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先生，您如果想和我们美术馆合作的话，就加名片上的这个联系方式吧。”简雯玉从西装裙内兜摸出一张琢光美术馆的名片，微笑道。
“你们美术馆的业务不也是你在对接么？加你也一样吧，更方便沟通。”张先生看了看那张名片，握着简雯玉的手腕将她的手拨走，却没有放开。
简雯玉惊讶地抬头看他，连忙抽走自己的手，被摸过的手腕火辣辣的。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抵触，眉毛不受控制地皱起，张先生显然看出她的情绪，有些不快：“简馆长，我可什么都没做啊。”
简雯玉不是傻子，她可以感觉得出来这位张先生接近她另有目的，没想到他竟然先发制人！
她按耐住心中的燥意，笑道：“您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我的个人账号和工作账号是分开的，您——”
“算咯，”张先生意兴阑珊收起手机，“琢光美术馆在国内可是头部，商业潜力无限，看不上我也是正常，不多叨扰了。”
张先生说完就要走，简雯玉连忙挪步挡住他的去路。她不可能就此把琢光美术馆和她本人的形象这样毁掉，谁知道这个张先生会不会在外与同行瞎传！
简雯玉挡在张先生面前，莞尔：“您这是哪里的话！我的工作账号在另一部手机里，现在不太方便拿，您把您的联系方式告诉我吧，等结束了我再加您，这样可以吗？”
张先生眯眼看着面前笑容可掬的女人，刚想说话，简雯玉左手里的手机忽然振动起来。
她低头看。
来电人是“臻禄集团”。
“……”
臻禄这次负责下午茶歇的甜点师做得很好，很多艺术家都赞不绝口。
现在是下午三点左右，已经可以开始准备晚宴，现在打电话过来该不是出了什么事？
简雯玉斟酌几秒，给张先生赔笑：“抱歉，有个电话我接一下，您稍等。”
她举起手机：“喂？”
手机里温厚低沉的嗓音传来的同时，张先生清清楚楚看见简雯玉左手上戴着的钻戒。
“简小姐，原来你在这里。”
简雯玉心头猛颤。
分明是两道声音，一道来自手机，一道来自身后。
张先生的视线从十分显眼的1CT蜂巢形钻石缓缓上移，经过简雯玉，上移，看见高大男人宽阔的肩膀，质地精良的黑西装与白衬衫，打得一丝不苟的真丝领带。再上移，看见男人的沉默却英朗的脸部，不由愣住。
男人的肩膀很宽，几乎是简雯玉肩膀的两倍，她整个人被身后的人严严实实地罩住，张先生一愣一愣看着这位气质不凡的男人，莫名觉得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带着些敌意。
但又没法找出证据，男人的眼睛没有任何波澜，却不怒自威。
张先生的后背不由自主麻了麻。
简雯玉慢慢转过身，顾效臻就站在她身后。
她必须略微抬头才能看见他的脸，放在左耳处的手机缓缓垂下，眼睛睁大。
顾效臻也放下手机，先是对张先生颔首示意，又对简雯玉道：“很抱歉打扰你们的谈话，但晚宴需要用到的食材出了点问题，现在拟定了新菜单，需要简小姐过目。”
心脏一蹦一蹦，简雯玉感觉莫名觉得自己所处的地方，气压有些低，很心虚，不敢多看顾效臻，转身对张先生抱歉：“不好意思，先生。”
她张望四周，找来一个展厅工作人员，“您把联系方式留给这位，晚点我再来加您，实在抱歉。”
简雯玉紧紧抓着手机，对顾效臻说：“走、走吧。”
女人走在前，步伐乱而快，高跟鞋“噔噔噔”地响，而男人插着兜跟在后，闲云野鹤，不慌不忙。
走到一半简雯玉才意识到，为什么是她在带路？她停下来，转过身，见顾效臻因为她的转身而慢停步伐，微微抬眉询问：怎么？
简雯玉站在原地等他走近，“食材怎么会出问题？”
顾效臻：“不知道。”
“？”
“只是我找的借口。”顾效臻淡淡道，“跟我来。”
简雯玉一头雾水，大步跟上走远的男人，抬头问他：“所以晚宴没有出问题？”
顾效臻：“嗯。”
她吊起来的心放下去，一步一趋地跟着他，来到人比较少的展厅角落，顾敬煊等在那里。
他老远就看见阿哥带着嫂子走过来，两人恰巧都穿黑，气场很合，阿哥身形修长，英俊贵气，而嫂子高挑纤瘦，优雅漂亮，走在一起不要太养眼。
完全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顾敬煊忍不住朝他们走去，“嗨，简馆长。”
简雯玉笑着与他招呼：“顾总。”
“诶咦，”顾敬煊打趣道，“人少的时候你就不要叫我顾总啦，正式介绍一下，我是顾敬煊。嫂子好！”
简雯玉抬了抬眉，她和顾敬煊同时看向顾效臻，男人面不改色，只是好整以暇地回看简雯玉。
他的目光太过深沉，简雯玉有点紧张，心虚地移开目光，想，他不会知道名字乌龙那事了吧？
正想着该怎么解释，顾效臻忽然道：“为什么你给我的备注是臻禄集团？”
简雯玉愣，“嗯？”
男人看着她。
顾敬煊嗅到一丝不对劲。
看看哥哥，再看看准嫂子，抿起唇：有情况！
嫂子给阿哥备注臻禄集团！
听上去很不熟，很公事公办！
顾敬煊一脸八卦看向顾效臻。男人虽然表面平静，但唇线紧闭，有些紧绷，一双锐利的眼睛快把简雯玉盯穿。
以他对阿哥的了解，这是有情绪了。
好稀奇！
顾敬煊暗自兴奋起来。他从未在顾效臻脸上见过这种表情，即使只是非常细微的变化。
阿哥确实在动摇，在改变！
这堵风雨不透的墙，终于出现一条小小的裂缝。
裂缝名为简雯玉。
简雯玉呆立片刻，拿起手机，查看“臻禄集团”的号码，“这是你的个人号码吗？”
顾效臻只是看着她，不回答。
简雯玉眨了眨眼，“我的工作人员给我这个号码的时候只说是你们臻禄，我也是今天才知道这个号码是你的……我现在改过来，好不好？”
她下意识哄他。
顾效臻听见“好不好”三字，眉间的紧绷缓缓放松下来：“没事。”
简雯玉把备注改成“顾效臻”。
顾效臻个子高，随便一瞥就能轻而易举看见手机屏幕上的一切，他转柔的目光在看到他的全名那刻，又渐渐锐利。
顾敬煊瞥一眼顾效臻眼色，实在替简雯玉捉急。
这明晃晃的“顾效臻”和“臻禄集团”有什么区别啊！
嫂子怎么这么不解风情，阿哥只是想她给他一个独特的备注嘛！
顾敬煊提醒：“嫂子，你不觉得少了点什么吗？”
简雯玉茫然抬头：“少了什么？”
顾敬煊对她挤眉弄眼，示意她看手机，简雯玉低头看了看，没察觉有什么不对，又抬起头疑惑地望向顾敬煊。
顾敬煊大脑迅速运转，掏出自己的手机：“少了我的联系方式呀！嫂子，要不你也存一下我的号码吧，平时要是联系不上我哥，你也可以直接找我。”
简雯玉说好。
两人就当着沉默的顾效臻的面加电话号码，简雯玉不知道敬煊是哪两个字，顾敬煊就把她的手机拿过去，帮忙备注好。
手机拿回来，联系人列表多了个“顾敬煊”，下面的“顾效臻”发生了变化。
名字后面多出爱心emoji，红彤彤的，很抢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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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指悬在屏幕上方，僵了几秒钟，她抬眼与顾敬煊对视，后者挤眉弄眼。再瞥顾效臻，他仍旧是面无表情。
简雯玉抠手机壳。
也不知道顾效臻有没有误会，她本意是不想和这桩婚姻里涉及到的人和事有任何情感牵扯的，如果因为名字乌龙有了纠缠，要脱身就很难了，也对顾效臻不公平。
她必须和他解释清楚，这个爱心emoji也不能留。
“你能跟我过来一下吗？”简雯玉抬头问顾效臻。
顾敬煊察觉到他们要独处的信息，连忙摆手：“啊那个，哥，嫂子，我去看看那边那幅画哈！”
不等简雯玉和顾效臻回他，弟弟一溜烟走开了。
“……”
顾效臻：“他走了，有什么事在这里说吧。”
简雯玉不停抠着手机壳边缘，硅胶被她扯得变形。
“我得先和你说声抱歉，”她小声说，“希望你没有误会什么，当然！这件事完全是我的过错，说什么希望不希望的，其实不太切实际。”
顾效臻轻拧眉，没懂她在说什么。
“我之前叫你……”她闭了闭眼，有点羞耻，根本说不出口，“我之前叫你那个，是我听错了你的名字。”
顾效臻的眼皮跳了跳。
简雯玉不敢看他，低着头：“真的特别特别对不起，我……你……你误会了吗？”
“……”
顾效臻喉头干涩，觉得她脸上抱歉的表情十分刺眼。
这女人原来是搞错了？
她不喜欢他。
她不喜欢他。
他别开头，无意识吞咽了一下，喉结上下滚动。
“对不起。”简雯玉声音更小了。
她也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从前她从来不和任何男人有情感纠纷，不搞暧昧，边界划得清清楚楚，面对异性的示好向来拒绝得非常明白干脆。
以至于现在，她不知道该怎么做，只是一味道歉。
感情真是一件很难处理的事情。
“没有误会。”顾效臻的声音穿进耳朵。
简雯玉像是听见什么仙乐，惊喜万分，“真的吗？”
顾效臻回头，沉默地注视她，没什么表情，瞧不出心情如何。
“那太好了。”简雯玉当他默认，笑着回，终于放心下来。
她光顾着自己高兴，察觉不到男人周身的气息渐冷，望向她的平淡目光最深处暗了暗。
六点半开始的晚宴，顾效臻没吃几口就找借口回了车里，顾敬煊还留在美术馆。
他新认识了一位年纪相仿的公子哥，两人在宴桌上相谈甚欢，没注意到顾效臻离开了。
男人沉默地坐在车里，隔板将他与前座的司机隔开，车内一片死寂。
扶手箱另一边的座椅上摆着两只袋子，一只印着LOUISVUITTON，一只印着“和平药房”字样。
两只袋子旁边还有一束花，洁白的剑兰与绿百合装在浅绿色的花纸中，花瓣上还沾着水珠，剔透清亮。
“……”
顾效臻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呼出。
这么多年来，对他献殷勤的女人，对他表白心迹的女人，不计其数，他每每拒绝得心如止水。
怎么轮到简雯玉，就有些不同。
他开始审视自己的内心。
见到简雯玉身边出现男人时，他心里油生的保护欲究竟是源于什么？
误会她喜欢自己？
因为她是他的未婚妻？
他极其缓慢地摩挲着左手腕上的金表表带。
顾效臻偏向于第二个答案。
可是，他无法忽视除开保护欲的另一种情感。
为什么他会有落差。
为什么听见她的解释，他失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