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霜姜尽寒还在笑：“你的手，本为战斗而生，现在你却将它炼成防御法器，你真是昏了头脑，如此这般，不如去死。”
姜尽寒并未答话，左手去势不削，墨骨刀自下而上撩起，再度指向永霜姜尽寒的心脏！
“铮——”
何晚舟的意识跟着振刀声一起晃荡。
那枚半边莲发冠压得她的头好沉。
她想起青云宗那天震天动地的异常，想起灯会上姜尽寒冷白的脸，和他屡屡避开与她的触碰。
可能她注意到了，只是从来不愿深想。
魔的再生能力很强。
断一只手对姜尽寒来说也只是需要花些时间长出来。
何晚舟对自己说。
她心神大乱，没有关注天上战局，更没注意到永霜姜尽寒吃了一刀后，转头跃迁跳到她面前。
她甚至在永霜姜尽寒掐住她脖子时，眼珠才轻轻一转，有了反应。
她清透眼瞳倒映出姜尽寒的墨骨长刀。
长刀如黑龙探首长驱而下，朝她砍来。
风刮开她鬓边长发，刀光照亮她雪白的脸。
姜尽寒的速度却比刀更快。他硬生生抓住刀锋，止住刀势。
永霜姜尽寒怒意滔天，避开姜尽寒刁钻的二次进攻，抓着何晚舟跳上长空：“她就这么重要？”
姜尽寒不语，血手反握刀柄，横刀平平斩了出去。
招式简单，但随着刀意层层累积，越往后爆发的力量愈发强大，到了最后居然带着隐隐电光，大有斩断一切的气势。
永霜姜尽寒却一反格挡姿态，甚至将刀收在背后。
“既如此，不如由我替你除掉这个弱点。”
他冷笑，将何晚舟抛向刀气。
何晚舟倒飞而出，如流星坠落。
她张嘴想要唤姜尽寒姓名自救，却灌了一嘴风，什么声音也发不出。
她听见刀气破开长空尖锐的嘶鸣。她背后的反伤法阵隐隐发烫。
不会有事的，她对自己说。
可刀风裹挟无边杀意迎面朝她扑来，她还是很没用的在发抖。
她闭上了眼。
身体一轻，有人环住了她的腰。
千钧一发，她落入他怀中。
刀气切开皮肤的扑哧声，让何晚舟脸上血色褪了干净。
他们迅速下坠，耳畔只有呼呼作响的风。
她望向姜尽寒。
何晚舟不知道这一刀有多深，但她能看见姜尽寒蹙紧的眉头，和他身上极速消散的魔气。
以及他眼中掠过的一丝迷茫。
他其实不需要来。
反伤阵会将伤害平摊给两个姜尽寒，这个道理何晚舟都能想明白。
她想起那抹迷茫。
或许在层层欲望和算计裹挟下，未必没有真心。
呼吸间，永霜刀锋追至。
姜尽寒将何晚舟按进怀中，重重砸在地上，抱着她滚落山坡，顺势躲开接二连三劈砍而来的刀气。
他们极其狼狈，他的血洒在何晚舟皮肤上，烫得惊人。
他面白如纸，几乎维持不住人身，却死死拥着何晚舟不肯松手。
一直滚到山坡底才停住。
用腿刹住冲势，姜尽寒翻身坐正，手握墨骨刀，睨视永霜，眼里只有鱼死网破的执拗。
永霜的白骨刀已经砍了下来。
他大怒：“生出这些无用情感的魔，无一例外全都会死！”
“与其你在别人手中挣扎，不如现在我就把你杀了！”
他杀意太甚，涡旋飓风将草地都掀开，露出橙红色沙土。
姜尽寒单手执刀，狂风吹散他红袍，将他唇边逸散鲜血吹成血雾，白发上染开朵朵红梅。
何晚舟裹在长袍内，发丝稍乱，衣角微脏，只能从他被撕裂的衣边瞧这场战斗盛况。
永霜后撤步跃向高空，化作一道白芒厉闪，如鹞鹰腾空，举刀猛劈而下。
快，准，狠。
凌厉杀气飞沙走石，几乎将下围空气都逼散。
姜尽寒瞳孔骤然收缩，并无惧色，提刀便迎。
他背后伤势极重，白骨可见，何晚舟靠着他甚至能听见他骨头发力的格次声。
两兵相接，爆鸣声震耳欲聋，势不可挡的下劈之力狠狠剁向横架刀身，擦出一连串耀眼火星。
一黑一白，一明一暗，交接处飞溅起的土块植被瞬间震成齑粉，巨大法场呈环状荡开，扫平地面一切，狠狠在地上撞开一个几十尺阔的大坑！
姜尽寒浑身浴血，贴在坑底。
何晚舟慌乱爬起，摇头晃掉身上沙土，抖着手探向姜尽寒鼻息。
姜尽寒歪头，咳出一口血：“没死。”
“这就送你去死。”永霜姜尽寒站在坑顶，遮住日光。
他同样狼狈，灰头土脸，但比姜尽寒要好得多——至少他还拖得动刀。
何晚舟仰头，想劝他赶紧收手，别真的收不了场。
可他甚至没给何晚舟说话的机会，径直甩了一刀。
他居然真的要送他自己去死！
姜尽寒要提刀再战，却见何晚舟握住墨骨刀，叹气：“你真是，疯起来自己都砍。”
永霜姜尽寒的刀光顷刻而至，何晚舟低声唤他姓名，向两个姜尽寒借法，握刀在地上重重一顿。
霎时，一朵巨大红莲于火焰中绽放，层层盛开，喷薄而出。
何晚舟立在火焰中，热焰卷起她衣袍头发，她却有些失神。
刀光被红莲吞噬，火焰还在燃烧，蔓延千里，处处生莲。
永霜仰头，渐次盛放的金红莲花将天空渲染成金红色，他不禁讶异：“孽火红莲？”
他再转头，坑底空空如也，哪里还有人？
那两个早就趁他分神，借着火莲掩护跑了！
何晚舟抱着墨骨刀，满脸死气，黑鹰揪着她后领飞在空中。
她平静：“你非得变成这个样子逃跑？”
姜尽寒：“已经逃得很体面了。”
何晚舟冷静：“我真的恐高。”
姜尽寒：“再撑一会。”
也不知道是对他自己说，还是对何晚舟说。
他寻到一处山洞，将何晚舟丢了进去，便连黑鹰身形都维持不住，化作一条黑蛇，盘上她脚踝。
何晚舟踹腿将他蹬下去：“不要变成这种恶心的样子爬在我身上！”
姜尽寒又化作一只蝎子。
何晚舟连连后退：“你就不能化形成个阳间的东西？”
姜尽寒：“冷血动物，你自己选。”
何晚舟想也不想，脱口而出：“王八。”
......
姜尽寒化回黑蛇立在她面前冲她呲牙。
何晚舟：“癞蛤蟆。”
姜尽寒蛇瞳狠狠剐向何晚舟。
何晚舟：“实在不行蚯蚓也可以。”
姜尽寒亮起两颗尖牙。
最后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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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了黑蛇。
何晚舟尽可能坐远，与黑蛇保持距离。她将头发上的半边莲发冠取下，搁在黑蛇旁边的石头上。
“什么意思。”黑蛇正盘着处理身上伤口。
“还给你。”何晚舟说，“之前不知道它是什么，现在知道就不能再继续用了。”
姜尽寒：“你讨厌我。”
“姜尽寒，我只是不喜欢被当成物品的占有，也不需要别人为我牺牲得太多。”
何晚舟对他的问题避而不谈。
“你果真讨厌我。”
何晚舟深呼吸：“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你不需要事事做得这么极端。上次……在我身上画阵是这样，把自己的手炼成法器也是这样。”
姜尽寒冷声：“我不极端，你已经死了。”
何晚舟哑口无言。
她坐在地上生闷气。气姜尽寒根本无法沟通，气自己毫无自保之力。
“就没有什么修炼办法让我变成你这样？”她怄气。
姜尽寒：“你闭眼。”
何晚舟果真闭眼：“然后呢？”
姜尽寒：“你可以做梦了。”
岩石上有水滴落，在空旷山洞中回响。
这其实是个非常冷的笑话。只是何晚舟没想过他也会说这些，竟然有些想笑。
一滴水落在她鼻尖，打断了她的笑。
再想笑，却有些不合时宜了。
“其实还有一种办法。”
山洞里，他的声音空旷悠远。
“是什么。”何晚舟坐着后撤，离开山岩渗水的范围。
“我去把四魔的心掏出来，你吃了就能得到他们的魔力。”姜尽寒化作的黑蛇叼起那枚发冠，朝何晚舟游来，“虽远不如我，但能自保。”
游移至何晚舟面前，蛇首昂起，叼着发冠卡在她头发上。
“不想吃就老老实实戴好。”
他暗黑色鳞片上泛起的冷光，看得何晚舟浑身都起鸡皮疙瘩。
她真的很讨厌冷血动物，特别是蛇。
“你的手不能再装回去？”
蛇准头不好，发冠歪得快要掉下来，何晚舟避开蛇身，伸手扶正。
“几块骨头而已。”姜尽寒道，“回魔界养养就好。”
他说得轻快，要真这么简单，永霜姜尽寒就不会一看见她就动手要掏心。
“太阳落山后，他力量薄弱，我得去觅食。”黑蛇退至一旁，“不过我一旦离开结界会破，他会立刻发现我们。”
何晚舟：“你的意思是......”
“我必须留在此处。”黑蛇说，“晚些时候我会以血诱猎物进来，无论听见什么声音，你都别出声。”
何晚舟从储物袋里摸出枕头被子，铺在地上，钻了进去，目光坚定：“你去吧，我不会怕。”
黑蛇游去了洞穴口。
折腾几个晚上，何晚舟有了倦意，上下眼皮打架，很快睡了过去。
但没睡多久，她倏然惊醒。
天早就黑了，只有一枚明珠在洞口幽幽发光。
光照在何晚舟面对的墙壁上，如皮影戏一般演着哑剧。蛇影正和魔影缠斗，不消片刻，蛇张开血盆大口将对方咽了下去。
只剩细微的吞咽声。
这景象明明算得上恐怖，何晚舟却微弯唇角。
她嗤道：“呵，真是野兽。”
盖好被子，她翻身继续睡觉。
蛇影稍有停滞，开始下一轮的打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