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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算一卦么

作者:茶山君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酪樱桃的铺子下只有一位老翁,他年已六旬却容光焕发,穿着芦花柳絮的灰蓝夹袄。来客们宁愿淋着雪,也各个等在铺边,只为吃一碗他的酪樱桃。


    铺子只用了几根木竿撑起,面上覆着两层葛布,简朴但很结实,风吹雨打也岿然不动。


    排到他们的时候,老翁目光一湛,对微生珩笑道:“你来了?”


    他点点头,笑道:“给我们两碗酪樱桃。”


    “好嘞。”


    老翁拿起一盘干净新鲜的樱桃,殷红中泛着光泽,圆滚滚的看着很可爱。而后,他摘蒂去核,将其一个个放入银碗中,淋上特制的乳酪,奶香扑面而来。


    微生珩正拿出钱袋,老翁却摆摆手,笑道:“我说过的,不收你的钱。”


    薛宓娘在一旁笑道:“买东西哪儿有不给钱的?就算是皇帝老儿,那也得给钱。”


    老翁依旧坚定地摇头:“你若要给我钱,至我于何地?我何某人知恩图报,言出必行。”


    “好。”微生珩收起钱囊,接下银碗。


    薛宓娘听明白了,想来是微生珩曾经帮过老翁,故而他才不愿意要微生珩的钱。


    “你尝尝?”


    薛宓娘打了一勺放入口中,乳酪的味道立时在嘴中漾开,樱桃像树上方摘下的,汁若琼浆。


    “好吃。”她点了点头。


    “那都给你。”说罢,微生珩又转头再拿了一碗。


    薛宓娘嘴里的樱桃还来不及吞下,就扯了扯他的袖子:“我们真不给那老人家钱了么?虽说这两碗也不值多少银子,可毕竟也是百姓安身立命的买卖。”


    “你不知道,他认定的事情谁也改不了。”


    无法。薛宓娘知道民间的一针一线都是宝贵的,若是旱灾时候甚至能救命。她白吃了人的东西,左右都觉得不舒坦,因而在走到街口时突然折返回去。


    她拿出袖口里藏的骨哨,对老翁说:“老人家,这儿有一枚骨哨,在我身边也用不上,不若就给孩子罢,孩子们都爱这些小玩意儿。”


    那骨哨的表面打磨得光滑,在她掌心里犹如一块宝玉。哨上有七个孔洞,可用于吹奏。


    老翁挑眉惊讶道:“你们还没有孩子么?”


    薛宓娘脸一红,余光瞥了一眼在街角等着她的微生珩,摇了摇头。


    老翁自知失礼,忙弯腰接过她手中的骨哨,笑道:“七年前,陆公子在我铺前就和我说,他的娘子爱吃酪樱桃。那时候我家中贫瘠,在城中实在无法依存,就打算回祖屋种地,这铺子也不打算开了。”


    微生珩不想让人知道他的身份,故而一路上都自称信陆,老翁也只道他是陆公子。


    “谁知陆公子听闻,就给了我一叠银钱,说只要我继续卖酪樱桃,有什么难处都只管找他,他能帮得上就一定帮。我看这人奇怪,怎么敢收钱,就问他何故如此。他说,他的娘子一定很喜欢我们家的酪樱桃,只是如今娘子出了远门,一时回不来。将来,他要他的娘子日日都能吃上。”


    老翁意味深长地笑着,对薛宓娘道:“今日我见了你,就知道你们是夫妻。行止和言语都能骗人,但是……”他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这里不会。”


    是眼神,她知道。爱一个人的眼神是世界上最特别的。


    “陆公子这些年等姑娘等得苦,常常来我这儿,说是看着铺子上的酪樱桃,就觉得离你近一些。姑娘这趟回来,还是多陪陪他罢。”


    薛宓娘能感受到那人的目光穿过肃杀的寒风,落在自己身上,心潮间顿时涌起暖热。可是这暖热一现即隐,因为她知道帝王是没有情的,微生珩有六宫妃子,怎么会真的爱人?


    几十年人世间的洗礼授予了老翁看清人心的能力,可帝王却并非常人,自古以来,帝王为社稷为皇位,可以杀兄弟,诛功臣……又怎么会囿于这点情情爱爱。


    可她还是点了点头,说:“我会一直陪着他。”


    他不会放她走的,她早已经知道了。


    “方才你们在说什么?”微生珩掸了掸她头发上的雪,有些好奇地问。


    “我将那枚骨哨给了他的子孙。”


    “那枚?”


    “嗯。”


    “怪哉,宓儿你头一回来,又是怎么知道他家有孩子?”微生珩歪着头朝她笑,雪光映衬在他的脖颈上,肤若脂玉,比女人还好看。


    “我看见他的椅子上放着两只泼浪鼓。”


    “原来这样。”


    天边橙光渐汇,雪落得愈来愈大。薛宓娘独自坐在马背上,微生珩将伞给了她之后牵着马前往皇宫。


    雪落在他的身上,融化后将他的一头黑发打湿。薛宓娘看在眼里,将伞倾向了他那边。


    他们一路无言。


    直到走过一座青石桥,有一道声音叫住他们:“两位且慢。”


    他们回首探去,只见桥下有一位瞎子半仙,他杵着半旧不新的幡旗,背上挂着的包囊里塞着红纸与签筒。


    “老人家,我们着急赶路。”


    半仙并无窘态,笑着摇摇头:“相逢即有缘,何不算一卦?何况我也不是为此谋财,我若不想算,千万金银也不愿意。”


    “这话倒有意思。”薛宓娘嗤笑了一下,温婉清甜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如此,那就算一卦罢?”


    “好。”她轻轻应道。


    半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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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起来年近七十,端坐在桥下的石墩子上,冰冻的河面被凿出一只圆洞,他的鱼线就从中穿过,钓着鱼饵沉在河中。


    “这么冷也能钓上鱼么?”


    “有人钓,自然就有鱼了。”瞎子半仙一笑而过,朝他们招了招手。


    他穿着一件薄薄的夹袄,又临于冰川,却依旧满面红光,多半是有内功蔽体。薛宓娘与半仙搭话的时候,微生珩就在一旁瞧着,心中不由防备了几分。


    “要如何算?”


    “你且将手掌打开给我看看。”


    薛宓娘正要将手伸出去,微生珩握回她的手,笑道:“先算我的罢。”


    “都一样。”半仙笑了笑,说罢就摸起微生珩的手相。他浊白的眼珠不能识物,就皱起眉头很认真地感受指尖的触觉。


    “我明白了。”半仙放开了他的手,醍醐灌顶般地点着头,面上带着微笑。


    “如何?”薛宓娘从来不信这些,故而也没有算过卦。只是真见到了活生生的半仙,倒也想看看他能说些什么出来。


    “这位公子要小心萧墙之祸。”


    薛宓娘手腕一颤,想起弈国皇宫中曾发生过的那桩骇事,想起死去的先皇先后与先太子,满眼都是血流成河。


    这半仙好生奇怪,若真的算到了,何必当他的面说出来?岂不怕引火上身?


    一定是误打误撞说对的。


    半仙掸了掸身上的雪,继续笑道:“公子命中的萧墙祸有两关,其一已经被公子全身而退,可其二却要看公子自己。毕竟公子这一生颠簸不断,却也罪孽不浅,恐怕很难轻易偿还。”


    这不是挑拨人的家事么?薛宓娘皱了皱眉,讨厌起这人怪力乱神的说法。


    谁知微生珩却问:“如何破解?”


    “网开一面。”


    微生珩若有所思:“我明白。”


    半仙很满意地笑了笑,说:“最后一句,你我二人,会再度相见。”


    “宓儿,你要算一卦么?”


    薛宓娘惊叹于他信了这鬼话,因而点点头:“那您给我也算一算罢。”


    她想:但凡他说出一个错处,就能证明他是胡说八道的了。


    可那人摇了摇头:“我一日只算一个人的,算多了恐误天机。”


    “那我们就此告辞。”微生珩将腰上的玉玦轻置于石墩上,微微颔首。


    分明是不敢算。


    薛宓娘内心笃定这个想法,转身便走了,帷帽的边沿很快地掠过雪,发出“簌簌”声。


    两人的背影隐匿在风雪中后,半仙捋着花白胡须笑道:“我们再见之后,就是你们重逢之日。如今且看酆都要如何了却这桩情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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