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珩从穆云缨身上收回视线，指尖轻抬，黄金面具下传来低沉沙哑的电子音：“说一下情况。”
他的声音如寒冰裂开一道缝隙，带着金属摩擦的冷意，让在场的众人不禁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胡灞匍匐在地，抖如筛糠，却想在阎王好好表现。
“是这样的。”
他刚说了四个字，谢珩直接给他下了一道禁言，让他一个字也说不出。
阴兵打扮的荆羽适时上前，躬身禀报：“主上，办事处出现一起投毒案，现在有35人昏迷。巡逻队主任指控御膳坊工人穆云缨为凶手，穆云缨否认，两人各执一词。”
“穆云缨。”谢珩上下嘴唇张合，唤出她的名字，“你是否承认这件事与你有关。”
穆云缨下意识抬头，目光在触及他黄金面具时目光一顿，小声说：“我没有。”
“你们两个人中有人在撒谎。”
谢珩微微偏过头，冰冷的电子音毫无起伏，一双锐利的眼睛藏在面具下，牢牢盯着胡灞。
他手一扬，一面通体流光的水镜凭空凝聚。
水镜甫一成形，便漾开层层涟漪，镜中光影翻涌，穆云缨在御膳坊忙碌的身影出现在画面里。
新鲜出炉的桂花糕随着传动箱通过地下通道运到办事处，一只粗糙的大手将它提了出来。
随着他的动作，一张毫无记忆特点的脸显露出来。
穆云缨眼皮一跳，眼睛还没反应过来，“蜘蛛”两个字就在脑海中露面。
果然下一秒，一只漆黑如墨的小蜘蛛从他手中爬出。
中年男人打开传动箱，小蜘蛛跳了进去，依次在每块桂花糕上爬过，它行走过的地方都留下了淡淡的绿痕。
“呕。”胡灞的手下忍不住干呕，又怕激怒阎王，死死捂住嘴巴，脸色发青地别过头去。
不过没人管他。
回溯还在进行，穆云缨认真看着。
中年男人把桂花糕分发给属下后，悄咪咪地来到巡查队的办公室。
胡灞正在跟他的下属喝酒打牌，看到中年男人，很热情地招呼他：“莫平，一起来玩。”
莫平摇摇头，招手让胡灞出来。
不满自己的牌局被打断，卯着一口气，恶狠狠道：“莫平，你最好是有事，不然老子饶不了你。”
莫平慢条斯理地从怀里掏出一份泛着光的淡蓝色契约，放在胡灞面前。
“这是投胎的名额，只要你帮我做一件事，事成之后，这个名额就是你的人。”
说完，他凑到胡灞耳边低语几句。
胡灞一听，原本愠怒的脸上顿时露出贪婪的笑意：“这件事包在我身上，您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不过在此之前能不能让我先在上面签上我的名字。”他伸手想去触碰契约，莫平却迅速收回手，淡声道：“不急，事成之后我自然会给你。”
胡灞怯怯地缩回手，眼神却仍黏在契约上，仿佛被蛊惑一般。
于是就有了后面的事情。
事情水落石出，胡灞面如死灰，踉跄后退两步，一屁股瘫坐在地，冷汗顺着额头滑落。
“把人带到滞留区，剥夺他的投胎资格，”谢珩冷着脸道。
“对不起，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胡灞一把鼻涕一把泪，哭着求道。
谢珩懒得理他，黑袍一摆，阴兵便上前将瘫软如泥的胡灞拖了下去。
“发个公告，把事情解释清楚。”谢珩向荆羽吩咐道，说完他几不可察地看了穆云缨一眼，广袖一摆，转身离去。
整个审讯室渐渐只剩下穆云缨一人，她揉了把脸，让自己清醒清醒。
门口响起脚步声，随着吱呀一声轻响，穆绍云和卸掉伪装的谢珩走了进来。
两人都下意识伸出手。
一见到穆绍云，穆云缨的情绪就如同洪水决堤，有些收不住，紧紧上前抱住他。
眼前闪过幻境中他浴血倒下，被长剑贯穿的惨烈画面。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又骤然松开，带来一阵尖锐的酸麻。
穆绍云有些意外又有些不知所措，只当她是被污蔑委屈了，轻轻拍着穆云缨的后背安慰。
“没事，哥在这儿。”
谢珩有些失落地收回手，默默守在一旁。
过了好一会儿，穆云缨才松开手，有些腼腆地笑了一下。
“怎么了？受委屈了？污蔑你的那个是不是叫胡灞？要不要我帮你出口气。”穆绍云心疼地揉了揉她的头。
“好啊。”穆云缨仰起头，终于不再拒绝穆绍云的提议。她偏过头，似乎才注意到谢珩的存在，视线与他接触了一瞬，便飞快垂下。
“你那边一切顺利吗？”
“嗯。”
谢珩点头，他还想再问她在滞留区里看到了什么。在他开口前，穆云缨打断他的想法：“我有些累了，想回去睡一会儿。”
谢珩欲言又止，嘴张了张最终还是什么都想说。
回到宿舍时，穆云缨径直躺上床，把自己裹成蚕宝宝，头一次没有入睡困难，很快就睡着了。
门外，谢珩和穆绍云苦大仇深地蹲在地上。穆绍云的脸色好一点，谢珩则眉头紧锁，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口暗纹。
微风穿过回廊，吹起他额前的碎发。
“你说她是不是在滞留区看到什么了？”他忽然低声开口。
“你害怕了？”穆绍云瞥他一眼，难得没有讥讽他，反而语气温和地开解道：“放心吧，依她的性子，要是真想起什么一定会找我们询问。”
“她可能就是心情不好。”
“你还记得姚桑吗？”穆绍云拿出酒葫芦仰头喝了一口问。
“那个欺负过云缨的管事？”谢珩眼神一暗，手一抬，面前多出两份资料。其中一份是姚桑的，另一份则是莫平的。
“之前我让人调查过，追溯回她的第一个身份。是我们晟国大将军之女，被册封公主称号后，被送去你们西凉和亲，是你大哥的妻子。”
“至于莫平，他就是一个普通人，生前很有上进心，但也会因为过于追求成功而走极端。”他话中有话。
穆绍云才不关心这些，他拿起姚桑的那份资料，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冷哼一声：“看来你们手上的资料也并不全面。很久以前，我就看过这份资料，当时上面还有几行字。”
说到这，他顿了顿，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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乎回忆起什么，眉宇间隐约多了几分阴霾。
“那是当年我们西凉军战败的真正原因。”
谢珩闻言，倏忽抬起头，急切地问道：“当年西凉的都城到底是怎么被攻破的？”
“已经过去了。”穆绍云眼神低垂，不愿再谈论这个话题。
“我今天谈起她，只是想告诉你，她已经想起当年发生的事并且与那边勾搭上。”
“这次的投毒案有她在里面从中作梗，我会派人盯着她的。”
穆绍云沉默片刻，问道：“你选好投胎的时间了吗？”
谢珩看着前方，淡淡道：“正月十六。”
穆绍一愣，旋即笑了一下：“确实是个好日子，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她？”
“等她睡醒了我就跟她说。”谢珩沉声道，他望了一眼穆云缨的房门，拂袖起身说：“最近的事情有些多，我先去处理。这里就劳烦哥你帮忙看着了。”
·
穆云缨难得睡了个好觉，一觉睡到自然醒。她坐起身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接着趴回被窝盯着虚空发呆。
穆云缨感觉自己是善于伪装的，不然怎么会把穆绍云和谢珩都骗过去。从小到大她都是一个人，忽然多了两个对她百般好的人，她其实是会有些惶恐。
因为他们太好，所以害怕失去。
她刚呆了没几秒，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穆云缨推门一看，竟然是穆青萝。
她朝门口看了一眼，谢珩和穆绍云都不在。
“你这是在找谁啊？”穆青萝笑眯眯地打量她，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安啦，他们都有事要忙，不过都托我给你带了东西。”
穆青萝举起手中的袋子，是还热乎的炸鸡和烤串。穆云缨接过袋子，香味扑面而来，她这才发觉自己有些饿了。
“这是绍云哥给你买的。”穆青萝解释说。
她说着又从兜里取出掏出一部白色的手机，递给穆云缨。
“呐，这是谢珩让我给你的，他说你这几天都会待在宿舍，怕你觉得烦闷。”
“一个两个都有手机，现在手机都这么常见了，这可是阴间的稀罕物，我总感觉他们都不是一般人。”
穆云缨动作微顿，往穆青萝嘴里塞了个烤串转移她的注意力，问：“我之前拜托你做的事，怎么样了？”
说起这个，穆青萝稍稍有点生气。她嘟着嘴向穆云缨控诉：“办妥了，她看了你的纸条后让我传话，她已经知晓你的事情，让你放心大胆地去做。”
“不过之前你怎么没告诉我要见的人就是那个沉默寡言的小女孩，她真的很没礼貌，我都不知道她在傲什么。她竟然让我给她帮她烤鱼。”
穆云缨有些意外，原本扶着额角的手放了下来：“她叫你帮她烤鱼？什么鱼？”
“就忘川河里的鱼，金色的那种。”穆青萝笑嘻嘻地提高声，“你猜怎么滴，我把她鱼烤焦了。”
穆青萝掐着嗓子学孟婆说话：“你的脑袋里装的是水吗？好好的东西都被你糟蹋了。”
说完她自顾自笑了起来，穆云缨也在一旁跟笑。
笑完，穆青萝一拍脑袋说：“对了，我还有事情忘了跟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