先生，有人给你送来一个包裹，他说里面有一件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东西，让您务必亲自拆封。”
傅衍抬起长睫，像个生命垂危之人般孱弱，却不失那份矜贵，
“不是说过我的住宅不收快递吗。”
“傅先生，这不是快递，是一个穿着黑衣服、戴着墨镜和口罩的人骑着摩托车送来的。”
傅衍颤颤站起来，找了把刀子，拆开包裹。
我第一时间凑向前去看，包裹里是一个身穿婚纱的玩具娃娃，肌肤细腻、顺滑，一双亮晶晶眼睛黑白分明，煞是逼真。
看到这个玩具娃娃的第一眼，我的心口就酸酸涩涩的，特别难受。
傅衍似乎也有点不对劲，抱着这个玩具娃娃，定定看着她的眼睛，安静的甚至听不见呼吸声。
“傅先生，你看，包裹里还有个东西。”
我顺着门卫所指望去，那是一个老式复读机，上面贴着一张纸条，一行大黑字体格外显眼——
【想听留言，请摁播放键】
我忙朝着播放键摁下去。
结果当然是我的手指是从复读机上穿了过去。
我又忘了自己没有实体的了！
这时，傅衍拿起复读机，摁下了播放键。
一道经过变声处理的怪异声音响起，
“傅衍，你一定很喜欢这个娃娃吧，她的皮是用顾安的皮肤做的，她的眼睛就是顾安的眼睛，你不是说过要和她结婚吗，看，她穿着婚纱呢，你大可把她当做你的新娘，哈哈哈哈……”
摇摇欲坠的傅衍喉间发出一声痛楚的呻吟，把复读机摔在地上，又一次瘫坐在地。
门卫报了警。
很快，警察就来了。
面对警察的询问，傅衍不肯说一句话，全程目光恍惚的坐在沙发上，怀里紧抱那个玩具娃娃。
警察说要拿走娃娃去做化验，他也不肯松手。
后来，只好由两名警察摁住他，强行把娃娃夺走。
他就这样一直坐在沙发上。
他的爸妈大概是从门卫那里得到了消息，两个人一起来看他；
不久后，平素里和他无话不说的发小也来了，他们苦口婆心的开导他，他始终不肯开口。
下午，警察们上门来，一来是告诉他化验结果，二来，也把那个娃娃化验完毕后剩余的部分还给他，让他自行处理。
警察进门后，已经如雕塑般静默了几个小时的他倏然从沙发上颤颤站起，嗓子里挤出黯淡的音节，
“不是她，对吗？”
两个警察不忍的互望一眼。
其中的女警轻声说，
“对不起，傅先生，制作那个娃娃的皮肤真的是您未婚夫的皮肤，眼睛也是她的眼睛经过了特殊处理……”
女警的话还没有说完，傅衍忽然仰头大笑。
傅衍笑得时候很少，即使笑，也很收敛，这是我第一次见傅衍这样笑。
可在这笑声里，我感觉不到一丝欢喜愉悦，只感觉到绝望哀凉，就像中箭的天鹅坠落前发出的最后一声哀鸣。
笑着笑着，傅衍就脸朝下趴在地上，昏迷了。
在医院醒来后，他目光涣散，满嘴胡言乱语，不管别人和他说什么，他都是答非所问。
我站在墙角，静静做一个隐形的旁观者。
这时，正在接受医生询问的傅衍转头朝向我所在的位置，这一刻，他恍惚的双眼突然有了光芒……
他一下子从病床上弹坐而起，
“顾安，我就知道你会回来！”
我怀疑他又是在胡言乱语。
“我就说吧，我的太太福大命大，不是短命的人，她才二十岁，她怎么会死，看！她在那里，她来看我啦！你们现在都相信我了吧！”
颤抖的手指着我，男子原本苍白的脸此刻仿佛在发光。
医生和他的父母面面相觑。
他不顾医生的阻拦下了床，瘦如枯骨的身子摇晃着，两个大步来到我面前，右手轻捧住我的脸，温柔轻唤，
“顾安。”
这一刻，我确定，他真的能看见我了。
我能感觉到他鼻端呼出微凉的气息，微凉。
也能感觉到他手心的温度，仿佛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暖。
但我推测，他看得见我，却触摸不到我，因为他指尖有一部分穿过了我的脸。
而他保持着轻捧我的脸的姿势，我竟又看见了他温柔缱绻的目光，宛如三年前那个月光映樱花的傍晚里，他和我定情的那一瞬。
唯一不同的是，现在，他的眼里多了一抹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