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风率先跪下，裤子膝盖处立刻被青苔染绿。
身旁原本攻击她的小神像，像是突然失去了攻击目标，茫然地停顿了片刻，随后瞄准其他人。
老卢见江风验证成功后，脑子里紧绷的那根弦松开了一点。
老卢像是得到救命良药似的喊道：“都跪下，快照做！”
几人接连跪倒，膝盖撞击石板的闷响在洞窟里回荡。
同一时间的小神像们像是集体灭了火，脚步顿在原地，咬牙切齿地看向跪着的众人。
脏辫女忍不住呜咽一声，眼前的这个污染区绝对不是他们几个临时组成的清道夫小队能应对的。
老卢机械义眼里的激光都暗淡了几分，跪在地上有些劫后余生的窃喜，低声问道：“新来的，你怎么知道需要跪下？”
江风梳理了一下思路，低声说出自己的猜想：“能进神窟的人，身份无非是香客。那男人被杀以后，触发了神像的攻击，他们嘴里念叨的是不敬神佛。在庙宇里如何敬神？跪下臣服它。”
她也不是胡乱猜测，看到眼镜男跪在那躲过了攻击，这才想到的。
“你可救了我们大伙了。”朔望的声音卡在嗓子里，脸上再也没有平常的嬉笑。
白毛的一条胳膊被神像扯脱臼了，强忍着疼痛问：“那接下来呢？”
大家默契地朝江风看去。
江风吞了吞口水，只觉得脑子一片混乱，香客会做什么？她出生在新时代，根本没见过这种东西，烧香拜神的规矩她不懂。
而且，在高等级的污染区里，规则会受到核心污染物的影响，根本预测不到。
老卢见不远处的眼镜男呼吸渐渐停止，心有不忍：“现在情况不明，还是别轻举妄动的好，等等再说吧。”
他嘴上这么安慰着，心里却没底，污染区内的时间流速和外面不同，谁知道他们要在这里跪多久。
一时间，庙宇内又陷入诡异的寂静中，大家麻木的跪在那，他们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思考了。
跪在最边上的小个子脸色惨白，冷汗顺着头顶向下。
他跪下来的时候很不巧，膝盖压在一块小石子上，那石子直接磨穿了他的裤子，硌得生疼。
他哆嗦着用两个手掌撑住身体的重量，悄悄地挪动着膝盖，希望给自己换一个更舒服的姿势。
老卢余光瞥见他的动作，“你在干什么……”警告被骤然掐断。
“咔嚓！”
小个子的脖子被扭断，断裂的声音清脆得像是掰断芹菜一般。
鲜血溅到江风的左脸，烫得她心里一抖。
转过去看，那小个子的嘴角被某种力量扯到耳根，看着瘆得慌。脑袋几乎是被转了一圈，只剩一点皮肉连着，却仍保持着仰望着神像的姿势。
“不诚者，死！”
周围两列小神像的声音如同立体环绕的音响在众人耳边响起。
脏辫女紧紧捂住嘴巴，生怕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江风浑身发冷，胃里忍不住的翻腾。
她用指甲狠掐自己的掌心以保持冷静，警告自己绝对不能在污染区丧失理智。
朔望跪在一旁忍不住干呕，酸水混着血丝滴在石板上。
白毛忍不住颤抖起来，脑子疯狂转动，他们现在是香客，香客来寺庙是要……求神拜佛，对，就是这个。
想到答案的他神色渐渐癫狂起来，回头看着老卢，嘴角高高翘起，随后额头抵地，发出脆响。
“咚，咚，咚。”
老卢气的直瞪眼，这人怎么又擅自行动。他们执行任务，只要超时，留在外面的助理意识到不对劲就会叫救援。虽然在污染区里时间越长，感染的风险越高，可那也比随意行动被弄死要好。他们早晚会等来救援，何必这么冒进。
三声之后，白毛双手合十抵在额头上，开口：“神佛在上……我等狗眼不识泰山，还望您大人有大量，别和我们一般见识。我…我还没娶媳妇呢……求您放我们出去……”
听着他的祈祷，众人连呼吸都轻了一些，静静等待着。
大约停顿了五秒之后，神像上的笑容更明显了。
他像是才发现其他人一样，将手指从眼镜男身上缓缓移开，来到白毛面前。
白毛身子紧张地不停打着摆子，勉强挤出一丝微笑。
神像的手指一勾，白毛的胸口便被剖开，一颗仍在跳动的心脏悬浮而起，可以看见心脏还在将血送往身体各处。
眼前的一幕已经超出了众人的认知，这是真实发生的吗？还是被暗物质污染后产生的幻觉。
那神像转了转眼睛，似乎在打量指尖的小东西，末了收拢手指。
“砰”的一声，心脏被捏碎。
白毛像是突然炸掉的气球，整个人软了下去。身体里的血液仍不停的往外涌，不一会儿就洇湿了身旁几人的膝盖。
在血液流动的声音里，一众小神像们开口：“执念，即是罪。”
江风紧咬着嘴唇，她感觉自己呼出的不再是空气，而是恐惧。
她感到头皮一阵发麻，跪拜的姿势让她的膝盖像是被一百根针同时扎一样难受。
原本小声啜泣的脏辫女不知什么时候停止了哭声，两只手捂住脸颊，低低的笑了起来。
笑声在此刻格外瘆人，老卢最先反应过来，吼道：“喂！快用你的异能啊，别被暗物质污染了精神。”
不说还好，说完后脏辫女笑的声音更大，麻木的重复着：“出不去了，都出不去了……”
朔望的精神濒临崩溃点，再也忍不住指责：“不是说这一趟很安全吗？你不是很厉害吗？你答应过会保护我们的！”
朔望的情绪越来越激动，老卢也压不住火：“那都他妈是你们惹出来的祸患，不让进来非要来，现在好了，连我也得折在这。”
另一个男子跪在那，崩溃地用指甲抓着胸膛，指甲缝里都是自己挠出来的皮肉，恨不得将心脏也挖出来。
江风只觉得一阵头晕，她似乎很愤怒，但是找不到愤怒的理由，或许……只有暴力能够平息？拳头挥出去，自己就不会感到愤怒了。
“嘿嘿——！”
江风脑袋一阵刺痛，她只好抱着脑袋把头低下去，这样才能好受一些。
“嘿嘿——！”
又是这个笑声，江风觉得那笑声离自己越来越近，像是贴在自己耳边笑一样。
这笑声是谁的？她撑起身子，甩了甩头，仰头看着那个巨大神像。神像脸上的笑容已经逐渐狰狞，可声音却不是从那边传来的。
江风扫了周围一眼，猛然起身，眼睛紧紧盯着离自己最近的小神像，一拳头砸过去，把神像的脑袋打碎。
呼，这回世界安静了。
她低头看向自己右手，手背擦破一道口子，鲜血滴答滴答地落下。
她皱了皱眉头，意识到自己是被暗物质影响了行为。
“保持冷静！它在放大我们的情绪，不要被它拖着走。”江风费力喊了一嗓子。
老卢最先清醒过来，给了自己一巴掌好叫自己冷静一些。
莲花台缓缓旋转，神像双手合十，慈悲地俯视着众人。
手指轻缓地移动到江风身前。
“疯子！”朔望愣了一瞬，扯着脖子喊道。
江风一个前滚翻，躲开攻击。
小神像的影子把她完全遮盖住，巨大神像的手指停了下来，像是一时间失去了目标。
她看向自己身前刚被打爆头的小神像，心里隐约有了猜想：“躲在小神像的影子里，它就找不到我们了！”
见小神像还想攻击，江风补充一句，“把头打掉，小神像就看不见了。”
几人像是得到赦免的罪犯，赶紧起身跑去找小神像的庇护。
脏辫女笑中带泪，看向江风的目光都热切了许多：“幸好有你……那咱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躲在小神像影子里也不是长久之计，更何况，小神像还会来回移动。
老卢整个人颓丧不少，声音也因为恐惧而有些变形：“这种等级的污染区，只有摧毁核心才能出去。”
他的话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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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风提了个醒，她一边跟随小神像移动着脚步，一边思考。
她不能死，她连自己的来路和归途都不知道，这么死她不甘心。
一定会有出去的路，她必须活下去。
污染区的核心是什么，在哪呢？江风强迫自己回想进来以后的所有细节。
突然眼前一亮，低声呢喃一句：“对联……”
登彼莲台，即见真知。
如果莲台是出路，那核心就是端坐在莲台上的神像。
“去莲台……”江风提高了声音，再次重复一遍，“去莲台，核心是神像！”
几人没有注意到，江风说话的时候，莲台上的神像眼里闪过一丝得逞的坏笑。
江风奔着莲台跑去，就算那是死门，她也要闯出一条生路。
轰的一声。
神窟里剧烈晃动起来，地缝骤然裂开，从里面传来一阵刺鼻的腐臭味。
地缝里伸出一双双手臂，惨白的皮肤上似乎还挂着鳞片，手指之间还连着蹼，怪异至极。
怪物身下是翻涌的黑色粘液。粘液里仿佛有数不清的怪物在哀嚎，向上抓挠企图逃离那炼狱。
脏辫女跑在最前面，面对这种变动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身子一歪倒向裂缝。
江风反应迅速，抓住她的手臂，免得她完全坠下去。
脏辫女只觉得周围的温度越来越高，连内脏都被带着灼烧。
小腿被那些怪手抓住，怪手撕扯着她的皮肉企图把她拖下去抵罪。
老卢和朔望赶紧跑过去帮忙，三人扯着她的手臂，与地下那些怪物做一场拉力赛。
脏辫女在两边的拉扯下痛苦的哀嚎着，另一只腿死命踹着怪手。
老卢直起身，瞄准怪手开枪，子弹擦着她的小腿过去，带起一道道血痕。
几人把脏辫女从地缝中提了起来。
她身子还在不停的挣扎，膝盖跪在地裂边缘，勉强爬了上来。
江风的视线落在她身上，下意识地后退半步，惊得说不出来话。
脏辫女这才隐约感觉有些不对劲，膝盖落在地上的声音不对，被抓住的那条腿听起来像是木棍子。
她缓缓低头去看自己，左腿上哪还有一丁点血肉，只剩骨头架子被筋连在一起，好像随时都要断掉。
“啊——！”嚎叫声在此刻听起来格外吓人。
老卢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脏辫女身子倒向一旁，捂着自己的左腿嚎叫：“怎么回事？我的腿呢！”
“救救我，求你们别抛下我……救救我，我不想死啊……”
她调转目光，哀求地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几人。
巨大神像发出低低的笑声，笑声越来越大，连耳膜都跟着它的笑声一起震颤。
脏辫女腿上的皮肤还在继续脱落，露出里面鲜红的肌肉组织。
肌肉上沾染着丝丝黑气，在暗物质的包裹下化成一滩肉泥，从腿上滑了下来。
江风三人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亲眼看着脏辫女一点一点的被暗物质吞噬，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啊啊啊啊啊！！”
耳边只能听见她的哀嚎声，暗物质吞噬的速度加快，已经开始向着腰腹吞噬。
老卢犹豫着举起枪，这个时候，或许死亡才是最好的解脱。
他拿枪的手不停颤抖，怎么也瞄不准，这是并肩作战的战友啊，他……怎么能下得去手？
神像眼神慈悲地俯视着满地打滚的脏辫女，手指轻弹。
“砰！”
她解脱了。
老卢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双眼含泪的看着这一切。
周围的小神像们嘴里念念有词：“杀生亦是慈悲。”
江风怒意直冲头顶，看向面前巨大的神像，狗屁的慈悲，连杀人也要找一个这么虚伪的借口。
跪拜和虔诚都得不到它的怜悯，它只是把他们的恐惧和生命当成养分。
既然这样，那就弑神！
江风没时间悲伤，转身坚定地冲向莲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