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虽不中听，但也真真实实有无数残酷现实可是佐证。许烧烤名声在外，即便因独苗闺女都走了，花钱很是大手大脚。但就算人花光了银钱，却还有价值五百两的房子在，也还有地傍身。
多少人穷其一生，便是图地和房？
能来太白楼吃饭的，大多有些家底在。但也正因有家底，食客们便表示吃绝户的事他们见得多了。
故此便有人符合出声：“真要博一个体面，厚颜找个闺塾师便可。”
许烧烤听得这也切切实实符合大多数女孩子家长的话语，紧张的额头冷汗都冒出来了。
先前在书院，李山长知道柏学录来意后，是直白无比，也不用他们送餐表决心，噼里啪啦一顿问，每一问都跟刀子一样捅人心窝：“启蒙班？若是男女同班，闺誉怎么办？若是女子单独成班，起码要十人。十个人的束脩应该能凑出个专门为她们而设的茅房，打扫的女仆吧？”
也是因此，他和沈庆，还有柏学录亲自谋划，商讨了一二，决心从太白楼的食客中招生！
但万万没想到这一开口，就先朝绝户财说事儿！
遥遥见许烧烤面色有些青，陈子媛起身，想要张口吸引某些人注意时，就见沈庆眼神带着些告诫朝她来袭。
陈子媛一惊。
胖乎乎笑眯眯的一个人，冷着脸，甩着刀子眼，肃穆威严的，反差极大。
“袁掌柜，知道您是嘴毒心善。可大庭广众之下，也别戳许老头的伤心事。他也实在是奈何不过老天爷。”沈庆朝开口的食客诉说后，赶忙道：“青云书院是招女子班。白纸黑字写着女子，不用佯装男儿，跟男人混在一起。”
“否则许老还不得疯啊，哪能这么兴高采烈琢磨独苗的独苗有体面？”
“当爹当外祖的，哪一个容得了自己捧着的掌上明珠身边有臭小子在？”
“就是这个理。”开口的袁掌柜面色正经了些：“他外孙女养得极好，我这不是有些印象，才说嘴两句。”
“是挺好的。许烧烤的女婿徒弟带着孩子常来我鱼行买鱼，说是老爷子没钓着鱼生脾气，要哄呢。我啊也是羡慕，这多贴心啊！”鱼行的掌柜笑着出声：“徒弟半个儿，女婿半个儿，这叠加一起也是一个儿。”
“张掌柜您这话说得对。”沈庆扬声笑着：“老许这手艺是一代一代传着呢。眼下也是小姑娘要学艺的时间点了。送去读书，也不是求人高中状元郎，只是学些艺术。我们太白楼这菜，尤其是糕点那般精致，也是需要人继承啊。先读书再学艺让我太白楼精益求精，才能留着住各位一次次莅临我太白楼啊。”
他弯腰作揖，朝缓和氛围的鱼行张掌柜弯腰后，眼神炯炯的向其他听得动静的食客们。
许烧烤见状，昂首再一次把自家孩子要读书，要给自己著书立说的梦想说了一遍，最后坤长脖颈，笑着：“话本也是书，是不是？”
“对对对！”
“那得让您家孩子好好学，以后来太白楼，看着舞台话本，吃着新菜，妙哉！”大多数食客们顺着沈庆和许烧烤诉说这对未来的希冀。
本来能够来酒楼吃饭，也是有些眼见的。更何况读书目的也说得实诚，跟他们自己琢磨家中女子读书也差不离，都是为日后求个好出路。
因此非但有食客赞着，还有人询问青云书院收女学生到底有什么规矩。
“青云书院不像某个书院，他们要是钱给够，倒是的确能够教女子学艺。不过我听闻他们教归教导，内部考核也颇为严厉啊。小姑娘家家的能受得了？”
“读书学艺哪有不苦的？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许烧烤一听似乎有戏的口吻，赶忙诉说。
“这话虽然如此，可我苦的目的不就是让孩子稍微松快些。若是青云书院教导规矩稍微宽松些，我倒是也想送女去学几个字，日后算盘打着，也不至于被人蒙骗了去。”
听得有人应和，许烧烤只觉自己心跳都“噗通”“噗通”一下跳动的极快。可岂料耳畔传来的话，跟惊雷一样炸响，把他都炸得失了心跳。
这沈庆竟然大言不惭道：“那您赶紧打听。咱们大家都老熟客了，我也直白。听说啊书院也是摸索，这第一回招生开班，名额极少。”
“老许家占了一个，我家大孙女占了一个。”
许烧烤竭力板着脸，不让自己露出马脚。
其他人闻言互相使眼色。没道理他们消息这么不灵通啊？
作为商贾，他们也想着上行下效呢，只是闺塾师少，实在少啊。黄家的门槛高，实在是高！
可除却黄家闺塾外，也没听津门哪家书院亦或是哪家私塾聘请了闺塾师。
先前说要送自家孩子学个算盘的食客，察觉到左右桌食客的某些踌躇，干脆开口问：“沈掌柜，您不蒙我？这书院有闺塾师？”
“书本难道还写着只能女夫子教导女学生？”沈庆道：“要是这样，我们太白楼干脆不用开了。那些小老百姓可都是讲究君子远庖厨呢！浑然不知道这话是断章取义，是说有仁心的君子看不得杀生而已。”
听得这声阴阳怪气嘲讽某些愚民跟不上朝廷政策，只会人云亦云。在场的众人解读着，不约而同挺直了脊背，斗志昂扬着。
毕竟，他们不管什么行业，能从容进鼎鼎有名的食楼，一顿饭三四两银子都不眨眼一下，那也是个个有能耐的。
有能耐的人，的确是不用挑夫子性别。
能老老实实授课，那就是好夫子！
“那青云书院真招生？”
“木东家，消息都传我这里了，意味着您也能打听到啊。”沈庆叹气：“说真心话，就冲我们太白楼这桌椅板凳的情谊上，若您真有这个心，得快！不然书院要是对外张贴招生告示，那就晚了。”
“你们真不唬人？现在招生？”
“不猫冬招生，等着农忙时候招生？”有食客张口反驳道。
这自古以来书院招生，基本都是随着农时走。农忙时候就连县衙那都是得挂牌不审案，忙着督察巡逻，免得有人趁着农忙，尤其是春耕秋收时捣乱。
“那不一样啊，农忙招生，这许大厨是不是去教导厨艺，让姑娘们给家里送饭都香些？”
“说什么笑话。我们这样的人家若是真送女子去读书，需要她们送饭？”
“…………”
瞧着食客们自己聊开了，沈庆又一桌桌陪笑说着吉祥话，拎着许烧烤上了二楼自己的办公厢房，让小二把在角落里的陈子媛叫上来。
落后一步的陈子媛听得大堂各桌都在热议青云书院招收女子启蒙一事，观察着众人脸上的淡漠、权衡、不屑、机警、鄙夷等等神色。
脑子里从这帮算得上中产阶级的男人嘴脸推测着现如今的求学风气，陈子媛压着心理对改革难的愁绪，面带笑容的入内，弯腰行礼。
“乖。”沈庆笑着让陈子媛起身，言简意赅诉说求学的进展：“只要再凑齐八个人，就可以开班了！”
听得沈庆转述李山长切实关心的茅房问题，陈子媛愁绪：“束脩是不是就贵了？”
许烧烤昂首：“束脩有什么担心的？外祖出，你爹出笔墨纸砚这些。”
“那好歹也要让我有个数。”陈子媛板着脸肃穆道：“外祖父您就说嘛。还有笔墨纸砚到底要多少钱啊？我可听某些长舌妇絮叨了，那谁笔墨纸砚的费用，一大半都是我爹供的！”
“什么？”沈庆一惊，没忍住脱口而出：“小文才子的笔墨开销小陈供的？”
见沈庆惊诧，不敢信的模样，许烧烤反倒奇了：“陈有财供的，不也正常？你知道娃娃亲的啊。文家大朗病逝，文家家底为救他，就花的差不多了。而文家媳妇本来就病恹恹的，就算会刺绣的手艺，但赚的银钱还不够看病的。”
“因此陈有财也与我商讨过，孩子先前本就在育林书院读书，继续供他读个三年，也算全了文家跟陈家两代情谊。”
“什么，全部是我爹供的？”陈子媛感觉自己“蹭”得一下怒发冲冠了，恨不得揪着穿越男主问个清楚。
要不要脸？！
都穿越一年了，都琢磨卖出香干、蛋黄酥这些配方了，还画刺绣的新花样了，还缺钱读书吗？
狗日的，不会赚来的钱都用来买新城的地，图日后卖出去赚大钱吧？
想着剧情里的确描述过农家小子小三元并不穷的缘由——蹭了公主殿下改革建新城的东风，拆迁暴富，陈子媛火就更大了。
气得胸膛都一起一伏。
“别咋呼。这事我先前也是同意的。”许烧烤拍拍陈子媛的肩膀，示意人收敛收敛暴脾气，边和声解释原委：“到底两代世交的情谊在。更是图谋从小养大，能对你好。”
陈子媛张张嘴，但鉴于如今的风俗人情，到底没说太难听的话，只眼巴巴的看着沈庆：“庆叔翁，您先前为什么那么惊奇啊？是不是他又又又从书里发现什么美食方子，卖给您了？”
闻言，许烧烤也颇为纳闷看着沈庆。
沈庆能当掌柜，早就练就一副面不改色的模样了，怎么会那么惊诧呢？
迎着一老一小迸发着灼热的迫切，沈庆权衡片刻才开口：“我与文斐有接触，还不是许烧烤引荐的？”
强调许烧烤穿针引线的作用后，沈庆郑重：“只不过是蛋黄酥这方子，我献上后，东家看着销售量很满意。除却一套文房四宝还赐了五十两赏银，命我与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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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了顿，他还有些害臊：“毕竟当时是五两银子买断。可不出三天，我们就赚回本了。”
哪怕现在其他食楼研制出来了纷纷效仿，可到底第一家是他们太白楼。
“说实话，我是巴不得文斐能够再折腾出什么方子来。也暗中打听过，只是人专研学习了去。”沈庆道：“不过也能理解，连我都得到消息了。县学来了位新山长猛烧了三把火。第一把火便是朝全县招生。只要能过了县学的考核，便能入县学读书。”
“县学的夫子，能跟书院一样吗？”
书院是只有几个举人坐镇，大多授课是秀才公。而县学里呢，但凡是个夫子，那都是正儿八经的进士老爷啊！
陈子媛闻言，一副不敢信的模样，怯怯问：“庆叔翁，这考核什么时候啊？”
“县学招生都是以年为界。明年开春是新学年，这考核在腊月中旬左右。”沈庆回答，“怎么了？”
陈子媛紧张的拽了一下许烧烤的手，像是害怕说得飞快：“就是我先前因为某些长舌妇说我后娘怀男孩就不要我了，我闹脾气我娘给我托梦。梦里就说文斐是好，但我跟他不合。”
“好像就提到这文斐考第一，从今后就第一第一的，什么都第一，是大大大才子！”
两个好人但八字不合，硬凑会成怨侣。这样的事从古至今都有，不新鲜，否则都不会发展出测八字这门习俗来。沈庆自问能理解，瞧着陈子媛咻得一下白着脸的模样，还张嘴宽慰了两句：“媛媛不怕，你信你外祖。”
“只是咱们得循序渐进慢慢来，不然受伤是你。”
“尤其是他厉害了，就会有更多闲言碎语冲你来。”
“不怕。”许烧烤看着蜷着肩膀，整个人一下子六神无主，像是没了娘的小鸡仔，面对来势汹汹的老鹰跑到精疲力竭的绝望模样，顿时心疼不已。只觉翻来覆去安抚自己都没什么说服力，他不由得道：“你爹辈分小，还有陈家族亲们压着，我不一样。”
“大不了，等你弟弟出生。我去闹一场，把你过继过来。”
“我许家的孩子有什么娃娃亲？”
“有娃娃亲也是我定！”
沈庆跟着劝：“这事先不急。咱们读书，增长自己实力才最为要紧！”
“考第一又如何？这天才的事最说不准了，伤仲永我还是听过的。”
诉说一番伤仲永如何江郎才尽后，沈庆再一次强调明天的要紧事，忽悠再忽悠认识的人，凑够十人班。
“好好好。”许烧烤应下，哄着陈子媛去隔壁坐着，他又低声询问沈庆几句，觉得文斐人如何。
沈庆看着真诚的许烧烤，最终念着几十年的情谊，开口：“齐大非偶！”
“就算媛姐儿读书了，是才女。可文斐——”
想着那双似乎能够锐利窥伺人心的眼，沈庆郑重道：“跟京城那些世家公子差不多，小小年纪本事却跟千年老妖怪一样。”
“那你不好好经营，日后也是情谊。”许烧烤狐疑。
沈庆：“老话说得对门当户对，交友维持关系也一样。我的能耐就只够我当个掌柜。我家儿子是读书人，他们若是能交往，能经营出情谊，是他们的事。”
“我若是年轻，我能在他面前伏低做小。可现如今我孙子都读书了，最大的那个都十三了可以相看媳妇了，那我也该有一份活了半辈子稍微松快些的体面。”
“多谢您。”许烧烤弯腰。
“我可盼着你这老伙计与我再搭档。听闻啊咱们津门西北那地界有大动作，东家要再开一个分馆。”沈庆示意许烧烤附耳过来：“这也是弟子培训班火急火燎召开的原因。也是我劝你别送媛姐儿去的原因。”
“太急了，规矩还没定好。又远在京城，受委屈了，媛姐儿没处哭。你要是知道了一个激动跑了，分馆没人主持后厨大局。”
许烧烤佩服。
眨眼间情谊利益都兼顾了，还给媛姐儿找好了学校。
他是衷心佩服并且愿意给人打下手。
抱拳表示感谢后，许烧烤又请教了些招生的手段，最后带着陈子媛归家。
一到家，便迫不及待诉说了这惊心动魄的一日，最后气势汹汹：“文斐那边你注意点，沈掌柜都说齐大非偶！”
陈有财点头若小鸡啄米：“沈掌柜都这么说了，我定然上心。不过岳父，咱……咱们能凑齐十个人吗？”
“你以为普天之下就你疼闺女？再说了，咱们津门藏龙卧虎，机警的要上行下效的人多得是呢。”许烧烤表示自己没信心，也要对送孙女上学的沈掌柜有信心。
陈子媛小心翼翼试探：“要是开班人数不够，招娣，不未来的陈子嘉凑个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