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繁星点点，今天是个好天气。
清晨太阳还在缓缓升起，草叶上的露珠悄悄融化，还未开始炙烤空气，温度不算太热。
棠宁起床下楼。
不期然遇见坐在右侧品茶的青年，闲散安定的模样，不知是何时到来。
棠宁走过去打招呼，道。
“早呀温公子。”
她想着，如果温行舟还冷嘲热讽的话，她一定会毫不客气地将茶水泼他脸上。
温行舟礼貌颔首。
“睡得好吗？”
两人一来一回似乎都把昨夜的不和对峙翻了篇。
看他心情仿佛不错，棠宁试探开口。
“我今日要去买点东西。”
本以为他会劝阻她。
哪知温行舟并未阻拦或者说些担忧她安危的冠冕堂皇的话，要像昨日去书斋一般，跟着她一起去。
只说了一句注意安全。
他这么一说，棠宁反而开始有些紧张不安，唯恐这人再想些其他的法子让她束手就擒。
这会不会是他的试探？
棠宁又一次重复，神色认真。
“我说我要去买点其他东西。”
青年含笑。
“温某还未失智，不至于这么快便忘了。”
他低头轻吹了下茶水，水波晃漾，继续启唇。
“棠宁姑娘既然想去做自己的事情，我万万没有阻拦的道理。”
万分善解人意的意思。
？
他被人夺舍了？
棠宁以审视的目光瞧他。
但他微低着头，她只能看见他挺直的鼻梁与睫羽，柔柔旭光衬得他轮廓极深。
丝毫摸不着头脑，难道是苦苦想了一夜终于想清楚自己这样做不对？
但他精神良好，比她起得还早，也不像啊。
总之，他不跟着那就是好事。
无论他被谁夺舍了，请不要下来。
她坐下来问：“我们什么时候去虞城。”
温行舟：“不急。”
掌柜的略显猥琐地悄悄打量两人，见两人似乎聊完，姑娘走了后，他这才殷勤上前。
他可不敢贸然打断有情人的谈话。
“好久未见到温公子了，此番前来是为玄清宗宗门大选之事吧。”
温行舟称是。
“我们客栈也来了不少年轻人，看样子都是为了玄清宗而来，还有一些人在说着您的名字，都想要得到你的指点。”
“温某当不上指点二字。”
掌柜暗叹他还是如此的谦逊，当之无愧的钟灵毓秀。
脑海里想起什么，韩掌柜又眉开眼笑。
“不知何时可以听到温公子的喜讯。”
温行舟往杯盏添茶水的指尖一顿，接着很快便继续，并未作答。
韩掌柜一点没有察觉，只想要讨好他，祝福两人，
“您与棠姑娘当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站在一起倒显得我这破地方简陋。”
这话一落，就像风过无痕，没人接住。
过了不知多久。
他都未再回答，这对于温行舟的性子来说，可极为少见。
韩掌柜渐渐反应过来，脑门冒汗，开始紧张自己是否说错话了。
他语气是不是太过谄媚了？或者温公子不喜别人窥探他的隐私？
韩掌柜一时脸色苍白。
正要说点什么找补。
“是么？”
青年平静道。
“那是那是。”
韩际中急忙接话，唯恐他不高兴，仔细观察他的神色，见没有异样，这才松了口气，温公子没生气就好。
他还要再说些吉祥话，那边有人喊他，韩际中急匆匆地告辞。
“温公子，我先去忙了。”
他转身便擦了擦脑门亮堂的汗水。
心里暗想：这天还是太热了。
阳光太过毒辣。
棠宁撑着伞走在大街上，光照仿佛穿透伞面，落在身上，晒得她浑身刺挠。
但她今日收获颇多：话本、符纸以及一只新的芥子袋。
总算有了些安全感，她心情不错。
哼着歌返回。
走到一个小巷口时，突然飞出了一个不明物体，正巧擦着裙摆砸了下去。
砰的一声，重物落地，听得人皱眉。
棠宁吓了一跳，连忙退后一步。
低头一看，果不其然，裙摆上沾上了东西，她有些烦自己新买的裙子沾上了血迹。
那边不明物体抬起头。
一看就是被人凑的，鼻青脸肿。
棠宁从他尚算保留完好的五官中认出他是昨晚骑马冲撞了行人的男子。
她正准备生气，让他赔钱。
接下来又有几个黑衣男子从巷子里出来。
他们显然误会了什么，觉得她是和这人是一伙的。
眼神凶狠地盯着棠宁，仿佛如果她胆敢上前就要被撕碎。
这可不允许。
“路过路过。”
棠宁轻巧地绕过地上的人，继续向前。
把身后拳头砸皮肉的刺耳声音抛下。
小插曲而已，但却也没了哼歌的心情。
客栈就在不远处。
棠宁加快步伐，看见了温行舟站在一辆银色马车旁，两匹白色的高大白马哼哧哼哧喷着气，毛发顺而多。
温行舟侧身，正在与人交谈。
不知是因为修士听觉厉害还是什么。
他正好朝这边望了过来。
棠宁笑着向他招手。
她跑过去问:“要出发了？”
“先去一个地方。”
本以为是难熬的行程。
她一开始不理解温行舟为什么要坐马车这种古老的方式。
但车厢内一点不晃，只有丝绸纱帘飘飘摇摇。
棠宁一开始还很惊奇，但发现出了泉州城后，全是一样的树木和花草，很快便收回视线。
她放下纱帘，问他:“我们要去哪里？”
温行舟坐在对面，闭目养神，没有因为她时不时的问话而厌烦，道。
“玄清宗。”
本以为会听到一个为什么。
“你的宗门？”
他睁开眼。
“因为到了泉州就想回去看看？”
她开始合理猜测。
“今日是宗门的大选。”
啊，她总算知道为什么这两日泉州城中这么多明显是修士的人了。
棠宁来了兴趣。
“那你看看我有修习阵法的天赋吗？”
温行舟听此当真认真瞧了瞧她。
“修习并未只有这一条道路，棠宁姑娘应会找到自己的修习方向。”
他好委婉。
棠宁没什么疑问了，开始品尝桌上曲口盘里的点心。
马车开始上坡，车轮滚滚。
温行舟声音清晰。
“温某倒还有些疑问。”
她示意他说。
“为何还要回来？”
两人都心知肚明他说的是什么事情。
棠宁自然答道，似心之所想。
“温公子修为高，在你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温行舟也不知信没，没说话。
“温公子是不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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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说还是对自己的实力不自信？”
他这才提唇笑。
“棠宁姑娘如此想，倒是我的荣幸。”
玄清宗建在泉州云涯山上，足有七座山峰，每一座峰代表一门道法，其中听泉峰为主峰，为阵道一脉。
重峦叠嶂，巍峨壮观，气势磅礴，沉甸甸地压下，让人生不起反抗之意。
一群少男少女站在石阶上兴致勃勃地看着，眼里兴奋明显。
“这就是玄清宗啊……”
“天呐，好壮丽。”
“我一定要去听泉峰！”
他们都是这么想的。
来玄清宗就为了进到听泉峰。
棠宁眯了一会，感知到马车安稳停下，便知玄清宗到了。
温行舟适时问她是去休息还是去宗门。
棠宁当然选择要去宗门看大选，这么热闹的事，她能错过吗？
一路上遇见不少人向温行舟尊敬地打招呼。
“师兄。”
“师叔。”
就算对棠宁投来好奇的目光，却是没有多问。
两人走远。
这才开口。
“师叔竟还记得我的名字。”
旁边人泼冷水，“也记得你没及格的阵道课。”
温行舟在玄清宗教授过一段时日的阵法课，对分明在阵道上毫无天赋平庸至极但非要来听课的人确实印象深刻。
玄清宗大选第一关便是抽签两两比试。
但并不是败者全无机会，端看的是在比试台上的耐性和韧劲。
阵法一道对身体本身没有过多强硬的要求，但还是需要修士日常习惯练体，近战时足以保命。
两人抵达比试台时，围着层层叠叠的人，像剥洋葱般，剥了一层还有一层。
棠宁不想去人挤人。
还未开口，一道惊喜的声音传来。
是一个长髯飘飘的老者，颇有几分仙气。
“都说了用不着你回来。”
温行舟温声：“宗门大选乃大事，我还是需要在场，有什么突发状况也好应对。”
“那你帮我看看今天有哪些像你一样的好苗子。”
“我看你也是老糊涂了，止行这样的天赋，再等上几百年看有没有。”
“哈哈哈哈也是。”
看台下方有人注意到玄清宗掌门在与一青年说话，分外熟稔。
“那是什么人？怎么与玄清宗的慈洵掌门如此熟悉？”
“你也太孤陋寡闻了，那可是温行舟。”
“！”
“他就是温行舟啊？”
“听说他性格温和，你说如果我去问他关于阵法上的问题，他会回答吗？”
“你可以试试。”
那人受到同伴鼓舞，跃跃欲试，暗想第一关比试完就去找他，他可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全穆耳尖一动，心中激动看去。
但第一时间却是见到的站在他一旁的少女。
他一愣。
是她？
“你的字是止行啊？”
棠宁在他旁边悄悄问。
他道:“正是。”
“行舟止行？不是很矛盾吗？”
她只是单纯疑惑。
许是刚醒来的缘故，行舟两字念得有些快和黏。
温行舟望着前方比试台。
“棠宁姑娘在沧澜宗应是十分好学。”
棠宁早会听出他的言外之意，没跟他一般计较。
自言自语念着比较：“温止行，温行舟，还是温行舟好听些。”
只是随便说说而已。
很快便忘了这茬，认真地看比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