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我渐渐散出的魔力，庭院的茉莉花下探出不少小小的身影，长羽鹰爪，在这里诞生的空气孢灵长着一头耀眼的金发，像一颗颗闪亮的小星星。
果然不出我所料，尽管在空气浑浊的坎斯拉皇都，莱伊的保护罩里也只有纯净的魔力，这些魔力被茉莉催化，诞生了几只空气孢灵。
这些惹人怜爱的生灵从来都积极地响应我的号召，收拢羽翼，抓住我的手指，又或者在头顶蹲下，还有的钻到我的兜帽里。
「没想到这里也有空气孢灵。」莱伊伸出手，想引它们前来，空气孢灵抓起我的手指挡在中间，整只孢灵都缩进我的掌心。
「小气鬼，」她拨开我的手指，强硬地搓了搓孢灵的头，「明明是在我的魔力里成型的。」
「好啦。」我推开莱伊的手，替空气孢灵理顺它的长发，重新裹住身体。
我没有莱伊和梅丽那样的魔力，与生俱来的血脉对现在也没有帮助，唯一能想到的，只有借助空气孢灵的力量。
「可以和我一起打扫卫生吗？」空气孢灵坐在我的掌心，被我举高到视线齐平的位置。
「和、我一……起……打扫、卫生？」它们从没用语言和他族沟通过，传达来的信息一顿一顿。
「就是帮忙除去这里的灰尘。」
空气孢灵还是没能明白话里的意思，于是我带着手掌上、头发里和兜帽里的空气孢灵，走上二楼。这是梅丽给我划分的清洁部分，对整个冰之城堡来说只是九牛一毛，在登上二楼的时候，我看见了后面还有一些房子。
在我捻起窗台上的灰尘，靠近空气孢灵时，它们大大地打了个喷嚏，大叫着让我拿远点。
「不要，好麻烦！」空气孢灵们向来如此，任性又调皮，拜托它们的事情就没几次会答应我。
但我也和这些家伙们相处过不短的时间了，自有办法。
「好吧，那只能我自己来了。」我故意叹了一大口气，将它们摘下来，放在一边，挥动魔杖。
「抹布和扫帚，成为我的人偶，跳吧、跳吧，将这里清洁一新。」
在图书馆里看到的魔法终于派上用上，本来是为了防止上次那样的情况发生，没想到意外实用。
躺在水桶里的抹布立起来，四角扭曲着像站立的小人，在旁的扫帚晃悠着苏醒，任劳任怨地履行自己的使命。
我也下楼提了一桶崭新的水，回到原地时才发现空气孢灵们不见了，这个物种一直都是这样随心所欲。
「你叫什么名字？」刚刚躺在掌心的孢灵的声音突然传来，低头才发现它正躺在领口，扒着莱伊的旧衣服问我话。
「不要扒在这里，会掉下去的。」我一手扶着空气孢灵，一手拿着抹布弯腰擦窗台。
头顶的那只空气孢灵飞到我的肩上，扇动它的翅膀。
「名字？」
兜帽里的那只也来了，正趴在我的后脑勺上。
「……名、字？」
这一幕好像似曾相识，家里的那些也这么闹腾。
「卡沃伊。」擦完这一条底框，擦右边的时候腰便直了起来。三只空气孢灵又扑腾地飞起来，实在是碍事。
在它们想要重新回到我身边时，我故意挥挥手上的脏抹布：「好了你们，不帮忙就走开。」
听到走开这个词，三只空气孢灵全都凑上来，一只又一只面无表情地凑近我的脸，一个接一个地重复两个字。
「不要」、「不要」、「不要」……
看来空气孢灵也分社会化程度，我也面无表情地假装没看见这群社会化程度过低的小孩儿。
它们不想靠近肮脏的抹布，犹豫着绕着我转，其中一只停了下来，拧着眉头努力思考。看来孢灵里也有领头羊，另外两只也停了下来，周围终于安静了。
我一面竖起耳朵听身后的动静，一面假装认真地擦我的玻璃。
没过多久，领头的那只就下了决定——空气的流向发生了变化。
窗户被一扇又一扇地打开，空气中的尘埃在细微的操纵下团成一团，飞进楼下准备好的垃圾袋里。
实在是太好了，这就是我说的没那么精通魔法的魔法使也能使用的打扫卫生法。
实际上，就算它们不帮我，忙完之后我也会陪它们玩。
但这件事还是先不说好了。
就算有空气孢灵的帮助，也依旧忙到了黄昏。抬起头看见窗外夕阳，残留的余温和黄澄澄的光线一起打在身上，这是家中晚餐的预告。
我下了楼，刚好看见梅丽正端着晚餐，将最后一份炖兔肉放在桌上。莱伊已经就座，看见我手上托着的、头上趴着的和坐下来时兜帽里露出来的，会心一笑。
它们也真的累了，这几个孩子比家里的更耿直一些，还没学会偷懒，累得一塌糊涂。
我也累了，囫囵将餐食塞进嘴里，补足一下午的运动量。除了身体疲惫，精神也累，分神操纵了一下午的抹布和扫帚，水系魔法也得到了很好的锻炼，桶里的水脏了就用清洁一扫而空。
我只负责了第二层，而这个城堡足足五层，加之外面水晶似的外壁，宽广的庭院，以及后面的几栋房子，这些全是莱伊和梅丽两个人打扫好的。我总觉得不对，她们两个绝对不是用水球和藤蔓办到的，绝对只是想捉弄我。
在我狐疑的注视里，莱伊正优雅地在面包上抹上果酱，梅丽则笑着和她推荐今天最用心做的那道菜，也顺便给我塞上一块。
「怎么了？」注意到我的表情，莱伊抬头对上视线，笑容满面。
「没……」
啪嗒。
溏心蛋的蛋黄不小心滴在了身上，热气直冲我的脑袋。实在有些丢人，我平常吃饭不这样的。
「这是，那个，嗯……」
比我的手帕更快一步，身上的污渍一下便一扫而空。抬头一看，果然是莱伊，她放下魔杖，安抚我说没事了，快吃吧。
但我总觉得这个魔法……
「下午的打扫，用的不是水球吧？」
莱伊全身一顿，脸上的笑容变得僵硬，一边说着「你在说什么呢」，一边低头喝着茶。
「只是为了寻开心才让我打扫的吧？」看见她的反应，我更加确信了，「实际上可以像刚刚那样，用一个魔法就能搞定。」
「哎呀，怎么能说是寻开心呢？是为了锻炼！」
我叹了口气。少在那儿扯谎了，是锻炼还是戏弄我自有判断。
「那房间要怎么分？你们应该有自己的房间吧。」
「你想要哪间房？」
「楼梯右边上来第一个吧。」
看出了我的想法，莱伊表情一变，忍俊不禁，告诉我这是离她和梅丽的房间最远的一个。
我又不是小孩。假装没看见她的暗示，我低下头，将厨师今日最推荐的烤苹果裹鸡肉塞进嘴里，复杂的香料搭配出清新的果香，确实很好吃。
「我就要那个。」
将三个人的行李放进这么大的府邸里，无论这个府邸自带多少装潢，都显得空荡荡，于是梅丽提出采买物品的提议。莱伊有些兴趣，兴致勃勃地和梅丽翻阅着设计师或是有名贵族店铺的物品清单，在上面勾勾画画。两人有说有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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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窝在一个沙发里，时不时给我扔来几页，告诉我她们要买这上面的东西，装饰我的房间。
我只对装饰自己的房间感兴趣，莱伊又答应之后再给我一间书房，于是我低头和已经缠上我的三只空气孢灵玩。
缄默之冰的存款数目确实惊人，莱伊这些年基本没什么开销，但神岛一直在上交捐款，是以就算每天都有许多人进进出出，和她商量礼服、常服、窗帘的颜色、吊灯的款式或是墙纸的样式，莱伊都能选择她最喜欢的那个。
当然，这些全都是莱伊和梅丽两个人布置，只有少数包括我的意见。
因为大家都不知道我的存在。
结束任期的缄默之冰回到皇城居住，开始大量采买的消息传遍整个皇城，无数商人踏破门栏，都想得到缄默者的赏识，好拿回去将自己的商品打上“缄默者认证”的标签，再大卖一笔。由于我还是个在上学的学生，只有周末才能避开所有人的视线，回到冰之府邸。于是在我眼里，就是每当周末，府邸就随机刷新一处新装潢。
最后，装修到我的房间，莱伊贴心地将我选择的装修内容也加入其中，掺在众多房间里，让这间房显得没那么特殊，看起来不像是一个男性的房间。
她也了掩饰师徒关系而困扰不已，因此有一件事我一直没和莱伊说。
在她如火如荼地装修时，学院里的传言也愈演愈烈。无外乎就是莱伊的学生、卡沃伊的老师这样的话。听说校方也有几次阻止，但院长从来都实行放任主义，在这件事上过多插手，反而显得欲盖弥彰。
加之，像每个学院都有一个不怕死的新闻社，精英汇聚的莱登学院里的新闻社更是不要命，真话假话一起报道，我和莱伊的消息更是几次三番登上半个版面，真是要了我的命。
在团体赛和温室事件后，我本就引人注目，最近更是显眼，走在路上时常能感受到别人的视线。就连我也能感觉到，自己正因为这些挥之不去的传言烦躁不已，去训练森林耗空魔力的周期也越来越短了。
「下节课要换教室了哦。」辛勒拿起自己的书，等我收拾好包，「最近真的是好累。」
「是啊。」我叹了口气，发现自己连叹气的次数都变得更加频繁。
「古斯塔乌都特地绕开我们了。」辛勒幽幽地说。
古斯塔乌虽然喜欢炫耀，但最讨厌被人非议，走在传言的主角身边，没有两天他就非常不爽，说等谣言平息了再说，就一直窝在图书馆不出来。
「你也远离一段时间吧。」
下节课是梅勒女士的世界树历史，我们一边聊一边走向新的教室，一路无视了许多蠢蠢欲动的眼神。短短几十步路就又耗费了不少力气，我拉开座椅，翻出书本。
「喂。」
桌子前出现一道身影，敞开的外袍，扎一半进裤腰里的衬衫，再往上看——是一头金发的莱德。
这些天，这种事情已经屡见不鲜，不少人来我眼前，质问我和缄默者到底是什么关系。我懒得搭理，扭头回答辛勒的问题，上次的作业是三百五十八页的第八题，兽人族的种族特性受到了哪些影响。
「卡沃伊，你……」莱德的声音里有些犹豫，反倒令我比较意外，我以为被我无视的傲慢贵族同学会非常生气。但当听见他的话的这个瞬间，我就已经无比后悔这一秒感到歉意的自己。
周围只用了一瞬间就安静到有些死寂了，只剩下所有人沉重的呼吸声。
「你是不是喜欢莱伊雅斯老师？」
这家伙的语气里为什么有些怜悯？
别说歉意了，我杀意都快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