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百川紧绷的下颌线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和下来,握着方向盘的手也几不可察地松了力道,甚至能感觉到那口一直堵在胸口的浊气终于缓缓吐出。
原来如此。
不是她,那个男人与她无关。
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汹涌地掠过心头,瞬间冲刷掉了之前所有的沉闷,酸涩与慌乱。
他“嗯”了一声,声音比刚才舒缓了些,也恢复了往常的沉稳:“方向没错。”
短暂的沉默后,他补充了一句,像是要为自己之前的失态和追问找一个合理的理由,也像是劫后余生般下意识流露的关心:“锦河苑环境不错。只是这么晚陪朋友,注意安全。”
这句话听起来依旧带着他特有的简洁和某种程度的克制,但细听之下,甚至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
沈云舒微微颔首,接受了他这份别扭的关心,也聪明的不再提及前因:“谢谢,下次会注意。”
车内微妙的气氛终于彻底缓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心照不宣的平静。
翌日清晨,沈云舒是在一阵头重脚轻的眩晕中醒来的,同时能感受到喉咙的干涩灼痛。
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刺入眼中,竟让她感到些许不适。
她撑着手臂坐起身,只觉得浑身骨头像被拆散重组过一般,酸软无力。伸手探了探自己的额头,触手一片不正常的滚烫。
果然是感冒了。
她心里叹了口气,应该是昨晚在餐厅门口等人时吹了夜风,后来又与陆百川在车上,思绪到这里微微一顿,那个男人清冷的面容和昨夜车内微妙的氛围不期然闯入脑海,但随即就被身体的不适感强行压下。
她挣扎着下床,想给自己倒杯温水,门铃却在此刻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急促得仿佛带着主人的焦躁。
门外站着的是顶着一头略显凌乱银灰色短发的江桐,她手里拎着还冒着热气的早餐,脸上却是一副劫后余生的表情。
“舒舒!我跟你说,我昨天回家后经历了什么,”她的话音在看清沈云舒苍白脸色和恹恹神情时戛然而止,眉头立刻拧紧,“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她伸手就摸向沈云舒的额头,额头上的热度让她惊呼,“这么烫!你发烧了!”
沈云舒侧身让她进来,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没事,可能有点感冒。”
“肯定是昨晚吹风弄的!”江桐立刻把早餐放下,满脸愧疚,手脚麻利地开始找药箱,倒温水,“都怪我!非要拉你去那种地方,还让你在风口等着。”
她一边拿出医疗箱里的体温计,一边忍不住开始吐槽昨晚后续的“惊魂记”:“你知道昨天我妈火急火燎把我叫回去,是为什么天大的事吗?”她翻了个白眼,语气夸张,“是谢景深他妈妈上门了!”
沈云舒捧着温水杯,靠在沙发上,闻言微微挑眉,示意她继续说。
“原来谢景深回去跟他妈说,觉得我挺有意思,想多了解了解。”江桐学着谢景深那副沉稳的语气,表情却是一言难尽,“他妈一听,高兴得不得了,直接就上我家交流感情来了!还好我妈跟她本来就是麻将桌上的牌友,场面倒是不算太尴尬,就是太突然了!”
她凑近沈云舒,压低声音,脸上带着点不可思议:“舒舒,你说那个谢景深到底什么意思?他不会是来真的吧?就因为我那个小标记?”她没明说“银翼”的事,但彼此心照不宣。
沈云舒因为发烧而有些迟缓的思维转了转,客观评价:“至少,他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敷衍。”
她顿了顿,补充道,“而且,眼光不错。”
江桐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是在变相夸自己,哭笑不得:“喂!这个问题是重点吗?”
体温计发出“滴”的一声轻响,江桐取下一看,38.9℃。
她看着沈云舒因发烧而泛着不正常红晕的脸颊,心疼和愧疚更甚,“不行,别硬扛了,我陪你去医院看看,吊个水好得快。”
沈云舒拗不过江桐,被她半扶半抱地带到了医院。
输液室里,弥漫着挥之不去的消毒水气味,混杂着细微的药味和人们低低的絮语。
隔壁座位是几位相熟的老街坊,正操着浓重的海市口音闲聊。
“这两日个骨头缝里酸滋滋咯,比天气预报还准。”一个摇着蒲扇的阿婆眯着眼说,“我讲要落雨了伐,我女儿还不相信。”
“可不是嘛!”另一个戴着老花镜,正在听半导体收音机的老爷子接话,他拍了拍自己的膝盖,“我这老寒腿也闹得凶。而且你听说了没?东海上头好像不太平。”
“啥个不太平?”
“我儿子跑船的嘛,”老爷子压低了些声音,引得周围几个老人都凑近了些,“昨天通电话,说他们那条线暂时停了。说是东面远洋,好像有个‘大家伙’在憋着劲呢,气压掉得厉害,就是一时还摸不清它要往哪儿去。”
“哎呀,不会是又要来台风了吧?这还没到时候呢!”摇蒲扇的阿婆有些忧心。
“难讲哦。”老爷子指了指窗外异常沉静的天空,“老话讲风瘫雨前,你看看,一丝风都没有,闷得人心里头发慌。这种天气,我活了大七十年,见一次怕一次,感觉像是在憋一记大的。”
“老天爷的事,谁说得准。”另一个阿婆叹了口气,“只求它就算来,也轻轻擦过去,莫要真上岸来作孽。”
他们的对话像蚊蚋般嗡嗡地传入沈云舒耳中。
几乎是同时,那股盘踞在她心底,若有似无的烦躁感,变得清晰了一些。
江桐注意到她的走神,小声问:“怎么了?又不舒服?”
沈云舒轻轻摇头,声音带着鼻音:“没事,就是觉得,爷爷奶奶们的经验,有时候可能比仪器还准。”
沈云舒在药力的作用下昏昏沉沉,意识像漂浮在温水里。
云麓大学,物理学院院长办公室。
周绍衡教授放下手中的茶盏,看着对面坐在沙发上,身姿挺拔如松的得意门生陆百川,关切地问道:“百川啊,回国也一个多月了,适应的怎么样?公寓住的还舒心吗?”
他语重心长:“工作固然要紧,但生活上也不能太将就。你一个人,身边也没个人照顾,要是住的不习惯,或者有什么需要,千万别跟老师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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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绍衡说着,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促狭,语气却依旧自然,“说起来,你师母前两天还念叨,说看到隔壁英语学院那边有个挺不错的姑娘,能力出众,模样也好……”
陆百川指尖轻轻摩挲着温热的杯壁,目光沉静。
他沉默了几秒,才开口,声音是一贯的平稳,却巧妙地避开了导师话语中隐含的试探:“谢谢老师关心。住处已经定了。”
周绍衡是何等人物,见他这般避重就轻,心中了然,也不点破,只是顺着话头问下去,脸上依旧挂着慈和的笑容:“哦?这么快?定在哪个小区了?环境怎么样?”
“锦河苑。”陆百川言简意赅地吐出三个字。
“锦河苑?”周绍衡微微一怔,
他以为是学校附近哪个新开盘的高档公寓。
周绍衡在脑中搜索了一下这个有点耳熟的小区名,位置似乎离学校有一段距离,不算是最优选。
他刚想追问为什么选那里。
陆百川却像是知道他心中疑问,淡淡地补充了一句,目光依旧落在窗外,看不出什么情绪:“离一个朋友近一些。”
周绍衡看着自己这个向来对人际交往和居住环境都秉持着最高效率原则的学生,此刻却为了一个“朋友”,选择了一个并非最优解的住处,心中顿时了然。
他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了然笑意,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不再多问,只是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锦河苑,嗯,挺好。安定下来就好。以后串门也方便。”
陆百川闻言,睫毛微颤,没有接话,只是端起茶杯,也轻轻啜了一口,掩去了唇边的弧度。
其实,做出购买锦河苑那套房子的决定,并非是一时冲动。
昨晚送沈云舒回去,车停在锦河苑门口时,他借着路灯的光,无意间瞥见小区公告栏上贴着一张不算起眼的A4打印纸,“急售!9栋2单元1802室,房东直售,价格可谈,因房东急出国!”
纸张有些旧了,边角卷曲,显然贴了有些时日。那个房号,恰好就在他目送沈云舒走进的那栋楼,而且,似乎正是她对门的那一户。
当时这个信息像一颗种子,落入了他的心田。
他素来果决,一旦认清目标,行动力惊人。
今天上午,与周绍衡谈话之前,他已经通过纸上留的电话联系上了那位王阿姨。电话响了几声后被接起,传来一位老太太和蔼的声音:“喂,你好啊?”
“您好。”陆百川的声音透过电波,依旧保持着冷静与礼貌,“我看到了锦河苑9栋2单元1802室的售房信息,想了解一下情况。”
“哎呀!你好你好!”王阿姨的语气立刻热情起来,“是我要卖的房子!先生您贵姓啊?”
“姓陆。”
“陆先生您好!我这房子啊,户型那是没得说,正南向,南北通透,采光特别好。楼层也吉利。”王阿姨开始如数家珍。
陆百川耐心听着,转而问了最后一个实际问题:“房子目前的状况如何?是空置状态吗?内部的固定设施和装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