顷刻，两人感觉眼角有什么飞了出去，回过头，中间座椅上的人消失了。
“你趴在过道干嘛？快起来！”
参智语的头抵到朗依小腿，他慌忙把膝盖朝旁侧避让，伸手拉她。
“不用……不用管我！我在找东西！”
她颤巍巍地回道。
朗依的手停在半空，可眼前人分明埋在地上，与其说丢了东西，不如说丢了魂。
参智语的行为很快引起小范围骚动，见状，邵秋闯也俯下身来，“是什么样的东西？我们帮你一起找会快点。”
“不不不，我马上就找到了！”
……
长方形的小型射击馆。
观众席位于东处一区，从侧方观看选手面向北处靶墙进行射击。
与后方观赛的场馆不同，选手在从西处进场时，抬眼便能看清观众席上的众人。
队列中，瞥见一小堆东张西望，在地上晃来晃去的人们，霍礼昂不自觉挠了挠脸上的纱布。
“神了，我没认错吧？那个是不是乒乓球的霍将军。”
观众席角落，一个中年女人兴奋地捂住嘴，望向顶端末排，戳了戳身旁的男人。
男人不耐烦地转过身去，转眼，和女人一起惊成了两座粉丝立牌。
“霍将军！真的是霍将军！”
像是墨汁滴入清水，令人激动的消息很快便传开了，原本围绕着怪异女孩的人们也纷纷转过身去。
“霍将军是谁？”
终于把参智语从地上拽起来，朗依对周遭的轰动满不在乎。
邵秋闯倒是将手挡在眉上眺望，饶有兴趣，“喔——九零年代取得了个人大满贯的男乒王者，霍将。”
霍将？霍将军？
不同人嘴里的称呼在朗依的耳边打架，他又问：“那他们怎么叫他霍将军？”
邵秋闯感慨往昔似的摇起头，“时代果然不同了啊，现在的小朋友连他都不知道。”
“霍将当年在世界上打出名号的时候才十六岁，又因为姓和名都让人联想到少年英雄霍去病，所以就有了霍将军的外号。”
“这么厉害的人怎么会坐在这里？”
蚊子大的声音飘出，把头发当作面巾捂在鼻下的参智语小声开口，像是江洋大盗。
“不知道呢。”邵秋闯撇了撇嘴。
“athletestotheline.”
裁判口令在场馆响起，选手一齐进入地线，开始赛前准备。但除了参智语一行人，似乎没有人真正关注着赛场。
“谢谢你们的喜欢，但可以把热情还给孩子们吗？”
顶端，一直沉默的男人站起身，向众人深深鞠了一躬，他花白的头发从棒球帽边缘露了出来。
他笑得儒雅，但也有些疲惫，“我今天也只不过是个来看儿子比赛的观众。”
面对崇拜者的诚恳请求，围观群众立刻抱歉地收起手机，坐回了自己的座位。
插曲终于落幕，但追星的兴致并未减退。人们悄然检索起大屏上的选手靶图，想要寻找到那个“少年天将”的儿子。
“大家真的都不一样呢……”
谨记邵秋闯交代的任务，参智语逐渐从害怕被认出的紧张中脱离，看入了神。
五号位的男生在原地徘徊、寻找最合适的落脚点；八号位男孩在桌上慢条斯理地调试装备的摆放位置；而一号位的男生，正空手平举右臂，闭目静立。
“你猜他闭着眼睛是在想什么呢？”
邵秋闯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耳边，参智语转过了头，“重温动作要领？”
“这只是一部分。”邵秋闯指向了一号男生，“你仔细看他的手，并不是随意握着，而是还原了握枪时的标准手势。”
“他在想象枪的重量，眼前缺口与靶点的位置，击发后手掌轻微的震动，还有睁开眼看见十环的心情……”
“这就是我昨天说的视觉化练习。”
男生轻轻扣下扳机的手指、睁开的神情尽收眼底，参智语彻底放下了头发。
邵秋闯紧接又回过头，看向了她。
“你之所以会焦虑，就是因为注意力全放在自己的失败上了。越是想象失败，它就越是具体。它越具体，你就越容易滑向失败。”
“所以今天，你要记住赛场的气味，灯光落在眼前的方向，双脚站在地上的踏实，还有看见选手打出高环值的心潮澎湃。”
“把它们变成你的武器，去全身心构建自己站在靶前取得胜利的瞬间。不要只盯着靶子，要关注自己。”
说罢，邵秋闯立起手来，作势击掌。
参智语用力点了点头，拍了上去。
“我明白了！邵教练。”
与此同时，两人后方，一对青年男女看着大屏，也在指着选手议论。
“霍礼昂……四号就是霍将军的儿子吧。”
“小勇能和顶尖运动员的后代一起比赛，也是值了。”
“你看你看，他连赛前的标志动作都和霍将军一样呢，真不愧是父子！”
赛场中央，四号位的霍礼昂在调整好呼吸后，目视脚尖，右手握拳敲了心口三下。
观众席，凝视着他的霍将，满眼担忧。
“霍将军，可以冒昧问您一个问题吗？”
见临近的观众试探地转过身，悄声发问，他轻轻抬起了手，“请说。”
“令郎的脸怎么了？”
霍将像是陷入不好的回忆，有些尴尬地扶了扶帽子，“前些天他晕倒在巷道的时候，遭遇歹人袭击了。”
“所幸没有大碍，被好心路人送医。”
“天啊……真是太可怕了，他没事就好。”
巷道？歹人袭击？好心路人？
后方的对话溜进朗依的耳朵，他本能地瞥向参智语，但她正闭着眼睛练习视觉化，完全没有注意。
“那个也是用来提升成绩的装备吗？”
“那只是脸上受伤了吧。”
联想起参智语“魔怔”前的对话、还有前些天她告诉自己的任务细节，朗依终于明白了她惊慌的原因——
那两个250的野小子就是霍礼昂！
瞬间，朗依攥紧了拳头。
“preparationandsightingtime.”
“start.”
试射时间开始的口令响起，选手陆续动作了起来。邵秋闯见机，兴致勃勃地望向旁侧的参智语和朗依。
“我们来玩游戏吧，每人押一个注，最后谁押的选手排名最低，就要请大家喝奶茶。”
“咦？”参智语和朗依相视一眼，又茫然地看向教练，“但是……他不懂射击，我也不知道他们的过往成绩，那不就是看运气吗？”
邵秋闯看着天花板思索了片刻，打下响指，“那就等第一组成绩出来后，再进行押注吧。在这之前……”
“我秘密传授给你们一些野生要领。”
他故弄玄虚地凑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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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声说道。
参智语很快被带动起来，像是等待接受武林秘籍的江湖人。只有朗依沉默地看着他们，格格不入。
“你们可以把射击想象成音游。音乐讲求乐感，射击也讲求枪感。”
“在正确时机按下音键，才能获得‘perfect’的大判定环值。稍微早或晚一点，则得到‘excellent’的小判定环值。”
“如果过早或过晚，只能得到‘miss’，也就是我们常说的‘打了远弹’。”
“因此，判断一个射击选手好坏的最低标准，就是看他能否保bo。”
“不过到了顶尖赛事中，竞争产生于毫厘之间，那就只是完bo与更完bo的区别了。”
“选手状态不一样的话，把握时机的难度也不一样吧？”参智语好奇地问。
邵秋闯立刻竖起了大拇指，“不愧是智语，一下就说到了关键！”
“继续延续音游的概念，选手自身的心理素质与实力，就代表了不同难度级别的乐曲。”
“越躁动的选手，面临的干扰项就越多、出现的音键就越复杂，击发时机也会越难抓取。越沉稳的选手则相反。”
“尤其到了赛程后半，每个选手的压力普遍增大、难度普遍增高的情况下，只有能稳下节奏的人，才能把握住时机。”
朗依犹疑地挑了挑眉，“所以看总分就能知道谁更厉害了？”
“endofpreparationandsighting.”
“stop,unload.”
停放退弹的指令响起，赛场重新安静了下来。
“看来你还不懂射击比赛的魅力。”
面对朗依的结论，邵秋闯神神秘秘地摇了摇头，又继续介绍起流程。
“接下来，第一阶段会进行两组五发的限时射击，以积累下一淘汰段的基础分值。”
“每个选手的节奏不一样，所以并不同步记分。有人才打出第一枪，但有人很可能已经打到了第三枪。”
“快慢有优劣之分吗？”参智语逐渐前倾身体，撑起下巴，以便能看得更清晰。
“没有，适合自己的就是最好的节奏。”
“thefirspetitionseries.”
“load,start.”
第一组射击的口令响起，清脆的枪响即刻此起彼伏。
观众席的人们看着大屏上逐渐亮起的蓝色圆点，紧张屏息，仿佛在看雨滴打在摇摇欲坠的叶片。
最后一名选手的枪落下，第一组射击结束，大屏上即刻排出了目前的名次。
霍礼昂的名字高挂在第一，与第二名的成绩相差1.3环。
“来吧，我们开始押注了哦。”
拍下成绩表后，邵秋闯望向了身旁的二人。参智语看起来十分纠结，眼神在表中上下游离。
而朗依，紧紧盯着她的侧脸。
“我就……选他吧。”
“智语选择了第一名呢，朗依你呢？”
邵秋闯和参智语齐齐转身。
但看着她点在“霍礼昂”上的手指，朗依的心思已经全然不在小小的赌博游戏上了。
他抓起参智语的手腕，强迫她的手指离开手机屏幕。她正感到不解，就见他缓缓抬起了头，望向了自己。
“你选他，是因为他的身世、打出的成绩，还是……”
“你的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