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准备好了吗？”
七嘴八舌的人群中，一个身形高挑、戴着口罩的年轻男孩向身旁的大叔低声问道，看来十分紧张。
大叔扬了扬手，垫起脚打望身后的游乐区，一时间有好几个人望向了他。
“放心好了，几个热门游戏前都派了专人守着，保证能抢到席位。”
见他如此松懈，男孩有些不满，“只是热门吗？我以为你们会全员出动，万一今天爆冷了怎么办？”
“不会吧，游戏城就这么点项目，再冷能冷哪去？推金币？抓娃娃？”大叔难办地挠了挠头。
“切，早知道多花点钱买内部消息了。”
男孩仰头长叹一声，大叔按了按他的肩膀，看上去是在宽慰。
“买不到的，我们早试过了。也不知道他们是不缺钱还是怎么的，一个二个嘴比死了的蚌还难撬。”
“准备了准备了！”
不知哪个角落爆出呼喊，屏幕亮起，项目图标以肉眼难以看清的速度开始变换。
最上角，还有一分钟的倒计时。
人群的热情被瞬间点燃了，众人自发齐声倒数：“59、58、57……”
“阿姨，最后就放心交给我吧。”
朗依将衣服从参妈妈手中抽出，越过她的身前，将参智语拉出了人群。
“诶，你们去哪？我们不赶紧回家吗？”
参妈妈的担忧被抛之脑后，逐渐淹没于倒计时的齐唱。
参智语像一具任人操控的躯壳，被朗依带着一路走到了“闪电”的游戏区域前。
一个四下无人的角落，看起来它已经荒废很久了。
“你怎么会……”
参智语刚从系统的震撼中抽离，见到眼前的场景，又吃惊地转向朗依。
他却只是将食指放于面前，笑着嘘声。
“时间不多了，我简短说明。这个游戏靶点很大，和真正的射击比起来简单许多。”
“一拼速度，二拼准头，你只要能在2分钟内每一发都保持在10环，就绝对会赢。”
参智语望向玻璃房内的胸靶，果然如他所说，但低头看到操作台，又感压力倍增。
“可是……这是坐姿步枪，我没有练过。”
人声鼎沸中，倒计时已然进入30秒。
与远处欲望交杂的激昂相比，只有两个孩子的角落，就像是纷乱外暂时的安全岛。
“刚才我说过吧？”
朗依的声音响起，参智语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视线一刻都不敢偏离，“什么？”
“最后就放心交给我。”
“如果你真的撑不下去了，就随心当作一次游戏体验吧，剩下的我会帮你。”
霎时，参智语感觉潜入混沌，被世界隔绝，连心跳都逐渐平静。她两耳的助听器，都被朗依摘到了手心。
「什么都听不清了……还有多少秒开始？」
对未知本能的畏惧驱使她探向人群之上的屏幕，但连它的影子都没瞥见，就又被一股力道完全带过身去，背对众人。
“怎、怎么了？”
「不要回头，专注眼前。」
“可是——”
参智语抬起头，对上了玻璃中倒映的视线。模糊而波动，她恍然觉得自己又回到了那个群山环绕的湖面。
一幕接着一幕在漩涡里重演。
“让你在这一世代替那个百里镜，成为载入史册的奥运冠军哦。”
奥运冠军……
和那样的目标相比，眼前这种挑战算什么呢？
“我知道这些计划看起来很难，但绝对不会是不负责任的要求。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实现。”
和那样的决心相比，我的犹豫又算什么呢？
“能在这种情况下冷静果断地做出砸人的举动，我觉得你很有潜力！”
就是啊……
我连人都砸了……
区区游戏又算得了什么啊？！
“嗯？”
朗依低下头，发现参智语反手将大螂塞给了自己。他刚一接过，就见那手掌举到空中坚定地比划道。
「朗依，我准备好了。」
“是吗……”
另一边，倒计时已经来到了最后三秒。
当所有人齐声呐喊出一的刹那，一道闪电赫然出现在屏幕中央。
鸦雀无声，大家仿佛被按了暂停。
直到一名青年冲出重围向一处奔去，人群才像庞大的长虫，重新蠕动起来。
地面因人群的躁动开始震荡，参智语瞬间觉得自己匐到了火山边缘。
那玻璃倒映中密密麻麻靠近的人脸，就是滚烫而亟待喷发的岩浆。
她稍微有些害怕了，但后背推下的力量正在告诉她——前路的方向。
“那我们就去赢吧！”
*
“不好意思，让一让，我在找人。”
人堆中，参妈妈在缓慢移动。
她弓着身子，正艰难朝内圈挤去，宛若在高峰期的地铁车厢内穿行。
“虽说我很想念上班的时候，但也不用连这个一起体验啊。”她咬牙切齿地抱怨道。
扑——
终于，她用力一钻，成功“下车”了。
游戏场地被围观者有序地空出一个半圆，参妈妈就站在半圆的最角落东张西望。她轻拍了下身旁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女人。
“你好，请问你有看到两个初中大的孩子吗？一个男孩一个女孩，其中一个抱着蟑螂娃娃。”
女人挑了挑眉，“蟑螂？是不是那个。”
顺着女人手指的方向看去，参妈妈果然找到了目不转睛盯着游戏区的朗依。
没有丝毫犹豫，三步跨作两步，她径直就穿到了半圆的周中，他的面前。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们被人挤丢了呢！”
朗依见到慌忙的参妈妈，终于想起了刚才忘记的事情，双手合十，连连道歉。
“抱歉阿姨，我忘记和你报备一声了。”
看他委屈又诚心的样子，参妈妈也不好再追究，只是没见到女儿的身影，又着急起来，“参智语呢？”
“她坐在那里。”
闪电项目区前，玩家位一共有五个，两侧满坐着年龄性别各异的挑战者。
而正中央，参智语正在认真用手梳发，将头发高高束起。
“她怎么？！你们也太贪玩了吧！”
参妈妈一时语无伦次，朗依赶紧圆场、安抚道：“智语她是想把奖品作为礼物送给你才去的，绝对绝对不是贪玩。”
“为……为了我？”
朗依用力地点了点头。
参妈妈忽而像被注入一缕阳光，再看向女儿利落的背影时，只觉得浑身被温暖包裹，倍感动容。
“呼——”
参智语扎紧马尾后，长吐了一口气，调整呼吸的同时也调试坐姿，仔细研究起面前的操作装置。
枪械是固定在桌面的步枪，可以调整角度，比起专业赛用的步枪来说庞大许多，应该是出于玩家体验的考量才如此设计。
在枪械的左侧，是放小球的弹夹管。
打出小球击中远处的胸靶后，数值会实时累计在桌面的技术屏，并播报单环成绩。
「子弹全部打完了怎么办？」
她正担心着，转过头，恰巧看见了工作人员推着小车，在一路发放子弹。那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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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上，尽是装满子弹的篮筐。
“妹妹，这是你的球弹。”来到参智语旁边的工作人员递出一筐。
她犹豫了片刻，“这一篮是多少个？”
“30。”
「30……2分钟……」
“那我要5筐。”
“呃——呃？！”
工作人员一度怀疑自己听到的数字，惊诧地又反问确认了一遍。
在得到同样的答复后，他才把子弹一筐一筐地从车上挪到她的桌面。
旁边的挑战者与围观群众听闻，纷纷投去目光，交头接耳的声音变得热烈。但参智语因为摘掉了助听器，对此浑然不觉。
“她不会真的打算把5筐都打完？只是想有些安全感吧哈哈哈……”
参妈妈心虚地笑着试问，但瞥过眼发现朗依面不改色，她立刻明白了答案：
参智语是真的打算这么做。
*
上一世，冬午射击俱乐部。
「智语，你知道10米和25米气手枪比赛有什么区别吗？」
教练从箱内取出枪后用手语问道，见参智语驼在训练场的凳子上，了无生气地摇了摇头，她继续解释。
「区别在于速度。」
「以资格赛为例。10米项目的比赛要求是75分钟内击发60次，是磨练心态的慢射，真正意义上的“剩”者为王」
「而25米分8秒、6秒、4秒三种时限。每段时限内，要打完一组5枪。与10米慢瞄不同，是和肾上激素搏斗的速射！」
教练讲到兴头，心潮澎湃地捂着胸口强调道：
「到了决赛更刺激，不仅限时4秒，而且只有打出规定环以上才计分，稍微偏离0.1都算是脱靶！」
看着教练比出的数字，参智语不禁掐起了手指计算，她想：4秒5枪？
也就是说，每枪的击发不超过0.8秒，甚至更短。
「怎么样？要不要练练这种玩法？」
教练满脸期待地望向参智语，她点了点头。
……
“你好，我、我也要5筐。”
“我也是我也是！”
“还有我！”
因参智语的举动，不论是已经得到子弹的挑战者，还是没被发到子弹的挑战者都纷纷效仿，向工作人员请示。
虽然大家都不知道她这么要求的原因，但总归没有人想在起跑线就落于人后。
连看热闹的吃瓜群众都没想到，游戏还未开始，场面就已经剑拔弩张。
看着这些人用凶神恶煞的眼神看向自己的宝贝女儿，参妈妈紧张地捏紧了手中的大螂，“智语啊……”
“不用担心，参阿姨。”
朗依用手挡在嘴前，对参妈妈耳语，“这种游戏对参智语来说就是降维打击。”
“降维打击？”
对于朗依的说法，参妈妈疑惑不已。
因为她完全不记得参智语有过跑游戏城的爱好，或是什么其他射击游戏的经历。
她不禁想，难道这是在指耳朵受损的人视力会更好吗？
“各位玩家请注意，游戏马上开始。”
工作人员举起话筒，即刻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包揽了过去。
“在3、2、1、嘀声过后，枪械即可进行击发。第二次嘀声响起时，即为游戏结束，中间没有时间提醒，需要玩家自己把握。”
“希望今晚能见证新一代的记录王者诞生，祝各位好运。”
话音落下，他便举起手。
顿时，音响里传出了冰冷又诡谲的指示音：
3——2——1——
嘀——
“好戏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