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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此身·设计

作者:弥稚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把衣服脱了。”乌乌卷起袖子吩咐沈外生。


    沈外生一愣,沈将安也一愣。


    “你肩膀受伤了。”乌乌继续说。


    沈将安听了乌乌的话扭头看向沈外生的肩膀。


    果然。后肩洇出的血水沾湿了衣服,破损的衣服布料跟血痂黏在一起。


    也许是因为红色的血水在黑色的衣服上不明显,跟沈外生一道走了那么久沈将安居然都没有注意到。


    ——这不是尸鬼留下的伤,所以即使从陷阱里出来它还是没有痊愈。


    “什么时候受的伤?”乌乌问。


    大概是跟乌乌一起被沈将安拖进陷阱的时候,沈外生的肩膀却不小心撞在墙壁一块凸起的石头上。


    “我没注意……”沈外生含糊道。


    乌乌当然是不信的,受这么重的伤会感觉不到是什么时候受的?


    “伤得有些严重,必须得赶紧处理。”


    当着女人的面脱衣服沈外生还是有点难为情。


    沈外生拽住拉链慢慢拉下来,越拉头低得越低。


    但是乌乌不觉得难为情,她嫌沈外生的动作太磨蹭,索性帮他脱。


    由于沈外生体型的缘故,乌乌替沈外生褪下外套的时候环住他的手臂需要努力撑开。


    乌乌跟沈外生的距离在不得已间被拉得很近,发丝扫过他的下巴。


    沈外生嗅到乌乌身上那种特殊的气味的时候还带了点温热。


    外套跟伤口的联结不紧密,脱起来相对容易些,但是内里贴身的衣物就很很麻烦。


    被墙壁擦破的布料跟血水混合粘在伤口边缘,乌乌不敢直接把衣服扯下了,只有慢慢一点点把布料跟血肉剥离。


    感受到乌乌的指尖触碰到破裂的伤口,就像一阵细碎的电流穿过。


    在乌乌帮他脱衣服这段时间里沈外生一动也不敢动,只是像没有自我意识的木偶随着乌乌摆弄。


    衣服被完全脱下来,乌乌看到沈外生裸露的背部怔住了。


    沈外生生得宽肩窄腰,“工作性质”的缘故把他的身材雕琢得恰到好处,晨光被窗棂割裂分散成薄辉洒在上面,每一处曲线都在明暗交接下变得清晰,流畅。


    他的右肩上有一大片纹身,一条盘曲身体的恶龙张口咬向脖颈。


    沈外生的身上也有很多伤疤,有的在肋骨,有的在肩头……大部分是刀伤,有的形状像蜈蚣,有的像月牙,并无规律地散布在身上。


    乌乌拂过他的纹身,指尖接触到上面微凸的疤痕,“你身上怎么会有这么多伤?”


    新生的疤痕总是敏感脆弱些,乌乌的手指体温又低,沈外生用微微地战栗回应她。


    你是哥哥,要保护好你的弟弟妹妹!


    母亲以为他是因为愧疚,或是感恩,才愿意被他们驱使差遣,其实是因为他需要和享受这种感觉。


    被需要的感觉,能保护别人的感觉。


    沈外生没有上过几天学,少有的几节课也是蹭的沈将安沈将乐的家教。


    为了让自己有一技之长,也是为了更好的保护弟弟妹妹,母亲送他去学了格斗。


    按时间来算,沈外生跟着沈将安最多。


    沈将安得罪过的人很多。


    有一回,被仇家寻仇,沈外生好不容易把他沈将安送走,他就被他们堵在巷子里。


    沈外生记不清他们有多少人,那时候打起来连对面的人脸都没看清楚先就把东西砸上去,他根本顾不上看后面还有多少人涌上来,只知道见了人影就动手。


    拳脚落在身上浑身的骨头都跟着咯咯作响,有时候来不及反应哪里受到攻击,只有骨头传来的碎裂声让他意识到自己受伤。


    他完全感受不到疼痛,因为这一切都被兴奋和满足麻醉。


    能保护别人的兴奋,被别人需要的满足。


    不知道过了多久,脑袋也让人打破了,骨头也给人打断了,打得满头满脸是血看不出人样。


    托着嗡嗡响的脑袋,他还是从巷子里爬了出来。


    再后来,业务对口进了父亲的公司做了“谈判业务员”,沈外生要做的事也就更多。


    纹身就是那时候有的,先敬罗衣后敬人,有了这个的威慑力更便于他的“工作”。


    “给人当打手留的。”


    “给谁当打手?将安吗?”乌乌仔细把伤口的脏污清理干净,直白地问道。


    沈将安干笑两声,“我能活到这么大多亏了生哥!”


    “你为什么对将安这么上心?仅仅因为他是你弟弟?”乌乌注意到沈外生脖子上沾了血的链子。


    沈外生思索了一会开口,“将安不是我的亲弟弟,他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


    妈妈去世后,他见到了许久没见的父亲,那时候他已经从一个一穷二白的穷小子变得光鲜亮丽。


    没过多久父亲就告诉他他跟“母亲”在一起了。


    他自然没有置喙的资格。


    他反而害怕他的存在会让母亲感觉到膈应。


    没想到的是母亲对他很好,嘘寒问暖,无微不至。


    后来他才听说母亲因为身体缘故很难生育,沈外生先前以为这是她愿意留下自己的原因。


    可是没过多久竟然听说母亲怀孕的消息。


    已经有六个月了。


    这让之前一力阻拦母亲嫁给父亲的母亲的父母都松了口,因为如果错过这次,她可能再也怀不上孩子。


    摸着母亲高高隆起的腹部,沈外生有些恐惧,害怕妹妹弟弟出现会夺走他的爱。


    那时母亲总是告诉他:到时候由你来保护你的弟弟妹妹。


    后来就在这个关头沈外生自己居然出了岔子,他失手把母亲推下了楼梯,差点害死自己的弟弟妹妹,差点害死母亲。


    这一次导致了母亲早产。


    可是母亲依旧没有怪他。


    沈外生发誓要好好保护自己的弟弟妹妹以此来赎罪……可是最终他还是没能阻止妹妹的离开。


    妹妹死后母亲郁郁寡欢,没多久也撒手人寰。


    病窗前,虚弱的母亲用干柴的手握着他,告诉他:这次你一定要保护好你弟弟。


    说完这些,沈外生总结道,“所以这是我对母亲的承诺。”


    乌乌已经帮沈外生把链子解下来,拿在手里,她发现上面还坠着一个小小的平安锁。


    ——一个因为长期佩戴银质发灰的小巧的小玩意儿,跟沈外生疤痕叠着纹身的周身气质很不相符。


    乌乌拿起长命锁看了一眼,小锁上刻着一条小龙腾云驾雾,长命锁的正中心刻着“池外生”三个字。


    “你不是姓‘沈’吗?”


    “那是我妈妈的姓,被父亲接回去之前我随她姓。”


    沈外生知道,妈妈不爱他,妈妈也不爱她自己,妈妈只爱父亲。


    妈妈爱父亲,又恨父亲,但是她又做不到恨父亲,于是她把一部分恨加诸在跟父亲长相相似的他身上。


    “外生”是什么意思?


    ——在“家”外面生下的孩子。


    她恨这个,她没名没分只能偷偷摸摸在“家”外面生下来的孩子。


    过去父亲曾站在沈外生面前,“既然回来了,就把名字改掉吧。”


    父亲的影子笼罩下,年幼的沈外生用力摇摇头。


    除了这把长命锁,名字是妈妈唯一给他留下的东西。


    “原来是我会错了意。”乌乌一边给沈外生包扎一边徐徐道来,“‘金鳞本非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你的‘外生’不是‘把生死置于度外’的‘外生’。”


    乌乌拿过沈外生的手,松开长命锁,让它落回主人掌心。


    “那是什么意思?”沈外生收紧手掌把长命锁攥在手里,回过头看向乌乌。


    乌乌包扎伤口的手有一瞬的停顿,但很快又继续缠绕纱布的动作,“大概是希望你无拘无束地自由吧。”


    妈妈,是这样想的吗?


    一阵悸动从心底缠绕上整个心脏,猛然收束。


    妈妈在为了父亲跟家里决裂之前也是个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


    父亲是个混蛋。


    妈妈爱他他不爱她,母亲爱他他也抛弃了她。


    用俊俏的面容和花言巧语把她们骗到手又轻而易举抛弃了她们,不知道他为了什么。


    沈外生六岁的时候,父亲认识了一个姓庄的古董商,奉为知己。


    从此之后他就迷上了那些神神鬼鬼的东西,最后甚至偷偷变卖前些年积攒下来的全部身家拍下了那盏辟忧灯,抛下他和妈妈消失不见。


    后来他才知道,原来父亲来的就是络织村。


    等父亲再出现的时候真的如妈妈所说,西装革履,出人头地。


    但那时候妈妈却早已离开人世。


    妈妈跟她住在狭小的出租屋里,她总是自言自语般跟他诉说父亲追求她的时候是如何的浪漫,说的情话是如何的缱绻,看向她的眼神是如何的多情……最后她总是像说服自己一样总结道:相信你父亲!他会成功的!


    看着妈妈那双哀伤又期盼的眼睛,苦痛又顽强的眼睛,沈外生想保护她。


    可是后来她却煤气中毒死在了出租屋里……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乌乌察觉到声音的瞬间迅速打好一个结,走出屋外。


    “大祭司!祠堂那边有事要商议,族长们叫你过去一趟。”


    ——是虞常的声音。


    “行了,我知道了……等等,村长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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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不去?”


    “村长他……应该不去吧……”


    窗外乌乌的声音停顿了许久,“我知道了。”


    虞常走后,乌乌回到屋里,告诉沈外生,“你的衣服穿不了了,先拿一件我的给你应急,等明天给你送几件村里的衣服来。”


    乌乌给沈外生找的的这件衣服应该是她的外袍,相对宽大,所以穿在他身上还勉强合身。


    棕褐色的衣裳上绣着大片黑色的无忧昙花纹,上面还散发出淡淡的香味。


    “你们好好休息吧,吴二乔的事不用担心,一会议事的时候我会跟族长们说,他们不能无端监禁你们。”


    -


    阿席跪在“山君”像前,他把合十的掌心抵在眉心。


    片刻后,把手掌抵在唇下。


    两旁的灯烛架热烈地燃烧融化,香炉里插着密密麻麻的香烟火拔长又拔长,甜腻的香味缠绕在阿席身旁。


    他闭着眼睛,嘴里不断默念自己的祈愿。


    “……这有何难?”


    耳畔传来烟气一样细弱柔软的声音。


    仔细分辨,那声音又好像是来自他自己的心里。


    “……你的贡品……”


    门外的八目昙灯笼被狂风吹得摇摆,檐下的铃铛急躁地响着催人。


    屋内灯烛架上的烛焰被风惊扰,发出“嗤啦嗤啦”的抗议,屋内的挂幡蛇一样扭动纷飞。


    “……没有贡品,我怎么帮你?”


    “您……要什么?”


    “……我要……”


    狂风越吹越激烈,阿席清晰感受到来自头顶的威压。


    他感觉到头顶的存在,只需要一个眼神,或是吹一口气,就能让他灰飞烟灭。


    那种威压越来越重,看向自己的视线也越来越密集,让人头皮发麻。


    阿席跪在地上的腿发麻,合十的双手也在抖。


    不能睁开眼睛!不能抬头看!


    乌乌说过不能直视‘它’,即使是盖着绸布的塑像也不行。


    “……我要的你不是早就给我了吗?”


    这句话在阿席脑海里炸开,他猛然睁开眼睛。


    日光正是灿烂的时候。


    怎么已经是中午了?


    阿席掀开被子从床上爬起来。


    他推开林琅的房门,屋里空空的,没见到他的人影。


    阿席想了想,往廊外走去。


    穿过偌大的院子,他从后门走进大殿。


    从殿后走出来,阿席就看到跪倒在蒲团上的林琅。


    他闭着眼睛,嘴里不住地嘟囔。


    阿席把头低了低,避免视线冒犯到高处的塑像,走到林琅面前。


    “林琅!”


    林琅浑身一颤,睁开眼睛。


    “阿席,你吓我一跳!”林琅扶了扶眼镜,抹了把头顶的汗。


    “你来供奉也不叫我一声。”


    “我看你睡得沉,想着让你好好休息休息,就没叫你……这两天我总觉得心里发慌,在这里待着心里舒服点。”


    “看你这幅样子,昨晚又没睡好?”


    阿席看着林琅比眼睛都大的黑眼圈,要不是被眼镜遮住肯定更夸张。


    “睡是睡着了,就是总做噩梦,喝了花茶也没用……”


    这时阿席突然想到什么,“那你这两天,有没有梦到什么?”


    “这个……倒是没有。”


    阿席不放过林琅脸上每一个细节,“没有在梦里有什么昭示吗?”


    “没有啊,柯大师跟我说在这里供奉够七天再去找她,还需要干别的吗?”林琅疑惑,“难道你梦到指示了?”


    “哦……那倒没有,我就是问问。”阿席松了口气。


    不枉他跟柯观棋做的交易。


    只有他才是能够得偿所愿的那个。


    柯观棋把一张印着章子的纸递到阿席面前。


    纸上写得满满的都是看不懂的符文。


    柯观棋手指照着空白处敲了敲。


    “签名字吗?”阿席问。


    乌乌替柯观棋答道:“按个手印就好。”


    阿席掐破手指按在雇佣契上,在指尖接触纸面的瞬间,纸面像是在吸血一样,在上面凝聚成一片类似章痕的红色。


    柯观棋从架子上取下一本厚厚的书,随手把这张纸夹进去。


    阿席看清那好像不是一本书,书页都是一片一片的,发黄发皱的程度不一,大小跟刚才的纸张差不多大。


    “现在可以告诉我要怎么做了吗?”阿席颤抖着声音问。


    柯观棋让乌乌回避,拿起木笔在沙盘上写划。


    阿席瞪大眼睛看向柯观棋。


    柯观棋冷静地注视着他,最后用木耙把沙盘打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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