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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有良心没良心

作者:阳春八月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拍完戏,回到家,郁雪存沿着江滨别墅的台阶一路走,路灯全是亮的。


    郁雪存有些醺醺。


    剧组今晚有个小聚会,他没有去。但盛情难却,还是喝了一点酒,这会儿脑袋还不是很清醒,被秋风一吹,反而更发热。


    韩评那些话,不是完全没影响他。


    他对自己并没有什么自信,读的专业未求精益,求的演艺道路也全靠卢至为砸钱,他对自己定位也很明白,不够聪明,对世事看不透彻。


    所以,曾经即使怀疑过卢至为,他也安慰自己,只有他这样的笨,才会胡思乱想。


    但今天,聪明人韩评也这么说。


    郁雪存不知道可以同谁说,他不能和韩评说这些年和卢至为的相处,也不能和朋友说对感情的疑虑。


    至于其他知心的人,或者什么能给他建议的密友,他一个也没有。卢至为说过,他不需要交那么多朋友。


    他脚步不稳,拾级而上,只想上去,见到卢至为。


    上去以后,他不会提晋熠,不会提韩评,只想要在他怀抱里听着他安慰,然后和过去这些年一样,和曾经无数次一样,不再去深究,不再细想,只沉溺在这份安稳里面。


    也许要生闷气,为年少时无疾而终的初恋,也许会伤心一晚上,然后平静接受这样一生被圈养的生活。梦里面,他也许会梦到学校和晋熠,醒来他会安慰自己现在“更好”,他现在更爱卢至为。


    这是郁雪存自己选的路,他怪不了任何人。那一年,除了求卢至为,他没有别的办法。


    到今天,无论卢至为想要为他划定什么样的人生,无论他生活在一个怎样虚假的世界里,他都无话可说。


    门开了,张妈见郁雪存这样失魂落魄的样子,惊了一下,想要扶他,他已经换了鞋,往里走。


    “小少爷,我给你煮碗醒酒汤吧。”张妈冲上楼的他说:“卢总不在楼上。”


    郁雪存“哦”了一声,头痛欲裂,其实什么都没听清楚,继续往上走。


    “卢总说今晚有酒局,工作需要,推不掉,不回来了。”张妈补充说。


    “明早回来吗?”


    “卢总没说。”


    刚才一路上凭着酒意,吹一路的风,郁雪存还是觉得热,现在寒意才冒上来。他打了个寒颤。


    “什么酒局?”


    “卢总走得急,没来得及交代。”


    他幼时听故事,老师说船员的情人最辛苦,泪汪汪送恋人上了船,一别经年,魂也被勾去天涯海角。然后苦等,等一年,两年,等到两鬓不再青。


    小时候初听,小存简直倒吸一口凉气。


    别的小孩都代入船员,觉得自己是那个流浪天涯的浪子,家乡有个妻子,船泊在外还有几段露水情缘,颇有些大冒险家的情怀。


    唯独他代入的另有其人。他想,爱情太可怕了,他绝不要这样等一个人。


    所谓爱情不就是那种东西吗,妈妈爸爸为了爱情在一起,还不是天天吵架。


    长大以后,他要和一个有钱人在一起,无论对方回不回来,只要有钱,他就可以买很多很多玩具汽车,最新款的哈利波特积木,可以在电玩城玩一百次幸运罗盘。


    有那么多玩具,就算等一百年也没关系。


    凌晨四点多,卢至为还是归了家。


    家宴上,父亲旁敲侧击着说他该结婚了。早些年卢氏资本还在发展,如今事业稳固,已经是时候成家。


    卢至为不回绝,也不立刻承诺,说“等有合适的人选就结”。


    本来应该就睡在家里。但躺在从小就睡的卧室里,卢至为睡不着。


    怀里没有抱着一个不太安分的人,不用挂心对方是不是半夜把被子全扯到了床下,不会半夜睁开眼看到对方幽幽盯着自己,说想吃夜宵。不用听对方抱怨事业受挫,不用哄不用想花样。


    卢至为反而失眠了。


    他穿上衣服,离开家里,驱车回江滨。


    天一冷,北京已经开始供暖,路上雾蒙蒙的,能见度很低。卢至为心想,真是昏头了,凌晨三点,放着暖室不睡,他跑出来开车,就为了回家看看大明星睡没睡。


    但一到了别墅,卢至为就知道,这个决定是他多年投资的直觉又一次帮了他。


    张妈听到声音,出来悄声和他说郁雪存没吃晚饭,一回家就关在卧室里,一直没动静。


    卢至为开门声音很轻,怕吵到大明星。


    里面开着小夜灯,郁雪存坐在床边的单人小沙发里,默默想着事情,怀里抱着一只斑点狗玩偶,还是他小时候从杭州家里带来的。此时,玩偶已经快被扯烂了。


    客厅的光,从卢至为身后泄进去。郁雪存看见了他。


    卢至为道:“怎么没睡。在等我?”


    郁雪存点点头,又摇头:“不想睡。”


    卢至为关上门,坐到他旁边,想要看他的神情:“怎么了?”


    他不回答,好像还在思考着什么。


    卢至为只能蹲下身,才能抬头看清楚他。果然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年纪不大,怎么成天想的比七八十岁的老人还多。说来给我听听,又在忧国忧民什么了?”


    回家时,郁雪存有一肚子的话要和他讲,几乎是满腹委屈和迷茫,现在,那些情绪都冷了结了冰,在肚子里硬硬的,讲不出来也融不下去。


    半天,郁雪存才闷闷憋出一句:“好多人说我演技稀烂呀,演角色不像。”


    他不是想要说这个。


    但是这样说又安全,又易得安慰。


    卢至为会理解他此刻有多伤心,多害怕未来,多畏惧流言,会耐心地和他讲“不是那样的”,温声说让小存重新相信他,只相信他一个人就好。


    他能从这易得的温存和安慰之中,寻到一点代偿的温暖。


    不然,难道他还能用晋熠这个名字,再去挑拨卢至为的耐心吗?


    “就因为这个?”卢至为被他孩子气的口气逗笑了,抬手碰了碰他的脸:“这一点小事情,你闹别扭闹了半宿?脸也是冰的,暖气也不开。”


    “不是小事。”郁雪存说:“是我的事业。你认真一点讲。”


    卢至为笑了笑:“好,你的事业。演不好就演不好啊。你小时候数学考六十几分,我就不指望小存长大后能挣钱了。想演就演,要是烦,干脆休息两年。”


    郁雪存说:“不许开玩笑。我喜欢别人夸我演技好。”


    卢至为已经握住他的手了,他要躲开,仍被促狭地握紧,“躲什么。这又有什么难的,我叫李助买个水军公司,专心为你的电影打豆瓣好评。这下高兴一点没有?”


    郁雪存看着他,半晌,叹了一口气,也微微笑了下:“好吧。”


    他穿着睡衣,倒回床上,一副不想再说的样子。


    卢至为醒了点酒,知道自己没有哄好,但又不知道哪里出了错。


    郁雪存感觉到他从后面抱住了自己,象征性推了推:“我还在生气。”


    卢至为说:“那你总得让我有机会哄啊,看都不看我了,这不对。是要判我死刑了。罪名是什么?”


    “罪名明天再想。”


    听他耍赖,卢至为好气又好笑:“那明天再生气。”


    “晋熠怎么出国的。”


    这句话夹在一番平常的打情骂俏里,一下子让空气降到了冰点。


    卢至为说:“谁?”


    郁雪存回头看他:“我大学时的那个同学。”


    “哦,不太记得了。”卢至为说:“我每天忙着养小存,哪有空记那么多人。你来说说,这个人欠你的钱了?还是最近死了,需要你去随红包?”


    “出国的那个。”


    郁雪存以为他真的忘了,耐心给他解释,“当时我还很喜欢他,然后你说……”


    卢至为收紧手臂,抱紧了他,好像不乐意往下听了,用宿醉头痛的口吻说:“明天再说吧,你这个同学……先睡觉。开车回来累死了,脑子都还没醒,现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郁雪存将信将疑,只能不再吵他,困意里慢慢睡了过去。


    卢至为没有睡,头脑很清醒。


    经年累月,郁雪存又提起这个人。他心里不是不恼怒。


    他花时间将一个雪地里快要死了的小孩,慢慢培养到现在这样娇惯。花精力听小存人生十年的种种心事,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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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孩时买不到一个限量版签名篮球的故事懊恼,到青春期十八岁的迷茫,到成为青年。


    每一年的基金和每一年的礼物,都存在了郁雪存的私人信托里。取用的条件只有一个——只要他需要,就可以用这里的钱。


    如此花心思,不是为了让郁雪存喜欢上一个穷小子,扮演什么罗马假日公主出逃的戏码。


    那个家伙知道郁雪存喜欢什么牌子的雪糕吗?知道郁雪存爱听什么类型的歌吗?知道郁雪存小时候曾经为电影哭鼻子吗?知道早晨的牛奶要热几分钟吗?


    当老师?用那薪水来养他精心喂养的金丝雀吗?毕业后,他们没有房子,郁雪存来买吗?


    那个人可以接父母来北京,那郁雪存呢,小存爸妈早死了。他来充当?他以什么身份和资格自称是郁雪存的亲人?


    如果他们俩以后感情出了问题,小存还会像小时候怕鬼一样,毫无保留地信赖他,给他打电话,叫他来接他回家吗?


    如果郁雪存不呢?难道他卢至为要卑鄙到在人家小情侣家里安监控?


    想想这些,卢至为都要疯了。他这辈子没算过这么坏的一笔账。


    所以,那一年,卢至为深思熟虑,便恍然明悟。如果这只他亲自栽培的小鸟,有一天一定要恋爱,为什么不能是和他?


    换了别人,叫他怎么放心。


    今天,郁雪存又提起来这个早就该死在回忆里的偷鸟贼,卢至为简直听得耳朵痛。


    合格的前任出现在对话里,不应该是因为葬礼吗,怎么会是在他和郁雪存调情的时候,冷不丁冒出尸体的臭味?


    真的匪夷所思。


    *


    早晨八点,郁雪存没睡一会儿就醒了。


    经过书房,他看到卢至为睡在里面。


    郁雪存走进去,发现电脑屏幕还亮着,准备帮忙关机。屏幕上眼花缭乱的聊天记录却吸引了郁雪存的视线。


    云空间里,同步着从他初中到如今的大大小小记录。


    【卢至为,老师说他没有带过这么差的学生,叫你来开家长会。】这是初中时候,他装大人口气,不肯叫卢至为哥哥,死要面子。


    【知道了,你就说你哥哥放学的时候来接你。】这是卢至为的回复。


    【卢至为,你偷偷打游戏不带我,我看到了】


    【…为什么没大没小。不是不带你,是你上次打输了就哭鼻子,烦】


    郁雪存看得都要晕过去了。


    怎么有人专门记别人黑历史,不知道他现在是公众人物吗,这些短信记录流出……简直比艳照流出还要损害名誉。


    他连忙想要关掉,却退回了上个窗口——卢至为ICloud同步的备忘录。一条条看完,郁雪存的羞耻之心已经没了,只剩下卢至为竟然说了他十年坏话的怒火。


    什么叫“智商是不是天生的?笨小孩会遗传吗?数学考69的男生未来有什么工作可以做?感觉没有吧,下次老师叫家长能不能叫老头子去,小存叫我哥哥,我叫老头子爹,老头去丢人最合适”。


    什么又是“番茄炒鸡蛋都吃,真好养活,看来养小孩也不难,就是粘人一点,看个电影都哭,下次不能给他看了”?


    郁检察官收集罪证,准备提起公诉,实诉至“分床睡”层面。


    他没什么耐心,一目十行,一直下拉,很快拉到了大学那年,才倏地停住点击鼠标。


    【他最近很高兴。因为认识了一只麻雀,觉得自己有能力出去捕食了。等那只麻雀辜负了他,又要哭着回来。麻烦精。】


    【这是要干什么,送他只手表感动得要死要活了,现在二手市场也就二十几万,懂不懂投资啊。要演情比金坚吗?我只听说过贫贱夫妻百事哀。】


    【这种人就是好对付,叫老李去那个小镇通知了一声对方父母,老两口哭天抢地求着独生子别让他们绝后。学生就是学生,家里还没安顿好,就想着吃天鹅肉。】


    【叫学校安排了出国交换留学。赶紧送走,不是死了别跟同学说了。死了也别跟郁同学说。】


    【真难哄。】


    【没良心。还为了别人偷偷哭。】


    【哄好了。有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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