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识海内。
不见天日的暗狱里。
只有一声更比一声弱的残喘,在反复回荡。
手脚受禁锢,皮肉遭鞭笞,血脉被割开,心脏每时每刻,都在承受着凌迟的痛苦。
意识逐渐沉沦,尚未及壮大的魂灵,遭到残酷削迫,名为风无碍的本我,在日复一日的挣扎中消亡……
这,便是道心破碎的历程。
但是□□仍在呼吸,生命犹自维持,暗无天日的折磨,便一刻也不停止。
滴答滴答的血液,仿佛某种呼唤;
淅淅沥沥的雨声,将风无碍从梦魇中惊醒。
她睁开一双微晰眼睛,将目光投向飘渺重嶂,隔着潇潇雨帘,似乎能够体会到,叶观林此刻宛如困兽般,无处安放的道心。
所谓道心,乃人之信仰也。
那叶观林既入了善道,便生出善心,自此,言行举止受善之道义所约束,而修行中的受想行识又反哺于道心。道行逾合一,道心便逾壮大,如此,便是漫漫仙途中,必经之证道历程。
只是可惜,他道心尚幼,道义又与神行军作为相悖,非但无法持续修善,反要离经叛道去弃善行恶,长期以往下来,莫说道心破碎,性情大变,只怕连三魂都难保!
须知,人以魂灵感悟人间百态,天地万法。魂灵受创,则如身系暗狱,两目不明,两耳不闻,五感不辨,心智不分,惶惑自救尚且无暇,又何来见天地,见众生,得见一道之奥义?自然就与修行背道相驰了。
更何况,人之三魂不振,心失所向,反招邪魔侵扰,长此两厢摧折,内外煎熬之下,轻者,修为固步自封;重者,堕魔为害反添杀孽。
这亦是风无碍重生以来,迟迟不入道之因由。
她上一世,已道心破碎过一次,这一世,宁可无道,亦不愿再入那,无法自存于世的善道,再遭受一遍道心破碎之反噬。
只因,道破、魂死、身存,是这世上,最痛苦的刑罚。
没有之一!
是以,风无碍既已体会过那种痛苦,便不愿见另一个虔诚的信徒,再步她的后尘。幽昧中,她向柳澹、魏紫妩、朱西夜、何三元等人,撒了一个谎。
“有一件珍贵物品,不幸遗落在了迁徙途中,须得找回,请诸位且等我一夜,天明之后,寻得失物,自会归队。”
朱西夜等人举目回望来路,又眺向不远处,装作浑不在意,实则窥视风无碍一言一行的夏遇安——自打三支巡游小队相遇后,便相伴着同行了十日,风无碍亦在他的盯梢下,苟且了十日。
原本,风无碍是不打算节外生枝的,只是,她实在放心不下叶观林的境况,才不得不铤而走险。
“嗯嗯,去罢,注意安全。”
朱西夜等人收回目光,非常爽快地答应下来。
那么——
“叶观林,你且再坚持一会,这一次,无论如何,我也要将你带离,神行军那等倒行逆施之军!”
风无碍如是想着,身影似一支利箭般,御着她的大毛锥,绕过千重浮嶂,消失在四人眼前。须臾,夏遇安亦不知捡了个什么由头,离开了所属的巡游小队,悄然尾行而去。
重障遮天,阴雨连绵。
风无碍只当完全不知夏遇安尾随,在跌宕浮台间灵巧穿行,直至行出百里后,猛然一个俯冲,一头扎入漆黑的丛林内,抛出隐身符,两手迅速结印,然后一个紧急拐弯,从侧方绕了一个大圈,重新回到起点方位,确认甩开夏遇安后,才向此番真正的目的地,往西百里外的留仙峡疾驰而去。
要说风无碍有此后着,还得多亏了那日,伤叶观林时,一时多留了个心眼子,在他身上下了道牵引术,彼时用意,是为了时刻防范神行军的追踪。
如今,反倒成了她寻叶观林的指引。
只需稍微施法,那牵引术留下的痕迹,便指引着风无碍,朝着叶观林的方向飞去。
几个起落后,人已抵达,叶观林所在的神行军大营。但见灯火幽微,防守疏松,百帐沉寂,俨然一副兵疲将困,酣然入梦的境况。
“嗟——真是一群只会逞凶斗狠的莽徒!”
风无碍颇为不屑,径直潜入叶观林所在的营帐,顺着牵引术的痕迹,缓步上前,轻声呼唤。
“叶观林,我来带你走了,快起来。”
然而那被认作叶观林的兵卒,只是无声地翻了个身,将脸面背向风无碍。
“叶观林……”
风无碍又连唤了几声,依然不见其有反应,遂不耐地伸手去摇他,岂料,手才将将触及他的肩膀,便被猝不及防的拳头,直中了面门。
“砰”的一声——
周围灯光大亮,风无碍吃痛的声音,与兵卒们得逞的狞笑,同时响起。
“庞奕你个狗——”
下一瞬,双方顿住,默然端详了几息。
但见风无碍,顶着个乌青的眼眶,不敢置信地望着眼前,一众阴谋得逞的嘴脸,却遍寻不着叶观林的踪迹。
“莫非,我的牵引术失效了?”她暗自思忖。
包围着她的兵卒们,也已按下错愕,换上欣然雀跃,扬言:“虽只一人落网,定然也是那庞奕的同伙,咱且将她擒下,好生逼问余党所在,上报统帅,一举将他们铲除!功名富贵,唾手可得矣!”
瞬间,蒲扇般的大掌,像拎小鸡一样,纷纷朝风无碍攻去。躲闪间,为免多生事端,风无碍忙声明立场。
“我并非庞奕同党,此行只为寻叶观林而来,你们将他藏到哪儿去了?!”
然而,众人莫为之听,反而生怕她逃走似的,三下五除二将营帐内的艽丝网给放了下来,并对整个军营发出了警报声。
瞬时,大大小小的将士拥来,密密麻麻的箭矢瞄准。
风无碍一瞧这阵势,一阵头皮发麻,再也不愿同这些,有理说不清的寿比人纠缠。当机立断夺了柄陌刀,三两下破开艽丝网,又一道灵力挥出,迫退当空驰来的箭雨,飞身疾走,人已掠出十丈开外。
然身后的追击,仍锲而不舍。
“快,快截住她,那是庞奕的同党!”
兵卒们口口相传,缀在身后的尾巴越来越多,风无碍一个提气,跃上六丈高的旌旗,盘旋躲闪间,竟叫她不意中,撞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霎时,脚下一滞。
不敢置信般,又回头再望一眼,登时,心中大悲。
只见那旗帜的顶端,挂着一只两眼空洞洞,血淋淋的头颅。新死不久的伤口,被雨水一浇,仍自汩汩渗出血迹,将其下画着神行鹿的图腾,洇红过半。
风无碍停下来,指着该头颅,颤声怒问。
“是谁,是谁杀了他,为何要杀他?!”
此时,围剿过来的人越来越多,一名立在不远处的将士,认出了风无碍,恨声回应。
“风仙君要怪,就怪你们玄门,借迁徙之名庇护庞奕,纵他三番两次夜袭我神行军,杀我兵卒,夺我战具!”
听声辨位,风无碍也认出了他,正是第一日迁徙,便撞上的神行军前锋游击排陈使郭昧。顿时,某个一直以来,混沌不明的线索,在脑海里豁然清朗。
“你是说……迁徙的翼人中,藏着庞奕?”
“不错!”郭昧义愤填膺,“那庞奕正是由风仙君等人,亲自在我等手中护下,又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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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三番借着迁徙为饵,折返设伏杀我前锋将士千余人,叶观林之死,亦是拜他所赐!”
风无碍闻言,恍如晴天霹雳,一时追悔万分,只恨自己当日,一个小小的误判,竟在无意间,促成了叶观林今日之死劫。
可她更恨庞奕!
她与庞奕,已不是一己之私怨,而是长达二十一年,累计十数条人命的血海深仇!
此刻,她只想尽快将叶观林入土为安,然后连夜去追杀那,早在榰路城,便不告而别的蒙眼翼人青年——庞奕。
遂开口向郭昧等人,讨要叶观林的尸首。
岂料甫一开口,便遭到一众神行军将士的无情嘲笑,甚有几人借着人多势众,向风无碍大声叫嚣。
“要尸首没有,但本爷爷可以送你去见他!”
旋即,新一轮的攻击再次袭来,哗哗的箭雨冲破雨帘,虽无法自燃,但也够风无碍忙的,另一方面,以郭昧为首等拥有金丹修为的将领,则悄然围着风无碍,布起了法阵。
一圈又一圈的灵力闪烁,一层又一层的光晕罩下。
风无碍才反应过来,便感到手脚一阵禁锢,原来,早在不知不觉间,已遭到无形的灵力锁链束缚。且她每反抗一次,那锁链便叠加一层,无论是从东南西北、上下虚空、生关死门,十个任意方向逃逸,皆受到强悍的桎梏。
“这是什么阵法?!”
风无碍大惊,饶是朔阳派,也不曾听说过此等束缚之法。
阵外众人猖獗大笑,交口称赞:“不愧是族师专为庞奕那狗贼,准备的十杀阵,威力果然不同反响,等解决了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仙君,咱们再找庞奕那厮索命!”
伴随着笑声的蔓延,禁锢住风无碍的光晕,也在持续收窄。
她尝试着伸出一根指头,去探那光晕,霎时,骨肉尽销。
看来,这十杀阵的威力,不仅是重重禁锢的锁链,更有这寸寸逼近的光晕,等手足再动无可动之时,便是身死消融之际。
生死迫在眉睫,可风无碍当前却毫无防备——
既不曾料到,简单一个带走叶观林的举动,会陷入如此大的危机;
也不曾为此行,作过任何风险的防范,那无时无刻不顶用的“大赦保命符”,更是连半点先决条件,都未曾备下,一时之间,纵她有保命之术,亦无五行灵力可奈何。
淅淅沥沥的雨丝,淌在脸上;
哼哼哈哈的笑声,益发邪肆。
蓦然间,风无碍想起了叶观林,想起了牵引术的失误,想起了他蹊跷的死因,遽然生出一股气概,一股,宁可拼死一试,找出真相,也好过坐以待毙的气概!
俄而,她凌厉一笑。
垂首去迁就,已经无法撼动半分的右手,咬破一指,利用指骨的灵动,在有限的范围内,奋笔疾书。
笔走龙蛇之间,一个“瞬移符”书成,但是最后一笔,风无碍并没有收住灵力,而是将它与留在叶观林身上,残存的牵引术痕迹相联,霎时,数十上百的感应纷沓而来。
起先,只能瞧见近旁的一点牵引;
紧接着,更远些的第二点、第三点、第四点……
乃至数十上百点牵引,错落远近,向她奔涌而来。可观彼端之人,尽皆暴戾嘴脸,绝无一副良善面容。
隐约间,风无碍似乎明白了什么……
但她暂无时间多作它想,就在十杀阵最终闭合的一刹那,千钧一发之间,她择了其中最远的一点牵引,催动瞬移符。
霎时,电光幻影。
托叶观林的福,风无碍逃了出来,还顺手掳了那名受她牵引的兵卒,藏身进了大营后方的丛林内。